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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将军放心!”陈林回道,“此处危险,请将军速速离开!”
顾长烟便不再答话,对方人数不多,她可以走得轻而易举。
可,她回头,分明是阿筠,为什么突然失去了她的气息?阿筠想要抓她,所以只是将计就计?
心里的弦被莫名波动,她提着剑,低头走出雪山丘。
风如刀割,雪如雨下,贯彻头尾的寒冷,呼出来的气围成了氤氲白圈,如天上几缕流云飘飘袅袅。外面没有人,巡兵被夏珂筠支走了。
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只手从背后搭了上来,轻轻一拍,柔媚的声音里带着小小的胜利喜悦:“长烟,你是在找我吗?”
☆、第6章 大忍深谋
若似月轮的白雪皎洁纯净,如染丹雘的红衣浓烈妖娆。
夏珂筠收了手负在背后,上扬的凤眸迷离地看着一身铠甲重重的顾长烟。气息如此近,距离如此近。
之前只是这么遥遥一望,现如今却只有一臂之距。
顾长烟想伸手,可最后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着;想说话,却依旧安静地不着言语。她看着夏珂筠眼里化开了冰雪的笑意,还有那一点儿小计谋得逞的骄傲。
良久才开口:“阿筠……”
夏珂筠突然颤了一下,眸色渐沉。她三年没听到顾长烟这么喊她了,她甚至不知道这三年她在哪里,过得怎样。
心中委屈,双眉一拧,似要哭出来。最后也只是拉了她的手,朝另一边跑去:“这儿会有人,一边说话。”
顾长烟任由着她拉着自己朝另一处跑去,她的手心很热,不似自己那么冰冷;她的手柔若葱白,不似自己成日握剑磨出茧子有点儿粗糙;她的身姿柔软妖娆,也不似自己身着铠甲强硬有力。那样的女子才是美娇娘,才会让人挪不开目光。
至始至终顾长烟都没讲话,直到夏珂筠认为安全了,才停下脚步。
刚一停下,便有她温柔的怀抱,夏珂筠开心地给了她一个熊抱,顾长烟却措手不及地愣在原地。
“阿筠……这不……合适……”人前冷若冰霜的顾将军顿时羞红了脸,迷茫又无措,想要挣脱却被她牢牢抱着,呆愣的有点儿可爱。
夏珂筠便直起背,她比顾长烟稍微矮了一截,抬头睁大了眼睛狡黠地问道:“怎么不合适了?”
“现在两军交战……”
“我抱我的长烟,跟交战什么关系?”她眨了眨眼,故意磕碜她。
顾长烟便继续磕巴:“没……关系……但是你是女……皇……”
“你们南泽人不是都把我们大夏从头骂到尾了,为什么要尊重敌国的女皇呢?”夏珂筠故作不解地挑逗她。
“陛下……请……矜持……”被牢牢箍着的顾长烟从牙缝里塞出几个字。她自知自己是说不过夏珂筠的,她能言善道,而她在她面前却拙嘴笨腮。
夏珂筠顿时笑出声来,抱着不松手,调笑道:“长烟你总是那么可爱!”
“可爱……这个词……不能用在……我……身上……”顾长烟结结巴巴的,窘迫得说不明白。
“我觉得你可爱你就可爱了,刚才还喊我陛下,难道不是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夏珂筠伶牙俐齿的,看着顾长烟满面通红。
顾长烟便不挣扎了,论说力气,她是可以一下子推开夏珂筠的,甚至,夏珂筠都没机会碰到她。
见顾长烟不动了,夏珂筠这才心满意足,松手摸了摸她身上冰冷的铠甲,寒意从指尖渗了进来,她嘶了一口冷气收回手。
“长烟,是我拖累你了吗?”夏珂筠沉下声音,收起了方才的玩笑,“如果三年前在莽苍原我不冲动进攻,或者我没有那么不小心地进了南泽的圈套,你就不会隐居三年,想必现在是南泽的顶梁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她委屈地呢喃,“可我就是想让你来大夏,我没有想要连累你的意思。”
夏珂筠如东海之珠璀璨华耀,自小便没有得不到的。大夏女皇素来决绝果断,世人只见其国色之姿,却未见其私底下的小娇气。一如所有人都知道顾长烟是个杀伐决断的女子,在夏珂筠面前也不过是个青涩的女子。
顾长烟的心里荡了一荡,好似平静的水面被风吹开一晕晕的光圈,泛起波光涟漪:“阿筠……你没有拖累我。”
夏珂筠却不听她说,继续喃喃道:“你要是三年待在新安都,现在已经是平王妃了吧?”
