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封彧揉着太阳穴挥了挥手,“下去吧。”
自从顾长烟恢复身份之后,他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封彧至少还是聪明的,因为此刻的陆义安确实收到了一份来自署名顾长烟的信。
不似给张哼于哈的信那么简单,这封信一张纸密密麻麻全是字。
用苍西威胁陆义安的篇幅不过一句话,顾长烟说的却是,南泽有名医无数,为何不找人治好重樱的疯病?重樱的疯症源自于封彧,南泽皇室只不过是封彧的借口而已。至于陆义安信不信这不重要,从童谣出来之后,他便开始有了小小的怀疑。
只不过有一点是顾长烟没猜到的,重樱毕竟在苍西势力过大完全盖过了自己的夫家,男人多半爱面子,被自己的夫人一手掌控并非他之初衷。打着为重樱报仇的名号来新安都,究竟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这就不得而知了。
放下信的陆义安拿了烛盆过来,只是静默地将信纸烧掉,一言不发。
苍西有他的儿子,大夏若想拿下苍西,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现在在赌博,输赢未定,他是迫不得已。
陆义安并不想这样,他看了看疯掉的重樱长公主所在的那个帐子的方向,起身,走了过去。
顾长烟没有收到任何陆义安的回应,在她的预算中,拿下苍西不过是片刻的事情。
只是她还不想现在动手,赵恕来信说大军已经赶往新安都,问夏珂筠下一步要不要拿下,夏珂筠只按照顾长烟的意思回答:给予苍西军和封彧压力,暂且不要进攻新安都。
夏军赶往新安都的速度并不算太快,而这期间,身在苍西的夏军势力悄悄发生着变化。
吴俊突然来了苍西,出现在夏军的军营里头,夏珂筠疑似把顾长烟在军中的权力交给了吴俊,和吴俊同来的,还有顾长烟的弟弟顾长泽。
与此同时,夏军大部队退出了莽苍原之后,葛尔部的勇士们进入了莽苍原,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回他们并没有掠夺蒙县,反而很有规则地在维护蒙县的安全,夏军留在莽苍原的人不多,他们能同葛尔部和睦相处。
又过几日,张哼于哈依旧抵死顽抗,苍西军迟迟不能得手,夏军却越来越靠近新安都。
封彧和陆义安是不安的,庆幸的是,来的并不是顾长烟。
“王爷,赵恕大军还有三日便可到达新安都城下!”
封彧猛地敲击了一下桌子:“杀!”
十月初一,新安都外的天气渐渐凉了下来,酷暑似乎来了不过几日,眼看着冬天就要逼近。
张哼于哈带领的莽苍原军队夏军的到达并不恐惧,而其他人却截然不同。
陆义安抓住最后的时机攻打莽苍原军,对两面围困的莽苍原军眼看就要溃败之时,陆义安收到了后方线报!
“报——夏军在我军后方不到三舍出驻扎,似要开战!”
正在前线指挥作战的陆义安顿时傻了眼:“夏军刚刚赶到就要开战?”
“是!”探子回答,“夏军为首主将顾长烟,已经开始对我军叫阵!”
陆义安猛地一震:“顾长烟!?顾长烟不是在苍西吗?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于此同时,收到情报的封彧也真在讶异:“她竟然瞒天过海来了这里!”
新安都的三层包围圈后,第四层包围圈,顾长烟执着她的宝剑骑在为首的高头大马上,遥遥望着新安都。
古朴庄重的城墙被烟火笼罩,早已不是太平之相。
夏珂筠一袭红衣在她身旁,笑道:“封彧现在一定不可思议,远在苍西的长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76章 苍西有人

“统领!统领!”苍西军正在攻打莽苍原军,形势岌岌可危,莽苍原军力量薄弱,除了用意志来坚持以外,似乎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而此时有人跑到了陆义安的面前,“统领,不好了!长公主跑出来了!”
