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来贺喜, 倒像是来寻仇。
她看向人群中的老侯夫人。顾知语上前一步,福身道, “郡主是贵客,能亲自上门贺喜, 是侯府的荣幸。”
康平郡主看她一眼,转而看向一身红衣柔美婉约站在原地始终一言不发的新娘子孙怡菁,眼神沉沉,冷声问,“现在是不是该迎新娘子进门了?我等着观礼呢。”
喜婆如梦初醒,忙说了贺词让新娘子跨火盆,康平郡主在一旁虎视眈眈,周围的人哪怕不怕郡主,也不会刻意在这个时候触她霉头,所以,围观众人虽多,却一片安静,也毫无喜庆可言了。
柳成延含笑的眉眼早已冷了下来,实在笑不出来,边上孙怡菁虽看不到脸,他却能感觉到她的僵硬。
一直到了正堂,康平郡主都只在一旁背着手看着,并未出声阻拦,众人都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只要新人拜了堂,就算是礼成了。
柳远骞和金氏落座,新人正准备拜堂,就听康平郡主含笑问,“若是我一刀杀了新娘子,今日这婚事是不是就不……”
“康平,你太胡闹了。”一声年纪男子冷冽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众人抬眼一看,纷纷行礼,“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赵理摆摆手,上前拉住康平郡主的袖子,皱眉道,“别闹,侯府大喜日子,你来观礼就别多说话。堂堂郡主又不愁嫁,天底下的男儿都随你挑选,只要不是脑子有病的都不会拒绝。至于那脑子不清楚的,根本就配不上你。”
脑子不清楚的柳成延脸色难看起来,却也不好反驳。跟郡主他还能分辨一二,在皇子面前却不敢放肆。
赵理眼神沉沉扫一眼相拥的新人,对着柳远骞缓和了语气,“康平年纪小胡闹了些,还望侯爷多担待。”
柳远骞忙欠身,“二皇子言重。”
赵理点头,拉了康平站在一旁,“那就开始吧。”
拜堂时除了气氛冷凝些,还算顺利。之后新人被送回屋子。也有人起哄,正堂里重新热闹起来,又有柳远骞和柳成嵇招呼众人落座,很快就看不出方才的冷凝的气氛了。
顾知语去招待女眷的厅中转了一圈,远远的还看到许氏和老夫人坐在桌子上,面上已经看不出在世安院的僵硬了,正含笑和周围的夫人说话。
她没过去,和几家侯府的夫人打过招呼,刚好廖氏和柳成悦过来找她一起去柳成延的世延院。路上又遇上了曾芸儿,这姑娘今日一身浅粉,外罩一件薄纱,这也罢了,勉强看得出喜庆,但偏偏那薄纱是墨色的,更衬得她纤弱和楚楚可怜。似乎比起上一次见面她又瘦了些。
顾知语扫一眼就算了,如今可是金氏掌家,金氏都不管,她就更不会管了。
世延院和世安院毗邻,不过因为院子够大,走起来还是有段距离。顾知语一行人到的时候,院子里只剩下伺候的人,屋子里喜婆正说吉祥话,看样子已经揭了盖头了。
她们也没直接进去,就站在院子里等,廖氏看一眼那边树下的曾芸儿,此时她正手中拿着一片绿色的树叶垂眼认真看着,看样子似乎在伤神,低低嗤笑一声,“也不知道大嫂怎么管家的,今天这样的日子还让她穿这样的衣衫出来,要是今天我儿子成亲,我非得不让她出院子。”
顾知语不想接这话,看向一旁的柳成悦,笑着问道,“成悦的婚事可快了?”反正她是听说老侯夫人在帮忙相看了。
柳成悦顿时就羞红了脸,跺跺脚道,“大嫂……”
这姑娘平日里不太喜欢出门,对她倒是挺尊敬,也不多话,顾知语对她没什么恶感,笑着道,“到时候我给你添妆,你想要什么可以先偷偷跟我说,我给你备。”
刚好屋子门打开,柳成悦松了一口气,“大嫂别说这个了,我们进去看看二嫂吧。”
喜婆满脸笑容走出,对着几人福身后就由嬷嬷带了出去。很快柳成延也出来了,对着廖氏一礼,“劳烦二婶和大嫂帮我照顾怡菁了。”
廖氏笑开,“这才刚成亲就护上了?”
