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扭到了。”卢微微俯下身,工作时穿的是西装裙和平跟的黑色单鞋,一截脚腕露在外面略有红肿。
“肿了!”袁熙赶忙扶住了她,“这么晚医务室都关门了!”
“没事,一会儿拿冰敷一下,明天再说。”袁熙扶着卢微微上了电梯,眼神还时不时往她脚上瞟,换了是她估计敲到的时候就会喊疼去医院,可谁让这个人是卢微微呢?
袁熙便无数次想起自己评价卢微微的话:她就是个不要命的人!
到了家里袁熙去装冰袋,卢微微坐在沙发上,不过一会儿袁熙便坐到了她旁边开始唠叨:“微微你还记得咱上大学的时候鑫哥是怎么评价你的么?”
“时男时女,有时候一点都不像个女人。”卢微微拿着冰袋敷在自己脚上,抬头面无表情:“那时候但凡叫我微哥的我都喊他们x妹,鑫妹也是其中一个。”大学真是断美好的时光,还好一路上一起走来的姐妹一直都在,只是其他人转眼就各奔东西。
“鑫哥说的一句话有道理。”袁熙自顾自倒了杯红酒:“你长得挺漂亮,又不乏追求者,只要稍微温柔点,一点点。”罢了又坐下来,试探道:“真的没爹的女孩,会不知道怎么和异性相处吗?”
“你觉得我像有交流综合障碍症的人吗?”卢微微支使着:“给我也倒一杯。”她想,有些事情没有亲身体验过,别人是不会了解的。
她的性格不算内向,工作上的问题可以交流,若是单独私底下谈感情,除了荒诞的扯谈和生硬的转移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那么和陈昱相亲的时候呢?幸亏那不是第一次见面,还有两年前的一瓶酒作为交谈的话题。至少气质是相近的。
拿着酒杯的时候神情恍惚,直到不小心动了脚感觉到痛意倒吸一口气的时候方才回过神来,卢微微犹豫半响:“明天我请个假吧,这样也上不了班。”
袁熙将信将疑地点头,这一点儿都不像卢微微的性格。她不知道今天酒店里的事,卢微微却只想先离陈家人远点。
脚上没有大碍,卢微微在家窝了一天,直到手机铃响,打来电话的不是袁熙,而是陈昱。
“你生病了?”陈昱那边的口气有点无奈和不情愿。
卢微微被这忽如其来的慰问弄得慌乱,镇定片刻回答:“就是脚肿了。”
“昨天中午伤到得?”陈昱顿时就想到了昨天中午拉她上车的情形,那一声撞得清脆就是不太悦耳,男女之间承受撞击的力度还是有差别的。
“嗯。”卢微微拿着手机问道:“怎么了?”
那边有脚步声,陈昱正从同翰酒店的包间里面出来,走往没人的地方:“同翰的人说你今天请了病假,我爷爷非要我打电话问一下。”他突然间没了刚才不情愿,想着好歹是在自己车上受的伤:“严重么?”
“没有伤筋动骨,没事。”卢微微花了好久才接受一个跟她并不熟悉的异性的慰问,随即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陈昱,你爷爷不会改天就让你大包小包地来探病吧?”
依照陈老的行事作风,陈昱觉得这很有可能。
“你就跟他说我消极怠工吧……”卢微微试探问道。
陈昱边走边道:“我知道怎么说。”随即又问了一遍:“脚伤真的没事?”
“真的。”卢微微回答得极为诚恳。
陈昱便立刻挂了电话回到了包间,在陈老殷切的目光之下淡定说道:“装病。”
陈老布满了沧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点笑意:“小姑娘,耍耍性子也是应该的。”
陈昱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个奔三的女人也能被称为小姑娘这件事,闷声坐了下来。
陈老随即又补充了一句:“装病也是有个原因的,阿昱啊,多去看看人家。”
陈昱本想着用什么理由拒绝,却突然改变了想法,卢微微在他车里受的伤,他也是有责任的:“我明天过去。”
第6章 巴洛克风格
比陈昱打来电话让卢微微更加措手不及的是她一瘸一拐地去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口站着的是陈昱本尊。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能产生了幻觉。
没理由一个见面不过三次的男人会让她产生这种幻觉,当她想要伸手摸摸这个人是不是影子的时候他已经淡淡地开了口,就好似咖啡厅门口时的清淡如风,她觉得这个男人就像一阵风,有时候是清风,有时候是狂风。
他的目光停留在卢微微的脚上,微蹙眉问道:“不严重?”