谁都知道重樱疯了,封彧说重樱是在被押解回新安都的路上被他救了的,只是他出现的太晚,重樱那会儿就疯了。
兴许有少许疑问,可陆义安没说,只是把重樱带回了苍西军的营地。
众将士劝说陆义安把重樱暂且送回苍西,毕竟疯了的重樱不但不能帮上忙,反而会分出苍西兵力保护她。
只是陆义安一直没有同意,他说他夫妻二人感情深厚,既然打下新安都是重樱的梦,那他就让重樱看着新安都沦陷!
旁人便感叹他二人的感情,谁都不敢多嘴。
在苍西军攻打莽苍原军的紧要关头重樱突然跑出来,这无疑是在乱陆义安的阵脚!
陆义安二话没说策马往回跑,远远地看见重樱疯疯癫癫的身影,一把抱住了她:“夫人,你怎么跑出来了?咱们回营地。”
而后吩咐了自己的副官,将重樱抱上战马疾驰而回。
顾长烟此刻已经有攻打苍西军后方的意思了,探子突然来报,苍西火力减弱,给了莽苍原军喘息的机会,张哼于哈正在重整兵力。
夏军都以为是顾长烟的到达让陆义安担心后方安危,顾长烟却蹙了眉。
“陆义安是个莽夫,否则不会轻易被封彧蒙骗,我怎么觉得这其中有诈?”
夏珂筠看着眼前的形势,安慰道:“长烟是太敏感了,陆义安只是想稳固后方,对我们并没有影响。”
“不,”顾长烟摇了摇头,“重樱跑了出来,陆义安为了把重樱带回去不惜撇下苍西军,这不合适。除非……”
“除非陆义安和封彧并不是一条船上的,他也想趁机让封彧身处险境,用稳固后防作为理由撤军,给张哼于哈足够的时间攻打封彧,一旦新安都被攻破,封彧和莽苍原军都没有足够的兵力,苍西就可趁势而入。”她自顾自解释,“新安都毕竟是皇城,易守难攻,否则无法支撑这许多日。只要苍西占领了新安都,至少比现在被我们包围的局面要好上许多。”
“长烟是觉得陆义安本来就有谋反之意?”夏珂筠问道。
顾长烟点点头:“否则为何不顾苍西安危宁做拼死一搏?”
赵恕在一旁沉吟片刻:“现在是打还是不打?”
顾长烟一开始就没准备进攻苍西军,她的目标是封彧。
新安都即便打下来了,也不是将南泽版图归并大夏的时候。
“再探!”顾长烟下令。
新安都护城河下是封彧的人马发起的最猛烈的一次攻击,皇城军在做垂死挣扎,南泽皇室唯一的寄托是城外的莽苍原军。而在封彧还没有完全打下新安都的时候,探子来报,重樱闯出苍西营地,现在陆义安已经放弃了攻打莽苍原军。
“王爷,还打不打?”
“打!”封彧红着眼回答。
“可这样,莽苍原军很可能对我们……”
“顾长烟来了,顾长烟来了,没有她的意思张哼于哈就不会进攻!顾长烟还要顾着五万莽苍原军的性命,一旦进攻,陆义安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封彧想得很透彻,“打!给我立刻打下新安都!”
因为顾长烟的到达,让封彧开始自乱阵脚。
苍西阵营里,陆义安把重樱带回去之后,就没有再出来过。
只是过了片刻又下了令,让苍西军撤回营地,放弃了这次将莽苍原军击溃的机会。
战场瞬息万变的形势让顾长烟也一样措手不及,全力攻打的封彧、九死一生的莽苍原军、无法捉摸的苍西军、刚刚到达的夏军。
从来头脑清醒的顾长烟一度处于茫然之中,四方势力,真假虚实,飘忽不定。
莽苍原军队处于暂时安全的状态之后,她就进了暂时驻扎的营地,夏军在这里不会太久,吴俊正在攻打苍西,他来信说,顾长泽锋芒初现,是个难得的将才,他头脑清醒逻辑清晰武艺也不错,和军营里的将士们打成一片,除了还带着年少的那点青涩,磨练一番,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夏珂筠收到来信的时候欢乐地拿给顾长烟看,她只瞥了一眼,那不是她的初衷。
可若顾长泽的成才是一件能让夏珂筠开心的事,她便也释怀了。
夏珂筠把顾长泽当做弟弟,也当做大夏未来的栋梁之才。
既是顾家男儿,那就抛头颅洒热血,壮士饥餐俘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
“吴老将军带着长泽,我还是放心的。”顾长烟回答。
夏珂筠托着下腮笑道:“顾将军带着我,大夏百姓也是放心的!”