柳成延有些无奈,“怡菁今日才到侯府,陌生的地方总会害怕的。”
廖氏不耐烦摆摆手,“去吧去吧,放心啊。”
屋子里,满屋喜庆,孙怡菁一身大红衣衫坐在桌子边,因为喝酒的缘故颊上带着绯色,廖氏踏进门就笑道,“我来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神仙人儿,让我们家二公子依依不舍。”
廖氏最是喜欢取笑新娘子,顾知语有些无奈。脚下随着她踏进门,一眼就看到门口出孙怡菁的陪嫁丫鬟,“你去大厨房给你们夫人端些她喜欢的饭菜来。”又吩咐身后的喜桃,“你陪着她去。”
丫鬟福身,“多谢世子夫人挂念,只是方才二公子已经吩咐人去端了。”
也对!顾知语恍然,以柳成延对孙怡菁的心思,当然不可能会想不到这些。
孙怡菁起身给她福身,“大嫂。”
顾知语含笑,“饿了吧?别太拘谨,想要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孙怡菁羞涩的低下头。
“二嫂长得真好看。”柔和的女子声响起。
顾知语抬眼望去,只见曾芸儿满脸艳羡打量孙怡菁浑身上下,“这衣衫料子也好,挺贵的吧?”
说起衣衫料子,孙怡菁的脸上多了几分自得,“这是丝锦,最近添翠阁才新出的。价钱确实高,不过对于各家勋贵来说还好。”
如今京城中各家勋贵可都是跟着当今皇上征战天下的,家中各种金银是最多的。包括平时简约的伯府,也是不缺银子的。
这话在顾知语和廖氏面前来说并没有不对,但是曾芸儿脸上的笑容却了收起来,垂下头弱弱道,“二表嫂说得对。”语气里满是自怜。
柳成悦见她如此,立马起身和她分开,“你可别哭。今日大喜的日子,要是被母亲知道你哭了,可不会和大哥成亲那日一样轻饶了你!”
曾芸儿忙拿帕子捂住脸,“我尽量……我想我爹娘了……”
柳成悦黑了脸。想爹娘,这是说侯府亏待了她的意思?
就是廖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冷笑一声,“到底是小门小户小家子气。”
此话一出,曾芸儿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顾知语皱眉,孙怡菁的脸色也不好看,廖氏不以为然,“今日可是你二表哥大喜,要是再哭下去,可能你那好姨母也不会轻饶了你。”
曾芸儿闻言忙抬手擦脸,一边还忍不住打嗝,柳成悦叹口气,余光看一眼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的孙怡菁,道,“表姐,你还是先回去吧。要是喜欢二表嫂,什么时候都可以来的。”
曾芸儿哭哭啼啼带着丫鬟走了,屋子里总算是安静下来,孙怡菁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其实陪新娘子也挺乏味,好在有廖氏在倒不会冷场,顾知语看着外面的天色,盘算着送客的时辰。
“我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美人。”却有女子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顾知语仔细一听,和廖氏对视一眼后,看向孙怡菁。
外头那分明就是康平郡主的声音。
顾知语几人忙打开门出去,一眼就看到郡主被丫鬟扶着正跌跌撞撞的往屋子这边来。今日柳成延大喜,新房这边确实可以有女眷过来看新娘子,但那得是很亲近的女眷才行。
老侯夫人和金氏急匆匆赶来,后面还跟着一群花红柳绿,都是来看热闹的各家夫人,老侯夫人语气沉沉,“郡主,这是侯府内院,您喝醉了。还是赶紧回去,免得长公主担心您。”话落,赶紧让嬷嬷扶了她出去,很快就备了马车送往长公主府。
顾知语看着郡主被人送走,看到院子门口的柳成嵇,靠近他低声问道,“二皇子呢?”
