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采萱正在翻他带回来的东西。里面确实有包点心,不过还有一包已经干成了一块块的点心,看样子不像是新鲜的。
“那是我准备给你们带回来的,结果没能带回来。”
秦肃凛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手中拿着帕子正擦头发,似乎是随意一说。
张采萱轻抚了下那包干点心,似乎抚上了他送上的心意。“你们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肃凛进门,伸手揽过她,张采萱靠在他怀中,他身上带着洗澡过后的皂夹香气,对于她来说很熟悉,时隔这么多天再次闻到,张采萱鼻子一酸,眼泪控制不住就掉了下来,“我怕你出事,你要是不回来,我们母子怎么办?”
秦肃凛抱着她,低声道:“采萱,对不住。让你担心了。”
张采萱眼泪汪汪抬起头,“我跟你说,往后你无论如何都要好好的,你要时时刻刻记得,家中还有我们母子等着你回来。”
秦肃凛伸手去擦她脸上落下的晶莹的泪,“好!”
“别哭了。”秦肃凛轻声道。
张采萱瞪他一眼,伸手擦了眼睛,她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而已,她一直不喜欢哭的。擦了眼睛,伸手去拿边上的帕子给他擦头发。
秦肃凛坐在椅子上,低声道:“那天我们去的时候很顺利,根本没遇上人。好像是他们都是等着回去的路上打劫,可能主要还是想要抢我们买好的东西。刚刚出镇子口,他们就围了上来,涂良他们都不是第一回遇上打劫,拿着锄头就冲上去了,一锄头下去,就把一个人打倒在地,头上肿了个包。”
说到这里,他轻笑出声,“打架打得多了,都知道上去必须狠,一下子就压制住他们的气势,再打伤两个人,他们就该跑了。没想到……”
“没想到欢喜镇上还会有衙差巡逻,我们先前一点没觉得不对劲。衙差上来把我们全部带去了都城府衙大牢,我们去的时候大牢还空,两天后就挤不下了。一个师爷一样的人就来跟我们说,我们这些人都是打架闹事的,如今朝廷对这个抓得尤其严格,但凡发现,每人杖责两百。”
张采萱皱眉,“不就是打架,何至于就要人命?”
两百杖下去,指定腿都打烂了,以现在的医术,基本上没救,哪怕不死,往后大概也站不起来了。
秦肃凛笑了笑,没回答她这话,接着道:“不想被杖责的,也可将功抵过,如今南越国国力空虚,匪徒到处作乱,正是缺少剿匪的官兵的时候。”
张采萱给他擦得差不多了,拿木梳给他仔细梳开。闻言,她有些怒,“他们还真能把人打死?”要不然他们怎么都没有回来的。
秦肃凛面色慎重起来,“确实是当着我们的面杖责了好几个人,而且都是专门施杖刑的人,他们,每一个人挨完两百,最能熬的那个,一百八十六杖的时候断了气。”
所以,他们其实根本没得选,只能听命。
秦肃凛摇头,“杖刑太惨了,死的时候下半身基本上已经血红一片,一开始还能叫,后来叫都叫不出了。”只剩下板子打在肉上的沉闷声,抬起时还会溅起血珠。
张采萱莫名就想起了中属于她的命运,就是这样被杖毙。兴许更惨,衙门那些人是专业的,手上知道轻重,这种杖两百的之所以活不下来,很可能是他们累了,反正都是要死,几杖打死算完。但是周府的奴仆可不会这样的活,纯粹是乱棍打死的。
她思绪飘远,秦肃凛立时就发现了,问道,“采萱,你在想什么?”
张采萱回神,“没想什么,有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肃凛讽刺的笑了笑,“什么识时务,不过是还想活下去罢了。”
张采萱正色道:“想要活下去正常,谁都不想死。”不想再说起这个,既然已经去了,目前官兵正是空缺的时候,想要回来是不可能的。转而问道,“你们平时吃什么?对了,你们有没有粮食发?”
