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采萱隔着绷带看不出伤势,不过就算是伤重,此时应该要痊愈了,要不然他怎么回来的?想到受伤,问道,“你们一起回来了多少人?全部都回来了吗?”
闻言,秦肃凛沉默下来,半晌道,“我和涂良还有麦生日夜兼程赶回来的,大军还在两百里外。”
张采萱惊讶。
似乎是看出来了她的意思,秦肃凛正色道,“我们赶回来,是为了接你们走。”
不待张采萱询问,他已经解释道,“谭公子当初被污蔑为反贼,大军开拔就是为了讨伐他。但是……可能是上面的人怀疑我们得了谭公子恩惠,故意让我们做先锋。”
张采萱听得眉心微皱,先锋可不是好词,说好听点是先锋,说难听了就是送死,还是先死的那波。
“谭公子的大军三天后会入都城,到时候肯定会大乱,我不放心你们。我和涂良还有麦生如今已是谭公子军中的人,且还算有些地位。我们的家眷如果再待在村里,难保到时候朝廷不会抓你们去威胁,我不会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采萱,跟我走好不好?”
这才对嘛。要不然他何必半夜回来,“我们什么时候走?”
秦肃凛歉然道,“现在。”
张采萱起身去收拾望归和骄阳的衣衫,又问道,“那村里别的人呢?”
秦肃凛在一旁帮忙,“谭公子会派人过来看着。只要你们走了,相信他们也不会费心抓他们了。”
当今以仁爱治天下,抓他们几个人的家眷还行,要是抓得多了,可就毁了名声了。
说走就走,张采萱动作飞快,很快收拾了两包东西,骄阳迷迷糊糊被唤醒,看到他爹已经回家,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告知要连夜离开。走到门口时,两狗跑了过来跟着他们,秦肃凛失笑,“让它们一起走。”
秦肃凛抱着望归拎着包袱,张采萱牵着骄阳出门,走到老大夫家门口时敲门,婉生出来开的,秦肃凛简单嘱咐了两句,就带着张采萱母子往村口去了。
村口守门的是张进福,而且大门根本没关,虚虚掩着,打开门就看到不远处停着两架马车。涂良已经坐在马车上了,随时准备走的样子。
张采萱上了马车,里面坐了抱琴母子几人,再加上他们一家和两狗,基本上就没地儿了。这边刚刚坐好,大门口又传来动静,麦生带着锦娘母子到了。
马车很快往欢喜镇上去了,秦肃凛和涂良两人坐在外面,抱琴抱着孩子轻声哄着,到底是孩子,又是深夜,很快,嫣儿和两个小的孩子都睡了过去。骄阳一直撑着,靠在张采萱的身上,低声问道,“娘,我们去哪里?”
张采萱和抱琴对视一眼,只见她也摇头,“不知道,不过你爹总不会害我们的。”伸手揽过他,“睡吧,一觉睡醒我们就到地方了。”
骄阳乖巧的闭眼,半晌,又听他问,“师父他们呢,不跟我们一起吗?”
张采萱见他眼睛还没睁开,显然已经困了,轻声道:“我们只是暂时离开,以后还会回去的,你师父年纪大了,半夜跟着我们颠簸也不好受对不对?”
