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过她体检的基本资料,年龄二十二岁,身高一米六,但体重只有四十公斤,她吃进去的东西都被她用来耍人浪费了吧?问他那么正经的问题,可见她是吃饱了撑着的。
“不,是饥饿和咳嗽。”祝久安笑嘻嘻地向段赫濯摆摆手指,看着他的眼神多了一抹怜悯之色,“段先生,真想让你照照镜子,瞧瞧你刚才有多想吃的样子呢!”
她以为他像她那样不管做什么事都惦记着吃吗?
“…多谢指教。”
听着她明贬暗损的话语,段赫濯再次深刻体会到,与祝久安斗嘴较真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他完全没有胜算,还是偃旗息鼓比较有性价比。跟她耍嘴皮子纯粹是浪费时间,降低他的投资回报率,他只要她的骨髓,并不想跟她浪费口舌,不划算。
“喨喨…喨喨喨…”
适时响起的古板又经典手机来电铃声,结束了段赫濯和祝久安完全不在同一频率上的对话。
“段赫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现在病房,南嘉情绪很糟糕,不肯吃东西,非要见你不可,你能来看看她吗?”
段赫濯接通电话,听到对方柔软却又急切的声音。
“她又这样。”
段赫濯顿了顿,熟悉的烦躁感涌上心头,瞥了眼“酒足饭饱”的祝久安,她并没有在看他,反而刻意避嫌似的东张西望做赏花状,他硬是压下心底突起的烦躁,沉声应道:
“请你让她别闹,我这就过去。”
南嘉…他的未婚妻梅南嘉,两个月前因高烧住院被确诊为急性白血病后,整个人性情大变,令他无所适从。
然而,他作为梅南嘉的未婚夫,在段梅两家大人的要求下,必须以梅南嘉为重,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治好梅南嘉,让他们按计划完婚。
“段先生,有人请你吃饭吧?”
见他挂了电话,祝久安故意舔了舔唇问,摆出一副很羡慕的表情。
“不是。”段赫濯目光闪烁了下,迅速恢复正常,吩咐她,“那个,久…久安,我有事先去处理下,等会儿送你回贾当铺吧。”
第一次叫祝久安的名字,他的舌头不小心打了下结,按照计划,他带祝久安来体检,也要负责将她带回去,同时提供点心零食感谢她的配合。
自从梅南嘉患病后,她就彻底成了他的责任,关于她的一切都要他事必躬亲:寻找符合配型的骨髓、联系骨髓移植者、与祝久安接触…全部要他亲力亲为,他将这些当成了公事,因为段家和梅家的大人都在看着他,考验着他,他不容许自己出现任何的纰漏。
“不用麻烦,我自己回去,你只要给我定个意大利披萨送贾当铺就好。”
祝久安不以为意,体检完毕,肚子填饱,段赫濯这个“司机”对她可有可无。
于是,祝久安起身走出小凉亭,将一次性便当盒扔进垃圾桶,背对着段赫濯挥挥手示意,哼着小调走了。
她这么配合段赫濯,足以对东家交代了。

(4)

梅利综合医院,特需病房。
听到开门的声音,病床上的梅南嘉喜出望外。
“赫濯哥。”
一见段赫濯推门进来,她急急忙忙下床,赤足迎上前,迫不及待地抓住他的手,大大的笑容在她苍白的面容上绽放,憔悴的眼神随即亮起来,邀功似的对他说:
“你看我都乖乖地把饭吃饭了,所以你要常常来看我,我好怕突然死掉再也见不到你。”
打电话向段赫濯求助的贺其薇,正在清理花瓶中枯萎的百合花,看见梅南嘉粘着段赫濯,她抱着整个花瓶向他颔首微笑,示意地比比门外,便离开病房,让他们两个独处。
“你不会死的,别胡思乱想。”
段赫濯一低头就看见梅南嘉病服长袖滑落露出的胳膊,白肤之上有些点点血斑,透露出不健康的气息,莫名地让他心烦意燥。
“如果天天能见到赫濯哥,我就不会胡思乱想的,可见不到赫濯哥我就好难过。”
梅南嘉顺势依进段赫濯的怀中,小声地说着她的心情。
段赫濯的身体因为她的靠近,有些僵硬起来,眉头不由地蹙起。
未生病前的梅南嘉是高傲娇蛮肆无忌惮的千金大小姐,而患病之后的梅南嘉变成脆弱敏感草木皆兵的可怜小白兔。
以前的她骄傲得不屑对他这个未婚夫示弱,现在的她患得患失仿佛菟丝草唯恐失去他。