秦肃凛顺着她的意思换了话题,“吃大锅菜,每顿一菜一汤。基本上就是青菜,油水很少。汤倒是随便喝,不过那汤……其实就是水。”
“没有馒头?”张采萱疑惑,光吃这些,还不如在家中呢,还有力气操练?
秦肃凛失笑,“有,每人一个馒头,如果关系好吃得开就有俩。”
张采萱有些心疼,“你吃的饱吗?”秦肃凛虽然家道中落,身上却从没缺少了银子,吃喝的银子足够,鸡肉和猪肉这些平时都有在吃,可能他前面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很少吃这样的饭菜。
秦肃凛回身,对上她满是心疼的眼神,失笑道:“当然,那汤可是随便喝的。”
张采萱默了下,喝个水饱么?半晌才道,“会不会很辛苦?”
其实真的辛苦,天不亮就要起来操练。他直接道:“辛苦。”
张采萱更加心疼了,想起什么,问道,“那你们每次回来可以住多久?”
“每次?”秦肃凛疑惑。
见他如此,张采萱狐疑,“那天送公文的小将军说,你们十天回来一次。”
秦肃凛失笑,“你们听错了?怎么可能十天回来一次?”
“啊!回不来?”张采萱这一次真的惊讶,不过心底又隐隐觉得秦肃凛说的是真的。秦肃凛是兵,不是衙差,那个才是可以回家的,还可以天天回家。但是官兵不同,他们天天都要操练,吃住都在军营,出来一趟可不容易。
☆、第192章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有孕
秦肃凛苦笑, “回不来。一个月左右可能能回来一次。”
张采萱一瞬间有点茫然, 如果以后他回不来,那家中就只剩下她们母子两人, 和前面那十天一样……
她回过神,问道, “你这次什么时候走?”
秦肃凛声音有些低,“明早。”
事实上根本不能等到天亮,因为他得赶去军营, 和回来的时候一样, 大概半夜就得走。
屋子里沉默下来,有股难言的气氛流淌,秦肃凛握住她的手没说话。张采萱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半晌道:“一会儿你陪我去婉生家中一趟。”
秦肃凛上下打量她, “你身子不适吗?不会是着凉了?”
张采萱伸手倒水,“没有, 去让老大夫帮忙把个平安脉,你也去看一下。”
秦肃凛再次道歉, “采萱, 对不住。”
张采萱不知道怎么说, 她当然不希望秦肃凛一直不回来, “这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往后,我们都好好的。”
秦肃凛抱住他, “我们都要好好的。”
等骄阳醒了,秦肃凛牵着他往婉生家中去。事实上骄阳大了之后,一般不要人抱,不过他也有犯懒的时候,秦肃凛往常一般都会依了他。这一次父子两人时隔这么多天没见,亲近黏糊自是不必说,比如此时,骄阳就非要他抱抱才能走。
秦肃凛蹲下身,伸手将他搂入怀中,轻声道:“骄阳快五岁了,已经是小男子汉,往后可不兴抱了,对不对?”
骄阳认真点头,秦肃凛满意,跟站在一旁含笑父子两人的张采萱道:“往后别抱他了,你累不说,也不能再这么惯着了。”
其实张采萱这几天还真没怎么抱,秦肃凛他们被抓那天,她夜里从抱琴家中将他抱回来,手臂酸软了好几天。
“有孕了,已经一个多月,往后多注意些,多吃点好的,最好是不要抱骄阳了。”老大夫收回手,笑吟吟嘱咐。
不过看到一旁的秦肃凛,他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忧心道:“你们怎么办呢?”语气里满是叹息。
秦肃凛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听到她有孕的时候,他眼睛微微瞪大,心绪难平,他和张采萱生下的孩子他自然喜欢,不过现在……他转而去看张采萱小腹,“大夫,她身子如何?孩子呢?这些日子她奔波劳累,对孩子有没有影响?”
