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那边有女人有孩子,也能算是一个家。那他们算什么?
桌子上气氛有些沉闷,主要也是用膳的时候不宜讲话,一刻钟后,于氏放下筷子,清咳一声,众人都看了过去,“非是我要跟你们的爹闹,方才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都说不喜一个人是看哪里都不顺眼的,我今日从城郊刚赶回来,没来得及换衣衫,这都是一家人,这衣衫是素净,但也没失礼,吃完饭我就回去换,根本算不得什么大事,偏偏他就发作一通……我们夫妻大半年没见,他看到我第一句话是这个,说实话,我很寒心。”
她语气淡然,但莫名有股哀伤,屋子里更加安静,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静静听着,“我不得你们爹待见,当然,我也不待见他。我知道你们夹在其中为难,往后你们想怎么对他都行,不用顾及我,无论他多不靠谱,他始终是你们的爹,这是改变不了的,没有他就没有你们,别落人话柄伤了自己的名声。”
赵延煜起身,扶着于氏坐下,又帮她倒了一杯茶,“娘,别伤心。我们陪着你。”
几人忙附和。
于氏破涕为笑,又高兴了起来。
没有人再问起赵瑾,屋子里气氛缓和下来。膳后,于氏回房歇了,她今日确实累。天色不早,赵延展兄弟俩今天要留宿了,傅清凝给他们安排了院子,纪瑛儿陪着她一起,看着丫鬟在那边铺床,纪瑛儿有些忐忑,“嫂嫂,我还没有正式拜见公公,我有点怕。”
还真是,今日傅清凝午后睡醒了忙着安排晚膳,都没注意这个,“二弟怎么说?”这事情应该是赵延展带着她敬茶磕头。
纪瑛儿有些为难,“一开始夫君说晚膳前给公公磕头,谁知道还没有坐下来呢,公公和娘就吵起来了。现在……夫君说不着急。嫂嫂,这怎么能不着急呢?”
傅清凝想了想,道“这样,明日早膳的时候你再敬茶。”
纪瑛儿有些紧张,“嫂嫂,公公会不会不喜我?”
“怎会?”傅清凝奇怪道,“你挺好的啊。”还有一句话傅清凝没说,纪瑛儿可是御史府得宠的女儿,赵瑾只要脑子清明,就不会不喜她。事实上今日赵瑾都没问起赵延展的妻子,可见他根本没把这三兄弟会娶什么样的妻子放在心上。就拿她来说,还是长媳呢,一个商户出身,赵瑾也从来没给过她脸色看。
做人能如他一般随性,丝毫不关心妻儿,也是本事。
傅清凝本以为吵过这一场后,想要再见面应该是第二天了。没想到当天夜里,她都准备歇了,外头留书的声音响起,“夫人,老爷说想要见你。”
傅清凝都躺下了,赵延煜皱眉,吩咐道,“这么冷的天,让老爷早些睡,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留书应声去了。
几息后,院子外面突然起了喧闹之声,傅清凝和赵延煜对视一眼,说着就要起身,“你歇着,我看看去。”
赵延煜按住她,“你都睡了,还是我看看去吧。”
傅清凝没再坚持,她很怀疑外头闹事的人就是赵瑾,一般人留书她们也不会让她们进后院。
“让她出来,我倒要问问她,她嫁入赵家这么多年,我可有亏待过她!”
赵瑾的声音。
傅清凝再装傻也不成了,裹了披风出门,一眼就看到赵瑾挥开留书,大踏步进门,后头跟着哭得泣不成声的邱氏母女。还有个不认识的女子怀中抱着个襁褓不远不近的跟着。
事情很明显,邱氏那边找赵瑾告状了。
得,一时半会儿掰扯不清,睡觉是别想睡了。
看到她出来,赵瑾推开赵延煜,上前两步,质问道,“延煜媳妇,我这个做公公的没有为难过你吧?”
傅清凝点头,“自我嫁入赵家,您对我一直挺好的。”
“那就好。”赵瑾伸手一指邱氏,“你爹娘总教过你要孝敬长辈吧?你这么对你二婶和堂妹,这就是你傅家的教养?”