段赫濯到现在都无法适应梅南嘉的大反差,更不习惯她一见他就往他身上撒娇的劲,反而担心因生病免疫力急速下降的她,粘在他身上会容易被他从外面带进来的细菌感染。
他与梅南嘉定下婚约不是因为爱情,纯粹是利益驱动,为了治愈她的病,他忙得不可能每天来看她,而且他不认为时时刻刻守在她身边会比寻找合适骨髓更重要。
“医生说你要注意休息,保持愉悦心情,不要多虑。”
段赫濯扶正小鸟依人似的梅南嘉,硬是搀着她回病床躺好,她的治疗每天都在进行,这样赤足乱跑容易着凉,对她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
安置好梅南嘉,他想要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又被她死死地攥住。
“赫濯哥,你不要走。”
梅南嘉松手反扑过去抱住段赫濯的腰,动作过大让她戴着的绒线帽掉落,露出因化疗而剃光头发的青白色脑袋,她光溜溜的头钻进他怀里,声音哽咽起来。
“我现在没头发,不能化妆,皮肤暗淡…一定变得非常难看,所以赫濯哥不愿意天天来看我吧?”
以前,她总是趾高气扬地连名带姓地唤他,叫嚣着一定要在大学毕业前解除婚约,她不想成为商业联姻的牺牲品。她说不愿意一毕业就嫁给他这个满脑子都是金钱交易的市侩商人,她讨厌他没表情的扑克脸,跟他结婚半夜睁眼都会以为看到鬼被吓醒呢。
现在,她常常闹情绪耍脾气就为见到他,粘着他撒娇亲昵地叫他“赫濯哥”,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唯恐他抛弃她…段赫濯对这样完全变样的梅南嘉无所适从,难以习惯。
“南嘉。”段赫濯垂首看着梅南嘉紧抱着他腰的手,拾起帽子给她戴好,他说不来甜言蜜语,只能耐着性子安慰她,“你的病很快就会治好的。”
虽然祝久安的骨髓与梅南嘉配型成功,但是在没确定她体检合格可以用健康身体移植骨髓之前,他是不会告诉梅南嘉让她空欢喜的。
“真的吗?那赫濯哥会一直陪我吗?”
段赫濯的话让梅南嘉稍稍安心下来,抱着他的双手仍然舍不得松开。
“你是我未婚妻。”
她想要他的承诺,但他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因为她是他未婚妻,所以他才出现在这里,为了让她恢复健康和他结婚。
“那我们马上结婚吧?”
梅南嘉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望着总是理智得近乎冷血的段赫濯,从五年前她对他一见钟情开始,到梅家和段家定下婚约,他一直都没有改变,完全像公事一样应付她,让她无法感觉到他的情意。
她以为她有足够的时间让段赫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先对他表白,摆着高姿态放狠话表示对联姻的反对,心里想着一定要让段赫濯疯狂地爱上她,她才愿意毕业跟他结婚。
然而,老天爷给她开了个大玩笑,在她最美好的双十年华,被判了死缓,她已经没有资本在他面前耀武扬威惺惺作态,年轻和美貌都不是她的优势了。
对死亡的恐惧胜过一切,可她最怕的是至死她都得不到段赫濯。
“现在不行,你身体——”
段赫濯想也不想否决她的提议,但未尽的话语被突然“嘭”撞开门声打断,就见挣扎着的祝久安被勾着颈项拖进来,她对上他讶异的目光快速转开视线,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敢正视他,一脸的心虚。
“我看她在病房外鬼鬼祟祟的,你们认识她吗?”
一手捧着大束的蓝色风信子,一手以“勾肩搭背”之势将祝久安牵制住的解颐,将满捧的风信子交给随后抱着花瓶回来的贺其薇,然后问病房内的人,就见段赫濯微微变了脸,松开梅南嘉抱他的手,快步走过来。
“呃…段先生,我路过的。”
祝久安对着板脸的段赫濯讪笑,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想在这看见她的样子。
她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病房,不是胡闹的地方,走!我送你回去!”
