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了。”慕连世说了三个字便不再理睬等在门外的四人,唯有慕新霁更加拘谨了点,一路上一言不发。
慕青衣“蹬蹬”跑到慕青容的面前,四五十度明媚仰望,“我要跟皇姐一起。”
“青容,带着青衣。”慕连世朝着慕青容说了一句,跨身上马直径离去。
慕青容半弯下腰一只手伸向慕青衣,一下子就将她拖上了马。
示威吗?慕青容拉着马缰踢动马腹,七颜便立刻跟了上来。
“皇姐皇姐,你说是谁给萱妃娘娘和鹿儿下的毒?”慕青衣纯真无邪地看着慕青容的下颔,彷佛早已忘记了猎场上的事。
慕青容根本不想理她,或者说,是不屑于。
天知道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哪里来那么深的心机,她依稀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有的是不甘,却不是狠毒。
只是白云苍狗,一转瞬她竟也成了别人嘴里的毒妇。
慕青衣见慕青容不回答,压低了声音轻声道,“皇姐,你知道我在你袖子里放得是什么吗?”
“你最好少说几句,”慕青容的视线一直在前方的路上,小路蜿蜒如流水迢迢,心情却已不似阳光这么明媚,“等你在长五六岁,你就知道你现在所谓的阴谋有多么幼稚。”
“皇姐这是看不起我吗?”慕青衣眨了眨大眼睛纯良无害,“你知道五皇兄被喊进去的时候父皇说了什么吗?”
慕青容扯了扯嘴角,有人陷害,多加小心,她用手指都能想出来。但是慕新霁岂会不知这般意思?慕连世嘴里不说,心里想得可多。
“皇姐你想啊,萱妃娘娘是你送进宫的,如果有人想陷害五皇兄还不被人怀疑,这人是谁?”慕青衣得意地咧嘴一笑,恰巧遇见慕连世转头过来,看见她笑得那么开心便点点头满意地回过身去。
“你想说我?”慕青容垂下眼看着慕青衣自以为是的模样,“你是不是觉得那毒中在了萱妃身上而不是你身上觉得很可惜?”
慕青衣举起手在慕青容的眼前,指甲缝里仍留了一点白色的粉末,“你看,我都贴身藏着,皇姐以为我会中自己的毒?”
慕青容冲她笑了笑,若是其他小孩子从小娇生惯养那股得瑟劲上了也不管能说不能说都说了出来,可慕青衣说得话哪会那么简单,她比谁懂宫里的规矩。
“你以为扣点墙灰就能骗过我?”慕青容冷冷地瞟了她一眼。
慕青衣扣掉指甲缝里的粉末,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
慕青容回到公主府的时候,暮雪阁里没有人,下人说祁应还没有回来。
他非昙京人,在这里无亲无故还能去哪里?
“殿下。”七颜低着头谨慎问道,“要不要派人去找?”
慕青容抱胸在大殿上来回踱步,“不用了,你去三宝斋看看。”
“三宝斋?”七颜讶异地抬头。
“他可不是凤鸣轩的人,那天我问他从哪里来,他说东边。东边有什么值得让人注意的地方?”慕青容眯着眼靠在靠椅上,“三宝斋能看见我这公主府,祁应喜欢盯着一个地方看,如果没猜错的话他要见人一定会去那里。”
“三宝斋人多眼杂,他既然要隐瞒身份,怎么会去那里见人?”七颜疑惑道。
“人多啊,呵!”慕青容突然睁开眼,眼里的精光一闪唇角微微勾起,“三宝斋可是老五的地方,想对付老五哪有那么容易,祁应这不是打听去了。”
七颜依然不解,却不敢再问下去。
祁应手下的人不少,何必自己涉险查探。
与其说去打探消息,倒不如说是去消遣了。
慕青容向来都防着一手,七颜毕竟是姜柏深的人,一旦有个风吹草动姜柏深立刻就会知道,姜柏深若觉得祁应对慕青容有危险,必然第一时间会想办法解决他。
她突然有些拿捏不准,为何自己竟考虑起祁应的安全来。
七颜刚一出去,门口就多了一个人。
居然是祁应!