因为有孩子在,张采萱和抱琴也不怎么说话,说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们根本不知道的目的地。还是方才她跟骄阳说的那话,总之秦肃凛不会害她就是。
马车颠簸,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她时不时掀开马车窗户的帘子一条缝往外看,看到马车路过欢喜镇,根本没进去,转道往都城方向去了。
外面得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张采萱和抱琴都昏昏欲睡,秦肃凛掀开帘子,道,“采萱,到地方了。”
张采萱顺着他掀开的帘子往外看,这地方隐约是一条巷子,跳下马车,一条巷子里各家紧门闭户,院墙高高的,除了房顶和院子里的大树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也可能是天还没有亮的缘故,各家都没开门。
似乎是被周围安静的气氛感染,一行人悄无声息的进门,然后大门关上。外面看院子不大,但进去之后别有洞天,园子里树木葱郁,这样的时节还能把园子护成这样,可见时是用了心思的。
总共两进的小院,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先前商量过,秦肃凛直接带着她进了最里面的院子,屋子里床褥桌椅都是齐全的,只差入住的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12点见
☆、第二百四十章 不舍
张采萱让骄阳去床上睡, 转身轻轻关上门回了主屋, 秦肃凛正在轻拍着望归哄他睡觉呢。她随意看了一下后院的几间屋子,发现每间都收拾得挺好, 各式用具虽不名贵, 却样样不差。她先前可是听他说了, 他们几人是赶回来的, 那这些东西就不是他们准备的了。能够在都城中有这样的小院还打理得这么精心的,且院子主人还愿意借给他们住的,只有一个人。
——谭归。
秦肃凛见她进门, 起身拉她到床前坐下,轻声道,“这边就是没有炕床, 不过方才我已经让院子里伺候的人准备碳盆送进来。”他摩挲着她的手, “采萱,这个是谭公子借给我们住的院子,你们先住着。”
张采萱皱眉,他说的是……你们?
又想起他说三日后谭归就要进都城,如今他可还是反贼呢, 朝廷通缉的画像都还在各城门口贴着,她可听村里人说过,欢喜镇上都有。这样的身份想要进都城, 只能是打进来了。都说有舍有得,借了人家这样的院子,打进来的时候秦肃凛一定是会帮忙的了。
或者说是秦肃凛已经决定帮他打进来, 所以才有他回来接她们母子出来的事情。
她有些着急,不抱希望的问,“你还要去吗?”
秦肃凛没答话,伸手将她抱住,意思显而易见。
突然门口响起敲门声,张采萱回神,“大概是送火盆的。”
秦肃凛点头,起身去开门,很快端了个火盆进来,“这个院子里有一对老夫妻,他们是照顾你们母子的。会帮你们洗衣做饭,买菜这些也是他们去,你只看好两个孩子就行。对了,我走之后,如非必要,你们都不要出门。”
见她点头,他火盆放好,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回身坐到床边,“奔波一夜,你也累了,睡吧,我看着你睡。”等你睡着了我才走。
听出来了他的意思。张采萱躺下,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看他的脸,大半年不见,他似乎更黑了些,看起来更冷淡了,眉眼也冷,只是那看着她的眼神里是温柔的,和当初一般无二。
对上那样的眼神,她就知道这个人还是当初的那个人,无论外表怎么变,对她和孩子的态度一直不变。于是,她伸手拉他,“你也累了一夜,陪我睡会儿。”
秦肃凛无奈地笑笑,不过到底脱衣上床搂住了她,渐渐地他觉得不对,怀中的人似乎不老实,一双手在他身上到处点火,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咬牙道,“采萱……”
张采萱挑眉,眼神里带着挑衅,秦肃凛翻身覆了上去。屋子里随即传出暧昧的声响。
秦肃凛一边穿衣,边嘱咐道,“这几天忍耐一下,先别出门,等我回来接你们。”从衣衫里掏出一把纸票放在张采萱枕边,有银票有房契,“这些你收着,里面有两张房契,一张是前面巷子里的小院子,那边离衙门近,住着安全。还有张是铺子,可以租或者自己做生意都成……”
张采萱的脸上满是红晕,乌发凌乱,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手撑着头含笑听着,这一会儿她心情放松,想着方才秦肃凛那样……伤口都没崩开,身上的伤势应该是不重的。
听着听着却觉得不对劲了,眉心渐渐地皱了起来,怎么听都感觉这些话在交代后事,似乎是他不回来她们母子几人也能过得好一般。
不过,她知道事情到了这里,就差最后一步他们一家就能全身而退,如果秦肃凛现在不去,只怕谭归那边不好交代,他们三人本就是提前潜回来的,不出事还好,万一军中出了内奸,还不得安到他们三人身上?
分别在即,张采萱也不想说那些晦气的话,挑眉看向枕边那堆纸,颇有深意地扫一眼床上凌乱的被子,问道,“你这样算什么?”
