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些店铺大多是京城出名的店,除了卖胭脂水粉首饰的杏月楼,还有大纪生意最好的酒楼舌尖上的京城、绸缎闻名全大纪的白衣局等等。
季微明停在杏月楼门外,阮棠绫朝着里面抬头看了看,入目的皆是华贵的首饰,还有淡淡的胭脂香味。
阮棠绫回头对着季微明挑眉一笑,季微明稍作回应便将她拉了进去,此刻杏月楼没有客人,老板娘一看来人了,顿时迎了上来。
“哟,这不是季公子么?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杏月楼瞧瞧?”老板娘一过来,身上便带了一股兰花香,看样子和季微明很熟悉,乍一眼看到阮棠绫,慧眼识人的老板娘便猜到这是西怀郡王世子妃了。
“云姨,你们这里最好的发簪首饰胭脂,通通拿出来。”季微明一指柜子上的瓶瓶罐罐,低头轻声在阮棠绫耳边私语:“不用给我省钱,嗯?”
阮棠绫负手走了两步,朝着季微明挑了挑眼角不做推辞,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配上今日的云织绸做得衣裳带着点初降的仙气,煞是好看。
云姨一看便知道,这季微明是对阮棠绫上了心的,立刻拿出了最好的首饰胭脂给阮棠绫挑。
季微明假意坐在一边喝茶的时候,眼神却在杏月楼里飘荡。
“这是什么?”阮棠绫随手拿起一罐胭脂嗅了嗅,微扬嘴角,眼神里透过一点儿清明。
“这啊,就是容锦兰花,秦姑娘最喜欢了。”秦姑娘就是秦拂玉了,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云姨一下子忘了这秦拂玉是嫁进季府做妾的,顺口说道,“咦,怎么多了一罐?哎呀,早上秦姑娘在我这里买了容锦兰花,付了钱忘了拿走了,季公子……”云姨正想说秦姑娘不是嫁到你府上了,就顺手给她捎过去吧,转念一想,又看见阮棠绫意味不明的眼神,顿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季微明却抓住了这里的重点:“秦拂玉早上来过杏月楼?什么时候?”
云姨挥了挥手立刻圆话:“哎哟最近生意忙,记性都不好了,不是不是,这是我自己用的。”说罢拿了一盒出来,转身放在了柜下。
阮棠绫回眸和季微明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云姨,你身上的味道也是容锦兰花吧?”阮棠绫朝她靠了靠,立刻赞道:“容锦兰花的味道真好闻,可也是要云姨这样风姿绰约韵味十足的女人才配得上。”
云姨羞涩地抚了抚头发,心花怒放。
“夫人你可真会说话。”云姨一高兴,又拿出了些好料,“都是今个刚做出来的,夫人试试?”
阮棠绫伸手笑意盈盈,季微明便坐在一边专心地看。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阮棠绫的手还没触及到瓶子,一拨人已经走了进来到了柜台边上:“云姨,咱家姑娘要的容锦兰花呢!”
又是容锦兰花?莫非是秦拂玉带起了京城容锦兰花的风潮?
“有有,早就准备好了。”云姨拿出一个小包袱,“小心点,别磕碎了。”
阮棠绫的鼻子和他爹一样好用,一下子便闻出这几人身上浓浓的劣质水粉的味道,像是不经意沾染上的。
果不其然这群人一走,云姨便拿出扇子扇了几下,言语中不乏鄙夷:“什么人呢,还想用容锦兰花,当自己用了容锦兰花就是秦姑娘了么?”
做生意,进门都是客,杏月楼十几年老字号,云姨这举动让阮棠绫和季微明略带不解。
云姨便立刻解释道:“这几个,是后街那伶歌坊的人,伶歌坊的头牌姑娘解语这几天不知怎地就喜欢上了容锦兰花,所以让人过来买的。”
伶歌坊其实就是个歌楼,阮棠绫这便能够理解云姨的不满了。容锦兰花一直以京城的名门闺秀为主要客户,用的都是像秦拂玉这样的女子,一个歌楼的头牌也用上了,容锦兰花不知要掉多少价。
阮棠绫低头正在挑胭脂呢,季微明突然站了起来。
“怎么?”阮棠绫顿时缩回手,她看见季微明眼里的狐疑,对着那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没事。”一会儿工夫季微明就镇定地踱步了上来,随手拿起一盒,“你要是挑不出,也可以每样来一份。”
云姨就喜欢那么豪爽的客人,阮棠绫还没发话呢,她就已经开始每样装一份了。
阮棠绫扯了扯季微明的袖子,季微明垂眸冲着她蹙了道眉,她便知道季微明刚才确实发现了什么,所以要早些离开。
“云姨,白天听闻你杏月楼的龙凤呈祥丢在了西郊,可找着了?”