“不知道在我的地方乱走很可能会出命案吗?”慕青容依旧懒洋洋地半躺着,一点都不讶异他的到来。
祁应悠悠地走了上来,看着她半阖着的眼装作不屑一顾的模样不禁失笑,“我就站在门口,你却让你的人去三宝斋找我,你这个主子可当得一点都不称职。”
慕青容恍若未闻,手指却不断地敲击着扶手。
就在祁应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慕青容突然睁眼一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往自己身边一拉,本可以脱离她攻击的祁应却不做抵抗顺势倒在了她的身边占了半边的位置。
慕青容哪知他这么不要脸,正想把他踹下去祁应却突然转了过来半身倾覆在慕青容的身上。
“你想问我什么?”祁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彷佛早已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都这么问了,慕青容若是不问点什么当真是对不起这诡异的姿势,然她向来不拘一格,伸手抓住了祁应的前领又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三分,*蚀骨地媚笑撩人却更接近于毒蛇,随时可能张嘴咬上一口,“为什么要对笑萱动手!”
第12章 解药
祁应挑了挑眉角,任由着慕青容死拽着自己的衣领,向前靠了靠,“原来你还有在意的人?”
然后他话音刚落便发现她长袖中的金刺已经对准了自己的腹部,这回的位置刚好是死穴,只要他再动一下当即丧命无疑。
祁应一点都不害怕,他自信慕青容还不至于是个不顾及后果的人。
“解药呢?”
祁应看着她的眸子,除了暗如深渊的死寂,那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芳华豆蔻的少女情怀,没有悸动憧憬的懵懂未知,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只是个年芳十八的女子的眼睛。这双眼睛很漂亮,可大多数时间,它是死的。
“有姜柏深在,你还需要问别人拿解药?”祁应淡淡地回答,似乎这世上没有什么姜柏深解不开的疑难杂症。
“这毒的来源是西边尽头的沙漠,在大成找不到解药。祁应,你不是大成的人,你是谁?”明知这问题简直是废话,慕青容依旧忍不住问了出来。
祁应伸手抓住了慕青容拽住自己衣领的手,那双手很凉,她却没有撤回。
就这样让他握着,然后由他将自己的手挪开放到她的身上。
静止的时间无声的相望,心跳的声音太过明显。
祁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将话题重新扯到了周笑萱的身上。
“比起救周笑萱和知道我是谁,你更倾向于哪一个?”
这种二选一的题目,让人忍无可忍!
慕青容“噌”地站了起来,目光死死地盯着祁应,似要把他盯出个洞来。
“怎么做到的?”显然,慕青容暂时放弃了祁应的身份问题。
“很简单。”祁应笑着倒退两步走下台阶,慕青容便跟在他身边一起走了下来,“今年你父皇带了两个妃子,周笑萱正受宠,十有八|九他会让周笑萱出题,千燕山没什么好玩头,四瓣梅花鹿又珍贵的很,左右离不开这东西。我的人在里面潜伏了这么久想找到一只鹿不算太难,用他引诱慕老五也是轻而易举。”
“毒不在鹿身上,而在系鹿的绳子上。更具体的说,毒只在绑鹿的一头,你父皇拿过的那一头是没有毒的。”
祁应此言一出,慕青容恍然大悟,既而更加的不可置信,“你……”
祁应将手指至于唇间,朝慕青容别有深意地一笑,“现在你信我能帮你?”
“不。”慕青容回答,“现在我更想杀你了。”
祁应恍若未闻,他并不介意慕青容说得话而是继续解释了下去,“你得感谢周笑萱,她懂医毒,所以在她摸到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中毒了,她撑了很久想要拖慕青衣下水,可是慕青衣太狡猾。”
他突然想起慕青衣当时对慕青容动得暗手,“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慕青衣原本计划了要陷害你却突然闭口不言的原因了?”
