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阮大壮拒绝地义正言辞。
“阮大哥,你帮帮我好不好?”阮棠绫半仰起脸忧郁忧伤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阮大壮便停下脚步,郑重道:“棠绫,是你道歉,亲自操刀才显得有诚意。”
诚意个啥劲啊!阮棠绫虽有愧疚可又不傻,多半是她那无良老爹知会阮大壮的,要不是心中对季微明的出手相救留着感激,她早就冲上屋顶把瞧她笑话的阮大壮给扯下来了!
到了伙房前,还真如阮大壮所说,有人刚送了几只乌鸡过来,三三两两地在伙房前散步晒太阳,好似一点都没有要被吃掉的自觉。
伙房里的下人都在各自忙着准备晚膳,院子的门关着料想鸡也跑不出去,阮棠绫正想叫人抓一只,便猛然惊觉从屋顶上射来两束光。
一束来自阮大壮鄙夷的眼神,一束来自季东好奇的眼神。
两人各蹲南北两方,低头看着站在中央的阮棠绫。
“大哥。”季南猛地从季东身后窜出,一指楼下,“夫人这是要干嘛?”
季东摇头:“我不知道夫人要干嘛,但是准没好事,你快去把世子叫来!”
季南飞身而下前往季微明的房间,阮棠绫站在下面揉着手指手足无措。
长这么大她没抓过鸡呀!
阮棠绫有个除了她老爹和阮大壮以外无人知晓的软肋,她怕毛,尤其是鸡毛。一看见鸡毛她就毛骨悚然,是以长这么大她就只见过一回鸡毛掸子。
那几只活蹦乱跳的鸡在她面前就跟敌人似的,移了好几步,一靠近,“哗啦啦”一阵鸡毛漫天飞舞,几只鸡便蹦了起来,吓得阮棠绫退了好几步。
那鸡却反而不怕了,一只一只冲向阮棠绫,阮棠绫欲哭无泪,只能在院子里躲鸡。
上头的季东觉得有点奇怪,阮棠绫不哭不叫光打圈跑,人影飞快看不见脸色,这大白天的跑到伙房莫非是斗鸡玩?
京城贵圈有玩斗蛐蛐的,自然也有玩斗鸡的。可这是吃的乌鸡,夫人的癖好真是特殊。
季微明收到季南的线报说伙房救急跑过来的时候,逃命中的阮棠绫一看大门开了立刻冲了过去,面对相撞,阮棠绫一见季微明顿时松了口气,二话不说钻到了季微明的身后。
季微明被这满空的鸡毛和上头蹲着的两个人震惊了片刻,感觉到身后阮棠绫急促的呼吸,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转身保护了阮棠绫。
一有人安慰,阮棠绫便安心了下来,顿觉委屈,眼泪打了个转又收了回去。
这模样好似被人欺负了一般,一点都不像那个浑浑噩噩装傻充愣的她,反而柔弱的好似院中的娇花。
“怎么了?”季微明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谁欺负你了?”
阮棠绫咬着嘴唇摇了摇头,难以言喻的乖巧。
“你来这儿干嘛?”
“抓鸡。”
一只鸡从季微明脚边偷偷想溜走,季微明一伸手抓了它递给阮棠绫:“抓鸡就抓鸡,给你。”
阮棠绫吓得挑了三步远,带着哭腔控诉:“季微明你故意的!”
莫名其妙的季微明抬头看了看同样迷茫的季东,季东耸了耸肩以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要抓鸡么?”
阮棠绫又退了几步觉得更加委屈:“我杀人行,抓鸡不行啊!那个死大壮说你受伤了让我抓鸡给你炖鸡汤,那个死季东蹲在屋顶看笑话!”
阮大壮和季东同时转过身背对季微明,该回家回家该干活干活。
季微明心中一暖,放走了手上的鸡,柔声问道:“抓鸡给我熬鸡汤?”
阮棠绫一脸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眼神愤愤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撇开眼。
季微明笑了笑拉起阮棠绫的手便往外走,边走边安慰:“面粉妹你别哭,我们去找季东,一会儿让他把自己埋在鸡毛堆里!谁敢欺负我家面粉妹,简直是不要命了!”