段赫濯恼火地瞪着“路过”的祝久安,飞快地从解颐手中拖走她,快步离开病房,留下一屋子诧异的人。
“她…她是谁?”
梅南嘉脸色大变,颤抖着唇问,双手死死地抓着床单,她从未见过段赫濯那么急切的模样,仿佛极力在掩饰什么,不愿意让她知道。
“大概是普通朋友吧?不用在意的。”
解颐刻意强调“普通”二字,甩了甩被段赫濯强力掰开有些麻痹的手,随即转移话题,指着贺其薇已默默插入花瓶的风信子,讨好地对着梅南嘉微笑。
“小南嘉,你看我今天带来的花,喜欢吗?”
“南嘉,可能只是段赫濯认识的人,你看她只叫他段先生,别多想。”贺其薇捧着花瓶凑近梅南嘉,让她瞧瞧解颐的心意,有些担心地看着她明显激动起来的表情。
哐啷!
梅南嘉挥手扫掉贺其薇手中的花瓶和花,白瓷造就的瓶身瞬间摔得支离破碎,香嫩欲滴的风信子四处散落。
“骗子!都是骗子!我不要花!我只要赫濯哥!”
她情绪有些失控地对着贺其薇和解颐大叫,然后拉起床单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床单随着她身体在颤动着。
“小南嘉,乖,不要生气,这对你的病不好。”解颐坐在床边,轻轻地抚拍着床单下的梅南嘉,满眼的心疼之色。
“走啦走啦!除了赫濯哥,我谁也不想见!”梅南嘉挪动身体不让解颐碰,隐隐有抽泣的声音从床单里传出。
解颐的手僵在半空,坐在床边没动,只是表情复杂地看着患病后变得异常依赖段赫濯的梅南嘉,双手不由地握紧成拳。
段赫濯是梅南嘉的未婚夫,为什么不能好好守着她呢?
习惯梅南嘉情绪失控乱来的贺其薇,默默地打扫着满地的狼藉,瞅了瞅那个快要跟她订婚的青梅竹马——解颐,无奈地苦笑,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解颐根本不该在现在的梅南嘉面前出现,不管他多爱梅南嘉,都不会是梅南嘉想见的人。
虽然她忘记很多事情,但她还是知道解颐不爱她,就像段赫濯不爱梅南嘉一样,却会为了家族利益而结婚。

第二章 犯规太明显了吧
(1)
“段先生,动火伤肝,动气伤肺,我可没有肝肺移植给你哦。”
被段赫濯硬从病房拖走的祝久安,似乎不经意间她碰到了他的地雷,一路只见他满脸愠色,可她仍然不知死活地揶揄他。
瞧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当然不可能捐献肝肺了。
段赫濯斜睨她一眼,不由分说地将她塞入车内绑好安全带,将她固定在副驾驶座上,他才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一边绑安全带,一边用指控的口气道:
“你跟踪我,在企图什么?”
在中庭时,是她说要先走的,结果跟着他到特需病房,他用脚趾头想也不会相信她“路过”的说辞。
“好奇呗。”祝久安大大方方地承认,瞅着段赫濯好像隐私被窥探不高兴的嘴脸,不以为然道,“好奇需要我移植骨髓的人,到底有多秀色可餐让你不计代价和东家做交易。”
虽说她只是听从东家决定移植骨髓,但东家不可能让她无偿付出的,以贾当铺摇摇欲坠的经营情况,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这桩好买卖呢。
“你现在不需要见她,也没必要见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打扰她。”
段赫濯眸光冷下来,他不喜欢祝久安一副旁观的懒散姿态,移植骨髓的人是她,但她对此完全没有多想,贾赢做主答应她就答应。现在仿佛以看好戏的立场表示好奇,她关注的重点让他不解,她更应该在意她能得到什么才是。
“我与贾赢谈好的报酬,在和你签署正式协议之后会直接开支票给你。在钱方面,我不会亏待你,你也不用做多余的事。”
钱能解决的事,对他来说是最简单的事,他不会在“钱”上苛待她的。
“啧啧,满口金钱交易的商人嘴脸果然不可爱。”祝久安摇摇头,手指敲着车前桃木板饰上嵌镶的古典钟表,指针指向三点二十一分,是下午茶的时间了,便随口念叨,“真想一边喝大吉岭红茶,一边吃伊丽莎白家的蓝莓乳酪塔,免得染了市侩气没胃口呢。”
明目张胆的挖苦,让段赫濯额头的青筋颤动两下,听到她又要吃的声音,他的嘴角抽了抽,鄙视的目光斜扫祝久安,哼道:“行!这就带你去吃!”
