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那边的刘家胡家,就是顾家也让顾书去瞧瞧。好久不出门,似乎大家的皮肤都捂白了些。
一直顺着众人去的方向走,才发现吵闹的声音在村口。走的越近,越能听到妇人的叫骂声,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奇怪的是,村里都没人制止。似乎也没有人劝架。
如果正常情形下,有人这样胡闹,村长早就开始斥责了。村里的妇人,也没有敢顶着村长的斥责继续叫骂的。
虎妞和张采萱走在一起,低声道:“采萱姐姐,出了何事?”
张采萱摇头,“不知道。”
虎妞往前探头看了半晌,“好像是村口,看守大门的那个屋子门口。”
听到这个,张采萱眼皮跳了跳,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他们守门那天的那个女子声音。
张采萱不觉得那个姑娘对秦肃凛有多少感情,要不然肯定忍不住要往村西过来。她要是真有意思,又一直不到村西的话,两个月闭门不出,过后谁还记得谁?
他们走近村口宽敞的地方,远远的就看到大门口处一个妇人揪着一个纤细的女子不放。
边上的村长媳妇想要拉她,她不管不管伸手一甩,怒气冲冲,又要去抓,“个不要脸的小娼妇,欺负到老娘头上了啊?你要是真没有吃的,好话说了老娘施舍你一点粮食,他娘的你跑来勾引男人……”
连村长媳妇的面子都不给,显然是气得狠了。
走近了才看到,揪人的那个是平娘,她本就下巴微尖看起来刻薄,此时配上她口中的咒骂,更显得尖酸刻薄。
“别吵了。”全义伸手拉她,满脸寒意,斥道:“丢不丢人?”
平娘手一甩,生生把毫无防备的全义甩开,他没站稳踉跄一下,平娘不怕他生气不说,还犹自不甘心,连他一起骂,“丢什么人?你们做了丑事都不怕,我怕什么?不丢我的人。”
“拿老娘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来送人,张全义,你倒是够大方啊。”
村长背着手站在一旁,眉心紧皱,显然他也觉得为难。
张采萱转而看向那年轻女子,一身细布衣衫上,手肘和衣摆处还有两处补丁,针脚细密,看得出来是个手巧的。此时正捂着头低泣,头发散乱,手指之间露出来的脸上看得到抓痕,露出几点血珠。
低低的带着哭音的语声从她指缝间传来,“大娘,你误会了……”
平娘怒了,上前伸手就挠,不止如此,她还特意去扯她的颈间的衣衫,“误会个屁,都抱在一起了还说什么误会?滚到床上去是不是也是误会啊?老娘把你这衣衫扯开也是误会了?反正你脸都不要了,还拿衣衫干什么?”
平娘没扯开,那女子似乎有防备,抓住衣领不松手。也可能是平娘收了力道。
“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你爹娘怎么教的?是不是从小就教你怎么吊着男人给你好处?”
女子羞愤,“大娘,您要是再这么说,我就只能死……”
平娘打断她,满脸愤怒,“去啊!你去死,死透了我就给你买棺材。这么多人面前我说话算话。”
平娘越说越怒,甚至伸手推她,往那房子的墙上撞。
事实上张采萱他们过来这半天,平娘都只是抓她衣衫,一开始扭着不放也被村长媳妇她们拉开了。此时她狠狠撞那女子,村里人都忍不住了,“别吵了,真闹出人命来就不好了。”
“……他婶,你消消气。”
“平娘,你别有理闹成了没理 ,吃亏的还是你。”
“嫂子,别把人打坏了,那时候真赖着你了。”
众人纷纷劝说,村长媳妇她们再一次围上去拉开了两人,平娘挣扎半天,挣脱不开,眼泪就流了出来,“张全义,我嫁给你二十多年,给你生儿育女,洗衣做饭,家里家外一把抓,我哪点对不住你,临了了你要弄出这些事情来羞辱我。这个小妖精根本不是好人,你还以为她喜欢你是不是?我早就听说她经常跑到村口这边,专门陪人聊天解闷,你还真以为她有几分真心……”
张采萱听到这里,和秦肃凛对视一眼。
方才那姑娘一开口,张采萱就认出来了,那天就是她跑到村口来问秦肃凛的。这么一看,这姑娘未必就清白,平娘虽不讲道理,这话还是应该有几分可信度。
女子急得直哭,“大娘,您真误会我了,我真没有那心思。都说寡妇难为,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包括村长,“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么多人欺负你一个孀妇?”
