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凌云看一眼司凌峰,司凌峰笑了,“你看,我有这么剽悍的妈妈和姐姐,还用得着担心我是一只小白兔吗?”
她重新躺下,闷闷地说:“唉,你就是一只小白兔。我们同父同母,生长的环境完全一样,为什么性格会完全不同呢?”
司凌峰躺到她旁边,“姐,你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吗?”
“什么事?”
“有时候妈妈把我从幼儿园接回来就出去了,保姆说她有事,也走了,家里就剩下你和我。我们就是这样躺着,你一直跟我说话,说到我睡着为止。”
那是司凌云不愿意回想,却永远不可能忘记的童年记忆。
早在司凌峰出生之前,司霄汉已经不怎么回家了,到司凌峰三岁时,司霄汉提出离婚,干脆搬了出去。程玥变得喜怒无常,情绪很不平稳,时不时要出去找他,或者干脆不说理由地失踪。
他们姐弟两人实际上已经被托付到了不时更换的保姆手里。碰上不负责任的保姆,把他们扔下不管也是常事。很多个漫漫长夜,只有两个孩子留在那所装修豪华却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她当时还在读小学,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被迫在年幼的弟弟面前扮演小妈妈的角色,喂他吃东西,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一学到“相依为命”这个成语,她马上联想到弟弟。现在想到那段日子,她胸口便涌动起无名的难受,堵得难受。
“姐,小时候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害怕。哪怕妈妈说她有事要出去几天,我都不在意。可是她一说你读中学要去住校,一周回一次家,我就号啕大哭起来,恨不能满地打滚说不干。”
她当然记得,一向文静的乖孩子司凌峰突然如此蛮横不讲理地发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程玥想抱他,他却连踢带打。她过去拉他,他竟然狠狠咬了她一口,痛得她也哭了起来。两个孩子坐在地上一齐号哭,程玥傻了眼,顿足叫道:“我真是前生欠你们两个小讨债鬼的。”说着也哭了。那样凄惨的往事,一经提起,更觉心酸。
“傻孩子,妈妈跟我保证,她会改正,多留在家里陪你,而且再过一年会安排你去上寄宿小学,我才同意读寄宿中学的。”
“当时我懵懵懂懂,长大以后才明白,你一直在保护我,你能理解的事情比我多,承受的不愉快也远比我多得多。”他撑起头看着她,“可是我现在也长大了,姐,应该轮到我保护你了。”
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抬一只手遮掩住眼睛,“讨厌,无缘无故这么煽情干什么?
司凌峰拿开她的手,“你还是对我没信心。”
她勉强笑,“你个头高出我一大截,跟你说话我都得仰着头。我有这么帅这么好的弟弟,凭什么没信心。”
他仍然看着她,眼里也有泪光,她不愿意气氛如此沉重,笑着逗他,“我还要怎么表白你才满意?要不这样,你好好练拳击,以后谁欺负我,我马上告诉你,让你去揍他。”
他被气乐了,“你这口气,明明还是拿我当幼稚孩子看。”
“没办法,谁让我大你八岁这么多。”
他躺下,看着天花板,“姐,你放心不下我,其实我更放心不下你。”
她“切”了一声,“少来装成熟报复我,我有什么可让你放心不下的。”
“你总是硬撑着要表现得强悍、满不在乎。我知道你心里是很累的。”
她勉力微笑,“你今天可真是——存心要招惹我跟你抱头痛哭吗?你错了,小峰,我跟你不一样,很多事情,我真的不在乎了,用不着装。”
“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不在乎也许能少受伤害,但也会错过很多美好的体验。姐,我希望你过得开心,可我更希望你能享受到爱情。全心全意爱一个人,真的是很好的感受。你不应该放弃。”
她没法做出回应。一时之间,她只觉得心境异样苍凉。18岁的弟弟确实长大了,他为她思考了这么多,一心只想让她跟他一样生活得明朗平和。可是她怎么可能被他说服。
她妈妈是标准的现实主义者,没有任何浪漫的情怀;她弟弟则是一个理想主义者,善良重情,而她偏偏两样都不是。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了一个怀疑主义者。
她能够确定的是,也许对爱情的憧憬,放手爱一个人的能力,是一种天赋;而被一个人无条件深爱的运气只与命运有关。如果命运在这方面放弃了她,她也不打算苦苦追问为什么。
她想,如果享受不到所谓爱情,那么至少先享受了快乐再说。
39、1 ...