怒气冲冲,好似真要找季东去算账,不远处的季南挠了挠耳朵,季东这是自己挖了个坑往下跳,有事没事的,干啥指派他去找季微明?
季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天冷了,该加衣服了……
阮棠绫本是不开心的,被季微明一安慰,委屈的心情烟消云散,故作不计较:“算了算了,不关季东的事,都是阮大壮那个混蛋!下次见着他我非得把他捏圆!搓扁!”
嘴上虽这么说,脚步跟得很牢,手被季微明握着,抬头看了看他精致的下颚和一抹清俊的笑颜,心里却甜甜的。
阮棠绫没高兴太久,季微明虽说是去找季东,可一走进厅堂,阮棠绫顿时被吓了一跳!
进去的花架上插着一根——
“季!微!明!”阮棠绫一把甩开他的手倒退三步,那委屈又重新涌了上来,“居然在这里放鸡!毛!掸!子!”
季微明:“……”
☆、第17章 貌离神合
阮棠绫这回是真生气了。
虽然那鸡毛掸子不是季微明放的,可刚抓完鸡就碰见鸡毛掸子,说不清是委屈还是怒气总之她一点儿都笑不出来,甚至很想把季微明拖过来揍一顿。但看在他还受着伤的份上,阮棠绫一挥袖转头就走。
她发誓这辈子谁敢在她面前拿出鸡毛掸子她就拔下所有的鸡毛都塞进对方的嘴里去!
无辜的季微明看着阮棠绫的背影顿时沉下脸色:“季东,谁把鸡毛掸子放在这里的?”
季东也才刚进来,根本不知道:“兴许是下人忘了拿走?”
季微明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打扫完把鸡毛掸子插在花架上还是头一回。“吩咐下去,把府里的鸡毛掸子都扔了!”说罢一脸郁闷地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想着一会儿怎么哄他家面粉妹。
季东拿着鸡毛掸子走到门外,往外头一扔,“啪”的一声,这声音翠翠的,好像砸到了别人的脑门上,仔细一瞧,这不是前些天送书的陆寻风么!
他站在季府门口抬头仔细打量着牌匾上的字,结果被出来丢鸡毛掸子的季东砸了一头。
陆寻风也不恼,一甩头发,几根鸡毛造型诡异地插在了他的发髻上,一作揖:“在下来找世子爷,可问世子爷在家否?”
季东那看那头顶鸡毛的造型憋住没笑,一本正经道:“在外候着,我去通报。”
季微明初闻陆寻风在门口愣了一愣,随即抿了口茶挥手道:“让他进来。”
阮大壮的情报没有错,几年前季微明看中陆寻风觉得他是个颇有才华之人,兴许能为己所用,谁料被拒,那时心里微有怒意。可想着他敢如此狂放不羁成为众矢之的,大抵也是个性情中人,没有太过为难于他。如今他亲自给阮棠绫画书又登门造访,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
陆寻风进来之后倒没有上次那么随意,看上去像是有急事,连装扮都没有之前那本干净,像是,刚被人赶出来的。
他在京城混得并不好,靠卖书不会饿肚子,可靠卖书还要寻欢作乐,这如何混得下去?
季微明一看便明白了,这是走投无路了。
照着季微明的性子,在外狐朋狗友不少,可还真没有陆寻风这般落魄的。虽一插手问道:“陆公子今日上门所为何事?”
“嗯……”陆寻风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口,季微明心中便愈发确定。
“但说无妨。”人都知季微明和那班酒肉朋友在一起出手阔绰,季啸留季微明在京中自然也不会亏待他,西怀郡王世子在京城虽无权,但有钱。
陆寻风伸手捏着拇指和中指摩了摩,季微明便故作不懂,即使他之前看中陆寻风,可被拒绝过一次的,又怎会轻易向他打开大门。
于是继续喝茶故作姿态,陆寻风便急了。
陆寻风这回不继续装模作样了,直接问道:“世子爷,您这儿缺人么?”
