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尊宜反唇相讥,_“那么你也不用对我炫耀你们所谓正常的家庭。你得到的,不过是—个向生活妥协的男人。他到了该结婚的时候娶了你,到了该要孩子的时候和你生孩子。你觉得这种按部就班的生活值得我羡慕吗?”
“说得也是。可是你何必对你不屑一顾的生活如此关注呢?而且迫不及持想看到这个生活继续不下去?”
这个问题似乎终于难到贺静宜了。她沉默一下,突然幽幽地说:“是的,我放不下修文。”
这个坦白甘璐并不意外,但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再怎么愤怒,她对别人深沉的感情总不免有几分敬畏之心。
然而贺静宜马上冷笑一声,接着说:“看到一个曾经神采飞扬的男人变得如此安于一份平庸的生活,我当然没法忍受。”
甘璐同样冷笑了,“你想从这种平庸生活里拯救修文吗?真是伟大的情怀,我不理解,不过我没有意见……”
“璐璐!”尚修文再次打断她,放在她肩头的手收拢,将她抱人怀中,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却清晰地说,“你根本不用浪费时间跟不相干的人讨论我们的生活。”
甘璐看他一眼,冷冷移开视线,继续对着手机说:“如果他也想被你拯救,我更不会挡在你们前面。可是想必刚才他说什么你也听到了吧,贺小姐?也许你没想到,他居然会觉得平庸的生活似乎也有平庸的可贵之处.既不急于逃离,也不想跟不相干的人分享。”
贺静宜的声音森然,“你相信你愿意相信的好了,尚太太。”
“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是在一相情愿相信她愿意相信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坦白讲,我认为你目前的心理来得有点儿变态,如果去看看心理医生矫正一下,对你会比较好,不过这跟我不相干。总之,你爱怎么样跟他没完没了,随便你了。我只再说一次,别再来纠缠我,更别来打扰我父亲。”
甘璐将微微发烫的手机交还给尚修文,挣脱他的手,转身向停在一边的宝来走去。尚修文一把拉住了她,“你已经对她的行为和目的看得很清楚了,何必还要这么愤怒?”
“我看得清的不止是她的行为和目的,修文。有很多事,我发现我都不得不看清了。不过看得清是一回事,想得穿、放得下恐怕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试图挣脱他的手,然而他反而将她拉回怀中圈得更紧,“我知道她跟你说了什么,璐璐。我不否认,我爱过她,可那是过去的事了。”
甘璐挣扎一下,没法脱身,在他怀里安静下来,定定看着他,“修文,现在还来讲这些,我只能认为你是在装傻了。你真的认为我仅仅是在计较往事吗?”
尚修文一手搂住她,一手抬起,手指将她最近因为没有时间修剪而长得接近遮住眼睛的刘海向后掠去,“我知道,你并不是计较。只是我让你失望了,不光有一个复杂的过去没跟你交代清楚,更要命的是,还让这个过去伤害到我们的现在。我知道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满意。”

甘璐沉默一会儿才开口,“看来你也并不是什么都清楚。那么,请你先去处理好你的过去,别让她再来骚扰我,不然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我会去处理。可是越是这种时候,你越应该和我在一起,而不是摆出一个与你无关的神态在旁边看着。”
“你想要我怎么做?在她面前和你表现得恩爱吗?不过,”甘璐牵起嘴角笑了,“什么样的恩爱敌得过她回忆里与你的相处?那样的激情让她一直怀念到今天,就算我突然找到了演戏的天赋,能够克服跟你的疏远,去她面前演真人秀,她大概都会品评说:修文以前抱我更用力一些。”说完这句话,她似乎也有些厌弃和受惊了,不知道是对着自己还是想象中的另一个人做出一个恶心欲吐的表情,“对不起,我可真不能配合你了。”
“你这么介意她说的那些话吗?”