“她以为是周笑萱自己下的手专门针对她,如果慕青衣照她的计划行事反而露出了自己的马脚。”
慕青容深吸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个妹妹似乎和她有那么点像。
但是慕连世并不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自己给自己下毒?简直荒谬。
如果将在场的一切物品被查验之后,别人就很快会发现那根有毒的绳子。
至于怎么弄进去的,很简单,祁应在皇家禁军里面安插了人。
这才是慕青容方才说更想杀了祁应的原因,因为此刻她突然觉得,兴许她跟祁应是殊途同归,只是一旦目的达成之后就是你死我活之日。
点到为止,祁应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放到慕青容的手心,微微弯下腰正好和慕青容的高度持平,“什么时候怎么做,你知道的。”
慕青容从容地伸回手,一只手还拿着解药,另一只手已经一拳打在了祁应的怀里,她用了很大的劲以示她的不满,继而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这一拳,为了笑萱这些天需要吃得苦!”
祁应闷哼了一声揉了揉被打得部位,笑得很得意,“看来你还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
“这几天管好你自己的人,老五一定会怀疑到我头上!”
“那是你担心的事。”祁应笑道,“不如想想怎么解释突然有一个男人在你身边待了三天以上还没有死的。”
“简单。”慕青容淡淡回答。
几天之后,昙京传言,昌荣公主慕青容最近身边多了一个长得极好的男人,昌荣公主对他宠爱有加,以至于一个月,这个人还活得好好的。
问这个人是谁?立刻有人回答,不就是那个叫祁应的吗?前年名头很响,没过多久就销声匿迹了,原来是勾搭上了昌荣公主。
大小赌坊多了一个新的赌局,这回的这个男人,还能活上多久。
祁应听闻后不过淡然一笑,书晗却气得只想哭,这般败坏名声,若是被家里知道了……
“派人去慕青容府上盯着,尤其是那个叫祁应的人。”这是慕老五听闻后下达的第一个命令。
此时宫里,周笑萱中的毒正让一众太医束手无策,除了慕青衣以外,慕氏皇族的成年皇子都有自己的府邸。
慕新霁这几日消停得很,连皇宫都去的少,倒是慕老二偷偷背着慕老三去了不少次,说好听了就是刷刷存在感。期间慕青容去过一次,她若是不去看周笑萱,那也演得太假了些。
慕新霁派人盯着慕青容的时候,慕青容也同样派人盯着慕新霁,他没有动作,让慕青容反而更加难过。
她并不知道祁应下的毒能拖延多久,她绝不能失去周笑萱这个左膀右臂。
想着想着,她不知不觉又走到了暮雪阁。
刚踏进去的时候,她很想退回来,可是脚步一收回来,她又很想进去看看。
她从没在自己的地方那么踌躇。
正在犹豫的时候,书晗刚好走了出来,看到慕青容愣了愣,随即低下头,“主人叫我来请公主进去。”
慕青容当即也是一怔,祁应竟然已经明目张胆到这个地步了吗?虽说她不管他的人,可也不需要这样堂而皇之地摆在她面前吧?
慕青容看了看书晗,柳腰款摆面若幽兰,她当真怀疑这样一个大美人放在身边真的只是个侍女?或者只当做侍女?
这就跟她慕青容似的,若是把祁应牵出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她昌荣公主的面首。
慕青容嗯了一声大步走了进去,刚走进去几步,她却听到了两个声音!
姜柏深也在这里!