秦肃凛闻言,手中绑衣带的动作顿住,走到床边狠狠吻了她的唇,半晌分开,对着她满是笑意的眼睛,“你说呢?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你们。”
他走了,脚步声渐渐地远去。似乎也带走了屋子里的暖意,张采萱放下手,将被子往上拉了拉,闭上眼睛,但眼角却有可疑的水珠滑落。
突然她起身拿起衣衫往身上套,随意套过之后,拿起一旁的披风裹上,走出门口大声唤,“肃凛……”
秦肃凛正准备抬脚出后院,听到声音回头,看到张采萱站在廊下,满是泪痕,他的心里狠狠地被撞了一下,比他受伤时还要痛还要心慌,脚下比脑子更快的转身奔了回去。
张采萱扑进他的怀中,“肃凛,我还没有告诉你,我好想你。”
秦肃凛伸手抚着她的发,安抚道,“我也想你,想你们!我保证,这一次之后,我们一家再不分开。”
“你要活着回来!”张采萱补充道,“要是你不回来,我带着你的银子粮食和房契改嫁,骄阳和望归唤别人做爹……”
话没说完,唇被温热柔软的东西堵住,磨了磨,秦肃凛恨恨放开她,“你敢。”
张采萱不服输,嘴硬道,“你看我敢不敢?”
秦肃凛对上她带泪的眼,突然就心软了,轻柔的擦去她的泪,轻且慎重地道,“我会活着回来。”
张采萱站在廊下目送他离开,随着他渐渐地走远,心里也提了起来。半晌,她进屋躺下,有些奇怪自己这一次的不舍,上一回秦肃凛离开,还是走那么远她也没这么担忧。
或许……是因为他们这一次的身份。
那可是造反呢。
或许是因为昨夜确实太累,她担忧着胡思乱想,不知何时睡着了。
身旁有人揪她耳朵,睁开眼睛就看到望归对她露出四个牙齿的笑容,忍不住伸手揪他鼻子,“小坏蛋。”
望归想躲,母子两人笑闹了半晌。张采萱起身给他穿衣,屋子里有些冷,火盆虽旺,但不知是不是屋子太大,还是她住惯了炕屋,总觉得不暖和。
大概是听到了屋子里的声响,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夫人,是否需要洗漱?厨房已经准备了热水。”
张采萱这才想起秦肃凛走前似乎说过,她们母子是专门有人照顾的。她也不客气,“端进来,顺便准备些粥。”
骄阳早已醒了,正在院子里转悠呢,看看各种树木,看到张采萱抱着望归出来,笑着道,“娘,这边还有两种药材。”
看他样子,对于环境的变化似乎并没有不习惯。张采萱见状也暗暗放下了心。
吃饭的时候,骄阳好几次偷看她,到底还是忍不住问道,“娘,爹又走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我一定加更,实在是对不住,今天字少了点。明天三更,一更三千字那种!说到做到(握拳)表打我。
好像这章写的要仔细些的感觉,翻来覆去改了好几遍。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一更
“对!”张采萱对于骄阳, 以前还想着瞒他, 但知道他不同于别的孩子,比别的孩子聪慧早熟之后,好多事情就不瞒他了,“不过, 这一次你爹没出远门,快则三五日,慢则十来日就应该会回来。”
骄阳闻言,面色一喜,“真的?”
张采萱失笑,“娘什么时候骗过你?而且你爹说了,这一次他回来之后, 就再不和我们分开了。”
看得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他挺高兴,转而想起别的, 问道,“娘,师父他们留在村里,会不会有事?”
张采萱笑着摇头,“不会,过段时间,我们说不准就回去住了。你还要跟着大夫学医呢。”
此时门口传来敲门声,张采萱转身去看,一眼就看到端着托盘的妇人, 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满脸和善的笑意,“夫人,饭菜得了,您和小公子尝尝是否合胃口?”
一锅粥和几样小菜,边上还有一盘包子,看起来热气腾腾,张采萱还是昨夜蒸米糕时吃了两块,折腾一夜饿到现在,看着这些饭菜就更饿了。
张采萱抱着望归坐好 ,笑着问道,“你们吃了吗?对了,怎么称呼你?”