顾长烟的手一颤……
平王妃……
新安都的人都以为,顾家和平王关系密切,顾长烟又是从小与封彧一起长大,封彧将手中军权都给了顾家,便足以说明他的器重和……深意。
虽然没有说,却是众人意会之事。当初封彧带她去大夏,夏珂筠也便是这么听说的。
“我,根本不想嫁给封彧,我宁愿守着这荒凉的莽苍原。”她垂眸看着低头不语的夏珂筠,看着这个骄傲的女皇委屈得像邻家妹妹,心里便莫名的疼。
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产生这种禁忌的情愫,只知道当初放走夏珂筠,她没有害怕。
“阿筠,如果我真的成了平王妃,才是我人生的牢笼,永诀光明。”顾长烟伸出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顶。
青丝如瀑,黑丝璎珞般垂下,她又似突然悟道自己的失态,顿时收回了手。
夏珂筠却抬起头来,眸中似有星光点点,突然燃了起来:“所以长烟并不喜欢封彧,对不对?”
顾长烟一愣,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么,长烟喜欢我吗?”夏珂筠仰着头,期冀地问道。她一直以为顾长烟和封彧之间有感情,当初封彧带她去大夏,夏珂筠看到的是一个对封彧言听计从的她。可顾长烟说,她并不喜欢封彧。一块冰棱悄无声息地化成清水,涓涓流过。
那喜欢是入世人所说的自古惺惺惜惺惺还是另有其他,顾长烟不明白夏珂筠的真实意思。毕竟这是埋在心底的禁忌感情,她不确定,夏珂筠待她如知己还是……
只是看她这般渴求,便点了点头:“喜欢。”
“喜欢我什么?”她眨了眨眼,如小孩子一般撒娇。
顾长烟仔细想了想,她喜欢她的一切,便择了个理由:“治国平天下。”
夏珂筠的脸上突然晴转多云,咬了咬唇,倏地转了个身:“长烟既然喜欢治国平天下,那么封彧也有治国之才平天下之志,我也不那么特殊。离开驻地久了,一会儿赵恕该来找我了,我先走了。”
顾长烟茫然地看着她愈走愈远,站在原地失神。
对呀,她的身边,治国平天下的能人如此多,可到底,她喜欢的,也就是夏珂筠一个人而已呀……
等夏珂筠走远了,她才徒留一地怅然,喜欢又如何,还不是刀剑相向,马革裹尸?
大概,如果她说她不只是喜欢,而是想要拥有的自私,那阿筠一定会吓懵了吧。
那么多人说双姝是惺惺相惜,惺惺相惜的喜欢,能当成爱吗?