女子不答,捂着脸肩膀颤抖,瘦削的身子不堪重负般微弯,哭声不大,断断续续的,却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听了的人都觉得心里堵,难受得慌。
“当家的,你当初走时,为何不带我一起走,留我在这世上被人磋磨……”
方才村长质问的话倒显得他不近人情,真的欺负了她一般。
好些男人已经不忍的别看脸去。实在是有点惨,头发散乱,衣衫不整,鞋子都掉了一只,脸上还有抓痕和泪痕,哭得直不起身子。村里的妇人一哭,都是嚎啕,边哭还要叫骂的。这样哭得楚楚可怜的,几乎看不到。
当然了,好些妇人就是哭,外人也是看不到的。
平娘哭不过她,眼看着在场好多人都开始可怜她了。她气不过,擦一把眼泪,冷笑道,“真要是那么放不下,你怎么不随他去?还在这里和有妇之夫勾勾搭搭,说我冤枉你,你们两人抱在一起是我亲眼所见,你这样不守贞节不要脸的的女人,前几十年是要被浸猪笼沉塘的。你要是现在死了,我还真高看你一眼。”
村长皱眉,以前虽是这样。但各村早已废了这样的惩罚,如今朝廷可是有律法的,妇人通奸可以去告官,自有衙门来断,可不兴以前那套。
再说了,孙氏不是村里人,只是村里的客人,他们可无权处置。
见平娘不依不饶还要再说,村长斥道:“别说死不死的,大过年的不吉利。”
平娘不服气,被村长眼神沉沉看一眼,瑟缩了下,不敢再说了,不过眼神还不甘心的往孙氏那边怒瞪。
村长也不管她,转而看向孙氏,沉声问,“孙氏,你不是村里人,又是女子,不需要守门,你跑到村口来做什么?”
孙氏理直气壮,擦了下眼泪道:“我来看看今天有没有人,明天轮到我姨父,他跟我说了,如果没人,他就提前一天来。”
张采萱默了下,扫了一眼秦肃凛,真心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姨父到底是哪天呢?前几天张采萱他们来的时候她就说是明天。
而且她这么一说,还把她姨父牵扯出来了。
张采萱不知道她姨父是谁,她甚至没看到过这女子。
村长眼神沉沉的看着她,“我是要去找五叔来问的。”
孙氏满脸肃然,苍白的面上没有丝毫心虚,“你去找,真是我姨父让我来的。”
听到村长唤五叔,张采萱也知道这女子为何丝毫不惧了。村长的五叔就是当初给她造房子的五爷爷,年纪已经大了,尤其这几年天气不好,身子越发虚弱,当初给张采萱造房子时的意气风发已经不在,苍老许多,身子都微微佝偻了。不过他帮了村里人许多,因为年纪大了,人也厚道,好多人都颇为敬重他。
如果他打定主意要保孙氏,村里人很可能会轻轻放下。
张采萱听着周围人的低声议论,尤其是各家妇人的议论。其实整个青山村的人住得密集,真的住得近的邻居只有一墙之隔,夫妻悄悄话说大声些隔壁都能听到。所以说,根本就没有秘密。
他们住在村西不知道,这些住在村里尤其靠近村口这边的人,好多人都门清。
有妇人恨恨低声道:“忒不要脸。村长改成一个人守门之后,她天天往这边跑。”
“是啊,那天我也看到了。还疑惑来着。今天才知道……”
“五叔一辈子厚道的名声,可别被这不要脸的毁了。”
“五叔才不会,没看他虽然留下孙氏,却和她隔开住,让她自己开伙吗?”