“如果说重要的话要问三遍,那么加上这遍这已经是第三遍了。”卢微微让开一条路,“你说这么重要的脚我现在去上个保险还来得及么?”
陈昱环顾四周,袁熙去上班了,家里只有卢微微一个人。
他想知道卢微微住在哪里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比如他有个极为靠谱的哥们,名叫徐泽宇。
两室一厅,房间很干净,临近中午,卢微微原本打算叫点外卖,不过现在怕是得延迟一会。
陈昱坐了下来,茶几上放着一本关于文艺复兴的书,书停留的那一页上印着米开朗基罗的《创|世纪》天顶画,卢微微合上了书,放进了茶几下的抽屉里。
“你怎么来了?”卢微微坐在沙发上朝边角挪了挪:“你爷爷叫你来的?”她想昨晚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知道怎么说,今个儿还被逼过来,怕是陈总工没有看起来的那么聪明。
陈昱却只是抬了一下眼皮:“我来看看你脚伤怎么样。”
卢微微稍扬起唇角,好似十年来除了妈妈和袁熙,很少有人会这么在意自己是否受伤,伤得如何。
“休息几天就好了,又不是大伤。”她本想倒杯水给陈昱,不过想来自己是伤员,也不必这么惺惺作态。
“没去医院吧?我带你过去。”昨天卢微微还在酒店,晚上回家已是半夜,现在不过十一点不到,袁熙去上班了,他一猜就猜到她没去过医院。
对于卢微微来说这点儿磕磕碰碰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早上袁熙想带她去医院被她拒绝了,说是休息会儿就好,陈昱要带她去,怎么听都有些别扭。
“不用。”拒绝的有些惶惶然,除了袁熙,她不喜欢别人对她太好。
因为所有的付出都需要回报,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欠人情。
在陈昱的车上受了伤?陈昱觉得那是他的失手,可卢微微觉得,那只是自己不小心而已,和别人没有一毛钱关系。
她不想去,不想跟一个和自己没关系的人太过产生纠结不清的情愫,陈昱却不管她愿不愿意,说罢起身,朝着门口微微扬起下颔,示意她一起出去。
卢微微没动,还想拒绝,只听得头顶清清冷冷地声音:“要我抱你下去?”
她顿时打了个寒颤,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虽是公寓楼,平日里上上下下都有点儿脸熟,她可不想跟酒店里一样传出什么暧昧不清的话题。解释不清的用暴力,但对于一群和自己还没熟到可以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又能做什么?
她乖乖地跟着出去了,好在是电梯楼,平地上她走得并不困难,只是走不出平日的优雅。温柔若是只给亲近的人,那么优雅就是给陌生人看的。只可惜她想,她初次见陈昱的时候一句话说好听了醍醐灌顶说难听了就是当头一击,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那夺门一扬手尽显女中豪杰之本色,第三次见面尴尬不言还崴了脚,从此与那些美好的词汇含泪挥别。
这次上车他先去开了车门,看着卢微微进了车子才绕了一周从左手边上车,配着一席白衣黑裤颇有绅士风度,纵使高温炎热也不见得脸上有汗,清冷得似一席上弦之月,卢微微偶尔瞟过眼神,人总是有爱美之心的。
于是不自觉地想到袁熙的话,搭伙过日子挑什么样的好?
车子启动的一霎那将飘在空中的思绪又收了回来,胡思乱想这种东西可以用在任何女生的身上,却不适合她。
陈昱不讲话,稳稳地开着车已不似昨天开车时的狂野,从卢微微的公寓到市立医院有点儿距离,途中他看了一眼手表,经过一家餐厅时问道:“没吃饭吧?”
