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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是平王府的一道防线,有顾家,平王府就有兵权,交好是互利,而不是真情。
她便只冷冷地回答:“你竟然落到需要套交情的地步?”
“不,”封彧自信满满地回答,“我了解你,从小就了解。”
顾长烟猛地心里一怔,对眼就看见他阴鹜的眸子里散发出的寒意:“我了解你,所以你不可能抓到我。长烟,你的目的是杀了我,而不是南泽这片大好江山,我若逃了,你就会失落和失望。”
“我不会让你逃出我的手掌心!”顾长烟愤愤咬牙,封彧确实了解她,她从不在乎新安都,否则不至于让莽苍原军来抢军功,她千里迢迢而来只为杀了封彧复仇,若这一刻封彧逃走,那多伤自尊?
然而当封彧说出这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封彧早有准备!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落到别人手里?
就在顾长烟诧异的那一刻,眼前的人身影一晃,如水凫一般忽而窜到了河水中,抛下了南泽大军,从河道逃跑!
顾长烟大惊失色:“给我追!”
夏军纷纷入水追人,片刻之后便有士兵浮了上来:“顾将军,水里没有人!”
顾长烟踉跄地倒退几步:“不可能,他一定是提前挖好了逃走的通道,封彧计算了最坏的局面,水下找找,有没有新洞!”
天牢附近一直守卫森严,这地方没有无忧洞。
必须开凿一条新的河道才能顺势逃离,顾长烟猜想自己若是封彧,绝不会把重点设在新安都城里头!
“通知城外的兄弟,守住河道下游,不能让封彧逃走了!”顾长烟回头看了看远处,她想,顾长泽那边应该是无恙的。于是下令大军支援顾长泽,让人牵来一匹马,快马加鞭朝城外飞奔而去!
她可以允许任何状况的发生,唯独不允许别人把封彧从她手上抢走!
新安都寂静的大街小巷,顾长烟骑着马穿梭而过,如风一般来,又如风一般走。
被丢在夏军营地里的夏珂筠待得乏了。封彧想派人来捉拿她,可顾长烟和赵恕安排的人足够保护她的安全,那些人怎么都进不来。
夏珂筠只托着腮帮子嗑着瓜子看着这场仗,因为不用亲自前去,便觉得南泽军队的举动有点匪夷所思。
她两次落入封彧手中,既然是跟随顾长烟而来,顾长烟当然是以她的安全为重!
等到南泽军败退了,营地里又是一幅空旷安静的景象,除了刚杀完人的玉璇拿着梨子发出的啃梨子的声音。
寂寞的夏珂筠觉得,看玉璇啃梨子都是一场戏,足以见得她有多无聊。
“玉璇。”夏珂筠唤了她一声。
玉璇大口咬了梨子,停下来,吧唧吧唧嘴回答:“陛下有何吩咐?”
“你说这会儿长烟都已经攻进新安都了,我也安全了,是不是可以进去看看情况了?”她是想她了,这些天都没好好说说话,为了攻城可怕顾长烟忙成了陀螺。
玉璇舔了舔嘴唇招呼来了士兵:“城外还有南泽军和苍西军吗?”
“苍西军被部落联盟拉到了城外百里的地方,其余皆一哄而散,我军攻入新安都,听说是去了天牢。”士兵如实汇报,“城外没有南泽军。”
“准备上人马,护女皇陛下进城!”玉璇丢了梨子核,按着腰间的剑刃,“陛下,请!”
夏珂筠只笑了笑,迤逦了一地的红色裙摆如今晨的阳光,虽然此刻天灰蒙蒙的,却好似阳光重回了大地。
“多带点人。”夏珂筠朝着玉璇眯了眯眼,“暂时不进城,带上千余精锐部队,跟我去一个地方。”末了又对着那士兵说道,“去告诉顾将军,我去了河道下游。”
“河道下游?”玉璇不解,“不是去找顾将军吗?去河道下游做什么?”
夏珂筠拍了拍玉璇的肩膀,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新安都的方向开了口,话语里却像是遇到了云开雾散般的开心:“去钓鱼!”
玉璇看了看集合的精锐士兵,带着一整个队伍的士兵,在这炮火纷飞的时候去钓鱼?