“五叔就不该留下她,就是因为没有粮食,她一个女人,只能从村里这些人口中抠粮食了。”
已经有人去找张古诚了。很快就看到有人搀着他过来,一个冬日没看到,他似乎更加苍老了,才六十岁左右的人,身子佝偻,满脸皱纹。
张古诚看了一眼被众人围在中间,对着他投去求救目光的孙氏,直接道:“别问我,我不知道她干了些什么,要是做了不该做的,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孙氏闻言,面色更加苍白,伸手捂着脸又要开哭。平娘哪里由得她,顿时上前跪在张古诚面前,“五叔,您要给我做主,今天全义看门,现在只有一个人看门,她跑到村头这边跟他借粮食,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做午饭的时候发现粮食不对,我就跑来问问全义是不是借出去了我不知道,但是我真没想到……没想到他们俩在屋中抱在一起……”
平娘特意强调了孙氏在张全义一个人的时候跑来纠缠。众人的面色都不对了,尤其是靠近村西的几户人家,他们可都是一个人守门的,天气冷了,谁愿意跑到村西来?所以,看门的人大半都只有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要是发生点什么,还真有可能。
一个妇人的怒骂的声音又起,却是在人群边缘,“好啊,我还说家中粮食这么好端端的少了一碗,原来是你这个不老实的拿来讨好小妖精了,你想我们一家人饿死是不是?”
☆、第179章 第一百七十九章 辩驳
众人不妨这边又闹起来了,转眼去看, 只见两个平时里在村中几乎是隐形人般的夫妻, 夫妻两人都沉默寡言, 熟悉的人也不多。
没想到孙氏居然也问他们要了粮食。
那妇人身形不高, 不胖不瘦的,长相也寻常,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妇人, 满脸怒气冲冲, 冲上前去,手指几乎指到她的脸上,“你今天必须把粮食还我们, 要不然我跟你拼命。”又回过头,看向满脸不自在又有些愤怒的中年男子,丝毫不惧怕他恶狠狠的眼神, “天杀的,居然骗我被偷了,一问三不知,原来是拿来接济这个小妖精了。老娘哪点对不起你, 你要去勾搭她?”
那男人拉她一把, “丢不丢人?”
妇人冷笑,“哟, 你们都不怕,我怕个屁。问问大家,你们这对奸夫□□丢人还是我丢人?老娘没做那不要脸的事, 不怕丢人。”
她说得理直气壮,手上动作加大,一把推开他,看向孙氏,“快点的,粮食还来,我也不讹你,一碗粮食还了就行,至于我孩子他爹和你之间的事情,完全是你情我愿……”
见孙氏要说话,妇人甩手,“别跟扯那些没用的。”
她咄咄逼人,孙氏往后小退了一步,那男子赶紧去拉,“别说了,就当被偷了。”
妇人再次甩开他,越发生气,“真要是被偷还好了,你拿我和儿子媳妇省下来的粮食去养小妖精,我宁愿拿来喂猪都不给你。”
这时,这边又有夫妻开始吵,全礼怒道:“不关我事,我没有。”
他媳妇不依不饶,“前几天你一个人在这里守门,我就不相信她没有来找你。”
全礼的眼神有些闪躲,怒道:“来了,我让她走了。”又低声哄,“别闹,让人看笑话,我有没有,你还不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暗示意味十足。
全礼媳妇顿时就哑了,有些羞又努力稳住,嘴角却已经勾了起来,瞪他一样,“回去再收拾你。”
张采萱在一旁看,心里颇觉得奇异,原来各家的妇人也不是那么逆来顺受,遇上这种事情的时候,也不会默默咽下。
不过也看得出,她们平时的地位不甚高,比如张全义,还有那中年男子,他们俩人确实是说不清楚的。张全义还好些,被抓个正着,只搂抱,再深一些的事情没来得及做。被抓个正着还那么凶,可见他们根本没把媳妇当回事。
那中年男子可就不同了,一碗粮食,如果是大碗,得快有一斤了,省着点吃煮糊糊的话,一大家子能吃一天了。他就这么送出去,村里人可没有这么大方的。
别说什么借不借的,孙氏一个寄人篱下还不得主人家喜欢的客人,拿什么还?