“我没你这么淡定。是的,我很介意。”
尚修文的手指在她发间僵住。停了好一会儿,他苦涩地说:“你现在能理解我为什么一直避而不谈那些往事吧?我知道,只要一说,你就会质疑我的一切。”
甘璐蓦地盯住他,“到了现在,你居然还觉得对我的隐瞒是一个善意、理智的举动,甚至是为了我好吗?”她无声地笑了,“谢谢你对我智商的评价,真的很恰如其分。顺便问你一句:你娶我.大概就是看中了我并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这一点吧?”
尚修文没想到谈话急转直下到了这里,“如果你认为我的表白是有意义的,我愿意再说一次:我和你结婚,是因为我爱你。”
“请问,你是跟从前爱贺静宜一样爱我吗?”甘璐冷冷地问。
“别拿我对你的爱去跟一段过去的感情做比较,那是不一样的。”
“当然,那是不一样的。”甘璐重复着他的这句话,表情再度漠然,“至少在结束以后,我不大可能有一个激情似火的回忆。可是修文,你是不是觉得我该认命,安心领受你这个不一样的爱?”
“你一定要这样曲解我的意思,我们还怎么交流?”
“你没试过跟我坦诚以待,就不要再谈什么交流!恐怕我没法回到从前那个茫然无知,等你来赏赐真相的状态中去了。”
“璐璐,从刚一认识你起,我就知道你的聪明与敏锐。就算我对你有所隐瞒,也只是因为我认为那些事与我们的生活没有什么关系。如果我只是把结婚当成人生一件必须完成的事,娶一个不麻烦的太太给我生孩子,那么显然,有很多人比你更合适。”
“尚修文——”甘璐声音沙哑地叫他的名字,停了一会儿,她轻声说,“我们没法沟通了,你和我说的始终不是同一件事。”
“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你想说的是什么,我一定认真听。”
“没必要了。就算是从前,你表现得懒散、没事业心、冷淡,也一直是很有吸引力的男人,不然我不会在没百分之百确定你爱我时,就答应和你结婚。以你现在公开的条件,更可以找到大把的女孩子争相嫁给你、为你生孩子。我不会占据这个位置,耽搁你的家庭大计,我们……”
尚修文的手蓦地收紧,她重重撞到他胸前,身体突如其来地与他挤压在了一起。这个力度强烈得她的呼吸都有些窘迫了。她被动地抬起头,他的脸离她很近,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锋利地盯着她,然后开了口,清晰地说:“璐璐,永远不要跟我说那两个字,我不同意。”他再逼近她一点儿,一字一句仿佛要直接烙在她的意识之中,“请你也稍微尊重一下我们的婚姻,别总做出一个你能轻易放弃一切的洒脱姿态来。”
甘璐徒劳地用手抵住他的身体,试图撑开一点儿距离,让自己能正常呼吸,然而手按在他的胸前,根本无法推动他分毫。她只觉得隔了薄薄一件衬衫,他胸口的位置跳动得猛烈强劲,与自己的脉搏同样不规则。她因为呼吸急促而有些头晕了,竟然没法回应他的这个指责。
当他终于放开她一些时,她深深呼吸着,好一会儿说不出话了。
“我送你回家。”

CHAPTER 21 别让回忆成为秘密

人为地背负秘密过日子,那样伤人伤己。

江小琳不声不响去领了结婚证。尽管既没办仪式,也没休婚假,甚至没大派喜糖广而告之,但她结婚的消息仍然在学校不胫而走。
甘璐下课回到办公室时,正听到同事们在议论着。
“你怎么知道的?”