他不是来拉郡主走的么?怎么人都闹到内院来了他都不拦?
柳成嵇也满是无奈,“方才有人来找,他嘱咐了郡主几句就走了。谁知道郡主会喝那么多梨花醉,这一喝醉……”
喝醉了就得闹事。
顾知语叹气,“怎么不拦着她?”
柳成嵇看她一眼,担忧看向一旁的老侯夫人,声音低低,“那是郡主,谁敢拦?”
也就老侯夫人可以拦一下,但是人家上门来贺喜,想要喝酒是正常的,主人家确实不好拦。就是郡主往这边来,也是在她入了内院之后老侯夫人才能找到理由送她回去。
柳成嵇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众人,低声道,“送客吧,送走了就了了今日的喜事了。”
顾知语点头,不过今日这事,不只是他们自己不觉得喜。就是落到那么多宾客眼中,大概都算不得喜事的。得罪了康平郡主,就等于得罪了定安长公主,甚至还有可能宫中的太后也对侯府有了意见。
一个时辰后,哪怕是亲近的亲戚都全部送走,此时天色将晚,顾知语虽然没做什么,却觉得浑身酸疼,她亏损的身子这几个月还没能养回来,稍微做一些事就浑身疲累。柳成嵇拉着她正准备回房洗漱呢,柳远骞那边就派人来请,说有事商议。
不用说都是商议今天郡主来的这一遭了。
顾知语也不是非要柳成嵇陪着,立时道,“你赶紧去,我先回去了。”
柳成嵇无奈只能应了,他有些郁闷的是顾知语跟他分别时一点不舍都无,一般女子这时候不是应该多说几句以求夫君怜惜吗?再不济撒撒娇……
这么想了几息,那边的顾知语已经带着嬷嬷转过小道,很快就看不到人影了。
柳成嵇更郁闷了,沉默了下,转身往前院去,又吩咐身旁的平安,“让人去唤二公子到前院,有事情商议。”
哪怕柳成延今天洞房花烛呢,这些事情可都是因他而起。
顾知语回去洗漱,正擦头发呢,苏嬷嬷急匆匆进来,气息都不匀了。
顾知语有些好奇,方才苏嬷嬷明明是去大厨房帮她拿晚膳,没必要这么跑啊。而且她来了这几个月,哪怕再急的事情苏嬷嬷都不紧不慢,何时见她这么着急过?
顾知语拿起木梳将发拢到一起,问道,“出了何事?”
苏嬷嬷已经到了面前,激动道,“夫人,舅老爷到了。”
听到这陌生的称呼,她想了一下才明白苏嬷嬷口中的人是谁。就是苏端黎的哥哥,她的舅舅,苏端巍了。
虽然知道有个舅舅,但是别说她,就是原主也没见过他几回,她更是只闻其名,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亲戚。
苏家对她还不错,她的嫁妆中大半都是苏端黎留下来的,这亲戚她还是要认的。
顾知语心里百转千回,嘴上问道,“到了哪儿了?”