云姨还在打包胭脂的手一顿,弹指间恢复了正常,笑道:“哎,找不着了。”略带惋惜,下手却依旧迅速。
“这样吧,我把钱付了,一会儿云姨你找人送到我府上,今天月色正好人烟稀少,我和棠棠出去四处走走。”还没等云姨回答,季微明已经拉着阮棠绫除了杏月楼。
“去哪儿?”阮棠绫被季微明突然间的转变弄得措手不及,“刚才那些人?”
“杏月楼根本没有丢龙凤呈祥金簪,我觉得刚才这群人很奇怪,还有云姨说的那个伶歌坊的解语。”季微明看着时间不多长话短说,“解语既然是伶歌坊的头牌,裙下门客众多,真要喜欢容锦兰花,那还不得有一群人给她送上门去。我看那群人虽然身上带着劣质香粉味,脚下的力道却不像普通打手。”
阮棠绫自幼习武,自然也看出了这一点:“有这脚下的功夫给歌坊做打手,确实可惜了。何况,伶歌坊头牌自有丫鬟打点,哪里需要一群打手出来买胭脂。”
两人相视而笑,随即朝向伶歌坊的方向走去。
杏月楼里,二楼有人捧着一碗面条走了出来,嘴里叨叨:“哎呀幸好没让我闺女和女婿发现我在这里,不然老夫的面子往哪里搁?”
云姨一见着阮肃顿时翻了个白眼给他:“你这个老不死的,女儿倒是挺漂亮,这真是你亲生的闺女?”
“不是亲生,还是我捡来的不成?”阮肃将手中的碗一放,招呼云姨,“来来来,还没吃晚饭吧?吃了面先!”
……
季微明和阮棠绫去了伶歌坊的后门,门后有一棵结实的老槐树,直通伶歌坊内院子的墙。
前头是歌声琴声琵琶声,可惜伶歌坊不招待姑娘,阮棠绫只得翻墙进去。
这伶歌坊不同于虫二楼,若虫二楼是风月场所,那伶歌坊便只能算是大众窑子。看季微明如此熟悉伶歌坊的路,阮棠绫顿时心生不悦:“季微明,你是不是常来这些地方?”
月下的阮棠绫撇着嘴连看他的眼神都是不满的,季微明觉得,她可能想多了。
“我从来没来过。”看阮棠绫满满的都是不信,立刻举手保证,“我发誓?”
本以为阮棠绫应该捂住他的嘴深情满满地说一句“我相信你”,谁料她靠在老槐树下淡然道:“你发吧,最好发毒誓……”
季微明顿时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虽装得多情风流,可真风流的人还会因为有姑娘替他上药而脸红?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去过虫二楼以外的风月场所……从来没有……碰过除了面粉妹以外的女人……”
“停!”阮棠绫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羞得,嘟囔了一句:“关我什么事?”
季微明晓得了,其实他家面粉妹也是会害羞的。
原来他竟不知不觉中掌握了阮棠绫的弱点。
心中愉悦,便看着玄天夜色都是最美的风景。抬头望树,问道:“上的去吗?”
“嗯。”阮棠绫一手抱住了树干三两下窜到了树枝上,低头看树下的季微明,“要不要我找根绳子拉你上来?”
季微明再一次收到了来自阮棠绫的鄙视。
“不用。”季微明抬头笑得灿烂,“院子里有人?”
阮棠绫刚一回头看院子,身后一热,季微明已经贴了上来,一手拦住她的胳膊,和她一起看着墙内。
她一肘子甩了过去,嗔道:“我差点以为是季东来了……”
季微明不悦:“为什么是季东?”