等到她走到院子的时候,祁应正和姜柏深在石桌上下棋,这场面太和谐以至于慕青容都不敢去看。
要知道两只狐狸在一起能说些什么?明里哥俩好,暗下狂较劲罢了。
不过看他俩边下棋边聊天边喝茶的模样,她又忍不住想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祁应和姜柏深同时抬头看了眼慕青容,一个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夹起一颗棋子,一个端着茶盏一副公主你好公主再见的模样。
慕青容觉得,自己现在不走去过一把掀了棋盘,那是她脾气好。
不过姜柏深和祁应很快让她证明了她的脾气确实很好,因为两个人又瞬间开始专心棋局,不再关注这个地盘的主人。
她慢慢地踱步过去站在石桌旁,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看着落子黑白棋不发一言。
“青容,坐。”姜柏深指了指旁边的石凳。
祁应作为寄居在这里的人,似乎还真没什么资格来请慕青容坐或者站。
慕青容安静地坐着,看两人你来我往却暗藏杀机。
正如她所想,祁应怎会和姜柏深如此和谐共处。
“祁先生认为如今昙京之势,胜负未定,逐鹿雄心,谁会一举踏平?”姜柏深落下一子,问道。
“你知,我知。”祁应故弄玄虚,“府外至少有三伙人在盯着这里,暮雪阁离外墙不远,姜大人此刻问这话,不怕隔墙有耳还是嫌我祁应命长?”
“尔等惊才,居然在大成国内查无可循,我想祁先生的身份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你能想到的不过是你手之所能及,别忘了大成江山姓的是慕,就算你有通天之力,可总有你到不了的地方。”
姜柏深微微一怔,抬头,“哦?比如?”
“皇宫。”祁应一语直戳他痛处。
慕青容虽没有反应,心里的诧异却不输于姜柏深,方才祁应说那两字的时候看向了慕青容,彷佛早已知晓她的来意。
姜柏深年长,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又怎会让祁应一句话吓回去。
“年轻人,这个世上,你知道的东西越少越好,否则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祁应淡定落子,“我从出家门的一刻开始,就已经踏上了刀山火海,生,我幸,死,我命。”
“家?”姜柏深听到这个字有些恍惚,无论是慕青容还是姜柏深,都未曾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祁应推了一把棋盘,“你输了。”
就在姜柏深失神的时候,他走错了一子。一子错,满盘皆输。他所下的这场赌注,何尝不是如此。
姜柏深站了起来,面朝祁应道,“今日拜托祁先生之事,希望来日不要让我失望。”
祁应亦站了起来,“当然。”
不知情的慕青容两顾茫然,这两人居然背着她在一起做了什么深入的交流?
姜柏深笑了笑,没有要让慕青容跟他一起走的架势,说了一句有事便先行离开,这让慕青容更加无法接受。
“你们俩说了什么?”慕青容坐在了姜柏深之前的位置。
“没什么,男人之间的事。”祁应整着棋盘回答。
“男人之间?”慕青容沉吟片刻,笑道,“我可不觉得姜柏深会给你什么好交代。”
“我也不觉得。”祁应收了棋子看向慕青容,“不过我觉得,他比你可靠。”
“才过了多久就忘了你刚来时的话,这似乎不是个好兆头。”慕青容拿出拿包解药丢给祁应,“我觉得,这事还得你来做。”
第13章 小曲
祁应两指夹着解药包漫不经心地看着慕青容,“真是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
慕青容很想一把撕掉他那张伪装的面具,他如今笑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在给她解药的时候就知道她一定会在将这东西拿回去。
周笑萱昏迷几日不醒太医束手无策,若是突然转好没有一点前兆,很明显就将这场阴谋暴露。慕新霁为了防止再次被栽赃陷害所以几日不去皇宫,若是周笑萱死了,最着急的肯定是她慕青容。
慕新霁按兵不动,慕青容就没办法下手,而她自己亦不能无缘无故跑去披香宫。
所以注定又有一个人要倒霉。
慕新霁既然让人盯着昌荣公主府,哪怕现在慕青容派七颜出去也势必会被盯住,姜柏深更加不行,他才是她慕青容的底牌,底牌若是亮出去,就跟穿着亵衣在大街上奔跑一样。
所以只有祁应。祁应却也不能自己动手,还得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才行。
他抬头看了看倚在门栏边偷偷用余光往此处张望的书晗,慕青容便随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这个姑娘。
书晗鼓着腮帮子偷偷挪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靠在柱子旁啃着苹果,心里却嘀咕着把慕青容给骂了一遍。
别人不知道,她还会不知道祁应是个什么样的人么?且不论身份,有人敢在祁应身上动刀子,那绝对是五马分尸的下场。慕青容倒好,下手不知轻重罢了,还驱使祁应帮她做事。书晗思考着什么时候是不是该给家里一点消息。
慕青容淡淡地嗤笑了一声,“你的侍女好像不想理你,你这个主子也没比我成功到哪里去。”
“有点道理。”祁应起身走向书晗,慕青容则毫无表情地看着他走了过去。
书晗一看祁应过来就知道慕青容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掸了掸衣服若无其事地想要离开,被祁应一把抓住了肩膀,“你去哪里?”