苏嬷嬷很激动,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兴奋道,“方才我妹夫让人送了消息来,舅老爷是天黑时入城,说明日一再会上侯府拜访。”
顾知语点头,“也好。”
洗漱过后躺上床,想到明天要见苏端巍她就忐忑,不过很快就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就连柳成嵇何时回来的都不知道。
兴许是头天夜里睡得早,翌日外头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醒了过来,隐约看得到对面软榻上的人影,想着今日孙怡菁要敬茶,上一次她敬茶去得那么早,整个侯府的人全部都到了,这一回她应该也要早些去才行。要是新人到了她还没到,众人该以为她不喜欢这弟妹了。
因为柳成延和孙怡菁的婚事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觉得这府上真正喜欢孙怡菁的,可能就只有一个柳成延了。
她这边起身,对面的柳成嵇就听到动静了,有些沙哑的男声在朦胧的对面响起,“知语,怎么这么早,再睡会儿。”
顾知语起身拿起衣衫进小间去换,“今日二弟妹敬茶,我们得早点去。”
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柳成嵇已经洗漱完,连发都已经收拾好了。
一开始知道柳成嵇收拾自己这么快的时候她还惊异了一番。当下的男子粗糙的有,但浑身打理得精细甚至是描眉抹脂的也有。却也没有柳成嵇这么快的。
柳成嵇等她收拾好,外面的天色渐亮,牵着她的手道,“我们走吧,去康和堂吃早膳,祖母院子里的白玉糕应该已经备上了。”
两人相携着出门,顾知语看向两人牵着的手,如今两人牵手似乎是常事,正常到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来。今日她穿了一件浅紫色衣衫,柳成嵇的发带和腰带都和她衣衫一样的颜色,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夫妻。
说起白玉糕,就是老侯夫人身边的嬷嬷最拿手点心了,顾知语一开始每日早上去给老侯夫人请安只觉得是本分,后来就发现这老太太是真心疼爱她。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日子久了,就经常早起去陪着老侯夫人用早膳,这白玉糕就是她最喜欢的点心了。
他们到的时候,康和堂中还没人到,他们到了之后,老侯夫人就让人摆膳,边笑道,“不用这么早。”
顾知语上前扶着她坐下,“我来陪您吃早膳。”
老侯夫人摆摆手,“不必,年纪大了夜里容易困,睡得早了早上就睡不着,你不用每天早起来陪我,吃好睡好才能养好身子,早些为我们侯府生下长子。”
说起生孩子,顾知语只觉得无奈,不过边上柳成嵇传来的不容忽视的热烈视线她察觉到了,脸上越来越热。
好在很快金氏就带着嬷嬷进来,打破了屋子里温馨的气氛。
金氏没察觉到不对,进门后福身,“母亲,你们今日可真早。”
老侯夫人点点头,没再多说。
又过一会儿,廖氏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再有柳成悦到了后,屋子里就热闹起来了。
外面太阳已经出来,金氏不停往外张望,众人都注意到了她的急切,廖氏笑道,“大嫂,别着急呀,今日这样,新人自然是来得晚些才好。”
金氏今天心情不错,闻言笑着摇头,“弟妹说笑了,该有的规矩不能少的。我们都是从新娘子过来的……”她突觉失言,飞快转移话题,“知语,你们成亲已经两个月了,平日里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可别有孕了不知再伤着了孩子。”
顾知语顾不上害羞,实在是成亲这段时间以来这样的话听得太多。她有些诧异的是,她原来可是听说金氏是柳远骞从邑城带回来的,到侯府的时候柳成延已经十多岁,她也已不年轻,且侯府娶她做续弦根本就没大办喜事,只是请了几桌,告知侯府亲近的亲戚就算是全了礼数。今日这话……她又是从哪里来的从新娘子过来?
当然了,也可能金氏的意思是翌日早上一样要敬茶的意思。
顾知语抛开心里的思绪,笑着道,“夫君说我年纪还小,孩子的事要过两年再说。”
闻言,老侯夫人看了过来,皱眉后又松开,笑着道,“也好。”
她这么容易就松了口,顾知语心里松了一口气,她之所以说这个,主要就是想要告诉老侯夫人,免得她期待太过,看到她这边没消息再多思多虑,对她身子不好。
廖氏满是诧异,“年纪小?你过年就十五,也不小了,当初我成亲时和你年纪差不多。子嗣还是要抓紧的。”
顾知语低着头,没接这话,她主要是担忧老侯夫人,至于廖氏的意见根本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老侯夫人突然问,“远源下个月回来?”
提前这个,廖氏也顾不上跟顾知语说教了,满脸笑容,“是,来信说下个月初就到,算起来只有半个月了。”
老侯夫人点头,“好好把院子打理一番,吃的用的都备起来。”
廖氏含笑应了。
这么半天过去,外面日头越来越高,终于看到门口相携着走来的两人。孙怡菁一身大红衣衫,发髻精致,其上插着的几支钗就更精巧了 ,看得出来价值不菲。不过她面色不太好,有些苍白,身子倚在柳成延身上,满面羞意。进门来对着老侯夫人面前的蒲团就跪了下去。
顾知语看到她神情,心里了然,又觉得自己当初装得不像,人家这才是新嫁娘第二日早上的情形。身子虚弱,羞涩中带着喜意。当初她应该只有羞涩比较像。
心里胡思乱想,面上一点不露,含笑看着老侯夫人唤孙怡菁起来,又赏了一套头面,看得出来是老物件,价值也高。接下来就轮到……
轮到柳远骞!