“一妻一妾、四大护卫、丫鬟若干、前后院伙房打杂二十余人,别的不缺,缺个打扫茅厕的。”季微明面不改色顺溜回答。
陆寻风一听面露难色:“书房缺人么?比如能画画的。”
不说画画到还好,一说画画,季微明气不打一处来:“本人当年国文馆鸿文院皇上御赐作画小能手,你说我缺不缺?”斜眼看着陆寻风,那一脸得瑟的模样着实欠扁。
陆寻风腹诽着,既然是御赐作画小能手,为啥你家夫人还要去外面淘书?心中虽然这么想着,可嘴上却不能说,毕竟是有求于人。
“啊哈哈,自然是不缺的,不过堂堂世子府肯定有忙不过来的地方,在下最近想找份工,世子爷您看,要不通融通融?”哪怕是看在给您夫人画了本画的份上。这句话他没说,看季微明那样子,一定是对于画本子不满的。
这不是直接导致了他家面粉妹的爆发么?
“非要通融,倒也不是不可以。”季微明眼眸一转,阮棠绫还生着气,想法子哄好她,可季微明不怎么会,“有件事,你要是有法子,我可以给你份工。”
陆寻风顿时一精神,他那可是万花丛中滚过来的,有什么不能?
“世子爷请讲。”
“我家棠棠生气了,怎么才能哄好她?”面露心疼之色,陆寻风顿时觉得,季微明可能惧内。
陆寻风一拍掌,想都没想:“这事儿简单!”
只见他一摇扇子小跺几步,走到季微明身边低声道:“女人嘛,什么事能消愁?就俩!一是吃!敢问夫人平日可贪吃?最爱吃什么?”
季微明想了想,阮棠绫除了一日三餐顶多闲时吃点水果,算不得贪吃,当然,不贪吃可能是为了保持身材。若问最爱吃什么,那定是面粉无疑。遂回答:“不贪吃,最爱吃我老丈人擀的面。”
陆寻风顿时面露难色,竟然不是最爱吃她相公做的东西,以美食诱惑的计划,失败!
“这法子不行,那就剩另外一个绝对能成的,陪她逛街!”
季微明讶异地抬头:“逛街?”
“对!”陆寻风直起背摇着扇子扇得那鬓发随风飞舞,“但凡她看中的你就买,甭管她看了几眼,也甭管那玩意儿都多贵,只需记得使劲买,拼命买,买上一天,一回来,保准夫人温顺得跟小绵羊似的!”
季微明想了想,阮棠绫温顺得像小绵羊?那估计只有在抓鸡的时候。
随即站起来郑重地拍了拍陆寻风的肩膀,说教道:“虽然这兴许是一个好办法,但是你这一身落魄,就是‘买’出来的吧?以后记得钱要省着花,在你没成京城富商之前。”说罢再次拍了拍,看着陆寻风那一脸吃瘪样顿时身心舒爽地走去乔木轩。
途中季东忽现:“世子,你真的要留下他?”
“留。”季微明收起刚才那玩小样,脸色一沉,顿时有一种压抑和沉重迎面而来,“与其放养在外面,倒不如看看他要搞出给什么名堂!”言语中颇有寒意,说罢冷笑一声,看了看乔木轩的方向,便不知不觉换成了笑意。“找人看着陆寻风,秦拂玉那边,不用监视她,注意她的手下。”
“是。”
季东一走,季微明便哼着小调走进乔木轩,彼时阮棠绫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剥着桔子,季微明一脚刚他进来,一块桔子皮从天而降掉在了他的鞋跟前。
“面粉妹,还在生气?”季微明走到阮棠绫跟前,阮棠绫撑起下腮撇过脸,就是不看季微明。
说气消就气消,当她阮棠绫好欺负么?
季微明接过她手中的桔子剥了皮,又塞回到她手上,半伏在桌面上对着阮棠绫哄道:“面粉妹,咱不生气了好么?我已经让季东把全府的鸡毛掸子都扔了,保证以后再看不到鸡毛掸子!”
阮棠绫还真没想到季微明会在府里杜绝一切鸡毛掸子,心中一暖,却还故意嘟着嘴不理他,一片一片吃着桔子,光哼哼不说话。
“面粉妹,我让陆寻风在给你画十本野史好不好?”