顾长烟朝着南泽驻地的方向颓颓走去,离她越来越远……
只是你还好好的,比以前更加夺目,那便是我三年也不曾遗憾的守望。阿筠,长烟喜欢你。
一滴眼泪在半空凝结成冰,她按了按眼眶,来到莽苍原不过这些时日,她便笑了哭了紧张了,不是顾长烟冷若冰霜孤僻高傲,而是没有心中所念,一切俱如死灰。
回到驻地时,陈林已经在了。看见顾长烟便走了上来,左右一瞥,她还是那般沉寂的面色。
“顾将军为何在外逗留如此久?”陈林问道。
“陈副将没受伤就好,我一个人在敌军附近走了走,所以回来得晚了些。”顾长烟寡淡地回答,“有件事需要你去办。”
陈林心知从顾长烟嘴里问不出什么,便不再询问:“愿为将军效劳。”
“我看这天气,过几日便会听雪。从这里到浮屠山坳有些距离,一旦出动大部队便会被大夏发现。”顾长烟说道,“你武艺高超又是封彧心腹之人,我放心你,明日带一队人马避开大夏从麒麟山口大夏薄弱之处杀进一条路,告诉浮屠山坳的驻军,援军来了。届时以烟花为号,给夏军一个两面夹击,至少先把人马汇合了。”
“我去?”陈林问道。
“是。”顾长烟坚定回答,“你去。”
陈林便不做声响了,顾长烟这是要支开封彧的眼线,所以一旦和原守军汇合,封彧安插的这些眼线,她会一个个拔掉。
然而他也没拒绝:“属下遵命。”
说完出了军帐,顾长烟看着他,微蹙了眉头。身边一直留着封彧的人,但凡有机会,他们都会置夏珂筠于死地。夏珂筠敢一个人来见自己,难保下一次就会在她身边出了险情。
蓦地,心里一颤。她始终知道大夏这次出兵莽苍原是夏珂筠想见她,可她也必须明白,莽苍原这块有丰富矿产的地域,夏珂筠真的会不想要吗?
她要遵循组训保家卫国,却也要循着一己私情,保护她。
新安都,封彧收到了莽苍原的密信。他打开浏览了一边,闭上眼沉思了片刻。顾长烟一出兵就安全到了夏军面前,她和夏珂筠遥遥地见了一面,她去探了地形,她准备让陈林杀出血路给原守军报信。
顾长烟的一举一动他都非常清楚,包括两军面前她微小的动作。那应该是她和夏珂筠打招呼的方式?
“王爷,顾将军此次出战,能否再次捉拿大夏女皇?”身边的侍卫询问道。
“不能。”封彧回答得干脆,“她是宁置长泽于险地都不愿抓了夏珂筠的。”
“顾长泽可是顾将军的亲弟弟。”
“那又如何?”封彧笑道,“你可知,高处不胜寒,难得遇到一个可以在高处聊天对饮的知己,是一件怎样的幸事?”
“那……”
“长烟可是忍了三年。”封彧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忍是修养,大忍是深谋。她在谋什么,我都没摸穿,你说呢?”
侍卫噤了声,新安都的人都认为顾长烟是封彧的红颜知己,可封彧看来,顾长烟的知己是夏珂筠。封彧都看不透的顾长烟,又岂是他人随意看穿的?
“去帮我做件事。”封彧转了转手上的笔,轻置于一旁,把写完的纸条封了起来,“找人送去莽苍原。”
末了,提醒道:“记住,不是给长烟的,是给夏珂筠的。”
☆、第7章 于公于私
莽苍原的雪积了半腰高,常年不化。因着经常兵戎交接,除了军队便没有居民,通常都安静地很。
大夏的驻地,夏珂筠收到了来自新安都的信函,是封彧写给她的。
当年她和封彧也算有点交情,两国关系融洽时,大夏和南泽之间的往来都是封彧在负责。也算是老熟人,夏珂筠素来不敢小觑封彧。
顾长烟还没过来时,她写信挑衅过封彧,此次收到新安都的来信,心里难免忐忑不安。她有不好的预感,他会这么轻易地派出顾长烟,就一定留了后手。
她打开信封,一张薄薄的信纸,墨汁从纸后渗了出来,干了,她只看到顾长烟三个字。
心里猛地一提,脑海中便划过顾长烟的身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突然一拍案几!
怒气不由地上升,手心将信纸攥了起来,揉捏成小小的一团。
手越来越用力,按着桌子,指甲划过木桌,发出骇人的摩擦声。封彧!
“陛下。”侍女在一旁心惊胆颤,并不知道她在火什么,一溜烟儿地跪了一排,“陛下息怒。”
她喘着气,眼中有戾气一闪而过。她是不会武功的,可周身的气场,却带着与生俱来的皇者帝气。
封彧竟然拿顾长烟的家人做威胁?!