傅清凝的脸冷了下来。
赵瑾说她什么都可以,甚至指责她不敬长辈,训斥几句也可,但是他不能顺带嘲讽傅家,这跟说傅诚和吴氏的教养有什么区别?
那边赵延煜不由分说一把拽住他就走,“爹,你喝多了。怎么能这么说清凝,又关傅家什么事?这里头的事情挺复杂的,不是二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赵瑾甩开他,“那你说怎么回事?今日不说清楚,谁也别想睡 !”
傅清凝双手环胸,闲闲出了廊下,“公公有吩咐,自然不敢不从。要不然我傅家教养岂不是又有问题?”
赵延煜听她这话语气不对,拉住她劝道,“清凝,你别生气。”压低声音,“你跟他犯不着,气坏了身子是你自己的。”
一行人很快到了前院堂屋,赵延展夫妻俩和赵延善都来得很快,反倒是于氏最后到,进门就道,“大半夜的不睡觉,闹什么?”
“闹什么?”赵瑾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气冲冲,“我让弟妹到京城来见见世面,你就是这么照顾她的,难道我不该生气?都言子不教父之过,你们如此对待长辈,我是这么教的?”
邱氏身上只着了单薄的旧衣,冻得瑟瑟发抖,见众人望过去,只低着头哭,“大哥,是我闯了祸。他们这么对我也是应该的,我早就想要回乡去找你,可是大嫂不让,也不给我出路费,平时防我们母女跟贼一样,东西丢了,先到我们那小院子去搜……要不是我身上一枚铜板都无,我早就带着延喜离开了……”
嘴上说着不怪,但满口怨气,说到底还是在告状。
果然,赵瑾听到这话更怒,“你们反了天了!这日子不想过了,是不是?”
于氏丝毫不惧,“你拍什么桌子?这日子不过了又如何?”
“你说得轻巧,一大家子不要开销?京居不易,你让这两个蠢货来短短两日就害得延煜进了刑部大牢,要不是清凝连夜跑去找证人,延煜还有没有命在都不知道。就这我还能给她们一口饭吃,还是看在她们是赵家人的份上,要不然,我杀了她们的心都有!”
提起这个,赵瑾满脸疑惑,看向一旁的赵延煜,“他这不是没事?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这话邱氏很是赞同,立时打蛇随棍上,“大嫂,攀扯延煜的事确实是我不对,但我是没办法呀,我要是不这么说,他们就会打我们母女板子呀。我们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样的罪,身子本来就虚,那板子打到身上,岂不是要丢了命?”
于氏冷笑,“可你说了之后,那板子就打到了延煜身上!”
这样扯下去,扯到天亮,也扯不出个头来。傅清凝靠在椅子上,找了个最舒适的姿势。
身为晚辈就是这点不好,赵瑾要指责他们,他们也只能受着。别说她一个儿媳妇,就是赵延煜这个儿子,也不好随意插嘴。
邱氏知道翻这些旧账自己没理,转而道,“那我们母女吃糠咽菜这么久,也算赎罪了吧。我不要求多,每顿一盘荤菜总可以吧?”
于氏似笑非笑,“我说闹着大半夜做什么呢?不就是想吃肉嘛,直接明说,我让人给你送就是了,绕这么大一个弯,不嫌累人的,又不值多少银子。”她语气嘲讽,带着微微的不屑。
赵瑾皱眉,“银子银子,你就知道银子。你把家中的存银和铺子里的盈利全部拿走,现在铺子经营不下去,已经关了几家了,我说你到底想不想过日子了?”
于氏冷笑一声,不答话,别开视线不看他,这一转眼,就发现门口角落处站了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当下皱眉,“那是谁?”