卢微微点头,倒也不觉得饿。
他把车停了下来:“先吃饭。”
卢微微应了一声,便见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让人先去医院挂了个号。省时方便,这样谨慎对待时间的人,想必也是出来时就做好了在哪里停车吃饭的打算。
她能让自己尽量走得平稳,谁料前方的人突然停了下来,看她走得慢悠悠便眉头一蹙,伸手想要扶住她,她却惯性地往后一缩,差点栽在门槛上,若不是门口的服务员正好扶住了她……
一瞬间有些尴尬,可她又很快镇定自若地走了过去,陈昱伸回手,挑了个临江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了下来。
外面烈焰高照,湛蓝的天空没有云朵,餐厅里的空调开得不低不高,卢微微尽量保持只看窗外的风景,怕回过头看见对面坐着一个不熟悉的男人会让她觉得很难熬。
好在这世上有个东西叫做手机,直到袁熙发来短信,问她有没有吃中饭。
袁熙平时看起来是个大小姐,唯有卢微微知道,这个大小姐对自己百般照料,那是她回不去的学生时代,两个人建立起的深厚友情。最美好的都活在回忆里。
卢微微发过去三个字:正在吃。
正是中饭时间,这家餐厅里的人不少,推门而入四个人,三个衣着光鲜的外国人,还有一个黑色长白色长裙的女子颇有仙气,边走边说着英文,卢微微没有抬头,只是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那个位置坐下了几个人。
陈昱亦没有抬头,他才是一直看着窗外的人,看阳光落在江面泛起金色的波光,将岸边的高楼映在澄澈的水中,不远处是龙鼎华盛,依稀还能看到几幢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影子。
龙鼎完工之后卢微微和袁熙去看过一次,她很喜欢这个风格,俗丽凌乱,富丽神秘。那时她想,无论陈昱是个什么样的人,总归逃不过是个有才华的人。
“早年在欧洲待过一段时间。”陈昱看见她的目光停留在远处龙鼎华盛建筑的建筑上,卢微微便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他的身上,却不知他开口的那一刻,后座的人和她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我很喜欢龙鼎的设计。”卢微微并不吝啬自己的夸奖,“这个风格我也很喜欢。”
“嗯,看出来了。”陈昱在卢微微家里看见那本书时就知道卢微微喜欢巴洛克风格。职业女性在家里看的文学文艺类的书,说明那是兴趣所在。米开朗基罗被巴洛克建筑的建筑师们奉为导师,所以他想,卢微微是喜欢这种立体感极强的、带着骚动和不安,却又华丽的风格。
他不知她生命中的躁动不安,却始终觉得,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姑娘。
每一个成熟的,又带着点生人勿近气息的姑娘,都是背后有故事的人。而有故事的人,就像巴洛克建筑的神秘风格,总有让人想要接近和探索的魅力。
她背后的几个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文,在整个餐厅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陈昱突然间皱了皱眉,低下头吃饭。
隐约的,她听到后桌的人似乎在讨论一个她熟悉的话题,珠宝、发布会、秋季。一刹那卢微微狐疑地回过头,只看到两个背影,还有被背影遮住的两个人。于是回过头带着疑问地看向陈昱,眼神中似有在问:是不是耶利亚的人?