“她都搬出学校宿舍了。听说对方是公务员,处级干部,丧偶,带着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儿。”
“难怪不摆酒不派红色炸弹。”人情往来当然是大家都情愿被豁免掉的义务,可还是有人忍不住要八卦一下,“这要按过去的说法,是给人做填房啊。”
“老脑筋。江老师家在农村,负担重,这样选择才是明智。”
“那倒也是,据说现在大把的青春少女都上赶着要找成熟有事业基础的男人,别人有老婆都不在话下呢。江老师这种婚姻毕竟还是正常的,也不错了。”
甘璐当然并不参与这些议论。她现在的脑袋被自己的问题占据得满满的,并无闲心关注别人的命运,可她仍然是有些感叹的。
在旁人看来,江小琳的婚姻是一个纯粹功利的选择,爱情在其中所占的成分几乎是理所当然地被忽视了。她正经历着婚姻里前所未有的危机,不得不思忖,到底每个人想从婚姻里得到的东西是什么呢?
她从来没面临过江小琳式的艰难。答应尚修文求婚时,她还年轻,完全可以过另一种更自由自在的生活,至少那时尚修文摆在她面前的条件,并不是诱惑她说“愿意”两个字的理由。她可以坦然说,她的选择没什么功利色彩。
然而经过两年多算得上和谐的婚姻之后,她的生活却突然变得一团糟了。她甚至只差一点儿就对他脱口而出“离婚”两个字。
想到这,她便觉得头疼。
这段时间她忙得天昏地暗,除了上课就是往医院跑,有限一点儿剩余时间还得备课,并没太多经历去多想什么。
现在甘博的状况稳定下来,王阿姨的感冒也好了,可以返回医院继续照料他,她总算缓了一口气。不过这个放松也只是体力上的而已,她的心情并没有任何松松弛感。
下班以后,甘璐仍然先开车去医院,却看到冯以安正坐在里面和父亲谈笑,不禁诧异,“以安,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昨天去J市开会,才听修文说你父亲住院了,当然要过来看看。”
自那天在医院停车场谈得近乎于翻脸后,尚修文送她回家后,马上离开了。这几天他一直留在J市,甘璐反而觉得松了口气。现在她面对着他就觉得精神紧张疲惫,想必他也有同样感受。
“谢谢你,太费心了。”
冯以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给她,“我那套房子的门禁卡重新换过了,我跟物业打了招呼,你只管放心住。”
甘璐前天回家,赶上物业来通知,说要登记租住人员信息,并且要由业主本人携房产证领取刚刚做了系统升级的门禁卡。她无可奈何,只得打电话通知冯以安去办理。
她刚接过信封,甘博便一脸疑惑地问:“璐璐,你现在住在哪里?”
甘璐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听冯以安笑道:“璐璐现在暂时借住在我的一处空房子。”她一眼横过去,冯以安吓了一跳,连忙补充道,“她是为了就近照顾您。”
甘博将信将疑,“璐璐,用得着特意搬出来吗?你婆婆家离这边也不算远啊。”
“这里更方便,只是暂时的。”
“修文跟你一起搬出来的吗?”
甘璐觉得承认和否认都同样为难,冯以安给她解围说:“修文这段时间在J市比较多。”
“璐璐,”甘博紧盯着女儿,“没出什么事吧?”
“当然没事。”甘璐只得说,“以安,你这么忙,不耽误你时间了。”
冯以安连忙知趣地起身告辞,嘱咐甘博安心休息。甘博一再道谢。
甘璐苦笑,“没事没事,我爸有点儿爱瞎猜疑。”她已经止步准备回去了,却见冯以安一副明明有话要说,却不知从何说起的表情,不禁好笑又无可奈何,“以安,是不是突然找到女朋友,想要我腾房子给你结婚又不好开口?”