张采萱本就有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大概是有孕了。
那边老大夫听了他的问话,摇了摇头,语气认真道:“母子都很康健,只是往后,可不能心思太重。”
秦肃凛也让老大夫把脉,他倒是没有哪里不适,只是他眉心紧皱,显然很是担忧。
张采萱再次有孕,秦肃凛并不觉得高兴,生下骄阳的时候,他就怕不能给孩子相对安全的环境,现在更是不必说,往后他回来的时间不多,谁来照顾她们母子三人呢。
回去的路上,秦肃凛忍不住道:“采萱,我们……”
张采萱伸手抚着小腹,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前几日子虽苦,但是有秦肃凛陪在一旁,他会照顾她们母子。如今……
张采萱疑惑的回望他,“嗯?”
秦肃凛看着她的眉眼,说不出想要伤害她的话来,他知道张采萱喜欢孩子,不大可能会愿意喝那什么药。再有就是,他知道落胎药伤身,尤其是女子,喝了对身子不好。
他默了下,还是说不出那样的话,只道:“等我走了,你们母子怎么办呢?”
张采萱知道他说的是肚子里孩子的事情,抬起头看向天边夕阳,温暖柔和,看样子明天又是一个晴天,“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回到家中,已经是午后,夕阳洒落在院子里,一片柔和。秦肃凛根本没歇着,转身去后院修兔子笼子。
他们家只有一间猪圈,但是兔子要分开养,不能全部塞到一起,秦肃凛原来在家的时候就拿木棍自己钉了一个,但是兔子的牙齿可尖利了,那木棍都不是什么老树,它们就能将木头都咬断了跑出来。
张采萱干脆将它们散养,喂在后院中,天天去扫。
秦肃凛说是修,其实等于重新做,看到满院子蹦哒的兔子,“干脆抓去卖了!别养了。”
张采萱摇头,“养起来又不费事。”
最要紧的是,让她下地干活,她不是不能,只是有点太累了,哪里有喂兔子简单?还有就是,她不想日子过得紧巴,骄阳已经五岁,肚子还有一个,养兔子只要不出事,就能保证她们母子三人的日子过得好,还能过的滋润,也不会缺肉吃。怎么可能不养?
秦肃凛不再多说,专门去找了先前剩下的木板,打算重新做一个兔子圈。至于原先那个,拆了当柴火烧。
张采萱想起他说的,一个月左右才能回来,干脆起身回屋继续给他做衣衫,抓紧些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再做一套出来。
等秦肃凛那边的兔子圈做好,天色已经渐渐地暗了下来,张采萱起身去厨房做饭,秦肃凛又坐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张采萱偶尔一抬眼看到灶前烧火的人,心里只觉得圆满。都说失去后才懂得珍惜,这话完全没错。当初她何时想过,她会有一天期待着秦肃凛坐在灶前给她烧火。
“一会儿我把柴火搬些到这边院子里来,以后你就不用搬了。”秦肃凛沉吟道,虽是说给张采萱听,却更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张采萱摇头拒绝,“别忙活了。早点儿睡,你不是还得起早吗?”
秦肃凛往灶里添柴,随口道:“没事,我习惯了晚睡,早了睡不着。”
昏黄的屋子里,三人相对而坐,骄阳认真扒饭,张采萱端着汤慢慢地喝,这个是秦肃凛刚才才杀一只鸡炖出来的。两人很享受这样安静温馨的气息,谁都不想开口打破。
夜里,秦肃凛执意去搬了一大堆柴火到厨房里,门口的屋檐下也堆得老高,等他回屋时,骄阳已经睡着了。而张采萱给他做的内衫也做好了,桌子上摆了几套内衫,还有两双鞋子,针脚细密,秦肃凛看得心里一暖,忍不住上前拥住她,道:“采萱,谢谢你。”
张采萱没说话,回抱住他。两人相拥半晌,秦肃凛拉着她上床,帮她脱下外衫,给她盖好被子,坐在床前,“采萱,你要是有什么不好做的活,就别勉强,可以让满树帮忙,实在不行就放着,等我回来再做。”
“你要是觉得不适,一定要过去让老大夫看看。”
“……我会尽量回来的,说不准不要一个月就能回。”
“骄阳如果不听话,该揍就揍!”