然而玉璇也知道,夏珂筠一定有她自己的想法,绝不是去钓鱼那么简单!
没再多问,多年在夏珂筠身边的她最清楚夏珂筠的为人,出了帐子翻身上马跟随夏珂筠左右:“所有人听令!去新安都河道下游!”
一整队人浩浩荡荡地出来,沿着新安都郊外的河道快速前行。
等到了河道下游,玉璇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小凳子和鱼竿,面无表情地替夏珂筠打理好,将鱼竿郑重地递交给她。
夏珂筠也不推辞,千余精兵在她身后排成了一排,女皇陛下却悠闲自得地在河边钓鱼,这还正直顾长烟在城内厮杀之际,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玉璇蹲在她身边,就差拿出个梨子啃两口,夏珂筠只笑笑。
“陛下,鱼钩上没有鱼饵。”玉璇好心提醒。
夏珂筠并不介意:“只有钩子,愿者上钩。”她笑得太过坦然,明明天色阴沉有下雨的迹象,她却一如沐浴晴天明日,心情愉悦。
一队伍的精兵们不敢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河道口。这画面太诡异,穿戴整齐威严的士兵,红衣风雅的女子和身边素衣的女护卫并排而坐,河面平静偶有小鱼有过,天上开始下起了小雨点,落到了水面上晕开光圈。
岁月静好,除了新安都还在狂奔的顾长烟疯了一般策马而去。
不会有蠢鱼上钩,夏珂筠眯着眼盯着水面,她偶尔移动,无数张眼睛便随着她的动作盯紧了些,以至于她都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直到,水面上突然冒起了一圈小泡泡,清澈的河水下出现了一抹黑色的身影,往水面上窜了出来。
夏珂筠将手中的鱼竿往边上一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的鱼儿上钩了!准备宰鱼!”
河岸上的士兵们顿时举起了手中的武器,要将大鱼叉死在水中。
☆、第87章 河岸之战
水里的鱼儿大约也是警觉的,没敢立刻窜上来。
夏珂筠用手指按了按嘴唇,示意全体噤声。
岸上只有云层里传出的沉闷的雷鸣声,还有小雨点砸到水面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水花声。
玉璇撑开了伞,红色的油纸伞,替夏珂筠挡雨。
新安都的河流穿过整座城到郊外一直绵延到远处群山的脚下,夏珂筠所站的这个点里城门很远,也是一个极限。
夏珂筠毕竟是个聪明的姑娘,当探子来汇报城内的战斗状况时,她就知道封彧一定会输给顾长烟。可封彧也不是一个会投降的人,他会做困兽之斗,他会逃跑。
顾长烟一直把顾长泽当做最了解新安都的人,实则不然,还有一个人同样熟悉新安都的一切,那就是夏珂筠。
身为大夏女皇,她对南泽这个邻国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若非她不会武功,不然定会成为顾长烟最好的助手!所以她清楚地知道新安都的地形,天牢门口有河流经过,封彧和顾长烟在天牢门口战斗,一旦输了,只有水路一条逃亡路线。封彧这么心思细腻的人,一定会给自己准备好退路!
所以她现在站在这里,站在等待封彧落荒而逃的主干线上,要把两次被抓之仇通通还上!
水里的大鱼依旧不上来,夏珂筠都不知道他如何能在下头待上这么久,若是挖通了水道还好说,但是迟迟不动就说明,水道的尽头确实是在这个位置。
她不能喊人下去,带的虽然是精锐,但是下去找封彧,敌在暗我在明,等于去送死。
过了片刻,玉璇俯下身在夏珂筠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夏珂筠蹙着眉头摇了摇头,玉璇又说了几句,夏珂筠这才接过了伞。
而后玉璇孤身一人往河流地下旬又走了一段路,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雨越下越大,河水中的鱼儿四处游散,隐约有黑色的影子,大鱼不动,垂钓的人也不动。
都到了这个时候,夏珂筠自然比封彧更有耐心。若是在僵持下去,等到顾长烟过来了,大鱼可就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等的时间久了,便有人低声请示:“陛下,要不要……”
夏珂筠只笑着摇了摇头,摆手让人退下。
士兵们依旧精神百倍地举着武器等着叉鱼,只听见小小的水花飞溅的声音,在雨中格外不被注意。
大鱼渐渐有了动静,就在小雨将转漂泊大雨之际,水中突然传来一声兵器相撞的声音!