屋子里气氛有点尴尬,柳远骞每日来给老侯夫人请安都挺早,最起码比金氏和廖氏早,一般请安的时候碰不上他是常事,而他又常年在外。都没人发现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他还没到。
顾知语自然是发现了的,但她是儿媳妇,不能说公爹的不对。
气氛僵硬,孙怡菁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柳成延面色不好,看向金氏问道,“娘,我爹呢?”
“我……我不知道。”柳远骞没来,金氏自然是恼的。在有顾知语的对比下就越发觉得他针对柳成延了。
廖氏低笑出声,“只怕大哥是昨日喝多了睡着了还没起呢。”
这话有些嘲讽,金氏没办法也只能顺着她的话扬声道,“赶紧去请侯爷过来。”
丫鬟应声,转身就小跑,差点就撞上了掀开帘子进来的柳远骞。
“做什么?”柳远骞沉声道,“屋子里还这么冒失,冲撞了母亲可怎么好?以后不用在屋里伺候了。”
丫鬟面色煞白,金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在即将接媳妇茶的时候被他发落了身边的大丫鬟,这比扇她一巴掌还要难堪。
老侯夫人率先打破沉闷的气氛,问道,“怎么现在才来?”
柳远骞语气缓和下来,“儿子有事出去了一趟,就耽搁了,现在也不晚。”
本来以为是柳远骞故意的金氏面色缓和下来,忙招呼他坐,又让嬷嬷换了热茶来,才让孙怡菁继续敬茶。
柳远骞接茶喝了,又给了一个匣子,丝毫没有为难新媳妇的意思。不过也没了当初顾知语敬茶时的高兴。
也对,因为孙怡菁侯府惹了那么大的麻烦。他要是还能高兴得起来,就真的是无底线的疼爱柳成延了。
到了顾知语跟前,她也给了孙怡菁一套首饰,中规中矩的。
茶喝完了,孙怡菁两人告退时,柳远骞突然道,“我在机关营中帮你找了个差事,过几日你就收拾东西去吧。”
柳成延诧异,“爹,我八月的时候要考乡试的。”
柳远骞放下茶杯,沉声问,“你是不去了?”
“爹,我乡试过后很可能会中举,过完年就好考会试了,到时候榜上有名,一样入朝为官。”柳成延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早已打算好了,“爹,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我想要凭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靠侯府的关系。”
柳远骞看着他意气风发的眉眼,半晌道,“随你。”
柳成延顿时高兴了,“多谢爹。”
两人相携着出去了,柳远骞眉心微皱,似在沉思。金氏有些忐忑,“侯爷,成延不是故意的,他还年轻,又有些书生意气,你别生他的气。”
柳远骞摆摆手,“不至于。”
廖氏起身,“母亲,儿媳告退。得回去找些布料出来让下人给老爷做衣衫。”
老侯夫人摆摆手,“去吧。”
金氏也起身,“母亲,儿媳也回去,昨日的账目还有些对不上,收来的贺礼也没入库,儿媳先去归置了。”
说完,含笑看向柳远骞,等待的意思明显。
柳远骞没看她,看向柳成嵇,“知语舅舅昨日投了拜贴,说是今天上门对不对?”
见柳成嵇点头,他重新端起茶杯,“那我们就在这里等。”
金氏先是迷茫,然后有些恼怒的看向顾知语,“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顾知语没想到她这么生气,只道,“二弟成亲,母亲事情多,就没跟您说这事。”
金氏怒道,“我是府上女主人,你怎能越过我直接接待客人?”