冯以安哭笑不得,“璐璐,我是那种人吗?不过,”他站住,认真看着甘璐,“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借房子给你住,让你跟尚修文这么分居着。”
“得了,你操心这个干什么?修文现在在那边忙得不可开交,没你的房子,我们一样分居着。”
“这次我过去,觉得他看上去跟以前大不一样。”冯以安笑道,“你也知道,他以前总是有点儿懒洋洋的,对工作明明看得很清楚,就是不肯尽力去做,好像宁可点到即止,没有图谋发展的意思。现在可好,他每天跟上了发条一样工作,差不多天天最晚一个离开办公室,只差干脆在公司过夜。那边的高管人员要想跟上他的节奏,就得老老实实自愿加班。”
甘璐的确没想到尚修文在J市会突然成了工作狂,不禁一怔。
“我昨天跟他谈了一下,你猜他怎么说。”
“以安,你认识修文这么久,还叫人猜他?说实话,他怎么想,大概谁也猜不到。”
“我猜不到是正常的,你应该知道。他说,他只想快点儿把那边的事情理顺,好回来陪你。”冯以安瞪着她,不客气地说,“璐璐,你要是还不感动,我可真要对女人的铁石心肠绝望了。”
尚修文天天都会打电话给甘璐,问问岳父的病情,然后两人泛泛地互相问候一下。他既不提工作上的事,也不谈两人之间的关系,她当然更不说什么。现在听冯以安转述尚修文的话,她并无任何安慰,只觉得夫妻之间相处成这样需要别人传话的状态,简直可悲。可是就算不感动,她心里也有点儿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毕竟不能摆出一副完全漠然的姿态来。她迟疑一下,问冯以安:“旭昇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被亿鑫收购的风险应该算是暂时过去了,但冶炼厂的兼并一直悬而未决。 J市的常务副市长以前是修文妈妈的部下,市经委又持有旭昇的股份,不管是从人际关系还是从J市产业结构调整来讲,本来旭昇兼并冶炼厂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前几年市里甚至是求着吴董事长动这个手,他一直讲条件没答应,只跟冶炼厂保持外协加工的关系。可是亿鑫携重金横刺里杀出来,他们来头不小,一口气买断了J市几个铁矿的开采权,又摆出对冶炼厂志在必得的姿态,甚至觊觎旭昇,俨然想投资形成完整的产业链。市里乃至省里都犹豫不决,还在研究从长远看,支持哪一家更有必要。。
“那……”她对企业运作没有概念,只得问与冯以安关系最直接的问题,“你这边销售恢复正常了吗?”
“唉,不要说我,现在整个旭昇的关键问题都在销售上,可是要恢复正常谈何容易易啊。”谈起工作,冯以安便有一肚子话要说,也顾不得甘璐能不能理解了,“吴畏玩的这一手,可以说把我们以前打下的信誉基础全给毁了,一切都得从头做起。修文的二表姐夫老魏统管销售,压力更大。他私下跟我讲,修文看着温和,其实比他岳父吴董事长要求严格得多,他只好再把压力分解给我们,让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打开局面。再不扭转销售的颓势,年底必然会出现亏损,股东信心受损,旭昇大概还是逃不掉被亿鑫兼并的命运。”
甘璐沉吟不语。冯以安也不想让她担心,连忙安慰她,“你别着急,我刚才说的只是最坏的可能。现在修文调整产品路线的策略还是有效果的,旭昇产品结构不像从前那么单一,对于特定市场的依赖程度会慢慢降低。”
“以安,你一直代理旭异的产品,应该跟这边的房地产公司有交情,如果重新登门说明情况……”甘璐自知不能理解他们做生意的套路,笑着摇摇头,“总之,就是请他们重新从试用旭昇的产品入手,只要有一家开始用,其他家都会跟进的吧?”
“话是这么说,不过生意场上光讲交情没有用。旭昇年前出的事影响太大,没人肯承担风险先下单,我最近接连去拜访了省内几家大地产商,全都跟我打哈哈,多半都是采购部门出来搪塞我,想见到老板都很困难。”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大家一起拼命呗。这次去开会,大家商议起来,两省销售面临的困难都差不多。只好尽力而为,一边继续向大地产商公关,一边开打价格战,争取从小的地产商入手,重新打通渠道。”
“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吧。”
冯以安不胜头疼地摊一下手,“没办法啊。建筑市场的开发本来就不是短期能见效的事情。”
“那可得辛苦你了。”
冯以安哈哈大笑,“你总算进入角色了,这种慰劳下属的口气才像是董事长太太嘛。”
甘璐不免尴尬,却拿他没办法,“得,得,今天谢谢你来看我爸。你忙你的去吧。再见。”
冯以安走后,甘璐回到病房,只见甘博愁眉不展地坐在那里,她笑道:“爸,想什么昵?”