“可以多让抱琴过来找你说话,还有婉生,我昨天已经给老大夫说过,让婉生多了来陪陪你。”
“对了,还有件事……”
张采萱噗嗤一笑,秦肃凛已经在两个钟前就让她说,但是他一直在那边絮絮叨叨,根本没办法睡。
如果不是离别有些伤感,张采萱还会取笑他一番。
见她笑了,秦肃凛心底微微放松。
“什么事?”张采萱用手撑着头,兴致勃勃地问,眼神灼灼,满是笑意,哪里有想睡觉的意思。
秦肃凛伸手摸摸她的脸,“如果我不在,你和满树这样住着难免有人说闲话。我想着是不是跟他商量,让他早些成亲,然后他们夫妻都住到对面来,你也能轻松一些。你那个堂妹还能帮你干活,也能陪你说话。”
堂妹大丫自从陈满树搬到了对面,就经常送东西过来。他身上的衣衫全部都是她做的,而且如果她们家有什么好吃的,哪怕一碗肉菜也会给他送一些过来。
张采萱都碰上好多次,对于大丫的印象还不错。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想法可行,“我找机会去跟他们说。”
夜色深重,月光透过窗纸洒落一地银辉,屋子里气氛温馨 ,时不时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和低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沉沉睡去。张采萱只觉得刚刚睡着,边上的人就有了动静。
“时辰到了吗?”张采萱低声问。
秦肃凛点头,“我先去洗漱。不好让他们等我。”
这一次秦肃凛不再架马车,马儿留在家中,让满树喂着,张采萱如果要用也方便一些。
他搭涂良的马车去,这个是他们两人商量过的,涂良特意架走马车,抱琴在家中就不用喂马了。至于张采萱,家中还有满树帮忙。不过往后抱琴想要用马车,就得过来找张采萱借了。
张采萱也起身,秦肃凛按住她肩膀,“外头寒意重,你别起床。”
秦肃凛走了,张采萱披衣站在大门口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里,心里也空落落的。不过没了前些日子的担惊受怕和惊慌,无论如何,他好好的在呢。
有了心理准备,接下来的日子里,张采和以前一样过日子。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她少出门。如以前带着骄阳在路上散步,一去就是半天,现在只逛一会儿就回来了。
而大丫和陈满树的婚期已经定下,就在下个月。他们两人年纪都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就是因为没房子,陈氏虽然女儿都到了嫁人的年纪,但她其实才三十岁而已。身形瘦弱,除了皮肤黑了些,看起来不老。如果陈满树就这么和大丫成亲住在一起,外头肯定有些乱七八糟的话。
如今不同,张采萱承诺了等他们成亲过后,两人都来给他们家做长工,也就是说,不必愁房子了。
为这,陈氏还特意上门来谢。
张采萱起先完全没想过谁的忙,之所以如此,不过是因为这样自己方便。避免一些事情,还有就是,大丫从小在村里长大,干惯了农活,张采萱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都可以让她去做。
张采萱也没经常过去找抱琴,主要是家中事情多。倒是她经常过来,嫣儿喜欢热闹,一个人不肯玩儿。
“虎妞今早上又哭着回去找她娘了。”抱琴的语气带着点点感叹。
张采萱失笑,当下男子为尊。在农家更是,男人都是壮劳力,是不可或缺的。除开那些没分家的,这一次村里好多妇人就这么直接被赶鸭子上架自己当家。张采萱倒还好,本来她和秦肃凛两人就没分谁当家,秦肃凛走了,她除了觉得孤单些,有些重活不方便之外,其他都还好。
抱琴更不用说,本身他们家就是她拿主意,涂良只负责听话干活就好。涂良走了,抱琴累了不少。不过地里的活计全部请人,她们家的鸡和兔子都不多,其实也还好。
☆、第193章 第一百九十三章 炫耀
就算是锦娘, 也没听说有什么不对劲, 孩子和她自己偶尔出现在村子里。看起来和以前麦生在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只是脸上的笑容少了些,多了忧愁。