砰!
夏珂筠当即后退了好几步,士兵们将她挡在了队伍最后放,水面越来越动荡,像是有两个绝世高手在水下打斗,水花时而溅起好几层高,溅到岸上,溅到了士兵的身上!
轰!
连人带水突然拔地而起,消失了的玉璇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和她在战斗的是那条足够重量的大鱼——封彧!
玉璇方才和夏珂筠轻声低语,就是准备下水把封彧逼出来!
夏珂筠露出了一丝满意地笑容,终于开了口:“谁能活捉封彧,回灵安之后官升三品!”
千余精锐士兵个个斗志昂扬,将封彧团团围住!
封彧虽然吃了败仗,可到底还有背水一战东山再起的决心,玉璇哪怕是夏珂筠的卫队队长,和封彧想必依旧略逊一筹,但她足以让自己不受伤,也足以保护夏珂筠的安全!
所以夏珂筠带来了精锐,今日哪怕顾长烟不能及时赶到,就算是车轮战也要把封彧给拿下来!
眼见的周围的士兵越来越多,想要尽早离开的封彧并没有和玉璇打下去的意思,他越是想走,玉璇就逼得越急,这极大的发挥了玉璇的优势,被缠得迟迟不得退的封彧远远地望见了夏珂筠。
呵!她竟敢离开顾长烟一个人来抓他?若是三擒夏珂筠,那对顾长烟来说才是致命一击!
于是封彧杀了近处的几个士兵,想要往夏珂筠所在的方向进攻,玉璇看出他的意思,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然,封彧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怎是玉璇拦得住的?
于是越杀越猛各个击破,直径朝着夏珂筠的正面而来!
“又见面了。”封彧笑道。
夏珂筠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封彧还笑得出来,也许是常年的伪装让他把笑容当成了面具,当成了隐藏自己杀意的面具!
而夏珂筠这回依旧不慌不忙不躲不闪:“这一次见面,情况好像有所不同。”
“也未必会有什么不同。”封彧边杀边回答,“每次我想对付长烟的时候,女皇陛下总能及时地出现满足我的愿望,所以我对你是很感激的。”
夏珂筠微微一笑。
雨滴落在头发上、脸上、衣服上,发丝顺着面颊贴住,让雨水顺游而下,她抿着唇,露出一个晴天一般明朗的笑容:“是啊,既然如此,你总要报答我的。”
她媚态横生,让人不由得心里一颤,然而那颤抖不是心动,而是和顾长烟的凌冽全然不同的被隐藏在水里的杀机。
即使这女子手无寸铁又不会武功,封彧依旧不敢小觑。
夏珂筠敢带人来这里,一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玉璇已经冲过来挡在了夏珂筠的身前,想要挟持夏珂筠,就必须要杀了玉璇。
被团团包围的封彧已知自己逃不出去了,只能赌一把!
夏珂筠便又后退了几步,士兵们继续将她顺挪到保护圈内,有玉璇在,伤亡并不是很大。
闪电和着雷声如山崩地裂一般凶猛,顾长烟骑马狂奔在路上。
她不能让封彧逃走,更不能让夏珂筠出事!
而大雨中,一行人在河岸边上,鲜血被暴雨冲刷,片刻便消失殆尽,就好像上一刻的战斗并没有发生过。
玉璇的身姿很是矫健,但也比不上拼了命想要逃生的封彧,封彧不断在突破夏军的防线,夏珂筠的保护圈退了又退。
可她依旧毫无惧意,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封彧。
就好像他已经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这条大鱼是要红烧还是清蒸,大权都在她的手上!
“陛下,这里危险,您请先走一步!”有人开了口。
夏珂筠只摇摇头:“这里不危险。”她说得坦然自若,“你瞧,封彧这是来报答我的。”
报答吗?
封彧觉得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甚是好笑!
莫非,她是在等顾长烟?