“是不是因为这次流产,你婆婆或者修文对你有想法了?”
甘璐知道甘博在某些方面简直敏感得可怕,赶忙宽慰他,“那是个意外,有什么想法不想法的。”
“修文已经过了三十岁,又是独子,他家肯定盼着这孩子。都是为了照顾我,才害你流产。”甘博眼圈泛红,声音沙哑地说,“璐璐,我真是没用啊,净连累你。”
“越说越离谱了,爸,这关你什么事?我都说了,婆婆和修文都很体贴,没有怪我,更没有怪你。”
“那你为什么搬出来住?”甘博再次追问。
“这里离医院更近一些嘛,只是暂时的,刚才以安说的你也听到了。”
王阿姨送饭回来,也打着圆场,“你赶紧吃饭,别磨着璐璐了。修文对她好着呢,你又不是没看到。她上班累了一天,也该早点儿回去休息。”
甘博点头,却又嘱咐道:“璐璐,你赶紧搬回去。你毕竟是人家的媳妇了,现在修文经常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一个老人,你不能为了照顾我,连你的家都不管,那样你婆婆会不高兴的。”
“难得你这次讲话这么通情达理。”王阿姨有些诧异地评论着。她不理会甘博瞪她,转向甘璐说,“璐璐,你爸爸说得对,做人家媳妇的,再怎么考虑娘家,也得有一个限度。”
甘璐只好答应下来,“好好好,我尽快搬回去就是了。”
甘璐回到家,陆慧宁已经等在了楼下。这几天她不顾甘璐的抗议,仍然隔一天会送名目繁多的滋补汤过来。
甘璐只得接受妈妈的好意,可是一边喝汤,一边还是心神不宁。
“你爸爸好点儿没有?”陆慧宁问她。
“医生说他的腹水有了改善,如果下周情况进一步好转,就能出院,回家慢慢调养,以后定期复查。”
“你只管严厉一点儿,告诉他再不能喝酒了,不然下次神仙也救不了他。”
甘璐苦笑一下,她当然已经很严肃地跟父亲谈了,也重新郑重叮嘱了王阿姨,可是她对甘博的自控能力并不信任,每每想到这个问题就不免头疼。不过眼下她想的并不是这件事。
陆慧宁打量她,皱眉说道:“你看看你这气色,肯定是……身体还没恢复,真得好好补一下了。而且你现在邋遢成什么样了,头发半长不短,没一点儿形状,脸色这么黯淡,也不化化妆。”
甘璐现在的确没什么心情收拾自己,每天奔走在医院与学校之间,不过保持清洁与整齐便算数。她对着美艳光鲜的妈妈讪笑道:“哪有当妈的这么嫌弃女儿的?我牺牲自己衬托你的年轻美貌不好吗?”
“我嫌弃你不要紧,小心你老公也嫌弃你。”陆慧宁再次上下打量她,摇头道,“喝完汤就跟我去把头发修一修,实在看不下去了。”
甘璐今天有求于妈妈,只得老老实实点头答应。
两人下楼,上了陆慧宁的车。陆慧宁开的是一辆中规中矩的深灰色皇冠,丝毫也不招摇。到了她常去的美容美发沙龙那里,一进门就有接待小姐迎上来,相熟的发型师当然也马上过来了,听到陆慧宁带来的是女儿,自然又是好一通恭维两母女真似姐妹。
甘璐听着发型师与她妈妈就她的脸型、气质、适合的发型展开讨论,然后开始给她修头发,突然发现这个妥协十分不明智。
尽管这家店在本地出了名的价格昂贵,环境很好,顾客不多,可是有个挥舞着剪刀、不时想跟你说话的发型师在旁边站着,她没法跟妈妈说想说的事,只得郁闷地看着镜子发呆。
发型师征求着甘璐对刘海的意见,她正要说话,镜中一个身影却突然撞入她眼内,她定睛一看,竟然是贺静宜。
贺静宜穿着一件乳白色丝质衬衫,黑色长裤,手上搭了件风衣,头发破天荒地没有绾起,而是随意披在肩头,更增几分妩媚。她一边讲着电话,一边走进来。甘璐背向大门而坐,她并没看到,直接跟着一个接待小姐上了楼。陆慧宁也注意到了她,在镜子里看着女儿,眼神十分意味深长,甘璐只得垂下眼帘不理会。
好不容易挨到头发剪完,甘璐坚决谢绝陆慧宁让她上楼再去做一个全身护理的提议。两人走出来上车,陆慧宁发动车子,闲闲地说:“贺静宜经常来这儿做护理,我至少碰到她两次了。你怕她干什么?”