陈昱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低声说了一句:“吃饭。”
转念一想,耶利亚既然定在龙鼎开发布会,那么跟同翰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即使是,她对面这个龙鼎的总工程师都没有产生太大的反应,她这个局外人也着实太大惊小怪了。
只是耳朵却忍不住听着来自身后方向的动静,虽然做的是行政工作,可到底还有些商业上的眼光。不过之后后桌似乎没有再说关于珠宝的话题,倒是说起来本市有什么风景和美食,好像只是旅游的客人,她觉得自己方才可能听错了。
没过多久后桌的人站了起来,起先是三个外国人,跟同性的姑娘道了别先行离开,留下白衣黑发的漂亮姑娘一个人在餐厅里。卢微微觉得陈昱着实是个没有太大好奇心的人,因为从一开始,他似乎只关心吃中饭这件事。
其实他吃饭的姿态像一朵高岭之花,只是很少抬头,带着满满的对外界的疏离。
卢微微猜不透,因为一开始她觉得陈昱一点儿都不喜欢耶利亚这个珠宝品牌。而人对于自己特别喜欢或者特别讨厌的东西,总有特殊的求知欲。何况,耶利亚和他手下的工程有着大关系。
或者,这个人只是有点特殊罢了。
身后的那个姑娘猛然站了起来,卢微微觉得身后有一阵风,风里带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香水味,鼻尖轻轻一嗅,忽然觉得这股味道有点淡淡的熟悉!
陈昱依旧低头吃饭,淡若流云的姿态让人觉得这便是云和尘埃的差别。有人停在自己的身边,卢微微仰起脸,眼前出现的那张精致的脸庞就和那股香水味一样,都是淡淡的熟悉。
只是她想不起来那是谁。
她走过来的步子很轻很优雅,仙到一点儿都不接地气,可陈昱始终没有抬起头。
卢微微灵光一闪,突然记起她在哪里见过她。
在同翰酒店,两年前。
她极少见到这种仙气飘飘到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女,比起这种不可触摸的美,她更喜欢袁熙那般妖娆到让人蠢蠢欲动的艳。可红玫瑰和白百合,男人大抵会更喜欢后者。
“你的……女朋友?”她开口,卢微微手里的筷子抖了抖,这场饭吃出了一场狗血剧,她想,今天的黄历里大概写了一句话:不宜出行!
第7章 究竟合适吗
卢微微觉得自己坐在那里就是个看戏的。
陈昱的前女友,郑静翎,此刻就如同从云端下来的仙女,白衣飘飘的站在一边,看不出什么神色,好像只是这么随便一问。
她等着陈昱说“不是”、“关你屁事”、“听我解释”、“这是一场误会”等等狗血俗套的回答时,陈昱悠闲地拿起白色的手巾擦了擦骨节分明的手,这才慢慢抬起头,惜字如金地回答:“嗯。”平淡的态度似乎在告诉她,我现在的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所以我也不会掖着我此刻的状态不让你知道,你爱干嘛干嘛去。
那一瞬间卢微微觉得自己应该坚守阵地,不怕嫁不出去,就怕所嫁非人。
其实他们的关系显而易见,卢微微身上带着独特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两人自顾自完全没有暧昧的言行举止,郑静翎那一问只是多此一举。但陈昱的回答让她有点意外,回国后的第一时间她就打听了这两年他的情况,他一直忙于龙鼎华盛这个工程,根本没有谈过女友。
两年太久,久到若是当初离开他就寻新欢,那么孩子都快满周岁了;两年太短,不过一晃,你还是独自一人,我也是。
她想他们还有机会,却在一个小餐厅相遇,中间还有一个陌生的女人。
卢微微抱臂靠在沙发上,想看看接下来的剧情发展,这些年练就的最实在的功夫,就是微笑地看身边发生的所有闹剧,就好像在看葫芦娃和黑猫警长。
毕竟,酒店这么一个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地方,最不乏的就是闹剧。
陈昱这对待前任的路人态度让卢微微很欣赏,没有刻意的躲避和赌气的谎言,就是两个擦肩而过的路人甲,不喜不怒不温不火,却也是让对方最恼火的态度。
郑静翎愣了片刻,随即拿出一张名片放到了桌子上,还保持着温柔的笑容,说道:“大概会用得上。”因是在说耶利亚珠宝发布会的事情,又或许只是一个给他联系方式的机会。
名片设计得很华丽,卢微微早就知道她是珠宝设计师,却刚刚才知道她是耶利亚的珠宝设计师。只是多了个前缀,身份便高端了一大截。
陈昱也不推辞,收起名片,并没有多看一眼,似乎只是完成一个基本的礼节。
卢微微在心里估算了一下他们俩站在一起的般配程度,紧接着站了起来,脚底一踩,脚心便有一股神经扭在一起的疼痛感传来。
“你的女朋友好像受伤了?”郑静翎一眼看出扶着沙发的卢微微脚上有伤,故作好心提醒。
卢微微没在她的声音里听出半分生气、醋意、讥嘲或是其他讽刺的情感,便点头友善地笑了笑:“没事。”而后自己慢悠悠地朝前走去,她想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当两个人都淡定地像江中的湖水那样波澜不惊的时候,底下蕴藏着的骤风暴雨大约能席卷全城。
陈昱一步走到卢微微身边,也不管郑静翎,只是低声问了一句:“能走?”
