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桃谦虚,“不关我事,是管事好心。”
“还是要谢谢夫人的。”谢东执意道。
瞿炜已经说了想要和他一起住,谢东此时转向瞿炜,道:“不说夫人帮过我们兄妹,我只看到瞿兄的文采就想要请教一二,能够住到一起,求之不得。”
两人越说越兴奋,纪桃回了房,看到林天跃坐在床沿看着床上的孩子,满脸柔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见纪桃进来,林天跃笑问,“那边怎么样?”
纪桃自己坐到桌边,看向林天跃,眼神意味深长,笑道:“人家谢公子求之不得。”
林天跃失笑。
纪桃冷哼,“以后你离那何然远点。不说我和瞿倩的关系,就是他今日做出的这些事情,哪样对得起瞿倩一片心?”
林天跃走过来,从身后抱住纪桃,笑道:“人家是夫妻,早晚会和好,你在这边怒气冲冲,不值得。”
闻言,纪桃沉默下来。
乾国对女子尤其苛刻,和离再嫁的都很少,也遭人鄙视。瞿倩如今又有了身孕,她性子柔软,最后大概也是不了了之。
林天跃见她低落,笑道:“你可不能经常叹气,日后的孩子若是个多愁善感的可不行。”
纪桃瞪他一眼,道:“我多愁善感,要不,你来孕育,我照顾你?”
林天跃伸手,戳了下她鼻尖,笑道:“净胡说。”
此时外面却有管事的声音传来,原来船要走了,据说还有一日就会到下一个码头。
“这样也好,到时候我们去买些杯子。”纪桃微微笑道。
“桃儿。”林天跃突然正色唤她。
纪桃讶异回头看着他。
“我们要不要下船走陆路?”
纪桃失笑,认真道:“不必,再有十来日,我们就要到郓城了。如今下船,也不知在哪个地方,离京城还有多远?反正肯定是比坐船远。官道也不知在何处?更何况,附近荒凉,若是遇上劫道的,我们两人怎么办?跟他们打么?”
“坐在船上,起码没有打劫的。”
林天跃抱着她,不说话,只静静听着。
船又微微摇晃起来,原来已经开始向前走了。
半日过后,天色渐晚,纪桃和林天跃站在船头,她只觉得脸疼。
江面上十几艘小船,围住他们的大船,还有带 有铁钩的绳子不停往船上扔,船上的伙计守着船沿,看到钩子后赶紧砍断绳子,就是这样,各个小船还是越靠越近。
林天跃紧紧揽住纪桃,面色慎重。
瞿炜抱着孩子,余氏搀着瞿倩紧紧靠着他,何然扶着吴氏,想要靠近瞿倩,又不敢的模样。
那边的连氏夫妻面色苍白,石毅兄妹和石李氏似乎还在闹别扭,不过此时都靠得极近。
谢东和谢莲独自站在一旁,面色还算正常。
“天跃,我错了。”纪桃低声道。
说得自然是下午的那番说船上没有打劫的话。
林天跃想笑,揽着纪桃腰的手更紧几分,低声道:“别怕,过了这一次,我们下船走陆路。”
纪桃却觉得,他们大概过不了这一次了,船尾已经传来兵器交接之声,铁器撞击的声音落在耳中格外刺耳,还有一声惨叫,紧接着落水声传来。
胡三爷一直站在船头看着慢慢靠近的小船,面色难看。
大声道:“你们潘大当家知道你们来吗?”
船尾大步走过来一身短打的络腮胡大汉,四十岁左右的模样,眼睛鼓起,眉眼凌厉,偶尔闪过一抹阴狠。
胡三爷看到他,面色肃然,道:“你就不怕你们大当家的?”