可若是顾长烟知道自己在这里,绝不可能让夏珂筠身设险境到这里来抓他,更大的可能是,顾长烟并不知道,夏珂筠刚给她送了信。
他觉得,有时候夏珂筠还是很聪明的,若是同一战线的人,倒不失为一个好盟友,只可惜,所有人都在跟他作对,天要亡他,都不需要理由!
路上的顾长烟遇到了加急送消息的探子,告诉她夏珂筠带人去了河流下游,让顾长烟速去。
顾长烟便转了方向,立刻赶往河流下游,一边担心独自带人去逮封彧的夏珂筠会不会有事,一边又感叹,幸亏有夏珂筠的神机妙算。
封彧和顾长烟都在争分夺秒,只有夏珂筠依旧坦然。
她想在顾长烟到达之前抓住封彧,给顾长烟一个惊喜。
这许多时日都靠顾长烟才得以平安无事,顾长烟的心愿便是她的心愿,顾长烟的仇就是她的仇。
大雨瓢泼之下,封彧孤身一战!
眼看就要够到夏珂筠,眼看就能将夏珂筠拿下!他不想在出现顾长烟救顾长泽的那个场面,那场景太伤自尊,让他怀疑人生!
“陛下,危险!”就在封彧拔剑相向躲过玉璇的攻击直击夏珂筠的那一刻,玉璇脱口而出的尖叫!
那一抹红色自岿然不动,面带笑意地站着。
封彧不敢再想什么,夏珂筠的脸上彷佛刻了几个字:赶紧抓我啊!
于是那剑刃毫不留情地刺来,如同长虹贯日一般,劈裂了大雨,直指她的喉间!
千钧一发之际,玉璇已经准备替夏珂筠挨上一刀!
噗嗤一声,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血顺着剑刃一滴一滴落到地上,被雨水冲刷,而那血滴的声音明明微不足道,却有如雷声。闪电撕扯着黑压压的云层,雷声咆哮着空荡荡的大地。
马蹄停了下来,刚刚到达的顾长烟看着眼前这一幕,惊得忘记了自己赶过来的目的,只愣愣地开口:“阿筠……”
夏珂筠回眸嫣然一笑,明眸中更有一道彩虹:“长烟,抓住封彧了。”
简单的一句话,顾长烟站了很久,突然弯了弯眼角,露出一丝释然:“嗯,抓住了。”
拿着那把刺中封彧的剑的人并不是夏珂筠,而是夏珂筠的另一个贴身女侍,阿婉。
她一直都在,躲在人群的包围圈里,就在夏珂筠的身边。
封彧只注意着一个玉璇和周边千百士兵,就在他想杀了夏珂筠的那一瞬间,夏珂筠的身后窜出一个阿婉。
他还没死,只是和着雨水也不知道留了多少血。
顾长烟提着剑,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第88章 大仇得报
封彧就跪在那里,狼狈不堪。
血流的多了,全身的力气都使不上来,美梦破碎了,现实是残忍的。
他设想过无数次死亡的场景,这些年杀过的人太多了,时不时就感觉有人来找他报仇,可他伪装的那么好,直至他谋反之前,世人依旧认为这是个翩翩佳公子。
在他的无数次设想里面,次数最多的莫过于顾长烟的剑刺穿了他的心脏,他梦里都能感觉到她满腔的怨气和怒气,她愤恨又绝望的眼神,她毫不留情地拔剑。
可他竟然是跪在夏珂筠的脚下的,这个身着红衣骄傲却又柔弱的女子,他两次擒住了她,想拿她和大夏换个好价钱,却两次被顾长烟放了。若知如今,当初还不如一剑把她杀了!
可哪有那么多若知?他只能死死地盯着顾长烟,就好像被辜负的人是他。
顾长烟只走过去,挥了挥手让阿婉下去。
剑从封彧身体里抽离的那一刻,他闷哼了一声,随即便是源源不断流失血液的痛苦传来,可他至少还没死。
顾长烟只蹲了下来,目光平时他,看这个往日风华绝代的平王如今落得一个丧家犬一样的下场,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
“你应该想过很多次死在我手上。”顾长烟淡淡地开口,声音如同这秋日里的雨水一样冰冷彻骨,“如今是什么感受?”
“成王败寇。”
顾长烟冷笑了一声:“可有后悔?”