顾长烟便垂眸浅浅一笑,她从来不觉得军营生活多么有趣,直到这里多了一个夏珂筠,她什么都不做,只是在她身边一开口,生活便多了一抹颜色。
“阿筠嘴真甜。”顾长烟笑答。
夏珂筠便托着脑袋笑了笑:“那是因为和长烟在一起心里甜,心里甜了嘴就甜了。”
顾长烟说不出话来,夏珂筠一夸她,她就词穷,可她爱听。
只是现在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新安都外这奇怪的局势让人都不知怎么思考。
顾长烟召集了夏军将士分析战略方针,退回了营地的苍西军和重振旗鼓的莽苍原军一样在思考。
张哼于哈只派出一部分轻骑兵去骚扰封彧大军的后方,使得封彧无法安心攻城,偏巧天降大雨,对垒无法发挥作用,攻城的计划也便搁浅了。
这老天不随人愿,封彧也就相当于死了一半。
他才是所有人里头最着急的。
包围圈太大,连粮草都供应不上,苍西一旦进入战争模式,无论那地方多么富饶,对前方阵线而言就是一张白纸。
只有包围圈最外面的夏军形势稍好,除了要时时提防封彧的援军。
莽苍原军的资源最匮乏,顾长烟便派了人,悄悄给送点粮草过去。
等送粮的队伍一整理完毕,她突然灵机一动……
送粮要穿越苍西军的阵营,倘若……
陆义安表现得越是机智,顾长烟便越要警惕,她觉得苍西军中有诈,那么包围圈最里层的封彧就会越安全。
于是挥了挥手:“把粮草搬下来,换那个。”她指了指边上的碎石块,“装上去!”
换了碎石头,运送粮草的队伍上了路,从夏军营地到莽苍原营地有好几个时辰的路程,一路踢踢踏踏,在新安都郊外也并不显得嘈杂。
顾长烟只是在军营里头等消息,送粮草的队伍人数并不多。
“顾将军为什么……”夏军中有许多人不甚了解,顾长烟既然觉得运送粮草一定会被偷袭,为何还要做无用功?倘若不被偷袭,送点碎石过去有何用处?
顾长烟只笑而不语:“苍西军中一定有人猜到我会救济莽苍原军,所以粮草根本不是重点。”
“那么重点是?”
顾长烟看着沙盘露出一丝浅笑:“重点是谁会猜到。”
陆义安吗?她根本不相信陆义安会有这个能耐,否则这二十多年苍西大权为何会落在重樱手上?
究竟是陆义安军中有其他能人,亦或是陆义安和封彧有更大的阴谋?
原本她想着,陆义安不顾远在苍西的亲儿子的性命也要攻打新安都,多半是野心驱使,可她又觉得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不可能被一个女人掌控了二十多年的大权,此中矛盾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苍西军及时撤军让她感觉到了异样,那么苍西军明知道夏军会给莽苍原军送粮,又会怎么做?
过了几个时辰,送粮草的军队回来了,粮车没了,只有派出去的几个轻骑兵伤痕累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报告顾将军,损失惨重!”
“只派出去几个人,为何会损失惨重?”顾长烟心里头一惊,“怎么伤成这样,不是说了一旦有情况立刻返回吗?”
“是!”士兵回答,“我们轻易地经过了苍西营地,却被苍西来了一个关门打狗!他们没劫我们的粮车,像是知道我们的计划,在我们通过之后的路上设了埋伏,出去试探的弟兄们都……没有回来。”
顾长烟的手心猛地一用力,手中的沙盘模具被捏得米分碎!