“我……”书晗看着自己的脚尖嘟囔道,“饿了,拿点吃的。”
祁应也没有责怪什么,把解药包塞到了书晗的手里,“去帮我办件事。”
“公子的事我一定去办,可是……”书晗瞥了一眼淡定喝茶的慕青容,“这事我不去。”
祁应“嘶”的一声吸了一口气,“当初是谁死活要跟着我出来说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的?要不你回家,我自己去?”
“那不行!”书晗仰起脸看着祁应,“公子去哪我去哪,反正我不走。”
“我让慕青容赶你出去?”祁应挑了挑眉戏弄道,“这可不是我的地盘,你说咱在这里白吃白住好歹要帮人做点事吧?”
“那我给钱就是了。”书晗一撇头,摆出一副我就是不去的模样。
祁应一伸手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她慕青容缺这点钱还需要租房子给别人?
“我还是自己去吧。”祁应故作无奈,“反正我一出去就会被慕新霁给盯上,然后他们看着我潜进皇宫找到披香宫出现在周笑萱的床前,你觉得慕连世会给我定个什么罪?猥亵罪还是刺杀罪?”
书晗哼了一声从祁应手中夺过解药,愤愤不平地看了一眼慕青容,一转身快速离去。
祁应无所事事地耸耸肩,出现在了慕青容的面前。
慕青容放下茶盏,抬起头面对祁应展现出点薄如落花的笑意,可祁应知道,这笑意里没有善意,她不会那么轻易地对他放下戒备。
“我记得你的手下有好几个。”慕青容站起来负手踱了几步,“怎么,那些夜晚行动的暗卫都是以后用来对付我的?”
她的挑衅里带了点不屑,“你这个侍女跟你的关系不一般啊。”
意味深长。
祁应朝她靠近了几步,在她转身的时候两个人仅有一指之距。
慕青容的眼睛正好对着他露出一截的脖子,呼吸暖暖地喷了上去,给他一种麻麻的感觉。
“公主殿下好像忘了我的身份。”祁应似笑非笑,调戏慕青容这样不知道下一刻会是什么反应的女子着实有些意思,因为永远猜不到下一刻她会欲拒还迎还是给他一刀。
慕青容伸手扯在了他的衣领上,声音软软糯糯,双眼秋水迷蒙,然而吐出来的话却那么违和,“你最好叫你的手下好好办事,否则……”
“慕老三去了宫里。”祁应回答,“你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吗?”
慕青容松开手转身背对祁应,“一步一步来吧,要不要我让人在里面接应你的那个侍女?”
“不用。”祁应自信满满,“书晗做事大可放心。”
转过身的慕青容脸上出现一丝若隐若现的忧虑,她倒不是不放心祁应的手下,相比之下她更担心长时间中毒会不会对周笑萱的身体产生影响。
“跟我走一趟。”慕青容丢下一句话大步走出暮雪阁直径走向府门,祁应立刻跟上。
门口栓了两匹马,慕青容翻身上马和祁应并肩而行。
她在宫外向来那么猖狂,这才是昌荣公主在百姓眼里的样子,飞扬跋扈,嚣张横行,这般传言传入慕连世的耳里才不会受到太多的猜忌。
两匹马并驾齐驱直到到了三宝斋下,路上行人纷纷侧目,这不正是这些天传得纷纷扬扬的那个祁应?