“有。”封彧惨淡一笑,“若我当初杀了夏珂筠,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顾长烟不恼,她和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可恼的?夏珂筠也不恼,如今看这个跪在脚下说出这句话,就像看笑话一般,谁在乎笑话是真是假?
“没有别的了?”顾长烟继续问道。
封彧便平视着,盯着顾长烟。
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任何开心或是悲悯,和面前此人是不是封彧没有任何关系。
“有。”他苍白地吐出一句话,“那天夜里的平王府花园,我知道来了新安都就躲在我的花园里,那坛红梅酒被人开过,会对我后院这坛酒感兴趣的只有你。”
顾长烟恍然一震,那时候她辞别了夏珂筠和代玥孤身一人前来新安都寻找家人的下落,翻进了封彧的府里,在后院时封彧突然来了,她还庆幸封彧没有发现她。
原来,他竟是知道的。
“为什么不杀我?”顾长烟问道,“如果那时候你杀了我,没有大夏这个阻力,重樱根本斗不过你。”
封彧便看着她叹息:“我岂不知道重樱的意图?又岂不知重樱玩不过我?”末了,沉沉地叹了口气,“我一直希望你能回来,只有莽苍原屯兵才能不被发现,也只有你顾长烟才能祝我登上皇位,可是,你怎么就不肯回来呢?”
这句是他的真心话,至始至终他都认为,顾长烟才是真正能够助他一臂之力的人,否则,他何须对她如此宽容?
顾长烟的眼神暗了暗,她并不打算同情封彧,更不打算相信他的话。
他已经把她害得够惨了,还不够吗?
“顾长烟啊顾长烟,这都是命。”他瞥了一眼一直占着的夏珂筠,玉璇又替她打上了伞,俪影窈窕,“都是因为她。”
顾长烟垂着头,自顾自笑了一声。
“如果你当初不要三番五次地拿阿筠下手,也不要迫害我的家人,也许现在南泽的政权落到谁手上我都不会关心。”顾长烟开口冷冷清清地回答,“可是封彧,你差点杀了阿筠,差点杀了长泽,你让无辜之人替我顾家惨死,你把我千里逼到大夏,事到如今,你就再也没了回旋的余地。”
她如此淡然地开口,明明应该是愤恨的。
封彧便打量着看着她,他先他现在连提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是死还是阶下囚,恐怕都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看他如此狼狈和落魄,顾长烟的心里无动于衷。她突然站了起来,背对着封彧,看着夏珂筠,冲着她笑了笑。
夏珂筠耸了耸肩,摊着手也对她笑,顾长烟淋着雨,偷窥下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和脖颈间,微眯的眼眸说不出怎样的感觉。
大仇……得报。
然而正在此时,身后的封彧突然用了最后的力气拾起了地上的剑,咬了咬牙想要和顾长烟同归于尽!
剑气被雨水掩盖,只剩下夏珂筠眼眸里的惊恐和周围的呼喊声!
顾长烟的笑意渐渐收敛,手腕一动,剑鞘落在了地上,溅起一身的泥水。
她忽而回眸,在封彧的剑还没有触及到她盔甲的时候,朝着他狠狠地刺去!
而眸中淡泊的神情里渐渐有了憎恨和厌恶等一系列她面对封彧时本该有的神色,和手中的剑一样犀利又毫不留情!
她蓦地开口,声音也如冰棱一般苦寒,随着手中剑的命中,厉声质问:“封彧,你对得起南泽皇室对你的器重吗?”
抽剑之后又是一剑:“你对得起南泽百姓对你的爱戴吗?”
“你对得起顾家对你的忠诚吗?”
“你对得起大军为你卖命吗?”
每一句都是一剑,刺痛让他麻木,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靶子,仍由顾长烟摆布。
“这一剑,为了南泽皇室这些天的囚禁!”
“这一剑,为了莽苍原大军忠诚为你的驻守!”
“这一剑,为了被你蒙蔽双眼的黎民百姓!”
“这一剑,为了那天马车上被你活活烧死的冤魂!”
……
他的身体上有无数个血窟窿,那里汨汨地流着血,从无数个剑孔里出来。他睁着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满是不可思议。
没错,这是顾长烟,一个疯了一般的顾长烟!