阮棠绫瞟了他一眼,那也得人家愿意啊,何况,季微明画得也不错,想了想回答:“你画!”
“行,我画!”好不容易阮棠绫开口了,季微明哪能不答应,“明天京城十里铺子开张,咱们去逛逛?”
十里铺子,每年九月才开,一开一个月,从珠宝古玩到柴米油盐,应有尽有。
往年阮棠绫都会喊上阮大壮一起去,今年本想着莫不然拉上秦拂玉,想想她拒人三尺之外的冰冷样,还是算了。季微明亲口提出来,阮棠绫哪能拒绝?顿时点头:“你说得,可不能反悔!”
逛街果然是一项不可或缺的事情,季微明觉得,陆寻风这主意出得还不错。
就这么说定了,季微明心道明个阮棠绫就能消气,也便离开了乔木轩。走之前看了看对面的碧槐轩,从他进来之后秦拂玉就站在长廊尽头没动,他一出来,便看见一抹碧色在苍翠之中,秦拂玉朝着他微微点了点。
季微明没有回应,直径离开,阮棠绫突然从屋里出来的时候,秦拂玉已经进了自己的屋。
她看了看季微明的背影,总觉得季微明和秦拂玉之间有什么奇怪的关系。这种关系,似乎叫——貌离神合。
就像季微明想知道阮棠绫的身份,阮棠绫好奇的是,藏在秦拂玉身上的秘密,后来,还多了她跟季微明究竟是什么关系。
于是不知怎么的,心里便特别梗塞,甚至都不想多看秦拂玉一眼。
若真能在季微明回西怀之前将季啸的人堵在路上,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碧槐轩内,长漪站在角落看着刚进来的秦拂玉,冷冷道:“季微明留下陆寻风了。”
“嗯。”秦拂玉淡淡地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手上的《大纪通史》。
“你不去见见陆寻风么?”长漪问道,“再派一个人进季府,我想皇上是等不及了。”秦拂玉进季府也不久,季啸又怎会不知这么点时间根本什么都探不到。把陆寻风也派进来,无非是想早点找到要的东西,早点给季微明下一个留在京城的死令罢了。
“我现在去见他,更会引起季微明的注意。”秦拂玉没有抬头,“季微明会留下陆寻风,一定会派季东监视他,现在去,就是自投罗网。长漪,你这么希望我被季微明发现端倪,莫非是你藏了什么私心?”
长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名义上秦拂玉是主,唯有愤愤地瞪了她一眼:“长漪不敢。”
“既然不敢,那么你去和陆寻风碰头吧。”秦拂玉冷笑道,“我在季微明的监视之下不方便,何况,指不准阮棠绫突然出现又拉着我去做什么。上次在书房一无所获,下一次,就去季微明的卧房找找。”
长漪勃然大怒:“秦拂玉,你这是让我去送死!”
秦拂玉冷笑道:“不想死,就做好你份内的事情,否则,皇上是信你还是信我,我不好说。”
……
一夜相安无事,等到第二日一早,季微明已经早早地等在乔木轩外。阮棠绫一出来,他就等不及地拉上他,趁着白天日光温和去了十里铺子。
彼时秦拂玉也正想去十里铺子,毕竟一年一度,那里有琳琅满目的饰物,鲜少有姑娘不爱去的。
季微明准备得很充分,一出门,正巧陆寻风也走了出来。
季微明略显诧异,拦住陆寻风问道:“十里铺子?”
陆寻风点了点头。
季微明又问道:“你不是没钱么?”
陆寻风一开折扇对着府外长叹:“看一看,是不会有违国法的。”随即扬长而去。
“他怎么在府里?”阮棠绫顿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季微明,不要留着陆寻风,留着他兴许会出事。”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季微明对着陆寻风离去的方向冷笑了一声,拉起阮棠绫上了马。
“你的伤好了?”看他如此行动自如,阮棠绫中心感叹季微明的恢复能力强悍。
季微明低头看了一眼坐在身前的女子,不禁扬起一抹笑意:“你在关心我?”