只要不是个傻子,都不会粮食给她。
村口吵吵闹闹的,村长眉心越皱越紧,声音威严道:“孙氏,你不知检点,和有妇之夫勾搭,骗人粮食,你认不认?”
在场的几对夫妻吵起来时,孙氏就一句话不再解释,只蒙着头哭,此时闻言抬头,“我不认。他们说粮食给我了?”
她满脸悲愤,眼神悲戚的一一扫过众人,“你们家粮食少了就是他们给我了?谁看到了?你们这是看我是外村人又没有人撑腰,故意将贼赃往我身上栽。我要是真拿了我就认了,最起码我填了肚子不吃亏,但你们这么空口白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是我拿了,我不认!”
“今天不说清楚,我就不走,哪怕现在报官不方便,你们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她说的义正言辞,语气肃然,毫无心虚之态。
看到她如此,好些人露出狐疑的神情,毕竟孙氏出门看到的人不多,只有偶尔出门还要刚好撞上她才能看到。这么冷的天,谁也不会特意跑到村西来看她到底干了什么。
张古诚长长叹口气,“你走,别住在这里了,我早就说了,我们家没有你的粮食吃,再住下去,你拿什么为生?”
张古诚边上,还有两个年轻男子,就是他儿子了,平时和村长一家关系不错,看着孙氏的眼神满是不善,偶尔扫过都是厌恶的神情。
孙氏不敢置信,“姨父,我在这世上只有你们一门亲戚了,你让我走,岂不是让我去死?”
她看向众人,这里面好多人都是事不关己,只是在闹得太凶的时候才会伸手拉开她们,而且都是拉偏架,几次纠缠下来她明明不落下风,就是因为她们拉架,结果她的脸都被挠了几下,此时火辣辣的疼。他们的眼神里有不屑,有好奇,有鄙视,还有些是厌恶,仿佛她是什么肮脏的东西一般。
孙氏的眼泪唰得下来了,不知是为了此时的千夫所指还是这命运,哭道:“姨父,是你让我到村口来的啊。你说村里人照顾你,不要你守门,但是这种天气好多人都不愿意来受冻,说不准村口的屋子就没人,你不放心,特意让我过来看,来了就给我一天的粮食……”
她说得有理有据,已经有人怀疑的看向张古诚。
张古诚并不生气,只摇摇头,“走,我们家是留不下你了。”
孙氏见他语气平静却决绝,知道再无商量余地,转而看向村长,哀求道:“村长大哥,你救救我的命啊,这种天气让我走,跟让我死有什么区别?”
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村长媳妇顿时就怒了,“村长就村长,还什么村长大哥?你想要勾引谁!”
她转而看向人群,“要我说,这个女人就不能留,留下了她,各家日子都过得不安生了,还得时不时担心家中的粮食会不会少,可别把我们村的风气带坏了,她这么做,跟暗娼有什么区别?”
众人一惊,这话虽然粗俗,仔细想来村长媳妇说得没错。其实先前好多人都气愤于孙氏的勾引和家中的粮食。此时才想起来,村里可还有不少闺女,真要是让孙氏再住下去,对姑娘们的名声可不好。就像是村长媳妇说的,别带坏了风气。别让她教坏了小姑娘才是要紧的。
孙氏的眼泪不停往下掉,哭道:“大嫂,你也是女人,何必为难我?”
村长媳妇抱臂,“我是女人,但我不会如你一般不自重,你自己都轻贱自己,还想要谁看得起你?”
“我不自重?哈哈哈哈……”孙氏疯狂大笑,“我只怨这不公的命,同人不同命,老天不公!”