掐指一算,那天在雪山丘见到她,已经隔了好几日。
两军像是说好了一般,谁都没有动作。
“陛下!”赵恕突然闯了进来,“南泽有动作了!”
“哦?”夏珂筠一扬眉,“顾长烟派人去给浮屠山坳送消息了?”
“陛下英明!”赵恕没料到夏珂筠如此先见之明,想来,和三年前那个莽撞的女子竟截然不同,“这些年陛下的用功,让臣倍感欣慰。”
夏珂筠闷声不吭,哪里是有多少进步,只是她太过了解顾长烟而已。
“赵将军怎么想?”她问道。
“麒麟山口虽然险峻,却是去浮屠山坳的必经之路。”赵恕回答,“臣派人去那里拦截。”
“嗯。”夏珂筠点头,“不用派人了,我去。”
“这……”赵恕惶恐,欲要阻拦,却被夏珂筠一语打断。
“你就算派上千人,也未必能在麒麟山口拦到人。”她说,“我去,虽然拦不住人,但肯定不会有伤亡。”她成竹在胸,末了,捏了捏手中的纸条,“派一队人保护我就可以。这是命令。”
夏珂筠很快就从驻地出发,一路前行目标直指麒麟山口。
雪中难行,身强力壮的将士尚且要缓下速度,她却不曾有片刻驻足。
而此刻的南泽驻地,陈林一个人在主将账内徘徊,顾长烟之前下令让他去浮屠山坳报信,一眨眼,却自己跑了出来,话也没说丢了十万大军给他。而他给封彧的信中,说得却是顾长烟有意摆脱陈林的监视。
真是个狡诈的女子!
南泽十万大军要是毁在他的手上,他陈林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追上了了吗?”他焦急地问急脚子。
“没有。”探子汇报,“顾将军熟悉地形,我们没法追踪到她的行踪。”
浮屠山坳的驻军虽然不过五万,却是土生土长的莽苍原战士,战斗力不会比十万调遣来的军队低。
他锤了一下桌子:“备纸笔!马上把这封信给平王送去!”
顾长烟此时正行走在去麒麟山口的路上,深知陈林会将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封彧,她才会故意说让陈林去报信。这会儿就算他再汇报给新安都,等封彧收到了,她也已经和旧部汇合。
只是,她盼望此刻,顾长泽不要辜负她的期望……
大雪封路,这里都称不上银装素裹,因为本就是荒凉的。
开了一半的铁矿山被埋得严严实实,她还记得三年前在莽苍原,开铁矿铸兵器,南泽驻军的武器都是一等一的上品。如今群龙无首,被大夏打得溃不成军。
天地苍茫,唯有铁甲森然的女子,昂首阔步地前行。
她记得封彧的话:倘若有幸活捉了夏珂筠,就带她来这里看看你顾长烟的狼狈和懦弱,也好让她明白,和你顾长烟被称为双姝,是她一辈子的耻辱!
如今她看到了一个比那年更加优秀的夏珂筠,那么,为了不成为她齐名双姝的耻辱,她必须成为从前那个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顾将军!
从回到原部队开始,让双姝变成无法超越的——世无其三!
阿筠……
遮天蔽日的风雪,迎面而来的冷风,入刺椎骨的寒冷,只有信念是坚定的。
麒麟山口和莽苍原的任何一处一样,积雪浮云端,霁色徒增寒。耳边是风声封山,她张望了一眼。雪中马儿不能前行,不如徒步来得快,好在她身手矫健,竟也没能耽搁片刻。
到了山口突然停了下来,地势熟络,找了个隐蔽处,拿出干粮小憩片刻。
麒麟山口是个好地方,是不是,阿筠?
此时的夏珂筠,刚好到了麒麟山口的不远处。她看着大雪封山,微微蹙眉:“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山口一圈,谁都不许跟来。”
“陛下,这儿很危险!”
夏珂筠却笑了笑,无所畏惧:“如果南泽的人还没来,那么你们守在这里,一旦出现人影,就地解决;如果他们已经到了,为了赶时间,一定在去浮屠山坳的路上,不会逗留。危险在哪儿?”