阮棠绫垂眸鼓了鼓脸,肆意感受着来自后方的鼻息温热,想说他自作多情,最终却没有说出口。也许那个自作多情的人,是她自己吧。阮棠绫忧郁地望着人潮向十里铺子涌去,身边的小女孩笑意盈盈腰肢曼妙,恍然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过了谈恋爱的年纪。
☆、第18章 帮我还价
十里铺子今日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两旁除了沿路的店铺还有搬出来的摊位,一边是汀水河,湖上有桥,湖面水波旖旎,两岸有荻花飘落,偶有几片散落在过路的姑娘肩上,如同画中美景,让人眼花缭乱。
季微明本是拉着阮棠绫走在人群中的,阮棠绫看见街边有个卖首饰的摊位,便凑过去看了一看。
虽非上等材质所做的头花首饰,可做工精致色彩艳丽,周边围了许多十七八岁一同游玩的姑娘,唧唧喳喳好不热闹。
阮棠绫一眼就看中了摊位上一支看似普通的紫光檀栖凤发簪,伸手拿了下来:“老板,这个多少?”
那个戴着头巾的削瘦老板瞟了一眼,随即伸手:“500文。”
阮棠绫看了又看,季微明一见阮棠绫凑在那里边跟了过去,在她回头的瞬间接住她手上的发簪,对着阮棠绫笑道:“这黑檀不值这么多。”
老板瞅了瞅季微明,一身穿戴华贵,光是那腰间的玉佩就值得上千两,说贵人也是贵人,这可样的人眼光更是精准。
约摸着老板不是京城人,所以认不出这是季微明,一伸手:“一口价,450!”
阮棠绫垫起脚在季微明耳边低声说道:“帮我还价!”
哄女人的原则只有一个:买买买!
季微明想到陆寻风所说,可看着簪子总觉得,他一个郡王世子竟送一个姑娘如此廉价的饰品,这太说不过去。可看阮棠绫那么喜欢,干脆,先还价!
季微明:“150。”
老板没想到季微明这看起来富贵锦绣的公子哥竟如此抠门,一摆手:“350!”
季微明:“100。”说得很平淡,那架势就是,你爱卖卖,不卖咱就走。
阮棠绫讶异地看着季微明挤在一群小女孩中间面无表情地还价,顿时觉得,季微明这厮是真节俭还是假节俭?季啸可没亏待他吧?
只是那模样太过正经,一点儿都不像是在一个平价的小摊贩面前还价,若是被京城的贵公子哥看见,指不定是一场笑话。
想到此处阮棠绫不禁莞尔一笑,再一看周围直愣愣看着季微明的姑娘们,心头醋意泛滥成灾。就当是她阮棠绫大度,等季微明回了西怀,也就只能活在她们的梦中了。想到此处,不禁觉得人生一片灿烂。
老板一瞅,这公子哥不好糊弄,再次降价:“250!”
季微明一甩簪子,鄙夷道:“你才250呢!”言罢一拉阮棠绫,顿时忘了陆寻风的话,直接把阮棠绫给拉走了。
阮棠绫回头不舍地看了一眼簪子,幽怨地看了一眼季微明。
好想揍人是怎么回事?
从卖簪子的摊子到汀水桥,无论季微明说什么,阮棠绫都处在恍惚当中,几乎没有一点儿反应,心中想着,这季微明好歹是贵圈里出来的,咋就一点都不解风情呢?
汀水河中央,阮棠绫突然停了下来,想了想,掉头不满道:“我还是把簪子去买下来吧。”
刚走出一步,人就被季微明给拉了回来:“你要是喜欢簪子,我们可以去杏月楼,那里有全大纪最好的首饰胭脂。”季微明想着,怎么说杏月楼的东西高端上档次,这样符合他郡王世子的身份。
谁料阮棠绫更加不乐意,直接嘟着嘴靠在桥边上,埋怨道:“我就是喜欢那根簪子!”小眼神楚楚可怜,季微明顿觉窘迫。实在不是他不想买,而是——
跟在不远处的季南朝着季微明偷偷挥了挥手,早知道他家世子搞不定,幸亏得季东吩咐随时待命,还能挽救一下。
季微明点了点,蒙住阮棠绫的眼睛笑道:“那好,你闭上眼睛。”
阮棠绫乖乖地闭了眼,明知季微明已经买下了簪子,还故意埋怨道:“装什么神弄什么鬼嘛!”