若不是一开始答应好吃好喝伺候她让她移植骨髓,段赫濯真想将这个一边耍弄他一边问他要吃的女人踹下车,让她喝西北风去。
没见过像她这种时时刻刻叨唠着吃的女人,却完全没有“吃人家嘴软”的自觉,嘴巴里吐出来的话没让他听得顺耳的,更别奢望她会吐出象牙来。
“段先生,你真慷慨呢!”下午茶有着落,祝久安立刻眉开眼笑,终于说了句“溢美”之话。
慷慨?
这是在讽刺他之前只订一个便当小气吗?
段赫濯眼光余光瞟过去,看她一有吃就喜逐颜开的模样,实在让他“伺候”得不爽,发动引擎踩着油门的脚不由地加重,心想着快点填饱她的肚子送她回去,免得还要安排宵夜没完没了的。
他的车在医院停车场倒车转向,速度急躁得让管理员紧张兮兮地跑过来,冲着他喊道:
“喂,开PASSAT的小心点,别蹭到旁边的宝马320,你赔不起的!”
闻言,段赫濯脚一顿踩住刹车,表情怪异地看了眼提醒他的管理员,用阴阳怪气的声音应道:“多谢提醒。”
下一瞬,刹车一松,猛踩油门加速,他的“PASSAT”倏地闪过管理员,飞驰去停车场。
后视镜中的管理员,被飞车惊得呆若木鸡。
“哈哈!哈哈哈!”
副驾驶座上的祝久安抱着肚子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容易忍住笑,指着刚刚意气用事此刻用莫名其妙眼光瞄她的段赫濯,清清了嗓门,故作严肃道:
“段先生,你刚刚应该说,老子的车够买他五辆了!”
哈哈…赔不起?!
她真的好想吐槽,段赫濯根本就是个闷骚男!
他的名字笔划多得会让人间歇性文盲,连品位都能不动声色地嘲笑他人没见识。
祝久安目光扫视纯手工真皮和桃木打造的豪华内饰,营造出极为奢华的私密空间,仅仅是内饰的桃木,选用就异常讲究,挑选树龄70年的加州上等桃木经过16天手工打造才成型的,完全是走低调奢华极致享受路线。
虽然它与PASSAT师出同门,而且外形内敛得与PASSAT相像,但它却是同门中深藏不露的豪车——PHAETONW12加长型,低调如隐士沉稳如绅士的名门贵族,买五辆宝马320绰绰有余了。
祝久安一想到刚刚管理员对段赫濯大呼小叫的样子,又想捶着屁股下高级带孔真皮座椅狂笑。脑中剧场自动放映段赫濯开着“泯然于众车”的冷门豪车,被各种“狗眼看人低”的画面,忍笑忍得快要内伤,真想亲眼看段赫濯各种炸毛的表情,她会乐得胃口大开的。
这个吃货居然还懂车?
“够买五十辆我也不愿意买。”
段赫濯不冷不热地哼道,他爱开什么车是他的事,别人怎么看与他无关。不过,祝久安稍稍让他刮目相看两下,原来她的脑子没有被吃的填满,他们还是能有点共同话语的。
看过她不在意形象的捧腹大笑样,段赫濯从医院里带出来的烦躁之心奇异地平静下来,开着“不起眼”的豪车,不紧不慢地并入车流之中,驰往提供大吉岭红茶和伊丽莎白蓝莓乳酪塔的餐厅。
“嗯,还不如用来买吃的。”
祝久安舔了舔嘴唇,她已经闻到大吉岭红茶的香气了。
闻言,段赫濯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一下,下垂的嘴角往上扯了扯。
收回前言,她就是个吃货!