这屋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一开始就挥退了一些,后来有眼力见儿的都自己躲出去了。
屋中从于氏进来就吵得厉害,谁也没注意那边角落。
其实众人虽然不认识她,但只看她怀中的襁褓,对她的身份就隐隐有了猜测。
赵瑾清咳一声,语气缓和下来,“这是蕊儿。”又看向赵延煜,“她怀中就是你们的幼弟。”
不待众人反应,赵瑾柔声招呼道,“蕊儿,过来拜见夫人,也让延煜他们认认人,看看幼弟。”
蕊儿小碎步上前,规规矩矩磕头,“见过夫人。”
她抱着孩子,跪下去不甚方便,赵瑾忙过去拉她起身,“夫人大度,你不必这么多礼,小心孩子。”
于氏沉默看着,闻言道,“玉和,你错了。”
这名字有些陌生,不过傅清凝还是知道的,赵瑾的字是玉和。
赵瑾一怔,回身看她。
于氏看着蕊儿怀中的孩子,“我不是大度,你没搞出庶子来,怎么都好说。你是个好美色的,这个世上貌美的女子那么多,韶华易逝,她们终究会离你而去,新人换旧人,但是始终我是你妻子,且流有你血脉的孩子不多……”
蕊儿察觉到于氏的视线,将怀中的孩子抱紧,又跪了下去,“夫人,稚子无辜。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
毕竟多年夫妻,虽然他们渐行渐远,但一开始两人还是有一段甜蜜的时光的,于氏还唤了他的字,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赵瑾心里触动,正想说话,这边蕊儿抱着孩子又跪下了,他转身弯腰拉她起身,“你有什么错?快起来。”
又看向于氏,“这孩子确是我赵家血脉,没名没分对他不好,我虽然辞了官,但还是可以纳一名妾,我想挑个好日子,纳蕊儿为妾室!”
于氏笑着摇头,“当初你不是说那位置是如颜的?”
赵瑾一噎,“我只能纳一名妾室,子嗣关乎家族传承,自然是孩子要紧。如颜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她会理解的。”
“我不答应这事,你也还是要纳妾。”于氏叹息一声,“就像是你买貌美的丫鬟一样,我拦不住,随便你了。”
蕊儿一喜,又跪了下去,“多谢夫人。”
于氏摆摆手,淡然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老爷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夜半病重

于氏答应纳妾,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缓和了下来。赵瑾面色柔和,提议道, “不如就把日子定在年前,这样我们过年的时候又多了一位家人。”
于氏袖子里的手捏的紧紧, 面上柔顺,“老爷高兴就好。”
这边气氛和乐, 赵延展顺势提出让纪瑛儿敬茶, 于氏点头说好。赵瑾也没异议, 纪瑛儿给两人敬茶颇为顺利, 得了赵瑾一枚玉佩, 顺势又给傅清凝他们敬了茶,感谢他们的照顾。
当然了,给傅清凝两人敬茶只是行礼,并没有磕头, 眼看着茶敬完, 丫鬟收拾茶杯, 邱氏站在一旁看着, 突然道,“说起来, 我也没喝过老二媳妇的茶, 是不是应该我也有一杯?”
众人看向她,邱氏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继续道,“再有, 延喜也还没有得老二媳妇的见面礼,于情于理都不合。”
纪瑛儿垂下头,只沉默不语,拒绝的意思明显。赵延展上前一步,冷声道,“我可没有给害我大哥的人敬茶的闲心。”
邱氏面色青白交加,她本以为众人会让她顺着这个台阶下来,这茶一敬,她还是赵延煜二婶,众人待她自然就会如当初在梁洲一般。万万没想到赵延展如此不给面子,这真心在她意料之外,一开始她以为拒绝的会是赵延煜夫妻,毕竟最直接的受害者是赵延煜,且傅清凝也不像是好说话的样子。赵延展虽然沉默寡言,对她一直都挺尊敬,至于纪瑛儿,就是个被娇宠长大的单纯姑娘。
她有些无助的看向赵瑾,“大哥,我知道错了。再说,如果不是因为延煜,那些人也不会刻意陷害我们母女,说起来我们无端端被关了那么久,也是受害者啊。认真论起来,这场牢狱之灾,我们也是被牵连的无辜人。”
赵瑾点头,看向赵延展,“延展,你二婶说的有理,要不是因为你大哥的位置,她也不会有这场牢狱之灾。大家都是一家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赵延展别开脸,“在我这儿过不去。”
赵瑾有些生气,扫一眼于氏,皱眉问,“那你想怎么样?你二婶也无辜,我承认她胆子小,被吓唬了就胡说八道,但她也不是故意……”
赵延展打断他,“但若是抓进去的是别人,比如我,哪怕事情是真,也死都不会攀咬大哥的。爹,你把她们当一家人,她们可未必!”