络腮胡男子哈哈大笑,笑声肆意,冷笑道:“那个蠢货,要守什么江湖道义,老子早就受不了他了,我已经把他杀了。你也别想着救兵,老老实实将船上的货物留下一半……”
他眼神一转,看到石琪,补充道:“再将这几个姑娘留下,我放了你。”
石琪往石毅身后一躲,头上的首饰发出清脆的撞击之声。
络腮胡眼神扫了过去,一眼就看到石家兄妹身上不同寻常的“富贵”,笑道:“对了,你们兄妹的包袱全部留下。”
石琪面色一变,眼神扫到一片的连氏夫妻,伸手一指连夫人,“他们也很富贵,你抢他们,放过我们。”
就这么短短的几息,小船上的众人跳入水中,一个个跳上了大船,又是几声惨叫,众人便已经拿着大刀上了船,有的刀上面还带着隐隐的血迹,两边的人对峙。
不过,一眼就可看出来胡三爷船上的伙计势弱。
纪桃面色有些白,林天跃将她往怀里一按,道:“别看。”
络腮胡眼神顺着石琪的目光落在连夫人身上,尤其在她边上的莺儿身上落了落,吓得莺儿往后一缩。
连夫人的眼睛几乎淬了毒般怒瞪石琪,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我们?”
说完,缓和了面色看向络腮胡,“我们可没有他们富贵,这位大哥,你看看他们的穿着打扮,也看得出来是不是?”
络腮胡点点头,不待连氏露出喜色,他又道:“不过你们也不差,老实将包袱留着。你这个丫鬟留着,你嘛,走吧。”
连夫人反应过来后,又气又怒。
又转头看向瞿炜,确切的说是看向他边上的瞿倩,此时瞿倩面色苍白,虚弱的靠着余氏。
络腮胡看了半晌,笑道:“小娘子不如随我回去,老子平生最喜欢柔弱貌美的姑娘,如今老子可是大当家,回去做个大夫人,吃香的喝辣的,怎么样?”
说话间,一步步往瞿倩的方向靠近。
何然突然冲出去,却被络腮胡一脚踢飞,何然身子在地上滚了两滚,捂着肚子,蜷缩成了虾米状。
吴氏尖叫着上前去扶。
络腮胡怒道:“哪里来的酸腐书生?不自量力。”
瞿炜皱眉,上前一步,“我们可都是朝廷记录过的举子,在场就有六位,本朝有律历,对举人动手,与对朝廷命官动手无异,你若是及早收手,我等绝不追究,若是执意,日后官府大概就会杀上门去……”
瞿炜扫视一圈,冷然道:“诸位可还要一错再错?”
第七十七章
络腮胡男子哈哈大笑,周围拿着刀的众人虽有些瑟缩,不过看到络腮胡男子的笑容后,又镇定了几分。
络腮胡男子笑够了,才道:“兄弟们,只要我们将他们杀了个精光,谁也不知道,对不对?”
“那也得杀得了才行。”胡三爷冷笑道。
纪桃注意到,他从头到尾都未露出譬如害怕心虚之类的神情,心就定了定。
闻言,络腮胡男子又是一阵放肆的大笑。
一片安静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就是他微仰着头的姿势都还未变,眼睛还是那样鼓着,不敢置信的转过头来,“砰”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还是睁开的,里面疑惑,不解,还有恐惧。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巴掌大的匕首,他黑色的衣衫上一片阴影越来越大。
纪桃看了一眼那匕首的位置,明白络腮胡这样,就算是没死,也救不回来了。
当然了,她也没想救。
正这么想着,林天跃将她微微抬起的头按了回去。
纪桃面前只看得到林天跃淡青色的衣衫,鼻尖是微微的墨香。
“你们还要不要动手?”胡三爷的声音朗朗,带着肃杀之意。
方才那匕首 ,就是从他那边飞出的,速度极快,一道闪电般就射到了络腮胡身上,一击致命。
拿着大刀的众人三三两两对视一眼,胡三爷冷笑道:“你们潘大当家和我是多年好兄弟,我这么多年在这条江上可是一路顺顺当当,哪个也不敢来劫我的道儿,你们若是执意……”
他伸手一指地上慢慢血迹慢慢流到暗黄色木板上的络腮胡,冷笑,“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那些人虽还是拿着刀,态度却已经有所软化,有几个面上露出些骇然来。
“只要你们收手,今日之事,我绝不追究。”胡三爷大声道。
瞿炜再次上前,“还有我们,我们也不再追究。”
络腮胡身下的血迹越来越大,也不知是从哪里开始的,一个个“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传来,甚至还有胆子大的,对着胡三爷一拱手,“还望三爷见谅,也请三爷守诺。”
看着他们爬上小船渐渐远去,连夫人突然道:“胡三爷,我们可是相信你才坐了这艘船,如今让我们差点丢了性命,我要下船。”
石李氏也上前,“你还得赔我们,命都差点没了,我们也要下船。”
胡三爷似笑非笑,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匕首,冷笑道:“可还要下船?”