每一剑都不在死穴,他除了能感受到疼痛和无助,什么都做不了!
她不愿让他这么死去,这太便宜她了,如何平她内心的愤怒?
她的声声悲怆,不仅仅是对封彧的斥责,还有自己的无力。因为她当初那么的爱南泽,却背叛了她深爱的国。
如果没有封彧,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这一剑,为我死去的父亲!”顾长烟猛刺了一剑,贯穿他的身体,她能听到剑锋刺穿骨骼的声音,血肉交缠又被活活劈裂。
连看着封彧痛苦煎熬都成了一种发泄。
“这一剑,为了阿筠受过的伤!”那一剑直刺心脏,他能感受到跳动的心脏在做垂死挣扎,可他只能张着嘴不能反抗。
这死相,应该是难看至极的。
她最后又举起剑,在他的左心房刺了最后一下,声音却渐渐平和了下来:“这一剑,为了我自己。”
为了她自己,可眼看着封彧倒了下去,她竟然再一次心如止水。
一切,都结束了吧。
玉璇挥了挥手,撤回了这千余的精锐部队,有顾长烟在,夏珂筠是会很安全。脚下的封彧已经没了气息,再也不能跳起来给她们一剑。
她知道她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不方便有外人在场。
两个人只这么面对面站着,玉璇扯了扯阿婉,带着人快速消失在命案现场。
等人走光了,耳边只留下风声雨声打雷声。
夏珂筠便撑着伞过来,替她挡上雨:“淋了这么久,小心着凉。”
顾长烟没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夏珂筠。看得久了,夏珂筠便有点儿慌张:“你看我做什么?”
“阿筠,谢谢你。”谢她早些料到封彧会从这里逃走,谢她拿下了封彧。
“长烟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说,我和封彧本就有仇,也是给我自己报仇。”夏珂筠微微笑着,看着她。
顾长烟素来不施米分黛,雨打湿了,依旧还是那么好看。
她突然倾身抱住了夏珂筠,用了全力。
夏珂筠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承了一股巨大的力量,她紧紧地拥着,怕她突然离开,怕她不爱她了。
她便拍拍顾长烟的背,冰冷的盔甲,只有水的触感。
而后顾长烟按着夏珂筠的肩膀,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柔软而温暖,芬芳又香甜。如蛇在游移,又牢牢吸住了她的舌尖,似乎在咀嚼她的味道;如剑在挥舞,充满了力量和柔韧的美感,似乎在探索她的底线。
夏珂筠手中的伞掉了,却又笑着感受她的狂野,在大雨中放肆淋漓。
等她亲吻够了,才慢慢地松开,牵起夏珂筠的手,揉了揉自己红着的脸。
到底还是害羞的。
“阿筠,我们走了。”
“去哪儿?”夏珂筠快步跟着她。
“回家。”
家在哪里,她不知道,以前在新安都,后来在莽苍原,有去过白鹿县,最后驻扎在灵安。
四处都是家,可是没有她。
夏珂筠抬头看着她,呢喃了一遍她的话,忽而握紧了握着顾长烟的手,坚定地回答:“好,回家,我们回家。”
☆、第89章 这是结局
夏军逼近新安都这件事,夏珂筠留下了赵恕来解决,顾长烟留下了顾长泽。
其实于南泽皇室来说,这还不算最坏的后果,一开始,他们以为夏军攻破了新安都就会吞并南泽,成为一个更为辽阔的国都。然而没有,夏军悄无声息地撤退了,这让人怀疑夏军是不是南泽皇室请来的援兵。
莽苍原和苍西落到了大夏的手中,于大夏来说,也不亏。
莽苍原军虽然丢了莽苍原,但至少勤王及时,扶一个将倾的王朝于危难之中,功过相抵。这是顾长烟最希望看到的。
她的莽苍原军队安然无恙,她想让他们忘了她,忘了一个叛国之将,一个自私的人。
所以她没打招呼便离开了,和夏珂筠快马加鞭赶回了大夏。
夏珂筠如之前承诺代玥的,将新四河下游的地界给葛尔部驻扎,同时又发兵支援葛尔部在荒漠上的大统。
回到灵安的第一件事便是开庆功宴,顾长烟在夏珂筠承诺的时间内拿下了莽苍原,还额外附带了一个苍西。
这让大夏的子民感到疯狂,能辅佐女皇陛下征战沙场的将军才是好将军!顾将军对大夏的忠心不可怀疑!