对方清楚地猜到了自己的计划?而她还只是在试探苍西军究竟军中有何能人?
“长烟!”夏珂筠立刻跑了过来,按住顾长烟的手,“别激动,天一亮就让人去找将士们的尸体。”
“怎么会这样?”赵恕也颇为不解,“若是只猜到我们回去救济莽苍原军倒也正常,为何还能精准的猜到我们的一切行踪?莫非我们之间出了一个叛徒!”
“不。”顾长烟狠狠地捏着沙盘的一侧角,“碎石是我临时让人装的,即便有细作也无法通报,对方只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苍西军中有人!”
若是能将夏军的试探猜测得一清二楚,那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是谁?”夏珂筠和赵恕异口同声地问道。
顾长烟默了默,许久才开口:“重樱。”
全场一片寂静,良久,夏珂筠才忐忑地问道:“重樱不是……疯了吗?”
顾长烟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鹜晦暗:“看来她不但没疯,还把封彧也骗了!”

☆、第77章 别来无恙

顾长烟一直以为重樱疯了,毕竟,封彧不是个容易失手的人。
所以在她的计划中,苍西是没有战斗力的,陆义安兴许有野心,可他的能力无法支撑他的野心,她并没有将苍西军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她感觉到了,重樱长公主之名所得非虚,兴许她早就感觉到了封彧的意图,早有戒备。所以她把封彧也骗了,她根本没疯。
一个疯子的话不会让别人相信,一个亲手疯在自己手里的人,也不足以让封彧觉得有威胁。
重樱还在这里,新安都下,表现得毫无威胁度。可那么精明的人在苍西军,除了重樱还能是谁?
白天还是重樱突然的出现让陆义安退了兵,若是那时候打下去,左手渔翁之利的可就是封彧了!
营地里一整片的沉默,众人还沉浸在顾长烟那句话中无法自拔。
重樱好好的,一切都是装的?
“会不会是……另有其人。”有人开口。
顾长烟倒是希望另有其人,可直觉告诉她是重樱!
她突然站了起来:“现在给莽苍原军送粮有点儿困难,我想我得亲自走一趟。”
“顾将军要去莽苍原军的营地?”赵恕立刻站了起来。
“是。”顾长烟坦白地回答,“我必须得去一趟,否则我不知道张哼于哈能撑上多久。”
“这太危险了!”赵恕立刻否决,“你现在是我大夏的将军,莽苍原是为了拯救南泽皇室,你不适合出面。”
“赵将军!”夏珂筠出面,“莽苍原军毕竟跟随了长烟多年,我们的目的你还不知道吗?长烟做事情有她的道理,我相信她。”
她说得坚定决绝,旁人无法反驳。
这时候顾长烟是极为感谢她的,感谢她每时每刻的信任,哪怕那件事多么危险。所以她必须说几句,打消赵恕的顾虑。
“重樱没事对我们来说未必是坏事。现在苍西军不肯退兵救苍西的原因大抵在于重樱想放手一搏,用一个苍西去换整个南泽,所以说到底,看似苍西军和封彧合作,实则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他们才是真正的敌人!封彧还没发觉,利用好了这个机会,我们可事半功倍!”顾长烟解释道,“张哼于哈还没发现,所以我得去提醒他们,除了我,没人能安全地经过苍西军的封锁线。赵将军,保护好陛下,我会安全回来的!”
赵恕便不再说什么,夏珂筠素有自知之明,她不能给顾长烟带去麻烦,所以她只能乖乖待在营地被保护。
顾长烟翻身上马疾驰而去,已是深更半夜,除了营地没有火光,黑暗如同雾霾笼罩大地,明明这一片土地上有千军万马,却寂静得让人不寒而栗。
没有星光,连眼前的路都是黑的。她只能凭借着对新安都郊外的印象前行,如同瞎子一般。
好在她天不怕地不怕,又或者是身正,从不忌惮神鬼之说。
夏军营地和苍西军的营地很近,和莽苍原之间的道路被苍西营地切断,离苍西营地近点的时候她就下了马,马蹄声若是太急切,容易暴露自己。
苍西军营灯火通明,主帐里,陆义安和“疯”了的重樱在一起。
士兵们只晓得,重樱长公主不合时宜地逃出军帐让苍西军失去了一次消灭莽苍原军的机会,和帐中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陆义安亲手到了茶水给重樱,侧坐在主帐的一边,深深地叹了口气:“幸而夫人出来阻止,否则今天就闯了弥天大祸!”