妇人一福,“奴婢夫君齐三,夫人唤我齐家的就行,我和孩子他爹一起照顾你们这几日,这个是……主子吩咐的。”
张采萱脸上笑容微敛,“我唤你齐婶子吧,往后还劳你们多照顾。”
妇人忙谦虚,言不敢当。
等她走了,张采萱含笑给骄阳盛粥,“多吃。”
张采萱搬进这小院子,不用秦肃凛说她也知道是谭归的院子,那这里面的人自然也是谭归手底下的人了,方才那妇人特意说出来,大概带了点提点的意思在。意思就是,这院子是谭归的,他们也是谭归吩咐的,张采萱由他们夫妻看着,谭归那边用着秦肃凛也放心些。
今天腊月二十八,住在这巷子里,丝毫感觉不到一点过年的喜庆,清静得很。
正吃饭呢,抱琴和锦娘带着孩子进来了。
抱琴忧心忡忡,“采萱,你说他们有危险吗?”
张采萱无语,这院子可不是白住的。危险肯定是有的,“他们能从那么远一路打回来,就差这最后一点点路,应该会平安无事的。”这话,既是对她们说,也是对自己说的。
张采萱和抱琴对于有人伺候这事都挺自然,毕竟以前在府上都看到过。锦娘和她们就不同了,有些拘谨,似乎话都不怎么敢说了,不过在她们两人面前,她似乎要自在些,左右看看,不远处几个大孩子正一起在树下摘叶子,整个院子就再没有别人了。她靠近两人,低声道,“采萱,抱琴,都说男人有了身份地位就会起那些花花心思……”
张采萱和抱琴对视一眼。按理说,如今他们三人正危险着呢,一般情况下,要担忧这些也是等事成了再说,锦娘现在就说这些话,会不会太早?也有点不合时宜。
不过,她这个人还是很靠谱的,会说出这种话……
两人这么看着她,锦娘的脸有些红,垂下头道,“今早上,外面留下来照顾我们母子的那姑娘留月,话里话外打听我们家麦生,而且昨晚上麦生临走前跟她嘱咐了好半天,我……有点不安心。”
张采萱哑然。
抱琴则不以为然,“嫂子,要我说,男人真有那心思,不是留月,也还有星星太阳的。”
锦娘闻言,倒是精神了些,“当初我爹看中他,就是因为他们家穷,而且他人厚道孝顺。谁知道他会有这样的运道。”
锦娘大概也觉得不好意思,转而说起幼时的趣事,有人聊天,时间过得挺快。转眼就到了午后,齐婶子给她们做了饭菜,很快天就黑了。
白天人多,倒是不觉得如何,到了夜里,张采萱住的院子还是最里面一进,安静得很。越发思念担忧秦肃凛了。
今天二十八,后天要过年了。村里还能看得到各家厨房上的青烟,哪怕不买肉菜不做米糕,也会熬些糖粥之类。看得出一些过年的气氛。
翌日早上,齐婶子送早饭进来的时候,笑道,“我们这边搬进来人,隔壁似乎看到了,今天一大早就过来拜访,被留月拦了。夫人,主子吩咐过我们,越低调越好,最好别引人注意。”
也有告诉张采萱别和外人来往的意思在。
“我明白。”张采萱看向她,试探着问道,“你知道他们何时进城吗?”
齐婶子面上笑容不变,“这个是机密,奴婢不知。”
张采萱泄气,这么干等着她心里着急,就像是一把刀搁在头顶,不知道何时落下的感觉。如果事成,往后的日子肯定好过,如果事不成……不只是秦肃凛他们,很可能院子里这些人都不会好过。
腊月二十九,她起了个大早刚好看到齐婶子挎着篮子进门,后面的齐三甚至还挑了个担子,看得到里面的肉菜,张采萱笑问,“需要买这么多吗?”