“胡说什么?”赵瑾生气,“大半年不见,你这脾气见长,都是跟谁学的?”
说这话时,他意有所指,看一眼那边的于氏。
于氏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不得不说,看到赵延展这样和赵瑾犟着,证明孩子知道心疼娘,也知道亲疏远近和对错,于氏心里暗暗有点爽快。
纪瑛儿悄悄拉他,赵延展执着看着赵瑾,问道,“爹,我不知道你让她们来京城做什么?除了来回花银子。除了拖后腿,还是拖后腿,这一回要不是嫂嫂机灵,大哥就不一定回得来了。”
邱氏不满,就要说话,赵延展打断她,率先道,“她们是被大哥牵连进牢中不错,但我们也尽力救了。而且,那些人已经盯上了大哥,没有她们,也会牵连别人,说句难听的,我宁愿那人是我和三弟,而不是她们这样的……”蠢货。
最后两个字他没说出来,但眼神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看着邱氏母女满满都是嫌弃。
邱氏捂着脸哭,赵瑾被那眼神刺激得怒了,“你那是什么眼神,她是长辈,要是哪天我不小心也牵连了你们,是不是你们也这样对我?”
“不会!”赵延展笃定道,“你是我爹!”
赵瑾听到这话没觉得被安慰,尤其最后强调那句,让他更加生气,“你意思若我不是你爹,你就一样嫌弃我?”
赵延展别开眼神,没答话。意思很明显了。
赵瑾气得胸口起伏,看向赵延煜和赵延善,“你们也这么想?”
纪瑛儿有些着急,要是气出个好歹,对赵延展可不是什么好事,“公公,您别生气,延展他喝多了,说了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不信您明日起来问他,他指定忘记了。”
赵延煜此时站起身,于氏拉他一把,微微摇头,赵延煜有些疑惑,咽下了口中本来要说的话,只道,“今日事情挺多的,大家都累了,来日方长,都先回去歇着,有事情明日再说。”
轻描淡写就把这场争执揭过去了。说完,不理会赵瑾铁青的面色,看向于氏,“娘,儿子送您回房。”
于氏点点头,率先出门。赵延展和赵延善连着傅清凝和纪瑛儿忙跟了上去,走前还不忘赵瑾福身。
赵瑾看着被众人簇拥着离开的于氏,只觉得憋屈,再看看边上的蕊儿和只知道哭的邱氏母女,莫名觉得有些孤独。
一行人送了于氏到她院子门口,于氏顿住脚步,“清凝,这几日事情多,你仔细着些。”
傅清凝笑着应了,于氏深深看了面前的几个儿子一眼,先是欣慰,然后眼神渐渐地复杂起来,昏黄的灯笼光中她面色变幻,半晌,她摆摆手,“回去吧,都早些歇着。”
看着她进了院子,几人才转身准备回房,赵延煜嘱咐他们,“早些睡,明日还要去点卯,别耽误了正事。”
赵延展欲言又止,“大哥,爹他若是长期住在府中……”
赵延煜抬手止住他的话,“我心里有数。”
等赵延展夫妻两人和赵延善离开,赵延煜拉着傅清凝回院子,低声道,“我会尽快让他回去,最迟过完年。这些日子他若是过分,你别放在心上。”
现在离过年算算也没多少日子,傅清凝应了,“我看看晏儿去。”
赵延煜忙道,“我陪你一起。”