“因为我在季府那么久,只见到过季东一个人上墙,我以为你不会……”
季微明重重地揉了两下阮棠绫的脸,郑重道:“棠棠,你必须谨记,你的夫君我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何况爬树。”
阮棠绫侧着头想了想,问道:“那你为什么刚才问我?我知道了,你是觉得自己爬树的样子不太好看?”
季微明觉得自己有必要让阮棠绫认清事实,那就是他季微明即便是上茅厕也能倾倒一大片闺阁少女。
月黑风高,靠在一起的两个人都相互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呼吸,连心跳都清晰入耳。
从坊前传来的歌声带着风月场里特有的味道,依稀还有男人鼓掌叫好,阮棠绫细听之下侧脸想问季微明,只是离得太进,转头之间便触到了季微明的唇角。
唇齿划过脸颊的那一刻如有电光闪烁棒槌击鼓,几乎是刹那间不可自制的怦然心动,阮棠绫当即愣了愣,季微明早已不知所措。
还能感受到的,是琴声撩人的乐曲,变成了暮色里的背景,在四目相对的电石火光之间碰擦出暧昧汹涌如浪。
大约,他便可以当这无意间的亲吻为上天把持不住下的意外,将那份悸动回味。
阮棠绫咻地扭过头,额头发烫。
季微明反应过来的时候故意往前靠了靠,蹲在阮棠绫身边悠悠地望着院子里,嗅着她身上的棠棣花的香味,就好似在品味一杯香醇的茶。
“离我远点。”阮棠绫不自然地向前挪了几步,一手抓住了围墙翻了进去,再抬头看墙上月下的季微明托着腮漫不经心地看着她,又迅速低下头,“快下来!”
季微明笑了笑纵身一跃落到地上,一手拽起阮棠绫大大方方地向前走去。
“季微明,我们要有点做贼的自觉!”阮棠绫是想贴边走的,谁聊季微明没做过贼,还当自己是世子爷招摇显摆呢,被她一下子拉了回来,“做贼也需要有职业素养!”
季微明好似恍然大悟,立刻小心翼翼地躲在墙角:“棠棠,你说解语的房间是哪一个?”
彷佛刚才刹那间的擦唇而过都未曾让他有一点慌张,阮棠绫顿时有些失落,便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幢小楼。
这落寞尽收眼底,季微明心中一动,不语。
“你看,亮着灯的那一间,里面还有人,是整幢楼的正房,按理说应该是解语住得地方?”阮棠绫疑问道,却没有收到季微明的回应。
侧脸一看,他正专心地看着那幢小楼的侧边角,几条黑影匆匆闪过。
“是在杏月楼拿胭脂的人。”季微明立刻拉上了阮棠绫,“走,跟去看看。”
阮棠绫点头跟上,看其中一人拿着胭脂进了阮棠绫之前指的那间房,不过片刻就走了出来,出来之后手中的东西就没了。
看来是没错了。
“要不要进去?”阮棠绫觉得自己的脑子应该没季微明好使,故而也不会自恃武功高强乱来。
季微明摇了摇头道:“解语不关我们的事,但是这批人,你仔细看。”
步伐沉稳,面色肃穆,行动一致,没有良好的训练根本不可能有这般严谨。
这就是这么严谨的一队人,取胭脂的时候怎么会没有注意到季微明和阮棠绫?
阮棠绫顿时恍然大悟:“你是说,这群人也许根本不是伶歌坊的人,而是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来的?”
季微明的目光中有少许赞扬,他家面粉妹虽没有聪明绝顶,可也绝对能称得上一点就通。
阮棠绫却愈发迷糊了:“你既然知道他们故意引你过来,为什么还自投罗网?”
“嘘。”季微明示意阮棠绫不要讲话,“做得越多马脚漏得越多,想知道白天是谁撞你入水的吗?”
阮棠绫满含希望地点了点头。
季微明微微扬起唇角,抬起下颔朝着解语屋子的方向,冷森地笑了笑。

☆、第22章 此间惬意

阮棠绫的眼神游走在季微明身上,带着半分不解。为何他看着玩世不恭,一旦遇事便会让她有种无法勘破想法的错觉?