齐婶子将篮子放下,福身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临近过年,肉菜涨价不说,还不好买。明天过年,到时候更不好买了,今天我看到合适的就赶紧买回来了,明天就不用去了。”
一整天除了隔壁有时候会传来欢声笑语,过得和昨日一样安静。外头丝毫不见乱象。更别提什么打仗之类的事情了。
不过张采萱知道,谭归他们正蛰伏在都城外,找准时机就会冲进来。想到这里,她转而看向厨房中整理肉菜的齐氏夫妻,方才她可是说了明天不上街的。
转身看到骄阳正兴冲冲的往外院走,张采萱忙唤住他,“骄阳,去哪里?”
骄阳回身,并不隐瞒,张采萱对他宽和,他也养成了对她并不隐瞒的习惯。“我去找福到。”
张采萱挑眉,道,“今天别去了,陪陪望归,顺便练练字。”
骄阳有些不甘心,不过还是乖巧的回了屋子磨墨练字。
夜深人静,城门口突然就火光冲天,很快,传来隐约的喊杀声和惨叫声。喧闹的声音响彻半个都城,许多人家都点亮了烛火,张采萱听到动静,立时起身穿衣去了隔壁,骄阳正迷糊着准备出门呢,她忙拉着他出门,“今夜跟娘一起睡。”
不由分说拉着他进了这边的屋子,让他上床和望归一起睡,“你陪着弟弟,娘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大概是张采萱脸上的肃然感染了他,骄阳点头,靠着望归看着她出门。
她出门就看到抱琴抱着孩子急匆匆进门,“采萱,你说是不是……”他们动手了?
张采萱点头。
很快,锦娘也带着福到进来了,把孩子放到床上,三人坐在屋子里听着外面的动静,齐氏夫妻在门外道,“几位夫人别怕,有奴婢在,你们不会有事的。主子已经安排好了的。”
这个自然,谭归让秦肃凛他们辛苦将她们接出来,肯定不会再让她们落入朝廷手中。要不然岂不是白安排了?
张采萱她们在最里面一进院子,只能隐约听到巷子杂乱的脚步声,不用看都知道外面此时乱成一团。
突然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过来,几人对视一眼,锦娘试探着问道,“会不会是他们回来了?”
张采萱摇头,“没那么快。”
锦娘和抱琴闻言 ,面色都白了白,“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
人就是这样,很容易对号入座,尤其是心虚的时候。
很快,那叫留月的丫鬟急匆匆进来,“大娘,外面的官兵非要进来搜查。”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搜查?
齐婶子皱眉,“我去看看。”
却已经来不及了,外面的官兵紧随着留月就进来了。
为首那人却不像是一般武将,肌肤白皙,没有秦肃凛他们的冷肃不说,一身盔甲穿在他身上还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他一挥手,“让你们院子的人全部出来,奉命搜查反贼。”
齐婶子上前,满脸谄媚,“将军,我们这院子都是妇孺,哪里来的反贼?”不待那人生气,她上前一步抓住那人袖子,似乎是想要求情的样子,却塞了一个荷包到他手中,继续道,“我们这院子是周尚书府上的小院子,住的是府上管家乡下来投奔的亲戚,不好安排。她们都是农家妇人,没见过世面,将军官威厚重,恐吓着了她们。没有反贼!”最后一句话笃定非常,让人不由自主信任,“还请将军通融一二。”
那人捏了一把荷包,眉眼露出些满意之色,挥手道,“既然是周大人的院子,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反贼的。大家再去搜!”