“不怪你。”重樱的脸色有点儿难看,“谁都没猜到顾长烟竟然瞒天过海来了新安都,夏军一到就破坏了我们的计划,莽苍原军不能打了。”她浅酌了一口茶水,忽而重重地往桌上一拍,“我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待着!”
“夫人要去何处?”陆义安站起来阻止。
重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去会会顾长烟!”
她可是不久之前才败在顾长烟的手上,若没有铁矿山一战的败落,封彧无法得手,她也不需要吃这些苦头。
若非她演技过人早早地装作疯癫,才没至于被封彧灌药灌倒死,也幸而陆义安发兵早,封彧将她还给了陆义安。
“夫人,去会顾长烟可不是小事,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重樱冷笑道,“这回,她不会杀我。”
重樱长公主是个聪明人,顾长烟用碎石来试探苍西军,想必她早已知道自己没疯,她猜顾长烟会去莽苍原军营,独身一人。
顾长烟的速度很快,绕过苍西军营直奔莽苍原军营,途中有巡逻兵发现,若是人少,直接被她一招打晕,连喘息的机会有没有。
既然是敌人,就不该有半分同情心。
所以当张哼于哈看见顾长烟一个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位将军是激动又不敢置信的。
“顾将军!”
顾长烟扶住了他二人:“有话里面说。”
“我们二人刚刚得知你已经来了新安都,顾将军,夏军会攻打新安都?”这是他们最担心的问题,一旦大夏要拿下新安都,那么勤王的莽苍原军势必和顾长烟成了敌人。
她摇头:“暂时不会,我会保住莽苍原军,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大胆地保护南泽皇室,我是为了封彧而来的。”
“苍西军连日攻打我方阵地,我们怕撑不住,顾将军现在来了,我们就放心了!”于哈感动得差点掉下眼泪。
虽然顾长烟已成了敌国的人,可思前想后,她一直在为莽苍原军劳心费神。
做到这个份上,也着实无须谴责他的背叛。即使她还是南泽的大将,如今南泽这个局势,站在哪边都是叛徒。
“原本让人送了粮草过来,可中途被苍西军截了,我是想告诉你们,重樱没疯,苍西军现在的敌人是封彧而不是莽苍原军,只要夏军不走,他们不敢拿莽苍原军如何。”顾长烟的话让张哼于哈目瞪口呆,谁都不敢置信重樱竟然好好的!“我猜重樱是为了麻痹封彧,她最大的敌人是封彧,所以,你们可以放心地攻打封彧,在城破之前你们的后方都是安全的,明天开始,务必给予封彧最大的压力,且不要让他破城!”
“一切听顾将军的!”张哼于哈信誓旦旦。
只是封彧能不能破城,这个他们无法控制,既然后防安全,顾长烟又在想办法送粮草,一心报国的莽苍原军自然是要将封彧一网打尽的!
“明天开始,若是苍西军想跨过莽苍原军的防线,不要懒他们!”
“这……”张哼和于哈不解,“苍西军是要杀了封彧的军队?”
顾长烟便郑重地点点头:“苍西军以后会是敌人,但现在,他们可以是杀封彧的助手!”
他们便不问了:“好!”