邱氏那边到底是不能如以前那样随意招待了,这就是个脸皮厚的,她带着赵延喜跑去和蕊儿一起吃饭,因为赵瑾大半是和蕊儿一起用膳,她那边的饭菜挺不错的。
傅清凝知道后也不在意,实在是不想因为邱氏和赵瑾再起争执。
赵瑾来了的事情,可以说半日就传遍了整个刑部,一来是他进来时浩浩荡荡一大群人,二来就是他来的那日傅清凝院子里动静那么大,还吵了几场,想装作不知都不行。
转眼到了腊月,傅清凝也习惯了家中那么多人的日子,属于那些丫鬟的院子整日吵吵闹闹,不过很快就能被压下来。说来可笑,管着她们的是蕊儿和如颜,有这两人看着,那些丫鬟都不敢大闹。
赵瑾大半的时候在蕊儿那边用膳,偶尔去如颜那边,和于氏一起单独用膳的时候几乎没有,过夜更是没有,这对夫妻,可能是天底下最不像夫妻的人,说相敬如宾都是客气了,每次见面基本都要呛上几句。反倒是蕊儿,她有孩子,又每日和赵瑾一起几乎日夜相处,那些丫鬟不能见于氏,都以她为尊,更像是赵夫人了。
傅清凝和纪瑛儿看了都替于氏难受,不过她自己似乎不觉得,每日都过得挺好的。家中人多了之后,有些消息就瞒不住了,不提别的,就赵瑾那些丫鬟身边伺候的小丫头经常去外头买点心之类,想要打听赵府的事情就容易得多,不知何时,赵瑾身边许多通房丫鬟,还有即将抬生下幼子的蕊姑娘为妾室,还有他和于氏这对夫妻生疏的关系,这些事情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就连丁夫人和孟夫人都暗地里问过她一回。
然后,有一个不知是不是好消息的消息传来出来,户部尚书府的姑娘,和今年的新科进士翰林院庶吉士袁临定亲了。
傅清凝知道后也不觉得生气,本来嘛,闵夫人只是问一句赵延善是不是还没定亲,别的可一句话没多说。亲事这是纪夫人说出来的,如今人家既然定了亲,那这些话就不能再说了,要不然对赵延善和对闵府都不好。
赵瑾纳妾的日子定在腊月十五,傅清凝没管这件事,本来公公纳妾也轮不到她来张罗,论理,这事情应该是于氏操办。
于氏也没过问,赵瑾自己颇有兴致,跑去厨房定了几桌菜,还给蕊儿做了新衣,屋子也重新布置了一番,看得出来他挺高兴也颇有兴致。
腊月十四的夜里,于氏特意让人去请了他过来一起用饭,可能是因为即将纳妾而于氏真如她所说那般丝毫没有阻拦,赵瑾挺高兴的,期间喝了不少酒,喝多了话就多,先是说了赵延煜如此对待邱氏不对,之后傅清凝和纪瑛儿离开后,又提点三兄弟美人该纳就纳,男人嘛,好色是正常的,不纳二色的要么是妻子出身太高不敢,要么就是傻了,还言这世上只美酒与美人不可辜负,改日有空带他们上街见识一番。
喝够了酒之后,于氏去扶他,被赵瑾一把拂开,然后直接就去了蕊儿的屋子。
傅清凝早早睡了,对于前院赵瑾撺掇赵延煜多见美色多见世面的话丝毫不知。
深夜,安静的赵府院子中,靠右的一个小院中突然传出女子惊恐的尖叫声,是那种受了惊吓的惊声尖叫。
傅清凝被惊醒后,边上赵延煜翻身坐起就开始穿衣,见她醒了,赵延煜把她按了回去,“你睡,我看看去。”
她哪里还睡得着,这声音她不太熟,且还是右边传来,应该是赵瑾的那些丫鬟,这么半天,这声音不见小,可见不是做噩梦而是出了事。
这样大声,谁知道是不是赵瑾出事?