“能啊。”她浅笑,感觉到来自背后的一束安静的目光,太过诡异的静谧反而让人不舒服。“我先出去?”
陈昱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所谓自知之明简直就是不明状况,却又无可奈何于毕竟这伤是在自己车上撞的,匪夷所思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卢微微不否认:“可能吧,你要知道我的演技不太好,万一露馅了那多尴尬?”
她有演技可言?陈昱哭笑不得,就凭她生人勿近的气场,郑静翎就能一眼看出来。
郑静翎看着不远处那两人低声说话,背影相交,心里万分不是滋味。她是众人眼中的女神,却也不抵不过一句分手和两年分离。
其实卢微微是个漂亮的姑娘,她的漂亮不是郑静翎的清纯明丽,不是袁熙那样的妖艳惹火,而是带着点尘世沉淀的书卷味,是战争史书还是暖伤小言,却无人知晓。工作给了她太多的时间去学习其他的技艺,她喜欢看书,看各种书,便渐渐有了那点能让人琢磨的书香。
卢微微出门上车,陈昱慢腾腾走在她身旁,一路都没有看那个一直站在原地不动的女子,反倒是卢微微回头看了一眼,和她眼神对撞时似有轻微的硝烟和火光,那个站在云端上的仙女好似突然又坠落到了人间。
“怪不得你当初要借酒消愁,前女友很漂亮!”卢微微上车后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陈昱微蹙眉,却又有点满不在乎。
任何对前任的评价都是多余的,她若没点好,他又不是没眼光。
“所以我之前说的那句话是正中靶心了?”卢微微好奇问道。
陈昱这会儿却有点微怒:“你话太多了!”
她立刻就闭了嘴。
怒了,说明她说对了。
一路上他不再讲话,卢微微便给袁熙发了条信息:“袁熙啊,我觉得陈昱真的是被前女友伤到了!”
所谓女人的八卦莫过于此,袁熙十秒钟就有了回复:“嗯?你怎么知道的?你现在跟陈昱在一起?”
“他带我去医院……”
“我闻到了奸|情的味道!”袁熙顿时两眼冒光:“泽宇昨天还问我住在哪里,我还在想他问这个干嘛难不成是要追我送东西过来?莫不是替陈昱问的!”越想越有道理,袁熙突然间对自己的智商佩服得五体投地。
卢微微扶额:“大姐,如果咱家今天进小偷了,那一定是因为你乱把咱家的地址告诉别人的原因!”
“到了。”陈昱停下车,卢微微顺势将手机放回了包里。
工作日,还是正午,医院里进出的人并不多,陈昱的手下把挂号纸送了过来,便目送他带着卢微微去了骨科。
被一个男人领着的感觉让她有点不自在,他个子高,她需要仰头看他,那人背脊挺直走路稳重优雅,进门时还引得小护士频频侧目。当小护士看见他身后那个疑似女朋友的卢微微时,又默默地收回了欣赏美的眼光。
医生看了看卢微微的脚腕,让她先去拍个片子,这种必经流程让卢微微很头痛,执拗地说了一句:“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吧。”
“去拍片!”陈昱说得不容置喙,命令的口吻让卢微微顿时闭了嘴。
倒是后进来的一个中年妇女还啧了几声,在一旁添油加醋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噶不听话撒?男朋友叫你去救快点去,一会儿真伤筋动骨了可是要心疼的!”