顾长烟要连夜赶回夏军营地,她不能离开太久,也不想离开太久。
不能离开太久是因为夏珂筠会想她,不想离开太久是因为她会想念夏珂筠。
谁都不知道她的拼搏是为了那一个人,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漆黑的夜,孤独的马蹄。
新安都郊外的地面本是平坦的,却因为连月的打仗变得凹凸不平,人在马上颠簸,就如同渐渐适应了黑暗的视线里,那些模糊的轮廓也在颠簸。
马儿突然停了下来,像是踩到了什么,顾长烟敏锐地嗅了嗅,是血。
新鲜的血液,地上有尸体,刚刚死的。
她下马查看了一番,是她派出去运碎石的,整个队只剩下寥寥几人回去报信,方才就在此处,重樱让人在这里伏击了夏军。
尸体还有微微的体温,渐渐凉了下去,那士兵瞪着眼,似乎死不瞑目。
顾长烟毫无波澜的心里起了一丝涟漪,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死亡恐吓的感觉了。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她若是死了,夏珂筠怎么办?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用手合上了士兵的眼睛:“安息吧,你们的仇都由我来报,我这一生背负的人命太多太多,已经不在乎多上几条。明天会有人将你们送回故土,兄弟们,一路走好。”
风声呜咽,像一曲悼歌,在为亡灵祷告。
死去的士兵阖上了眼,她便才起身,遥遥而望,一眼新安都,一眼苍西。
从前,她的愿望里只有莽苍原,这个一直被顾家军守护的地方,现在,她的心里有了更多的土地,需要她一一攻下!
再次上马的时候,她的内心有一丝悲怆,也有一丝坦然。
朝前策马而行,远远地,她便看到了一条身影。
那人在马上,和她一样身着铠甲,铠甲下是女子的身线,有着和普通人不一样的气质。
她便停了下来,一瞬间心里有了定论。
那厢,重樱淡淡地开了口,声音被风带了很远:“顾长烟,别来无恙?”
“我无恙,怕是长公主有恙。”顾长烟清冷地开了口,她知道,重樱也是孤身前来的,为了见她。
重樱显然是心中愤懑,却没了上一次见面时欲将她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意思:“还真是顾老将军的女儿,可叛徒终究是叛徒!”
顾长烟针锋相对,比重樱高了个亿姿态:“怎么,我顾长烟降了大夏是叛徒,你重樱长公主起兵谋反就不是叛徒了?”

☆、第78章 长烟之罪

重樱顿时哑口无言。
对于南泽来说,她们谁都没有比谁高尚,谁都没有比谁忠诚。
重樱默了默:“至少我今日是以苍西之名,而你是以大夏之名。”
顾长烟笑了笑,夜色太深,谁都不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只是心里都晓得,对方此刻一定带着讥嘲。
“疯了的长公主独自一人过来见我,恐怕不是为了杀我,更何况,我深知你的实力,我若想在这里杀了长公主你,也不是一件难事,你是来找我合作的?”顾长烟不再纠结于叛国这个问题,对于重樱,除了她刚刚派出去的小分队被苍西军杀了,并没有其他的仇恨。
“是。”重樱回答得干脆利落,已经不在是在莽苍原铁矿山时的狂妄。
她是知道了,顾长烟不能被轻视,这个敌人,也不是随便可以结的。
只有莽苍原军的顾长烟尚且能名震四海,有了大夏女皇支持的顾长烟如虎添翼。
“可你刚刚还杀了我的人,这是你来找我合作的态度?”黑夜的寒风中,顾长烟的语气格外的冰冷。
天气转凉了,这深更半夜的,冷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盔甲的森冷透过皮肤传进骨头里,若非有一腔热血,早就被这冷和重压得喘不过气来。
重樱只是冷笑一声:“我找你合作,你未必会答应,既然还不是朋友,又何必手下留情?怎么?苍西杀你莽苍原军你不心疼,杀了几个大夏的小喽喽你就心疼的不行?”
黑暗中有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顾长烟的手一抖,剑柄敲到了马缰上。
苍西军杀她莽苍原军她不心疼?
不,她心疼的要死。否则又怎会日以继夜地赶来新安都,否则又怎会出谋划策意图保全五万莽苍原军?
并肩作战浴血奋斗的场景历历在目,那都是生死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