甘璐没好气地说:“我用得着怕吗?”
“她最多发发花痴,没法纠缠你家修文的。她是她家老板的情人,那个人可不好惹。”
这个八卦真正让甘璐吃惊了。她怀疑地瞟一眼妈妈,“又是在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
“你秦叔叔告诉我的。”陆慧宁气定神闲,“我那天从你家回去就追问他了。他起先还不肯说,不过架不住我反复问。他跟亿鑫的老板陈华很早就认识,这个贺静宜至少跟了他四五年了。”
甘璐没法告诉妈妈,其实严格来讲,贺静宜并不算是他们夫妻之间的问题所在。她也并不关心这条消息的真伪,只“嗯”了一声。
“其实万丰不说,我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来。不是我以貌取人,对漂亮姑娘有偏见,开着玛莎拉蒂、行事这么招摇的女人,哪是一个老老实实凭本事做起来的女高层那么简单。”
甘璐禁不住好笑,知道在一直是美女的妈妈看来,贺静宜的姿色固然没什么大不了的,而凭姿色上位,就更不稀奇了。她懒洋洋地说:“别管人家的闲事了。人生得意须尽欢,有心情炫耀的时候炫耀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年轻的时候不肯锦衣夜行我当然能理解。所以万丰说修文懂得韬光养晦,也算难得了。”
甘璐好不郁闷,不肯接这个话题。
“不过你们两夫妻这样分居两地也不是长久之计……”
“妈,我跟你说件事。”
“说呀。”
“我想找秦叔叔帮一个忙,不知道会不会让他为难。”
陆慧宁疑惑地看着她,“至于这么吞吞吐吐的吗?是钱的事吗?数目不大的话,我可以直接给你的。”
“不是。不过,和生意有关。”
“你能懂什么生意,是为修文的事吧?”
甘璐并不否认。
“你先跟我讲清楚,你们现在关系到底怎么样了?如果他有需要,完全可以让他直接来找你秦叔叔嘛。”
“我都觉得不好开口,他当然更不方便直接来找秦叔叔了。”
陆慧宁老大的不以为然,“难道他的自尊心比你来得宝贵不成?”
“话不是这样说呀,我也不是要求秦叔叔怎么样,只是想先来听听他的意见。”
“我把他找过来,你当面跟他讲。你放心,他是生意人,没你这么多思前想后,如果觉得不可行,他会直接告诉你。我相信他理由肯定充分,到时候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了。”
甘璐承认妈妈说得有理。她倒并不怕被人拒绝,只是这么多年与秦万丰保持着距离,现在突然来求他,别人怎么想先不说,自己心理上确实有点儿放不下来。
陆慧宁给秦万丰打了电话,然后对甘璐说:“他现在滨江花园会所跟人谈事情,我们过去吧。”
到了会所,陆慧宁带了甘璐直奔秦万丰习惯喝茶的地方。敲门进去,甘璐吃了一惊,与秦万丰相对而坐的竟然是聂谦。他看到她,却丝毫没显露出意外的表情,只微微对她点头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