陈昱和卢微微同时凝住了动作,像机器人般的一顿显得颇为默契,还引得那大妈羡慕得一笑,颇有自己老了的叹息之意。
两个人都没辩解,卢微微还是扶墙出去的,她觉得这一生的柔弱都耗在今天这一天上了,凭栏扶墙漫步款款,想到此处便觉一身鸡皮疙瘩。
后头坐着的医生突然不满地开口:“那只脚别落地,叫你男朋友扶着点!”
“这小伙子怎么突然一点都不体贴了?”多嘴的大妈补充了一句,将自己裹着纱布的胳膊放到桌子上。
陈昱不好不扶,万一真伤到了骨头,这不是伤上加伤么?
于是上前一步,却又不知道怎么扶。夏天短袖,她一截手臂露在外头白皙纤瘦,习惯性地想要避开,卢微微只是尴尬,陈昱看到的却是嫌弃。
天知道一个从来被赞美围绕的男人感觉到对方的嫌弃时是有多么恼火!
索性连扶都不扶了,陈昱一手落在她腰上,直接横空抱了起来!
卢微微的大脑在一秒钟的罢工之后反应过来,目瞪口呆。
她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起来,还是以这种横抱的暧昧姿势。如果郑静翎看见现在这一幕的话,恐怕当场就要确认卢微微就是陈昱的女朋友。
经过的小护士一脸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从他们面前飘了过去,卢微微只觉得整个医院都颠倒了过来。
“喂……那个……”已经忘词,手足无措,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脸红。
陈昱大步往摄片室走去。
“我……自己……走……”在卢微微看来,陈昱大抵是迫于大妈的舆论压力,现在都离开好多路了,也就能放他下来了。
“你可以少说几句。”陈昱不太高兴地回答让她再一次闭了嘴,今日的黄历上除了不宜出行之外,应该还写了不宜就医!
“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片刻之后卢微微又开了口,她不习惯别人对他太好,有的时候对一个人太好,容易让人当真。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动物,只是感情在心里压了太久,而她却还想再藏一会。
如果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她想她尽可以让他抱她去拍片,就当自己晕在了医院,总得有人送她过去。
可他偏偏不那样回答:“我对每个人都这样强硬!”尤其是一个受了伤的女人。
他只是故意曲解她的本意,此时此刻他也不知为何怀疑自己是怎么了?还是因为徐泽宇说,卢微微这个女人很特殊,她相亲就是为了应付家里,或者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是因为同病相怜以至于惺惺相惜?他找不到答案。
她被他抱在怀里,长发凌空飘着在前进时随风飘动,偶尔有几根飘到他手上,柔软细腻,从指尖轻轻划过,又重新飘回空中。
擦身而过的人不时看一眼一对貌合神离的男女,总以为这是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殊不知那一对人实则貌离神合,想法相同,却还各自保持着一点距离。
那交错点无非就是:若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眼前这个人究竟适不适合?
各自的想法入各自的心里,总归绕来绕去绕不去长辈逼婚。
陈昱三十二,卢微微二十八,都不小,可以各自的成就,却远远还可以挑选一个更合适的对象。
脚步停在摄片室门前,他把卢微微放了下来,方才的平静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眉目间的一点儿彷徨不安。
眼前的姑娘眉目间清丽秀气,因为尴尬而伸出纤细的手指故作理头发,侧脸轮廓似一笔流畅的勾线,还有身上的香味依旧弥漫在鼻尖。
一种想法的萌生只需要片刻,陈昱突然弯下腰,开口道:“卢微微,有件事……”
“嗯?”卢微微仰起脸,目光对撞。
他想到昨晚卢微微那厢没好气地说“你要是雇个人演女朋友想必有很多人挤破头冲上来”、“实在不想找女朋友,你可以找个男朋友”、“我准备实在不行等我妈下个月来得时候就这么交差了”,又突然沉默,在她狐疑的目光中直起身子,波澜不惊地说了一句“我去付钱”,拖着略凝重的步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