两个气焰嚣张的女人后退一步,“你怎么敢杀我们?”
胡三爷看了看还未走远的小船,“怎么能说是我杀的?你们是那些人杀的,我也无能为力。”
见两人退了回去,胡三爷扬声道:“谁也不许下船,等十日后到了郓城,我绝不与你们为难。”
林天跃和纪桃对视一眼,明白想要下船是不可能了。
石毅还不死心,“三爷,我们下船也没关系,不明白您怎么……”
胡三爷淡淡看着他,半晌才道:“方才我答应了他们不追究,自然不会让你们去报官。我胡三在这条江上,日后还要走道呢。”
纪桃了然,若是他们这些人报了官,那些人在此多年,肯定有自保的手段,到时候人家自然不会找他们的麻烦,找的只有胡三一人。
“我们只是想走陆路,不会去报官。”石毅解释。
胡三爷手一扬,一道光凌厉的飞到石毅面前,就在他脚下,差点点就扎到他的脚趾头。
“你若是执意要下,也可以。”
那匕首几乎全部扎入船板 ,只余一个柄在外面。
石毅后退一步,再不敢说话。
胡三爷 似乎很满意他的识相,看了看船头的众人,高声道:“实不相瞒,午时那阵风雨,在那个位置我经常遇上,当然,别人也经常遇上,这些都是常事,你们别太大惊小怪。回去歇着,明日午后,船会停靠。”
说完,他慢慢踱步走了。
何然还在地上蜷缩着,吴氏想要扶起他,何然根本就站都站不起来。
此时看到胡三爷离开,吴氏急得大叫,“纪大夫,你快来看看。”
纪桃上前,将何然捂着肚子的手拿开,按了几处,皱眉道:“好好养着吧。”
吴氏急道:“有没有大事?”
纪桃摇摇头。
林天跃护着纪桃往回走,纪桃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午时的暴风雨在那个位置经常都有,那他们走到这里遇上劫船的也就不奇怪了,一般暴风雨过后,人就会放松一些,还有暴风雨后,船说不准会坏。
瞿炜带着余氏和瞿倩回房,实在是瞿倩的脸苍白,浑身无力,几乎半个身子都靠余氏扶着。
船又重新开始走了,纪桃靠坐在床上,林天跃担忧问道:“桃儿,你怎么样?”