她突然就转身往屋子的墙上撞去,村长媳妇离她最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孙氏只碰到墙后就再不能往前。
村长媳妇还没说话,平娘上前,一把将她拉开墙边,道:“你想要死也不能死在我们村,出去再死。”
赵鹃站在一旁,低声道:“这种天气,出门不好?”
众人看向村口,满满都是白雪,一脚下去小腿都没了,这种天气让孙氏走……
“我给你两个选择。”张古诚满脸严肃,“一是立时就走,回去收拾了包袱,凡是你屋子里的东西你都可以带走。二是老老实实住在里面,除了去茅房不能出来,饭菜我让你两个嫂子给你送。再发现你出门一次,你就给我搬走。”
孙氏低着头,半晌道:“我要住下。”
张古诚点头,转而看向众人,“大家放心,我会看好她的。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安分的才让她自己住。没想到她做出这些丑事。”
“我没有。”孙氏还在反驳。
孙氏看起来温婉 ,说话不疾不徐,年轻又轻,见人就带笑,丝毫没有狐媚之气,衣衫也普通,看到她的人都不会往那边想。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再起
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人,但是不代表她就没做, 眼看着她信誓旦旦, 不知情的人已经有些相信。平娘不满,“我看在五叔的面上不跟你计较, 你还真以为我怕了你是不是?你没有, 岂不是说我胡编乱造溜大家玩儿?这么冷的天, 要不是你不知检点不要脸干出勾引有妇之夫的事, 你以为我们大家愿意跑来跟你扯。”
孙氏眼眶红红,倔强的看着她。周围的人都没说话。好多人是看在张古诚的面上, 毕竟他都说了让孙氏继续住在他家, 无论是因为可怜她还是怕这种天气逼死人, 总之他提出要看着孙氏, 大家就得给他这个面子。
周围一大堆人围着他们,孙氏又满脸委屈,平娘见了, 越发生气,又要伸手打人,“搞得我欺负你一样,老娘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吃我家的粮食, 还睡老娘的男人, 被欺负的是我。”
孙氏微微往后一避。
张采萱看着她如此,以女人的直觉来说,那天孙氏跑来唤秦肃凛时, 那样的声音不可能没有心思,也就是说,孙氏并不无辜。
平娘张牙舞爪,如果这时候有外村的人看到,还以为他们这么多人欺负孙氏一个年轻小寡妇。
村长媳妇不耐烦了,好多人都冷得缩脖子,鼻涕直流,回去指不定就要着凉,要是得了风寒,还得花粮食配药回来熬,想到这些,她语气不甚好,“孙氏,你也别哭了,你说是五叔让你来的,那他们呢,有他们在,怎么也轮不到叫你一个女子来。再不济还有两弟妹呢,那些侄子都是吃干饭的不成?轮得到你?”
村长媳妇伸手指向扶着张古诚的两人。众人恍然,这种天气跑到村口,再怎样也不会让一个女子来,再说了,孙氏是寡妇,如陈满树的姑母陈氏那样,也是年纪轻轻守寡,人家平时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人编排她。
张古诚知道她的身份,以他厚道的性子,又怎会特意让她来?