“我没说睁眼不要睁。”言语中带笑,声音却离了老远,迅速冲到季南身边。
汀水桥上人来人往,季微明随时回头看站在桥边的阮棠绫,有时被人挡住看不见她的影子,心里便着急起来,有时人群散了点看见阮棠绫乖乖地站着,嘴角的笑意便浮了起来,他家面粉妹还是很听话的。
季南立刻将簪子交到季微明手上,罢了还说道:“世子啊,这种时候就算夫人要一文钱的东西,你也得买不是?”
季微明深觉有理,又猛然间叹了口气:“季南啊,你没给我准备碎银,我身上只有银票,面值一百两起。”
普通的摊位老板根本找不开!
季南一拍脑袋,天呐,是他失误了!
正想说世子我错了您赶紧去给夫人,只听得“嗵”的一声,汀水河的上人流突然朝桥下散去,惊慌中有人大喊:“有人落水啦!”
季微明一转头,阮棠绫不见了!
糟糕!
顾不及拿簪子,季微明拨开人群冲向汀水桥,目光扫视在人群中央,冷汗却不自觉地从额头冒了出来。
他逮住了一个老伯,焦急问道:“大伯,看见刚才是谁落水了吗?”
“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挺漂亮的,闭着眼站在这里,被人推了一把……诶?小伙子!”
那老伯还没说完,季微明已经冲到了桥边,季南一看状况不对,也立刻跑了过来。
阮棠绫站得位置离湖面有一段距离,她身手不错,不小心一撞根本撞不动她,除非有人用了全身的力气出其不意。
自己竟然大意了!季微明顿感懊恼,意图跳入水中,却被季南一把抓住。
如果是蓄谋,那么湖底下一定有暗格,绝不会让季微明发现,现在入水,单枪匹马等于自投罗网!
“世子,三思。”
季微明从未感觉如此焦急、慌张、不知所措:“派人封锁汀水河,立刻!马上!”
“私调护卫在十里铺子封锁会被控制!”季南和季东一样,都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兴许对方正是等着这个机会呢?”
季微明使劲告诫自己不要慌,手心却被汗水浸湿。阮棠绫在水下甚至没有挣扎,对方是有备而来。
只能静下心来思考,季微明深吸了一口气,若他家面粉妹有个三长两短,他定让对方死无全尸!
“季南,立刻去府里找人,备辆马车在京城西郊!”汀水河的上游在一处隐秘的山林里,下游便是京城西郊,从此处往上游走,沿途六里都是十里铺子,往下游顺流却是一段短小的路程。下游地势平坦,既然有备而来,想必那里也早有人接应。
季微明很清楚,阮棠绫平时浑浑噩噩,实则心眼里精明得很。她曾告诉自己她是封州人,季啸却肯定查不到,更何况阮棠绫的武功。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想必那些人的戒备会松懈几分。
想到此处季微明便立刻动身,季南已经去调人手,季微明沿着河流一路往下,越往下人流越稀少,一眼便能看清方圆之内的动静。
……
阮棠绫在汀水桥闭眼的时候感觉到了一阵扑面而来的疾风,正对着她。直觉告诉她,自己现在有危险。
从小习武对于危险的敏锐度异常高,阮棠绫几乎在一瞬间就想到对方是冲着季微明所以来对付她。身后是汀水河,阮棠绫的水性极好,故而没睁眼,在对方撞击的时候一下被带入河水。
冰凉的河水刺骨的那一刻,阮棠绫微睁双眼,水里很清澈,她看见了水底等待的黑衣人,在她入水的那一刻迅速打开了石壁的机关将她推了进去。
关上石壁门之后,里面是一道长长的石洞,石洞笔直,连接上下游。
黑衣人六个,个个遮着脸,阮棠绫故作惊恐:“你们是谁?”
无人回答,阮棠绫感觉后背被大力地推搡了一下,好似在催促她快点向前。
以阮棠绫对季微明的了解,现在他大抵已经赶向西郊,如果在里头磨蹭,怕是会耽误时间。于是装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循着黑衣人的路线一直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