祁应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慕青容要他赔做戏,那就演呗。
临近傍晚正是三宝斋生意最好的时候,来昙京做生意的外地人或是昙京本地人,还有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但凡有些空闲都爱来这三宝斋。不仅是这里名扬千里的大厨手艺和歌舞说书齐全的闲余,更重要的是,这三宝斋既然能建成昙京第一的高楼,定然是有皇家支持的。
而这个真正的主人,是慕新霁。
但即便众人知道,非特殊情况也不会避着,吃个饭只要不吃出杀头的事,谁管这是谁的地。
三宝斋的伙计那可都是见惯了高官达贵的,一看见慕青容便知道昌荣公主来了,立刻给领到了楼上靠窗的位置。
伙计临走前多看了祁应几眼,他的手好好地搭在慕青容的肩上,这模样像极了一对坠入爱河的男女,只可惜昙京人都知道昌荣公主的驸马爷那可是当今宰相的独子安世晟。
老宰相常常一个人扼腕叹息,无奈慕青容从不给他面子。
自从昙京传出祁应的消息以后,众人似乎开始注意起那个被带了一顶又一顶绿帽子的驸马,可是他却销声匿迹了般再未出现,昌荣府上的消息说他重病卧床,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只说是不宜见光,然后就没了别的消息。
两个人随便点了点酒菜,就当做是家常便饭,盯着他们的人立刻将慕青容和祁应去了三宝斋的事告诉了慕新霁,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慕新霁便出现在了三宝斋。
起初慕青容只是淡淡地望着窗外,看到慕新霁的轿子一停下,她当即拿了酒壶朝窗外一洒,“来人!”
三宝斋哪怕有慕新霁撑腰,也不敢怠慢了慕青容。
“这什么酒?你们就是拿这种酒来应付本公主的吗?”慕青容拿着酒盏朝地上随手一丢,酒盏在地上滚了两圈,可把伙计吓了一跳。
倒是祁应镇定地起身捡起酒盏交到伙计的手里,轻轻拍了两下肩表示同情,继而坐了回去朝窗外一望,刚才慕青容随手洒下的酒正好浇了从轿子里出来的慕新霁一脑袋。
他能从慕新霁抬头的眼神里看到怒火,谁特么不长眼的在这个时候倒酒,浪费美酒跟浪费粮食一样是不道德的!
就在伙计匆匆跑下楼换酒的时候,慕新霁正好走了上来。
“四楼靠窗边是谁?”慕新霁皱着眉问道。
伙计一看,不得了了,大老板来了!
这回哪里还管的上要跟慕青容换酒的事,立刻一脸奴样的开始讨好,“五殿下,楼上那坐着的是昌荣公主。”
若是别人,慕新霁保不准立刻冲上去将人揪下来暴打一顿抄家暗杀,但是是慕青容……
慕新霁冷下了本就不怎么好的脸色,一挥手他身后的侍卫便在楼梯上排起了队。继而他悠悠地踱步上去,顶着一身的酒味。
三宝斋的包厢除了门还有一层薄薄的纱布当做门帘,若是没有什么隐蔽的事,客人门大多拉下门帘顺便还能看看楼上的表演,所以慕新霁上去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相谈甚欢”的慕青容和祁应。
祁应的名声太大以至于上至官员下至平民无人不晓。
慕新霁私以为慕青容将祁应曝光于众人眼下真是一件愚蠢的事,但也正是这般愚蠢才让他相信慕青容是个狂妄的玩不了阴险的人。若换做他,越是信赖的幕僚越是需要隐藏,否则他将成为众矢之的,下一刻就会尸骨无存。
可慕青容偏偏不,她就是要让别人知道她身边有个叫祁应的人,这样才能让她的几个皇兄将目光从她的身上转移。
祁应一手执着筷子含情脉脉地给慕青容夹了点菜,直到慕新霁站在了门口,两人都似乎没有察觉。
“哟,青容你可真雅兴,居然带着一个小白脸在这里喝酒谈情。”慕新霁笑里藏刀不怀好意,“要不要皇兄我给你叫个唱小曲儿的,否则怎抵得上这郎情妾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