果真是自己脑子不行?除此之外,阮棠绫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解释。
季微明正潜伏在黑暗之中盯着解语的房间,人影一晃一晃,里面似乎是两个人,一男一女,行事苟且。
这时候冲进去定然是少儿不宜的,季微明还准备再等一会儿呢,阮棠绫便发现了一点异样:“季微明,你发现没,刚才那几人将胭脂送进去的时候,这房间里应该只有解语一个人。”
季微明自然也发现了,否则怎么会说,里面那人就是推阮棠绫下水的人呢?
想到此处顿时一惊,不好!
季微明二话没说拉起阮棠绫,上当了!对方既然从另外的入口处进入解语的房间,就一定不会从这里出来。季微明此刻也可以直接冲进房间,但异样的感觉让他谨慎地退了出去,而非冲进去。
为什么对方不光明正大地走前门而是从后窗进入?既然是解语的裙下客,又何必遮遮掩掩?还有那群送胭脂的人,是什么人?
阮棠绫被季微明手上巨大的拉力给拉了出来,只在一瞬间,整幢楼下突然灯火通明,好似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躲在暗处的季微明和阮棠绫同时大惊失色,一个歌坊哪里会有那么多打手,这举着火把在楼下的分明是官府的人!
如果看见季微明在这里……阮棠绫恍然大悟,他们这是被人故意引过来的,而目的,是季微明!
季微明似乎早有预料,对着阮棠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楼上房间里的人被强行带了出来,包括解语,可从解语房间里出来的只有她一个人,而没有看见原先在里面的那个男人。
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刹那间在蒸发不见。
躲着的季微明和阮棠绫暂时没被人发现,从他们的方向可以直接看到解语的房间,桌上放着打包的容锦兰花,还没有拆封,季微明的双眼盯在后窗上,那窗户是从里面锁着的,就在刚才那一刻,没有人从后窗出去。
所以,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的身影定是还在房间里面!
季微明稍稍挪动了一步,似乎是想要趁着众人不注意溜进那屋,阮棠绫却一把抓住了他:“别去!”明知道这里是有人故意设的局,季微明还想进去看个究竟,谁对阮棠绫下得手,就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感觉得到她的担心,季微明低头看了看被赶下人群和正准备上来搜房的官兵,倘若一直潜伏在楼道口杂屋内侧,迟早也会被发现。
西怀郡王世子夜逛伶歌坊,若是被发现了,明天兴许能看上一出好戏呢!
季微明笑而不语,指了指解语的房间,低声道:“棠棠,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不用管我,不要受伤。”
不要受伤……阮棠绫猛地抬头,对上了他垂眸凝视的双眼,又蓦然瞥过眼神,好似只是不经意间的停留,那么肆意。
一个不被放在心上的承诺,一次砰然之间的心动,淡若流云一晃而过,却荡起了心底薄薄的涟漪。
于是嘴角勾起一抹翩若惊鸿的笑意,在紧张和压抑的氛围中展开了一道艳丽的傲骨,将他的视线收了回来,带着宠溺和无奈,轻轻揉了揉阮棠绫的脸:“还笑,一会别哭。”
阮棠绫挑了挑眉,没问季微明任何原因,朝着解语房间的方向扬了扬下颔,闪身跟上季微明的脚步。
季微明掖在门口不进去,楼梯上传来了一阵整齐而急促的脚步身,是官兵上来搜查了。
就在要进入解语房间的那一刻,季微明突然拉着阮棠绫一掉转方向,直接进入了解语的隔壁屋!
这间房的陈设简单,不似解语那屋罗帐掩榻华灯照堂,只有从外面渗入的昏暗的光,屋里的一切像是沉在海底的礁屿,唯有轮廓若影若现。
如果刚才解语的房间真的有两个人,而其中一人在完全没可能从窗户离开的情况下,躲在房间迟早会被发现,所以极有可能,那房间里有和隔壁屋相连的门。这里不过是个歌坊,此人为何要躲起来?原因只有一个,官兵认识他。
“快,这里搜!”
“你们,去那边,看到可疑人物全部抓起来!”