“我没事。”纪桃回神,笑了笑。
门口传来敲门声,林天跃过去开门,只见管事站在门口,勉强笑道:“想要问问纪大夫这里可带了伤药,我们好些兄弟受伤了,我们原先带的,午时一片混乱,被那粗心的洒了。”
纪桃站起身去拿,边道:“我带得不多。”
管事看到她的动作,面色放松了些,“多谢纪大夫,东家会记着的。”
纪桃手里动作不停,拿出一包磨好的药粉递给他,道:“不必。”
胡三爷可不是个好说话的,这个药她就是不乐意,最后还是会被拿出来的。
方才那个络腮胡也不知道处理了没有。
纪桃不知道胡三爷怎么收拾那人的尸体,不过现在在水上,应该是往水里一扔就得。
林天跃自然也明白这个,靠近纪桃,低声道:“桃儿,我们……不如明日下船就不再回来了。”
纪桃靠着他,半晌才道:“不怕,我们到郓城,不会有事。”
纪桃夜里睡觉时,并不敢睡得太实,待到天亮才沉沉睡去,等她醒来,还是林天跃推醒的。
“桃儿,到了,我们下去看看。”林天跃含笑道。
纪桃起身穿衣,和林天跃还有杨嬷嬷一起下船,今日天气很好,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码头并不大,不过一般的东西都能买到。
纪桃和林天跃买了杯子,主要是买了许多吃食,这两日船上的伙食实在差劲,又买了些布料给杨嬷嬷,临回去前,纪桃还买了一床被子。
船只停半日,明日一早又会启程,纪桃觉得,船的行程似乎快了些。
天色渐晚,纪桃和林天跃早早睡下,自从看到胡三爷杀人后,巷道里再没了吵闹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有人在高声怒骂。
纪桃醒来看了看窗户,外面一片黑暗,不知是什么时辰。
林天跃起身穿衣,边道:“我去看看。”
纪桃也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船头上,船上的伙计围成了一圈,胡三爷悠闲的坐在椅子上,嘴角微微带笑,眼神里却是一片冰冷,手撑着下巴,看着众人围在中间的三人。
站在众人中间的,是石家三人。
石毅紧紧拉着石琪,石李氏只能靠着他,腿在微微颤抖。
方才的高声怒骂,似乎是石琪。
一片凝重的气氛里,石李氏最先受不了,“三爷,不关我事,他们兄妹非要让我一起逃,说是过了这里你就会杀了我们,我们全部人。”
此时舱中的人全部走出来,包 括何然,佝偻着身子由吴氏扶着出来站在门口,面色苍白。
闻言,众人怀疑的目光都落到了胡三爷身上,他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淡然道:“我好多年不曾动过手,没想到这几日接连破例。”
众人神情都是又是一变。
胡三爷看到后,笑道:“我们也算是相处了大半个月,你们就这么想我?”
他突然手一抬。
一道亮光在黑夜朝石李氏腿上飞去。
尖利的女子声音划破夜空。
胡三爷似乎没听到一般,不去看在场众人煞白的面色,“你们谁若是再想要跑,就是这样的下场。”
他背着手走进舱中,燕儿面色苍白的跟了上去。
瞿炜靠近林天跃,道:“好在我们都没有那心思。”
林天跃点点头。
瞿炜抱着孩子往里面走,余氏和瞿倩互相搀扶着跟上。
纪桃和林天跃正打算回去睡觉,外面实在太冷。
“倩儿,你就忍心不照顾阿然?”吴氏的声音突然想起,带着些哭音。
瞿倩面色苍白,头也不回,道:“我也生病了,您不知道吗?”
吴氏沉默。
瞿倩笑了笑,和余氏一起走了。
何然看着瞿倩走远,道:“嫂子,能不能给我配药,让我好得快些?”
纪桃点点头。
不说别的,就是只他们一起出门这一样,纪桃配些药还是可以的。
吴氏刚刚拿走了药,门又被敲响,林天跃打开就看到石琪站在门口,不情不愿道:“纪大夫,能不能给我嫂子看看?”
纪桃自然不会和银子过不去,林天跃背了药箱,和她一起去了石毅的屋子,石李氏的小腿到脚踝一片血红。
看到纪桃,石李氏没了以往看到她时的不屑,眉心皱起,时不时呼痛,“纪大夫,求你轻点儿。”
纪桃面不改色,伸手拔出匕首放在一旁,拿出伤药给她包扎。
石毅和石琪站在一旁看着,看到林天跃守着纪桃,石毅突然道:“兄台可相信胡三爷到时会如他所说那般,放我们走?”
林天跃眼神始终不离开纪桃,淡然道:“我们只能相信他。”
是啊!
只能相信胡三爷会放他们走。
要不然怎么办?