庆功宴上,大夏的各层官员纷纷道贺,从新安都赶回来的顾长泽被夏珂筠封了个将军,在顾长烟身旁笑得一脸灿烂。
这是他的梦想啊,他还想让夏珂筠派他去荒漠助葛尔部一臂之力的。
顾长烟倒是颇为镇定,举杯应付前来道贺的官员。
“顾将军之名威震四海,果然名不虚传,我等佩服!”
“大夏能得顾将军这一员虎将,是上苍庇佑,吾皇万岁。”
“我等敬顾将军一杯!”
……
顾长烟的酒量好,喝上几坛子都不是个事儿。
夏珂筠便在一旁托着下腮看着她,今个儿是顾长烟的主场,看着文武百官都接纳了她,夏珂筠的心里愈发高兴。
长烟啊,果然不得不让人拜服,有个顾长烟,大夏的武官格局便可重新洗牌,她夏珂筠也少受了许多牵制。
只是,女皇陛下并不开心的一件事儿,是如何躲过逼婚这个局。
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多事情,不能由着性子来。
酒过三巡,夏珂筠便择了个理由跑了出去,她一点儿都不喜欢这些场面,看着那些一杯一杯灌着顾长烟。
御花园的假山上,一抹红影靠着石壁,月光清冷地照下来,洒了一地清辉。
大仇得报之后的空虚,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能找到填补。
过了片刻,假山下面有轻轻的脚步声,带着一身酒味,顾长烟走了上来。
她今日是玄色的便装,卸了盔甲之后,一身轻松。
“阿筠。”顾长烟在她身边停了下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冷。”
“你不在前面?”夏珂筠摊了摊手,“我不喝酒。”
“前面有长泽在,我出来找你。”顾长烟在假山顶上坐了下来,一缕月光照下来,带着夜晚的雾气,飘飘袅袅的。
夏珂筠也坐了下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封彧死了,吕子林在牢里,没了对手,反而觉得以后会有很大的对手。”
顾长烟便笑笑:“无论有什么样的对手,我都在你身前。”在你身前为你挡枪,她只笑了笑,月色下那么好看。
夏珂筠也便笑了,揽着顾长烟的胳膊靠在她身边:“嗯,有长烟在就好了。以后住在宫里吧,我家就是你家。”
“怎么和文武百官交代?”顾长烟这么一问,夏珂筠顿时没了声。
顾长烟摸了摸她的长发,笑了:“阿筠不用担心。”
“嗯?”她抬头睁着眼盯着她。
便听她说道:“你是女皇,我就是你的大将军,别人怎么想,我都和你在一起。不用担心怎么交代了,你不需要给任何人交代,除了你自己。”
顾长烟素来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她做的事对得起自己的心。
所以她为了夏珂筠叛变,又为了莽苍原军放弃了新安都,在外人看来兴许纠结,可她知道,她对得起自己。
她爱着她深爱的人,也爱着她深爱的土地,她只能尽全力维护自己所爱,不去破坏那点儿美好。
“长烟愿意就这样和我在一起?”夏珂筠问道。
顾长烟浅浅地笑着:“嗯,和阿筠在一起,怎么样都愿意。”
晚风微凉,夏珂筠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将头置于膝盖上,静静地看着顾长烟。顾长烟的脸上有一抹绯红,大约是,酒喝得多了。
她蓦地站了起来,脚底一晃……
夏珂筠赶紧站起来扶住她,面带惊慌:“长烟你没事吧?”