……
门外传来官兵搜查的声音,等搜完了解语的房间,便是这里。季微明又有了些疑惑,搜的是他,还是那个躲起来的人?
太过简单的陈设以至于整间屋子没有太多可躲的地方,左右寻思下,眼神落在了床榻上。
榻上的幔帐是白纱一层,床榻倒是宽敞,阮棠绫指了指床榻,示意季微明可以附在榻板下不要落地。毕竟,这是一件平日里也没人的房间。
季微明点了点头,两个人顺势钻了进去,黑暗中,阮棠绫总觉得有一束光注视着她……
好在两个人身怀武艺,官兵还没过来,阮棠绫突觉事态不对!
“什么人!”黑黝黝的床底下,躲着的是三个人!
季微明顿时一手揽过阮棠绫,可榻下空间太小,想要转换位置根本不可能!
对方蒙着脸,发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声,一手紧抓榻板下的床网一手带着凌冽的掌风拍向阮棠绫,阮棠绫本就警觉,此刻小命和名声重要,出手挡住对方,却在对方的眼里发现了一丝惊讶。
床底下暗潮汹涌蓄势待发,解语房间里的官兵没有搜查到便退了出来。
“别打了!”眼看官兵就要进来,床板稍有响动便会被人察觉,季微明冷静道,“被发现了谁都跑不掉,你躲在这里,想必也不愿被官兵发现。”
那人停下手,他确实不想被人发现。
“要打,等出去了再打。”季微明说完这句话便不动了,门被人推开,黑暗的床底顿时有了一丝光亮,是有人点了蜡烛。
来的官兵一瞧这屋子,空空的,一榻一桌,往底下一瞅,那三人都是附在床板下,根本不落地,塌下有一掌长的木板挡着,本就不觉得有人会藏在这间无遮拦的房间里,起身挥了挥手,烛火一暗,官兵就出去了。
官兵一出去,季微明立刻钻了出来,阮棠绫还没出来呢,已经和旁边的无名氏打了起来。
阮棠绫那可是阮肃手把手教出来的,阮肃当年一杆枪使得出神入化,赤手空拳也是无人能挡,阮棠绫平时无人喂招,好不容易逮着个疑似推她落水的人,怎会轻易放过?
对方一钻出来,守在外面的季微明守株待兔,交手三招先攻其面,扯掉他脸上的黑布之时,阮棠绫立刻看了过来……
而后,阮棠绫和季微明顿时如被雷劈!
此人在蒙面布之下居然还带着面具!
一打二本来就不占优势,逮着这个两人同时发愣的机会,那人毫不犹豫地冲向窗户,“啪”的一声撞开窗户之后轻点足尖一跃而下!
还在搜查的官兵一听见声音,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季微明反应极快,在对方纵身跳下的时候拉着阮棠绫一起跳了下去,独留一群官兵站在窗前含泪注视,丫的这么高,摔死了算不算工伤!
阮棠绫紧追不舍,这三更半夜路上行人极少,对方熟悉京城的街道,左拐右拐之下竟再次跑到了十里铺子那条街。靠近汀水河之时,季微明暗道一声不好,加快速度拦住他,那人已经利索地跳入了河里。
岸上,季微明和阮棠绫面面相觑。
“要跳吗?”阮棠绫目瞪口呆,这大晚上的再跳一次河,且不说彻骨寒冷,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
季微明却不懊恼,笑看河水里月光下倒影的一抹清影:“不必了,我大约知道是谁了。”
阮棠绫疑惑地看着他,好想把脑袋劈开来看看里面装得是什么。
“是谁呀?”她坐在河边托着下腮斜着头,月色朦胧,水雾岚气下的迷蒙夜景,比起白天热闹的十里铺子来徒增了一份静谧。
阮棠绫从不掩饰她脑子不好使这一点,尤其是,当周遭有让她觉得足可以依靠的人。
季微明便也坐了下来,听着河水潺潺之声忽然觉得,在这样的夜色之中奔跑,突然闲适下来的安静,足以媲美这世上最动听的琴音。
许久不言,阮棠绫再次瞥过眼,重复道:“谁呀?”