官兵退去,他留在最后,对着齐婶子道,“我们奉命搜查反贼家眷,这边既然没有,那我们就走了。”
齐婶子闻言,面上适时多了几分感激之色,“多谢将军手下留情,将军慢走。”
齐婶子面色惶恐的送他们出去,很快回来,对着留月道,“出去,守好门户。”此时她已经恢复了往常的随和,哪里还有一点方才的谄媚。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远去,锦娘长长舒出一口气,“采萱,我总觉得他们是来找我的。”抱琴也赞同,“我觉得也是,要不然都这个时候了,还搜查什么?”抓紧打仗才要紧。
张采萱则觉得搜查是事实,但不是专门为了她们而来,毕竟她自觉自己几人没那么大的面子。谭归军中多的是能人,他们的家眷肯定也没带上,很可能和她们一般,就藏在这些巷子的小院子里。
张采萱起身,“好在走了,看看孩子们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更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二更
齐婶子还没离开, 她弯腰对着几人一福, “方才奴婢不是有意贬低各位夫人,求各位夫人恕罪。”
“没事。”锦娘挥挥手,“你打发走了他们,算是救了我们, 该我们谢谢你才对。”
说完,也急匆匆起身,还是看孩子要紧,保住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就行了,言语贬低算什么。
外面乱糟糟的各种声音传来,几人一直不出门,要是有人敲门, 也交由齐氏夫妻去应对, 不瞎出主意。
夜色渐渐地褪去,外面天光亮了起来, 蒙蒙亮的时候,都城中又起了一阵喊杀声,张采萱听得越发担忧,就怕秦肃凛他出事。
这一等就是一天,今天过年,齐婶子去吃饭置办了一桌菜,但是桌子上的几人却味同嚼蜡。吃不出味道来,还是锦娘最先放弃,放下碗筷道, 苦笑道,“采萱,抱琴,我总觉得没味道。大概是苦日子过久了,乍然吃这些肉菜还吃不惯了。”
抱琴放下碗,“别吃了吧,不要勉强。”
孩子们倒是还好,不过大点的似乎能察觉到大人之间的气氛不对,有些紧张的左看右看,张采萱见了,安抚道,“骄阳,吃完了早点睡。你说过要帮娘照顾弟弟的。”
孩子们走了,大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觑,渐渐地说起些以前的趣事熬时间。
天色渐晚,都城各种各样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张采萱的心随着声音渐小也慢慢地安定下来,结果就要出来了。目前来看,应该是好的。
南越国景安三十五年最后一天,谭归带领的大军以百姓危苦,赋税深重,暴君无道为由,于腊月二十九深夜进城,当时守城的军队毫无抵抗之力,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杀进皇宫,都城主路平安道上铺满了鲜血,清洗的时候满目暗红,三个月后还能闻见淡淡的血腥味。
皇宫之中,却并没有都城中的血腥,景安帝已经写好了退位诏书,坐在銮殿上等着谭归。事情很顺利,谭归继位,改国号顺,年号永昌,封景安帝为安王,赐居安王府。
大年初三的时候,秦肃凛他们终于回来了,彼时张采萱正抱着望归看骄阳练字,余光看到秦肃凛背着手大踏步进来,她的脸上绽开柔和的笑容,对上她温柔的眼神,他的眼神里绽开比她眼神里更温柔的笑意。
“采萱,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她如是说,语气和眼神一眼温柔。
秦肃凛他们成功了,却并不代表他们就没事情做了,每天都得进宫去商议事情。目前只是没有生命危险了而已。值得一提的是,涂良和麦生都受伤了,其中以麦生受伤最重,禀过上峰之后,锦娘带着他回村子去了,老大夫的医术很不错,还有就是锦娘在都城住不惯,总觉得格格不入,回去之后,也能安心养病。
她离开前,还跑来跟张采萱辞行,暗地里跟她说,麦生回来一天,留月总想着往他身边凑,她不想让他们再凑到一起,还是分开的好。
如今还没出事,锦娘这么说,落到外人眼中,会觉得她小心眼。她愿意跟张采萱说这些,显然是把她当做了自己人,一般人谁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小气的。
锦娘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梅花,此时正开得正旺,“你说我小气我也认了,反正我觉得在对待这样的事上,小气些很有必要。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时候我才要后悔。我是接受不了麦生有其他人的,当初我爹帮我选中他,就是知道我看起来温婉柔和,其实最是倔强,尤其是这种事情我一点都接受不了,我爹只我一个闺女,外人看来他和我娘夫妻情深,其实他不是没想过纳妾,那时候我已经十岁左右,我坚决反对,几天没进水米,差点就……爹娘终于妥协,所以我后来才会嫁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