随行的侍卫说不出哪里不对,又说不是哪里对。
夏珂筠呵了一口气,一个人径入茫茫白雪。
顾长烟让陈林去浮屠山坳通风报信?那可是她的心腹军队,她一定不舍得。心里却怅然:长烟,你会不会等着见我一面?
雪洞里的顾长烟坐了好一会儿,看着天色将晚,走到洞外瞥了一眼。
依旧是茫茫的白,没有见到心底那抹红。双手交叉茫然思索:阿筠,我知道,你一定知道我会去浮屠山坳,你会来吗?
直到日落西山,最后那点光亮消失殆尽,顾长烟打了个哈欠,阖上了眼。
梦里都是那抹红色的身影,如何都挥之不去。
口中呢喃了一声:“阿筠……”
梦里的那个人便回答:“咦?你居然醒着?”
素来警觉地她突然感觉到人的气息,猛一睁眼,便看见梦里的那种颜色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揉了揉眼,生怕这是梦境。
“我刚到,以为你睡着了,没想到你是醒着的。”夏珂筠坐了下来,“走得累了,有水吗?”
顾长烟默默地递过水壶,认真地看着她。
这不是做梦。
“怎么了?”夏珂筠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她立刻撇开了眼,说话都不利索了:“没……没有。”
夏珂筠抿了一小口,还过水壶,笑得比池中菡萏更灿烂些:“赵恕说南泽派人去浮屠山坳,麒麟山不适合大军行走,我料想定是你自己去和老部下汇合了,便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你真的在。”说罢,凑近了些,呵出来的气息在顾长烟的面前萦绕不散:“你躲在这儿,是在等我吗?”眼中媚态,尽显无疑。
这个雪洞——三年之前她就来过,顾长烟说,大军无法穿越麒麟山口,如果要逃生,这里可以是一个歇脚点。后来顾长烟放了落入陷阱的夏珂筠,她便在这里歇过脚。
顾长烟坐在原处纹丝不动。她的气息在拨动她的弦,心里在回答是,口中说出得却是:“走了很久,所以在这儿休憩。”
夏珂筠眯着眼睛看着她,抱胸撇嘴:“既然不是来等我的,那我先走了,改日迎战时再见!”
说罢起身,一副要离开的样子。
顾长烟顿时急上心头,脱口喊道:“阿筠!”
夏珂筠故作为难地回了头:“顾将军有何指教?”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陛下,天降大雪,不便行走,有伤龙体,不如明日再走?”
“你这是在留我吗?”夏珂筠立刻蹲了下来,倾身在她面前,“你要是说你在留我,我就留下来了。”
顾长烟原本绯红的面颊更红了一层,说话更是不利索了:“我……是……也不是……”
夏珂筠被她的窘迫逗得开怀大笑:“我记得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可没有这结巴的毛病。是几年不见,脸皮变薄了?”
那是因为……初见时,她在她眼中,不过就是一个邻国的女皇,仅此而已。
顾长烟伸手抵了抵下巴,严肃地回答:“不及陛下脸皮如此有韧性!”
夏珂筠笑得越发开心:“我若不是如此有韧性,又怎么能厚着脸皮带兵来莽苍原,又厚着脸皮让南泽派你过来?”
提及此事,顾长烟便收起了仅有的那点儿羞涩:“阿筠,你是……真的要拿下莽苍原?”
夏珂筠骤然收起了玩笑之心,女皇的威严自内而外地散发:“于公,莽苍原是南泽的天然屏障,又有丰富的资源,你知道,大夏国内矿产贫瘠,我需要莽苍原;于私,三年前我兵败莽苍原,我需要用它来证明我的能力,此次出兵举国瞩目,我输不得。”咬了咬嘴唇,回问:“长烟,那么你呢?”