季微明笑了笑,却撇开了话题:“棠棠,你的武功全是我老丈人教的?”
阮棠绫点头,除了阮肃还能有谁?莫不成是阮大壮?
季微明便笑而不语,阮棠绫这出手的招式他未曾学过,却似乎在季东的口中听说过。
西怀,黑沙漠。
阮家不是来自封州谷山城,而是来自黑沙漠。
虽未抓到那个人,却让他发现了阮家真正的来历。阮棠绫这一出手恐怕对方是认不出的,但季微明有季东,季东曾经在季舟领兵平定黑沙漠的时候与那里几个部落的头领交过手,那些招数看似寻常却略有古怪,季东没少告诉季微明,刚才他不出手帮阮棠绫对付无名氏,是因为看到了阮棠绫掌法的异常。
阮棠绫却未曾察觉,嘟着嘴正想埋怨季微明说话说一半呢,他已经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道:“走吧。”
“去哪儿?”阮棠绫快步跟上,不远处就是杏月楼那条街,烛火通明,想不通这么晚了还有什么生意。
季微明却对着杏月楼莞尔一笑:“恐怕让云姨把胭脂送回府要明天了,既然咱们顺路,不如就自己去拿吧。”
带着一点儿让人察觉不透的诡笑,阮棠绫顿时打了个寒颤。
是每当他沉下笑容时肃然的凌冽,只有这时才让她豁然记起,季微明并非那个玩世不恭沉迷酒色的浪荡公子,而是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的西怀郡王世子。
月光下拉长的身影遮住了地上斑驳的投落下来的树影,季微明闲散地走着,漫不经心地享受此间惬意。身旁的阮棠绫负手一步一步踩在影子上自娱自乐,是夜晚赋予的最恬静的时光。
云姨依旧没有打烊的的意思,只是走到杏月楼不远处,便听见了从里面传出来的笑声,以及一个男人的声音。
阮棠绫脚下一顿,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季微明,里面的人竟是阮肃!
联想起刚才季微明被引去伶歌坊,她顿时觉得一阵毛骨悚然,她爹?阮棠绫摇了摇头,不可能!

☆、第23章 美男出浴

阮棠绫侧头看着季微明,看他云淡风轻没有丝毫的疑惑,就好似早知阮肃在这里,更是疑心大起:“你知道我老爹在杏月楼?”
季微明点了点头,拉着阮棠绫慢慢走过去。早在他和阮棠绫第一次进杏月楼买胭脂的时候他就知道阮肃在这里,当时阮棠绫正在跟云姨闲扯,季微明坐在一旁观察杏月楼的时候便发现二楼有人。他往楼道走了几步,便闻到了一点点面香味。不是普通的饭馆的面香,而是在阮家时闻到的阮肃亲手做的那股味道。
因为好吃,所以他记住了。
回想起当时季微明邀阮肃去季府喝酒,阮肃除了面的味道,还能闻到容锦兰花。原本只是以为那是阮肃的鼻子灵通,可后来才知道云姨用的,也是容锦兰花的胭脂。
于是恍然大悟,他老丈人,敢情和这杏月楼的老板娘有那么点关系?
阮棠绫还以为季微明在怀疑阮肃派人引他去伶歌坊,损失扯着季微明的袖子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委屈像路边无人安抚的小猫,蹙着眉头低声道:“不会是我老爹的……季微明你不要怀疑我老爹……老爹不会害你的……”
看她如此焦虑,季微明反而展开眉头笑得愉悦,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怀疑我老丈人?棠棠啊,他不仅是你爹,也是我丈人。”
阮棠绫撅着嘴觉得有理,眉头转瞬舒展,松开手就往杏月楼大步走去,走了几步又放慢了脚步,弓着背掖在墙角露出半张脸。
杏月楼里的灯光暗了许多,进入阮棠绫眼帘的,是云姨一口一口慢慢吃着面条,而阮肃坐在她身旁深情地看着她,温柔让她不知道何时那个整日哼着小调擀着面条的老爹,竟然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二春。
太过美好以至于她一点都不想去打破,季微明便在她身后静静地站着,只是她不知,若是回头,便能看到一双和杏月楼里一样深情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