孙氏的哭音一顿,待想要再哭时,虎妞娘上前,冷笑道:“别哭了,事情到底如何我们心里都清楚,不是你委屈半天我们就会忘记了的。”
说完,看向张古诚,“五叔,您厚道了一辈子,帮村里人许多忙,尤其是这几年,我们都承您的情,但是您辛辛苦苦攒的好名声不是让她这么败的,今天村里大部分的人来了,事实如何大家都是有眼睛的,她怎么掰扯都没用。五叔,您带她回去好好看着,别再放她出来祸害人了,等天气转好可以出去了,就让她走。”
张古诚长长叹口气,“我没有让她来看村口有没有人。你们照顾我我知道,我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人,等开春后我会补起来的。”
“至于她……全由,带她回去,你们离她远些,平时别往她那边去。”
语气肃然。
全由是张古诚的大儿子,闻言点头,厌恶的扫一眼孙氏,“爹,我们回去,她要是不乐意回更好。”
张古诚瞪着他,“带她回去。放她在村里闲逛祸害人呢。”
众人默了下,张古诚这话细究起来也没错,因为孙氏,今天在场上当众吵起来的就有三对夫妻,余下的还有好些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看样子也有事,只是“懂事”的没有闹起来罢了。
孙氏被村长媳妇和虎妞娘说过之后,转而去看围观人群,见他们根本都事不关己,想要有的同情和怜惜根本没有,倒是好多妇人都满是厌恶。顿时也不敢再闹,乖乖的跟着全由媳妇走了。
村长摆摆手,“大家都回,别着凉了,要过年了,大家都好好准备,过个好年。说不准明年不需要那么多的税粮了呢。”
最后这几句话,算是村长的祝福,大概也是他的新年愿望。
村里最近好多人定下亲事,都等着开春之后办喜事,好多人暗暗明年的席面,别的东西可以省,席面无论如何都不能太差,去年刘家那婚事,村里现在还有人说呢,实在是太差了。
张采萱没有喜事要办,不着急这些,和秦肃凛一起慢悠悠打算回家。张古诚在村里挺有威信,他说的话还是管用的,大家也都相信她,不觉得孙氏还有出来的可能。
如今已经是腊月初了,两人回家后赶紧打了热水给骄阳洗脸洗脚,洗过之后就没那么冷了。
张采萱来了兴致,不出门觉得外头冷得不行,出门之后回来似乎也能忍受,干脆打了些白米泡了做米糕。
骄阳是很喜欢吃那些甜甜的东西的,只是米糕做一次太麻烦,而且费时费力,张采萱一般是不愿意做的。
渐渐地就到了腊月二十,眼看着就要过年,村里各家都带上了喜庆,做新衣的,做米糕的,哪怕是下地干活的,都能看出来几分过年的喜气来。
要说人真的是奇怪的物种,前几年有灾情,各家的日子开始困难,只觉得没有希望。现在虽然没有灾了,但朝廷收税粮太多,如果真要是靠地里的收成来填饱肚子,只怕真的要饿死人了。说起来现在和以前的情形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还要恶劣些,但村里人却比以前似乎多了几分精神气。就好像悲观的人现在变得乐观起来,在这样难的日子里,努力让自己过的好些。
张采萱虽然不缺吃喝,但还是希望生活的环境平和些。她不缺这些,但在别人缺衣少粮的时候,她也不能过的太好,最起码不能对外过的太好。
要不然就如顾家一般,比村里人条件好太多的时候,就少了那份嫉妒心,只能仰望。
但张采萱不行,秦肃凛在村里多年,都知道他不缺银子,但也不会太富裕,要不然也不会到这村里来一住就是这么多年。张采萱更不用说,她做丫鬟回来,要是银子太多,还不知道村里人怎么编排呢。
别看村里人平和,凡事事不关己不理会,但是张采萱看到过他们孤立平娘一家的情形,还有惹了众怒的孙氏,真的是走在路上都没有人跟你打招呼那种。
最近已经没有下雪了,西山上白茫茫的一片渐渐地往上移,露出底下枯败的林子来,看得到的,树木越发稀少,村里的暖房太多,还要备下烧炕的柴火,这两年砍得厉害。
虽然天气还冷 ,但路上的雪也少了许多,雪水化后路上满是泥泞,不过也比前段时间满是雪的时候好走许多,最起码不用担心踩空过后摔跤。
这样的情形下,想要上山砍柴的人也可以去了,不怕冷的也可以去地里收拾杂草了。还有村里那边的人想要到村西这边来走动也比较方便。
抱琴这个闲不住的,路上的雪水化后,她还和涂良带着孩子过来玩了半天。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路上不好走,涂良要扶着她,嫣儿就不好走了,倒不是不能走,只是跑一趟之后那身衣衫肯定是要换下来洗。抱琴有孕,家中的活大半又落到了涂良身上,张采萱干脆帮他们将嫣儿送回去,免得她弄脏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