顾知语真心觉得金氏反应太过,她进门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过问府上的管家权,甚至连府上的事情都不多问,每日除了让人去大厨房端膳,其他时候就窝在世安院。自觉已经表明了态度,只想好好过日子,不想和她争抢。没想到不过是苏端巍上门拜访没告诉她,她那边就炸了。
再说昨日她得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专门跑一趟告诉她这个也太小题大做了。
老侯夫人一拍桌子,“知语是世子夫人,接待客人怎么了?”
老侯夫人说话,再加上柳远骞看着她的眼神也不好,金氏后退一步,“这确实是知语不对,她娘家舅舅到了不告诉我,府上没个准备,要是失礼了怎么办?”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我生气也是怕侯府待客不周,这可是知语舅舅,我如此仔细也是为了她好。”
老侯夫人冷哼一声,“强词夺理!”看向柳远骞,沉声道,“知语进门已经足有两月,早晚都要学着管家,刚好她如今还没孩子,如今学着正好。金氏,一会儿府上的账本送一份去世安院。”
不是商量,而是告知。
金氏气得差点晕过去,“知语在伯府一直在养病,哪里会看账本?”
老侯夫人不容拒绝,“所以才要学。”
顾知语没说话,看账本什么的她自己和柳成嵇的铺子就有许多账本等着她看。府上的账本她还真没想过。侯府再富裕,顾知语也没想过要将那些东西据为己有。因为她自己从苏端黎那里得来的铺子就已经能让她自己活得很滋润。
银子嘛,够用就好。扒拉那么多有花不完,何苦来哉?
再说,金氏和孙怡菁是不合的,这婆媳两人的日子过得热闹,她可不想掺和进去,“夫人,那客人不是别人,是我舅舅。昨日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夜里,我总不好夜里还派人往酝宾院来吧?至于账本……我身子还没养好,看不过来,其实我看二婶挺有空的,兴许她愿意学呢?”
不待金氏说话,老侯夫人直接道,“那就送去成良院,省得她整天无所事事。”
一锤定音。
事情已经无可更改,金氏期待的看向柳远骞,只见他只在一旁喝茶,对于几人说的话没听到一般,顿觉失望。又觉得孙怡菁和她八字不合,且不提她闹出来的这些事,只今天本来大好的日子她等着喝媳妇茶,先是被柳远骞当面发作了她的丫鬟,然后又被老侯夫人吩咐人看账本。一时间心里思绪万千,只觉得孙怡菁就是个灾星,沾上她就没好事。
老侯夫人不耐烦看她,摆摆手道,“你不是忙吗?赶紧去吧。”
金氏去后不久 ,廖氏去而复返,“娘,大嫂惹您不高兴了?怎么还有账本往成良院去了呢?”
老侯夫人淡然道,“要是不喜欢看,送回来就是。”
廖氏是得了消息太过兴奋,忍不住跑了来,此时她已经后悔了。不应该好奇金氏为何得罪了老太太,悄摸得接了账本多好,忙道,“不不不,我整日空闲得很,只是怕大嫂惹您不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老侯夫人看着她眼角眉梢的喜意,有些意兴阑珊,“去吧,好好学学,以后用得上。”
廖氏忙不迭告退出去。根本来不及深想老侯夫人话里的意思。
顾知语倒是听出来了,和柳成嵇对视一眼,老太太这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当下都是父母在,不分家。老太太说廖氏用得上看账的本事,等她死后柳远骞和柳远源确实是要分家的,到那时候廖氏不会看账本都不行的。
柳远骞也听出来了,忙劝道,“娘,您别生气,她们不懂事,教教就好了。成嵇已经成亲,过两年就要做曾祖母了,您就舍得?”
听到最后一句,老侯夫人笑了,又叹息,“不服老不行。”
其实他们几人留在屋里,气氛还挺温馨,柳远骞轻言细语哄老太太,柳成嵇时不时搭上一句,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快到午时,苏端巍由老管家带着到了康和堂,一身月白长袍,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浑身儒雅,气质温和,若是不仔细看,根本不觉得他年纪大,是那种让人感觉不到岁月的儒雅。他整个人很柔和,尤其看向顾知语的眼神很温柔。
苏端巍先是对着老侯夫人一礼,“晚辈见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