(2)

体检报告翌日并未出炉,祝久安并不是很关心,窝在贾当铺大堂圈椅上看小说,被掌柜的裴尽雅嫌弃有碍观瞻影响当铺生意,打发她去陪东家贾赢喝茶。
关于骨髓移植的事,贾赢只问她见过患病的梅南嘉没有,她实话实话跟踪段赫濯在病房里瞧了一眼。之后贾赢没有再问其他事,她也懒得多嘴,专心地泡费时麻烦的功夫茶,伺候好难得清醒有闲情逸致的贾赢。
第三天,祝久安就跟着《私房菜大搜索》制作组跑到临海人家打酱油,录制新一期节目。
凌云川果然守约,将该期主题定为“渔家的海鲜火锅”,邀请美男模特兼演员的路思恩作为明星嘉宾。祝久安作为“美食搜索员”的任务,就是带着路思恩穿梭于港口捕鱼回航的各条渔船上,搜索各类生猛海鲜:活蹦乱跳的八爪鱼、全身武装的虾嘏、吐着舌的蛤蜊、待撬开的海蛎、扑腾尾巴的基围虾、皮滑肉嫩的马鲛鱼…祝久安几乎是一边流口水,一边和路思恩搜罗食材,应付拍摄中的摄影机。
辛辛苦苦忙了大半天,一切准备就绪,海风吹拂波浪涌动,在摇摇晃晃的船屋渔家中,火锅盛宴沸腾了。祝久安摩拳擦掌盯着鲜味扑鼻的底锅,好不容易需要拍摄的镜头已经完成,她终于能放开肚子品尝极致鲜美原汁原味的海鲜时,段赫濯突然打来电话。
“体检报告有状况,你马上来医院。”
真是大煞风景的状况。
祝久安很想假装没接到电话或者将手机丢进火锅煮了,但一想这事是东家决定的,东家也会关注,她还是配合比较好。
于是,在凌云川疑惑的目光中,她只得说临时有要事,急急忙忙赶往梅利综合医院。
推开血液科科室的门,祝久安就看到段赫濯坐在沙发里闭养神,眉宇间拧起浅浅的“川”字,飞扬的双眉微微蹙起,眼角眉梢似有郁色流连,在他一身深灰色西装衬托下,显得愁眉苦脸的。
“段先生,让我丢下心爱的海鲜火锅赶过来,你得补偿我满汉全席才行。”
她大步上前,毫不客气地拍醒段赫濯,没将他不高兴的脸色当回事,对她来说吃不了到嘴的海鲜火锅,痛苦得她仿佛全身都被“蚂蚁上树”似的,心痒难耐。
“你…就是祝久安?”
段赫濯睁开眼还来不及回她话,办公室前方就传来一道充满磁性的沙哑声音。
祝久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绑着辫子穿着白袍的青年男子,一手翻着文件夹,一手夹着半截烟,吐着烟雾问她话。
“他是骨髓移植手术的主刀医生容焕。”段赫濯拉着祝久安坐在他身边介绍容焕身份,随后向容焕颔首示意,“她是祝久安。”
“医生啊。”
祝久安好奇地打量着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的容焕,长发微卷,皮肤白皙五官阴柔,声音却低沉暗哑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完全不像是医生。
“我还以为是混黑道的,模样太犯规了。”
她忍不住吐槽,眼前的容焕好像小说中形容的黑社会老大身边算计人的军师,阴柔邪气,丝毫没有悬壶济世的气质。
“小不点,以你的身体素质想移植骨髓,才是明显犯规。”
容焕将半截烟按灭在烟灰缸中,把手中的体检报告丢给段赫濯和祝久安,他仔细地确定祝久安各项体检指标系数,很遗憾不合格。
“谁小不点了?我身体哪里犯规了?”祝久安不满地站起身摊开手,瞅了瞅自己,顺便跳两下转两圈,“我能蹦能跳又没病没残的,完全是健康胎骨,身体好的可以上山打老虎!”
作为贾当铺的流当品,如果连移植骨髓都被嫌弃,那真会被掌柜他们耻笑是“废品”呢!