“没事。”顾长烟笑笑,“只是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什么……”事字还没说出口,夏珂筠已经被顾长烟拉出了假山。
夜晚的宫里有巡兵经过,顾长烟只悄悄地,带着夏珂筠走了一条能避开所有人耳目的路。一路出了皇宫,而后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一人二马朝着远处跑去。
“长烟,我们去哪里?”夏珂筠不安地问道。
顾长烟只轻轻地回答一句:“宗山。”
宗山是大夏皇家别苑所在的地方,当初顾长烟被玉璇救回来,醒的那一刻,就在宗山的别苑里。
宗山别苑里人很少,因为夏珂筠并不常来,后来她许了顾长泽能在别苑里住,顾长泽自然也成了常客。
今夜人都在宫里庆祝,宗山的别苑里静谧祥和。
顾长烟下了马,将马儿栓起来,拉着夏珂筠进了别苑,直径去了当初她醒来时住的那间房。
进门前,顾长烟只低声地问了一句:“阿筠,我怕吓着你。”
那语气里就好似里面有刀山火海,随时都会丧命。
夏珂筠便笑答:“长烟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害怕了。”
“真的?”
她认真地点点头。
顾长烟颤抖着手,缓缓推开了门。
房屋里,昏黄的烛光在烛盆里跳耀,一切在幽暗之中安静地散发着甜甜的味道。
夏珂筠只站在房门口浑身一震,看着里面的布置,突然整个人颤抖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声音也变得哽咽:“长烟,是你布置的吗?”
房屋里,木制的窗棂上贴着大红喜字,大红色幔帐被风吹得飘动,隐隐约约地遮住了榻上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的棉被,房梁上挂着红色的花球,八仙桌前贴着喜庆的对联,一切都是婚房的布置,虽然并没有富贵人家那么精致。
“阿……筠……”顾长烟扯着衣角顿时不知所措,“我……只是想……和阿筠成亲……永远……在一起……虽然简单了点……但是我……真的喜欢阿筠……阿筠……和我成亲……好……不好……”她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挂着眼泪的夏珂筠,攥着的衣角差点被撕了下来,“阿筠……你……怎么……哭了……”
夏珂筠狠狠地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我只是太高兴了,没想到长烟会这么有心。”
“那……阿筠愿意……和我成亲……吗?”顾长烟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有点儿抖,有点儿含糊不清。
夏珂筠咬了咬唇:“我当然愿意!”
“那……阿筠……和我……拜堂……吗……”
夏珂筠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笑出声来,踏进门槛,走到顾长烟身边,挽着她的手臂回答:“当然了!”
没有长者,没有红娘,只有一个大红喜字,一双红烛。
她那一席红衣,像极了嫁衣,就好像每一次穿上艳丽的大红色着装,都是在等待和顾长烟成亲。
顾长烟笨拙,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布置,又不想让别人知晓,所以才如此草草。
两个人,只安静地在宗山别苑的一间房,拜天地,拜父母,对拜。
没有亲人、没有祝福、没有媒人,什么都没有。这么安静,只有天地在守护,花鸟树木在观赏,风在祝贺。
直到相互站立的那一拜,深深地鞠躬之后,夏珂筠直起腰来,踮起脚尖,闭着眼在她唇边轻轻一吻。
“长烟,我好喜欢你。”
“我也喜欢阿筠。”顾长烟站立不定。
“长烟,寻常夫妻拜完堂之后,都是有事要做的。”夏珂筠眯着眼看着她,“长烟知晓吗?”
她很早便在莽苍原,许多事情,之听闻,未曾见过。
“我……”顾长烟红着脸,“我……”
“长烟要是不知,阿筠教你便是。”夏珂筠踮着脚双手环着顾长烟的脖子,“长烟不抱抱我吗?”
顾长烟顺从地横抱起她,鼻下弥漫着红梅花香,眼前是她一颦一笑千娇百媚,昏黄的烛光更添几分醉意。
她是有点醉了,不是酒喝的。
夏珂筠便在她耳边低声喃喃了一句:“去那边。”手指床榻的方向,顾长烟的脸上要滴出血来,只顺着那方向,一步一步走去,将她轻轻放在榻上。
幔帐飘动,满室旖旎,山雨欲来,春风满楼。
没人知道女皇陛下和顾将军去了哪里,而宗山上的撩人春|色,亦无人知晓。
《夏国志》记载,女皇登基几十载,未曾嫁娶,只有大将军顾长烟常年伴其左右,出征时,女皇陛下御驾亲征,凯旋时,共食同寝形影不离。
民间的话本子编纂了无数种,关乎家国、关乎知己、更关乎风月。
世上依旧还有那个传说:世有双姝,一为大夏女将顾长烟,一为大夏女皇夏珂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