石李氏就是前车之鉴,胡三爷之所以会动手,还有杀鸡儆猴的意思在。
石毅不再说话,纪桃将来时配好的药留下,嘱咐道:“只要不发高热,就无大碍。”
石毅点头,石琪递给纪桃一个荷包,道:“多谢纪大夫,这是诊费。”
纪桃顺手接过,和林天跃一起出门,边道:“若是有事,再来唤我。”
石家兄妹富贵,出手大方,纪桃回去看了看,足有二两银子。
从那天开始,大船加快了行程,就是到了码头,也只停靠半日,有时候都入夜了,船也没过夜,大概胡三爷心情也不太好。
何然和石李氏渐渐地好转,等他们两人都能勉强走路的时候,船终于停在了郓城码头。
此时已经入冬,外面一片寒冷,纪桃和林天跃早在头一日就将行李收拾得差不多,杨嬷嬷也早已收拾好。
到了船头看到管事,林天跃送上银子,管事只收了二两银。林天跃也不强求,先前纪桃救下燕儿时,管事就说过只要纪桃出手,他们的房费就免了,这二两银,是杨嬷嬷的房费。
那边的瞿炜和余氏也出来了,余氏怀里抱着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瞿倩手里只拎了个小包袱,瞿炜就拿了大包小包,他也不嫌弃,一脸坦然。
第七十八章
瞿炜付了十两,言明瞿倩的那间付一半,还有谢东的那间,他也付一半,剩下五两银是余氏住的。
管事含笑收了,并没有多说。
瞿炜带着他们走了。
林天跃却带着纪桃等在原地,何然慢悠悠和吴氏拎着包袱出来,他如今还是走不快,眼神却一直看着已经下船的瞿倩。
吴氏看到纪桃三人站在一旁,面上松口气,上前问管事,“多少银子?”
管事笑吟吟看着她,“你们俩人,五两。”
吴氏诧异,看了看纪桃,忍不住问道:“我住的那间,就算是我付一半,那阿然住的……”
管事笑着接话,“瞿举人已经付了一半。”
闻言,何然面上灰败,若是瞿倩一点没付,他心里还要好受些。眼看着瞿倩一行人消失在人群,他拉了吴氏一把,不让她再说,只道:“娘,付了银子走吧,林兄还等着呢。”
吴氏付了银子,满脸肉痛,拿着包袱走到纪桃跟前,抱怨道:“倩儿咋那么狠心呢?”
纪桃看她一眼,到底忍不住,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大婶,有时候不能干看银子。”
吴氏沉默。
纪桃看她的样子,分明还是转不过弯来,也不多说,人家何然都不说,她一个外人也不好操心,若不是看在瞿倩面上,她才不会多言。
杨嬷嬷和林天跃拿着包袱下船,走了没多远,后面传来管事的声音,“林举人。”
纪桃和林天跃回头,看到管事急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个荷包,歉然道:“上一回从夫人处拿的药,还未付银子,方才我听伙计提起才想起来,纪大夫勿怪。”
纪桃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荷包,拒绝道:“不必了,本就是寻常药物,不值多少银子。”
管事不由分说往林天跃手中一塞,笑道:“东家付银子,你们就收下。若是执意不收,该斥责我办事不利了。”
也有暗示胡三爷不缺这点银子的意思。
林天跃干脆收了,放下包袱,拱手道:“这一路多谢你照顾。”
辞别管事,几人继续往码头走,吴氏看到方才那个管事递过的荷包鼓鼓囊囊的,忍不住道:“还是大夫挣钱。”
纪桃不答,和林天跃一起往前走。
果然不愧是郓城,这里算是乾国最大的码头,再往里就是国都,只要是靠船只出入,都要从这里走。
路上的人形形色色,富贵贫穷都有。路旁卖糖人小吃的,许多都是纪桃没见过的。她注意着跟上林天跃,时不时看一眼。
林天跃看到了她的动作,顿时失笑,“我们在这住几日,然后再走。”
走出人群,就看到瞿炜脚边放了一堆包袱,手里抱着孩子,余氏扶着瞿倩,正等在路旁。
林天跃上前,“瞿兄,不如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
瞿炜看着孩子,点点头道:“那边好像许多客栈,我们过去看看。”
顿了顿,他又道:“不如我们去,让她们在这边歇着。”
正说话间,后面传来谢东的声音,瞿炜面色柔和,“谢兄。”
最后,谢东和瞿炜还有林天跃,再加上一个病歪歪的何然,四人一起往客栈的那条街去。
瞿倩的面色好了些,逗弄着余氏怀里的慕儿。谢莲站在一旁看着慕儿,想要上前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吴氏独自站在一旁,看了半晌,上前两步,唤道:“倩儿,你还生气呢?”