市土地拍卖中心气氛之热烈,不仅让头一次来此的司凌云感到惊讶,也出乎所有与会人士的意料。上半年土地市场不温不火的气氛似乎一扫而空,每一宗地块的竞价都异常激烈,价格一路上扬,以至于拍卖师也数度提醒大家注意风险,保持理性。可是在场开发商代表恍若不闻,出价的热情有增无减,。
司凌云出去打电话向没有到场的司建宇汇报这一情况,司建宇十分镇定,“开发商对于走势有共同的判断,现在就看大家的魄力和资金实力了。”
“大哥,我还是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自己不来。”
司建宇派来参加拍卖举牌的是顶峰地产公司的常务副总李元中,他是司霄汉的老臣子,几乎从顶峰开始涉足地产业便进了公司,现在是司建宇的心腹干将,看来深得他的信任。“老李应付拍卖出价这件事很有一手。凌云,你好好感受一下,不用慌,有什么事,马上跟我联系。”
司凌云返回拍卖厅内坐下,只听一声槌响,拍卖师宣布了土地归属和价格,她身边两个媒体记者模样的青年男女不约而同低低“哇”了一声,那女记者兴奋地说:“今天没白来,本市新的地王出来了。”男记者则笑道:“别急,还有一块地,说不定纪录转眼就被刷新了。”
司凌云的手心禁不住出汗了。他们说的另一块地,位于市区交通便利的位置,正是司建宇与傅轶则签订融资协议,志在必得的那一块。她已经提前研究了土地拍卖中心的文件,关于那个地块的所有数据都烂熟于心,可是现在突然紧张了起来。她侧头看看前方就座的李元中,他也恰好侧头,两人视线相碰,他点点头,然后握着号牌,面无表情地看向台上,全神贯注于即将开始的拍卖。
随着拍卖师报出底价,价格便开始不断攀升。司凌云记起以前看的某部好莱坞电影中艺术品拍卖的场景,不禁哑然失笑,那样温文尔雅,举重若轻,跟眼前弥漫着的剑拔弩张气氛的现场一比,完全是两个世界。她情不自禁地再一次环顾场内,所有举着号牌的人好象戴了同一款面具,有着惊人相似的面部表情:专注、紧张,和一点掩饰不了的贪婪。
她的心脏随着价格一步步推高而加快跳动,无暇去想自己脸上该是什么表情。她将最新出价发消息给司建宇,回复来得十分简洁迅速:“继续。”
她看看前方,李元中正稳稳举起手中号牌。她想,傅轶则说得对,要想修炼得镇定,她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可是待到她脸上也戴了同样面具,她还是她吗?
一个又一个出价,数字好象与具体的人民币失去了对应,慢慢爬升过司凌云的预期,她试着想象相应的楼面价,可是新的喊价马上出现。在这一轮拍卖开始后,李元元中第一次微微侧过头来,她看看手机上的又一个“继续”,向他略微颌首示意,他再度举牌。
此时场上只剩顶峰与本市另一个民营开发商丰华地产在角力了,价格先一直是每次50万元往上加,双方咬得如此之紧,可又如此谨慎,正在场面有些乏味时,李元中突然举牌,报出了100万元的加价,拍卖师明显兴奋起来,报出价格,丰华举牌跟上,仍然是加50万克,李元中抬起手来,再度加了200万元。其他竞拍者带着不甘与好奇观望两家轮流出价,间或相互窃窃私语。
如此拉锯到几个回合,当李元中报出500万的加价后,丰华的代表不再出价,拍卖师落槌宣布,顶峰竞得了第某某号地块。司凌云迅速在心里计算最终的成交价,只觉得头一次具体感受到了一笔钱如此沉甸甸的份量。突然,旁边女记者递上名片,“小姐,我是晚报记者王灿,可以接受采访吗?”
王灿是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有一双弯弯含笑的眼睛,十分可爱,提出问题非常简洁利落,“我注意到顶峰地产的李总在出价过程中两次回头征求你的意见。请问你在顶峰担任什么职务?对今天的成交价格满意吗?”
李元中坐在司凌云侧前方一排右侧位置,他的侧头动作十分细微,差不多只是跟她交换眼神而已,在如此喧闹的场所内却被王灿注意到,她不得不佩服王灿的观察能力,但她不打算接受任何采访,随手将那张名片交到李元中手里,“王小姐,有什么问题请直接向李总提,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
李元中打发起记者来比她更加利落,只声称会有统一通稿发给媒体便道了失陪。两人摆脱记者的包围,李元中去土地中心办理完相关手续,她返回公司,直接进了司建宇办公室。
司建宇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还打趣地问司凌云:“拍卖够不够刺激?”
“太紧张了,我手心一直出汗。”
“所以特地让你去感受一下,这种场合没什么大不了的,习惯了就好。”
司凌云决定还是把心里的疑惑讲出来,“大哥,丰华咬得太紧,我算了一下,这个成交价高出起始价8500万,涨幅达110%,比我们当初设想的最高成交价足足多出了将近900万,这意味着楼面价达到5200元,创了那个区域性内的新高。以本地的人均收入,能卖得出去吗?”
“你对地产趋势没有信心,有这个疑问也是正常的。”司建宇转动着手里的万宝龙金笔,“要知道,丰华一直是我们在本地最强劲的对手,它的老板王丰、徐华英夫妇眼光出了名的精准。他们这样积极参与竞价,本身已经说明对于这个地块的认可。如果不是老李今天出其不意打乱了丰华出价的节奏,价格有可能抬得更高。”
司建宇桌上电话响起来,他按一下接听,是米晓岚打来的,“建宇,今天回家吃饭吗?”