这其中, 虎妞最是让人诧异,胡彻被带走, 先前众人在村里一起去找人打探消息那几天,她每次在村口那里没得到消息都会大哭,她娘安慰半天才能勉强收住。后来得了消息 , 她倒是消停了, 不过基本上每天都要回娘家去。如今更甚,离秦肃凛他们离开已经过去了两三天,虎妞天天都要跑回娘家不说,还经常哭,好多人都看到过。
张采萱也诧异, 以前虎妞是个活泼的,没想到一成亲, 就成了这般。
这也太软了。
当然了,她小时候有爹娘和哥哥宠, 成亲后有胡彻。
胡彻这个人, 从小缺关怀, 如果说秦肃凛将他带回了正道上的话, 虎妞娘是彻底将他从那污浊的泥潭中拉出来的人。挑中他做女婿,哪怕是招赘的,某种程度上来说, 也是信任的意思。都说狗改不了吃屎,少有人会相信如胡彻这样的人会改好。
但是虎妞一家相信,所以胡彻极为感恩。这份感恩的心还落到虎妞身上,平时待她极好,两人感情也不错。就惹得虎妞如今这么放不开,当然了,也是因为有地方哭,如张采萱和抱琴这种,找谁哭呢?
“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张采萱笑着道。
“何至于就到了这种地步?”抱琴狐疑道,仔细打量张采萱神情,见她如往日一般平和,看起来秦肃凛的离开对她来说,虽然失落,影响却不大。
又嘀咕,“跟她一比,我们两人显得没心没肺的。”
张采萱笑了笑,“日子总要往下过嘛。”就算是秦肃凛前些日子一直没消息,她也将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这个世上,不是指着谁才能活下去的。
四月初二,李香香成亲。
李香香的婚事,由李氏一手操办,定的是张采萱一个隔房的堂弟,年前的时候定下的。除了李香香来的那天,张采萱后来也碰上过她两回,这个姑娘给人感觉很精明,很多好奇心,还有点口无遮拦,天真烂漫的样子。
张采萱到的时候,李家院子里还算热闹,不过也没有太多人。现在村里两家结亲,都默认在男方家吃饭,大部分的人应该都去了那边。
不过这边也还是要收贺礼的。
张采萱带着骄阳,抱琴最近经常和她一起,今天也不例外。时隔几年,张采萱和他们家如今相处冷淡,并没有比村里人熟稔。
放下贺礼,她就盘算着意思一下看看李香香,然后就和抱琴一起去李香香夫家,那边热闹,认识的人多,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不会尴尬。
而张家,张采萱一进门,好些人有意无意扫过她和抱琴,一是她们俩如今都只带着孩子在家,村里这样的很少,除了再有一个锦娘,就剩下她们俩了。抱琴好歹有爹娘,无论亲不亲,总是一家人。张采萱就不同了,她孤身一人,和最亲的大伯关系冷淡,往后出了事都没个帮忙的。
众人都用余光扫她,看向她拎着的篮子也满是好奇,不知道她送的贺礼多不多,如果她不傻,这一次就该趁着这个机会多送些,往后和张全富一家来往就顺理成章地多起来了。
张采萱隐约猜到了村里这些妇人的想法,她们倒不是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习惯了好奇,找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她和抱琴进门去时,李氏正抓着李香香的手,满脸不舍,跟嫁闺女似的,眼眶红红,殷殷嘱咐,“他们家两兄弟,你是小的那个,往后多看着你大嫂,她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好过日子,进通是个老实的,姑母不会害你……”
看到张采萱进来,李氏擦擦眼睛,“采萱来了。”又回过头去跟李香香道,“唤采萱姐姐。”
李香香嘴甜,今天还上了妆,看起来颇为娇俏,笑意盈盈唤道:“采萱姐姐。”
张采萱点点头,找了椅子坐下,余光看到一旁粘着大红喜字的一堆东西,这个就是嫁妆了。
李香香见她看过去,不好意思道,“姑母她非要给我备。我娘当初送我来时就说了,我们家不要聘礼,也没有嫁妆,姑母看不过去,从去年就开始准备了。”
语气里满是高兴,还带着点炫耀。
张采萱不想听了,立时起身,“抱琴,我们走,去进通家中,一会儿接亲过后该要吃饭了。”
李香香急了,忙道:“别,采萱姐姐,你刚来怎么就要走?我说错话了吗?”