顾长烟的眸色暗了暗,低头沉沉地回答:“于公,我是南泽将军,莽苍原是我一直以来的驻地,我必须和我的手下保卫这块土地;于私,顾家祖训,只要顾家一日还有兵权,必保南泽边境无患。所以,我不能丢了它。”
雪洞里一片沉寂,只有两道呼吸声轻轻浅浅。洞外的风声愈发剧烈,如猛兽嘶吼孤魂哀嚎。一团白雪乱蓬蓬,蓦地窜天蓦地空。
“我知道。”夏珂筠抿了抿嘴,下唇咬出一道绯红的印记,“可是……可是如果,南泽负你呢?”
☆、第8章 以你为荣
顾长烟默了默:“我对南泽的举动心知肚明,也早有准备,何来负我一说?”
夏珂筠登时一愣,脸上晕开一抹笑容,随即又被焦虑覆盖:“你此次出征莽苍原,你弟弟和母亲还在新安都,倘若这里有半点不测,你就不担心他们的安危?”
“担心。”顾长烟回答,“所以,我必须马上去浮屠山坳和旧部下汇合,阿筠你懂吗?”
夏珂筠便不说话了,她早该想到的,顾长烟又怎会不顾家人的性命?只是,封彧说顾长泽和顾母在他那里,顾长烟又有什么对策?
“我不是来拦你的,你赶紧去浮屠山坳吧,南泽的原守军只是被我们困住了。等你汇合之后,莽苍原这块土地我依旧要抢,到时候兵戎相见,我可就不会让你了。”夏珂筠认真地说到。
顾长烟清清楚楚地听她说“让”这个字。
她最擅长对战争的运筹帷幄,而夏珂筠,她有治国之才,行军打仗岂是她的对手?
只是她现在长进了,以及,她比顾长烟骄傲许多。
顾长烟虽是个雷厉风行的将军,却又是个谦和寡言之人;不似夏珂筠,她是个张扬骄傲的女皇,也是个永不服输之人。
一个似海水可凶猛可纯净,一个似骄阳永远盛气凌人。
顾长烟并不打击她的自信:“阿筠不用让我,想从我手上夺走莽苍原,除非……”
“除非什么?”她眸光一闪,等着顾长烟说出下半句。
顾长烟却笑笑,不说下去了:“没有机会。”
夏珂筠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往她身边一坐,托着下腮漫无目的地看着洞口的飘雪。
晚上她是不会走了,难得有一个独处的机会。
“长烟,你跟我说说,这三年你都去哪里,做了些什么,和谁在一起,还有……”她踌躇片刻,“有想我吗?”说话间打了个寒颤,朝着她的身边缩了缩。
顾长烟便将自己的披风摘了下来给她披上,只是天色黑了,夏珂筠看不见她眼里的关切。
“在白鹿镇,成天无所事事,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她苦涩地笑笑,“就是不想出来,不知道出来了怎么面对新安都,把敌国女皇私放这件事,幸亏封彧压了下来。所以我对他还有点感激。”
夏珂筠静静地听着,蓦地攥起了拳头:“可是……你当初为什么不答应跟我回大夏呢?”
“叛国之名,我担不起。”她平静地回答,“我是个瞻前顾后的人。”
“不是的!”夏珂筠想都未想便反驳道,“你出兵从不畏畏缩缩,向来成竹在胸战无不胜,你若是个瞻前顾后的人,那我又算什么呢?”
顾长烟轻轻叹了口气,低头看一眼夏珂筠。
黑暗中,她抱着双膝,长发落在她的肩上,只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却因为离得近,便好似能勾勒出一幅美人图。
“阿筠,我这次回来,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呵出的白雾气息在黑夜里依旧清楚,她说话时略显沧桑,早已没了三年前的那点豪壮。
“什么事?”夏珂筠问道,“我可以帮你吗?”
她摇摇头:“等新安都来消息,只要中途不出差错。”
夏珂筠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手心凉凉的,手指纤长柔软,顾长烟猛地一缩,却没缩回来。
她只听见夏珂筠清脆又坚定的声音:“我相信你,只要你想做的事就一定能做成!毕竟,世人口中,我们并称双姝,虽然一开始我很不服气,可是后来,我以你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