傅清凝穿了衣衫裹上厚厚的披风,赵延煜见她执意起身,还顺手帮她穿衣,夫妻两人动作飞快出了院子往声音来处去。
夜里地上湿滑,傅清凝和赵延展远远的有人往蕊儿的那个院子去,两人对视一眼后脚下加快。
蕊儿的屋中站了两人,门口站了好几个丫鬟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全都一脸惊恐加害怕,脸上还带了泪。看到傅清凝两人到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然后,屋中的情形瞬间就落入了两人眼中,傅清凝大概扫一眼后忙转身。
屋中床上,蕊儿用被子裹着身子,面色惨白,嘴巴紧紧埋在被子里,头发凌乱,看得出她在发抖。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床前,赵瑾身上不着衣衫,昏黄的烛火下白花花一片,躺在地上一点动静都无,嘴边还有白沫,眼睛紧闭,乍一看似乎死了一般。
赵瑾的随从站在一旁,面色煞白,不敢上前。
赵延煜见状,飞快进门,弯腰去探他鼻息,然后放松了些,扫一眼四周,蕊儿身上裹了被子,剩下的都在她身下。他没硬扯,抬手去拿一旁屏风上的披风过来把人裹了,随从终于反应过来,帮着他帮人抬上床。赵延煜吩咐,“请大夫去!”
这么晚了,大夫不好请。
傅清凝想了想,此时也顾不得了,吩咐边上刚赶过来的沐雪,“让你哥哥去丁夫人家中把老大夫带过来。”
沐央早已候在院外,这院子里女子太多,他这是避嫌呢。得了消息后立时就往外跑去,赵伍也跟了去。
这个时候,赵延展和赵延善才过来,看到是赵瑾出事,赵延展忙让身边的随从去请纪瑛儿。
来得最晚的是于氏,待看到床上的赵瑾时,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下来了,扑了过去,“玉和,你这是怎么了?”
赵瑾自然是不能回答她的,于氏眼神沉沉看向床角的蕊儿,“他怎么了?你们做了什么?”
蕊儿面色惨白,对上于氏的眼神后瑟缩了一下,“我不知道,老爷他突然就……”
老大夫被气喘吁吁拉了来,丝毫不耽误的拉他到床前诊脉。
傅清凝和纪瑛儿站在门口等。
纪瑛儿满脸疑惑,低声问,“嫂嫂,发生了何事?怎么公公就晕倒了?”
傅清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往里瞄一眼,能说清楚的,只有蕊儿了。
老大夫看了面色,又诊了脉,问道,“晕倒前赵老爷在做什么?”
于氏看向蕊儿,“老爷为何会晕倒?”
蕊儿闻言一抖,听清楚于氏的问话后慌忙摇头,“我不知道!”
于氏冷笑,“不知道是吧?”她这个时候可没什么耐心,“来人,把那孩子抱过来。”
蕊儿惊惶道,“夫人,你不能这么做!”
于氏身边的丫鬟并不听她的,已经转身走了,蕊儿哭出声来,“老爷他正和我……和我敦伦……”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
老大夫把着脉,闻言面色不变,丝毫不意外般,又问,“是否用了虎狼之药?”
于氏瞪向蕊儿,蕊儿面色越发苍白,“用……用了些……“又慌忙解释道,“但是这个药丸老爷以前也吃,不伤身的,一直没出事。”
老大夫摇头,“这种药物哪可能不伤身?”又继续问,“赵老爷今日是否喝了酒?”
“喝了。”赵延煜面色慎重,看着老大夫,问道,“我爹如何了?”
老大夫摇摇头,“赵老爷看起来身子硬朗,但年纪渐大,精神不如以往,他又长期服食虎狼之药,再加上还饮了酒,心火暴甚之下才会晕倒。这个病……只能慢慢养着了。”
他叹了口气,走到一旁写方子,认真道,“老夫学艺不精,大概治不了赵老爷,明日还是另请高明吧。”
赵延煜几人面色大变,这老大夫的医术他们是知道的,先前他治赵延煜的伤就很有些手段,且他住在丁夫人家中,并没有在医馆坐堂却经常有人上门相请,可见他医术不凡,赵延煜焦急问,“大夫,我爹很严重?可有性命之忧?”
老大夫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如今还不知道,到底如何还是得等他醒过来才能知道。但一般有此脉象的人,口歪舌斜,肢体不遂都是可能的。如果不严重,好好养着或许能恢复如常。但无论如何,你们切忌,他醒过来之后不能再让他动怒,要不然……神仙难救。”
门外的傅清凝和纪瑛儿都听到了大夫这番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这事情……用了虎狼之药过于兴奋身体承受不住晕倒什么的,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赵瑾夜里晕倒的消息翌日就传了出去,但因为什么晕的却是没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