瞿倩看都不看她,只笑吟吟看着慕儿,道:“我没有生气啊,不是您说我们一家算计你们何家?该生气的,不应该是您老人家吗?”
瞿倩回身,笑吟吟看着她。
吴氏尴尬,“那不是我怕你哥哥说阿然对你动手嘛,他每日都要嘱咐阿然,阿 然都有点怕他。”
瞿倩面色不变,“如今好了,我哥哥不会管他,他也用不着怕。”
吴氏虽然觉得有点不对,不过瞿炜不再说教何然,她还是很高兴的。没出这些事情前,何然看到瞿炜都有点怕了。
“倩儿,别生气了啊,算我错,不该口不择言,我都老了,你别跟我计较了。”
说实话,吴氏这番话,算得上是诚意十足,毕竟哪家也没有婆婆给儿媳妇道歉的。
纪桃都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杨嬷嬷始终站在纪桃身边,手里挎着包袱,好奇的看着前面热闹的人群。
纪桃看到了,笑道:“嬷嬷,等我们安顿下来,你和我们一起去逛。”
杨嬷嬷含笑点头。
那边的瞿倩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吴氏的道歉而变化,只道:“我不敢跟您计较,对了,哪日方便的话,让阿然给我写张纸,休书和离都成,我不介意。等到了京城,我让我哥哥去府衙记录一番……”
此话一出,吴氏面色惨白,本就满是皱纹的脸上,此时似乎更深刻了些。
“倩儿,这……你若是接了休书,对你哥哥嫂子也不好啊。”
瞿倩不理。
吴氏一急,看向余氏,“她嫂子,你们可不能由着她性子来。这才成亲一年,怎么就闹成这样?”
余氏闲闲看了一眼吴氏,笑道:“老太太,可不是我们欺负你,倩儿既然说想要接休书和离书,我这个做大嫂的,自然要支持她,毕竟,我们是一家人不是?”
吴氏还想要再说,余氏打断她,认真道:“这一家人啊,就是要互相扶持。让阿然来说,你和我们说不清楚。”
很快,林天跃他们就回来了。
“桃儿,走,我们已经交了定金。”林天跃伸手去拿地上的包袱,杨嬷嬷闻言,也弯腰去拿。
纪桃拎了一个,顺口问道:“这边贵不贵?”
“这里是郓城,最大的码头,便宜的和贵的都有。”林天跃耐心解释。
他们找的客栈并不在大街上,而是进了一条巷子,等于在后面一排,两层小楼,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店家只有热水,没有饭食。
纪桃并无异议,不过是暂住而已。
进了楼上的屋子,里面并不大,不过打扫得干净,杨嬷嬷独自一人住在隔壁,倒还算方便。
将行李放下,林天跃拉着纪桃打算出门,他出去唤杨嬷嬷的时候,纪桃想了想,伸手进包袱,将那两个装银票的荷包拿出来,放在身上,等林天跃回来塞给他一个,道:“出门在外,多个心眼。”
林天跃笑了笑,“是,都听夫人的。”
纪桃瞪他一眼。
三人下楼出门,往方才热闹的码头而去。
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的酒楼坐了,打算先吃饭。
在船上这一个多月,船上的伙食实在不好,纪桃又有孕,经常买些熟食带着,好久都没有吃炒菜了。
几人吃了饭,又去逛了逛,还远远的看到了石家兄妹,他们并没有上前打招呼。
天色渐晚,他们才回到客栈,远远的就看到昏黄的灯笼挂在大门口,纪桃好奇问道:“我们住的这家,银子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