“久安,听医生说吧。”
段赫濯将不安分的祝久安扯回座位,那日做常规体检看她的身高体重指数,他就担心没几两肉的祝久安体检会不合格。当容焕告诉他祝久安不能移植骨髓时,徒劳无功的恼火感打击到他了,而具体情况容焕要求祝久安在场才说明。
他翻看着祝久安的体检报告,各个检查项目都有相关的记录,报告非常详尽。
“按照普通献血规定,女性体重不得低于四十五公斤,只有四十公斤的当然只能算小不点,连献血的资格都没有,何况是移植骨髓。”
虽然现在的骨髓移植手术不是直接抽取捐献者的骨髓做移植,但要抽取外周血通过血细胞分离采集术提取骨髓造血干细胞做移植,所以对血液本身质量要求非常高。
“关键是小不点空腹血糖值偏高,血红蛋白值偏低,结合其他血常规检查分析,确定是维生素C缺乏所致贫血,。”
而立之年有着“黑军师”气质的容焕,实际上是梅利综合医院血液科的权威医生,主刀过多例成功的骨髓移植手术。在正式进行骨髓移植手术前,他对各项捐献者各种身体指标要求非常严格,以确保手术的成功率,不容有任何的差错。
这回他的病人——梅南嘉,并非普通病人,而是梅利医药集团的独生女,这间梅利综合医院的继承人。尽管找到了与梅南嘉配型完全符合的骨髓,但移植者不能提供足以健康的造血干细胞,就无法确保百分百的手术成功率,容焕是不会贸然为梅南嘉动刀的。
“贫血?”
容焕的诊断,让段赫濯匪夷所思地转头看了眼祝久安,她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吃吗?怎么会把自己吃成贫血了?
“容医生,贫血的话就没办法移植骨髓吗?”
如果祝久安的骨髓无法进行移植,就得重新寻找合适配型的骨髓,他担心梅南嘉的身体拖不起。
贫血吗?
维生素C缺乏所致贫血?
“我觉得我能吃能喝…还是蛮健康的。”
被段赫濯看得心虚的祝久安,缩缩肩膀,弱弱地反驳,但在数据面前明显底气不足。作为一名不折不扣的吃货,她是不会承认自己严重偏食,不会承认她最爱吃肉和甜食,蔬菜水果只是偶尔换个口味的。
“至少目前不行,小不点根本是亚健康状态。”容焕有些鄙视地瞅着祝久安,然后正色道,“维生素C缺乏所致贫血虽然罕见,但并非病理性贫血,通过日常调理可以改善恢复正常的。所以,接下来请小不点合理饮食,以低脂少糖高纤维膳食为主补充维生素,同时多进行有氧运动增强体质降低血糖,还要增加体重。一个月后复查,如果血红蛋白值和空腹血糖值指数合格,就能进入手术流程了。”
闻言,段赫濯不由地松了一口气,暗自庆幸祝久安身体没有什么严重问题,大概平日里偏食又懒得运动才导致身体亚健康。
“肉呢?甜食呢?”祝久安一听要她以素食为主,立刻揪起眉头,眼巴巴地望着容焕,“不能吃吗?那我会因为营养不良继续贫血的。”
“肉类适量食用,比如:鸡肉鱼肉等高蛋白低脂肪白肉,但甜食必须控制,我会提供相关饮食参考食谱和运动安排,你给我照着做,变成大不点再来见我。”
容焕抽出钢笔敲了敲祝久安凑过来的脑袋,然后开起“单子”,并未说祝久安过于消瘦是因为肠胃消化吸收不好,只要她的饮食习惯和缺少运动量,这两方面调解好了,肠胃问题也会随之改善,增加体重就容易了。
“医生打人…太犯规了。”“黑军师”真是肆无忌惮地对她下手,祝久安摸摸被敲疼的脑门,向段赫濯抱怨,“只是移植骨髓…怎么觉得越来越麻烦,亏大了。”
“我会安排一切,你只需要配合,不会让你觉得麻烦。”段赫濯瞥了祝久安一眼,讶异她和容焕两人“嬉笑怒骂”的自来熟,心底莫名地有些怪异感,淡淡地补充道,“我也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