张采萱回头,“你没错,是我有些急。大喜的日子,你开开心心的啊。”
说完就走。
外头吴氏看到她们出来,有些奇怪,“采萱,你这么快就出来了?”
张采萱点头道,“嗯,我想早点回。”
很快出了张家的院子,抱琴低声道,“她什么意思啊?”
“还能有什么意思,人家只是小姑娘,她不懂嘛。”张采萱语气里带着点讽刺的笑意,方才她要是真要计较,稍微反驳一下,肯定这番话就说出来了。
抱琴哑然。
仔细说起来李香香的话确实没错,姑母对她好,甚至是比她娘对她还要好。毕竟她娘嫁妆都不给她备 ,而这个姑母又给她备得太多。她有些苦恼。但是这话在张采萱面前说,这怎么听,都觉得有点不对。
当初张采萱成亲,李氏送过来一床被子,其他就再没了别的东西。本来张采萱和李香香都是李氏的侄女,但目前看来,显然是李香香在李氏心目中的地位要高些。
抱琴愤愤不平道,“当初卖了你才养活了一家人,怎么算也应该你要亲些,那份嫁妆应该给你备上才对。”
张采萱清楚,她就是再嘴甜,李氏也不可能那样给她备嫁妆,除非是当初她没有闹着要搬走,房子和地就这么不要了全部给他们,那样的话,说不准李氏也会帮她备一份厚重的嫁妆。
张采萱也不是不平这个,只是不喜欢李香香那种语气,她分明就是告诉张采萱,李氏疼她。
张采萱不需要李氏疼,但她也不喜欢听别人在她面前刻意说这种话。
“走,吃过饭回家。”张采萱拉她一把,“别生气了,我都不生气。”
张采萱确实没生气,她如今和张全富一家生疏至此想,其实她自己要占主要原因。李氏和她都不熟悉,更别提李香香这个李氏的侄女了,要不然她嫁到村里,张采萱根本不认识她。
如今村里的席面还是虎妞娘和村长媳妇掌厨,今天虎妞也去厨房帮她娘了,张采萱和抱琴坐在角落的一张桌子上,天气暖和,就当晒太阳了,骄阳和嫣儿已经跑到另外一边和那些孩子玩去了。
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开席,张采萱旁边突然坐下了几个人,她转眼去看,是陈氏带着两个女儿。
陈氏说起来是她长辈,张采萱看清是她后,含笑唤道:“婶子。”
陈氏笑了笑,有些羞涩,“采萱,过几天就是我们家大丫的喜事,你可一定要早点来。”
张采萱笑开,“当然。婶子就是不说,我也会早些来的。”
见张采萱态度和缓,她松了口气,低声道:“往后,大丫和满树还要劳烦你多担待,他们要是哪点不对,你尽管说,大丫从小就勤快,闲不下来,你尽管使唤。”
张采萱失笑,“我还要劳烦大丫陪陪我呢。”
陈氏当然知道,陈满树和大丫的婚事之所以最先被张采萱提起,就是因为如今秦肃凛不在,陈满树再和张采萱那样住,外人难免说闲话。
当初张采萱和秦肃凛就是对门住着,但那是两个院子。
如今虽然也还是两个院子,但外头圈起来了,看起来就跟一户人家一样。最好的办法就是,辞了陈满树,张全采萱一个人住。
但是对张采萱来说不太可能,他们家那么多暖房得有人照看,还有兔子草每日也要备不少。请人是一定要请的,而且还得是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