“那块地已经拍下来了,我今天下班以后就回来。”
“太好了,要不要约轶则一块儿吃饭庆祝一下。”
司建宇似乎有些意外,“临时约他,他未必有空。”
“我去给他打电话。”
司凌云随口说:“不必打电话了,大嫂。轶则今天出差回来,我跟他约好了晚上去翠玉吃饭,你和大哥没别的安排,可以一起过来。”
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米晓岚才重新开口,“小云,你们在约会吗?”
司凌云坦然笑道:“是啊。”
“那……不太方便吧。”
“大家难得有空聚聚,没什么不方便的。”
“那就这么定了。”司建宇也说,“晓岚,等会儿我让司机去接你。你把家里安排好,嘱咐小文带冬冬的时候细心一点儿。”
挂断电话后,他对司凌云说:“谢谢你,小云,你大嫂成天待在家里,也实在太闷了,是需要一些社交。”
“别客气,大哥,你真是体贴大嫂。我先走了,待会儿在翠玉见。”
“好,你还是提前跟轶则说一声。”
司凌云打电话给傅轶则,傅轶则笑道:“既然你安排了,我没意见。不过照这么发展下去,我猜我很快会和你妈妈坐在一起吃饭了。”
她有些无可奈何,从一开始,她就下了决心,不要介入彼此生活太多,不过傅轶则这话当然是有所指的。
在司凌峰的坚持下,司凌云不得不带他跟傅轶则吃了一顿饭。他见过傅轶则,马上认出了他,“你跟我姐姐去过我的学校,对吗?”
“对,那天我跟你姐姐刚认识,时间过得真快。”
傅轶则待他亲切而风趣,指点他在国外求学要注意的问题,问他未来专业的选择,适时提出他的看法。晚餐气氛十分愉快,但司凌云送司凌峰回家后,他却跟姐姐直言,“我觉得这人并不适合你。”
她有些诧异,“为什么?我看你跟他谈得很好啊。”
“是很好,他的相貌风度学识外加谈吐,一举一动都无懈可击。但是我觉得他太过完美了。”
她开玩笑地说:“这是什么逻辑?完美不好吗?多少人想求完美求不到呢。”
“问题是,他完全知道自己有多完美,习惯了表现完美。”他问她,“姐,他有没有在你面前流露过什么弱点?”
她想,她根本不用费心去找他的弱点,她要做的,不过是少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而已,可是她当然不会把这话对司凌峰说出来,只摇了摇头。
司凌峰下了结论,“所以,他那样的男人其实是用来仰慕,不是用来爱的。他太容易收到大量的爱,多到让他忽视的地步,我很难想象他会去全心全意爱别人。”
司凌云暗自惊叹,只有18岁的司凌峰竟然具备了这样的判断能力,而且这和她对傅轶则的看法简直不谋而合。“分析得倒也挺有道理,我不能再当你是幼稚的小鬼了。不过你放心吧,我既没打算仰慕他,更不准备爱他。跟他在一起,有挑战,有趣味,这就足够了。我让你见见他,也只是证明确实有这样一个人在追求我,免得你把我的生活想得太孤单太悲惨。”
“可是——”
“没有可是了,姐姐跟你要的东西不一样,不要再为我担心。”
傅轶则过后问起她弟弟对他的观感,她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他不怎么喜欢你。”
他故做惊讶,“我以为我已经能够做到男女老少通吃通杀了,太打击我了。”
她斜睨他一眼,“自恋的人大概容不得别人居然会不喜欢他吧。”
他却正色说道:“你错了,这跟自恋没关系。我很喜欢你弟弟,他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也看得出来他对我心存疑虑。所以我才希望有机会能让他喜欢我。”
她讪笑,勉强把那句“你们用不着相互喜欢”咽了回去。“他马上去加拿大,以后再说吧。”
现在一想,她的弟弟见过他,她的父亲认识他,她的哥哥与他有生意在合作,她的大嫂更与他从小相识,有一段雾里看花般的暧昧过去。她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只剩下绝对不安排他跟她妈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书出版了,不过具体什么时间上当当,还不确定。
恢复更新,以后某个章节会V,读者愿意怎么看都行,我没意见
留言的话,我尽可能送分吧,谢谢各位的支持
40、2 ...
米晓岚跟司建宇一起走进来,她穿着紫色真丝无袖连衣裙,颈间挂着一串黑色塔西提珍珠项链,化着淡妆,秀发如云般披散着,显得年轻而楚楚动人。她笑盈盈地道歉,“轶则,我不知道你和凌云今天晚上已经安排好二人世界,贸然来当灯泡了,真不好意思。”
傅轶则微微一笑,“没事,我们的时间还多着呢。”
米晓岚的目光迅速在他们两人身上一转,用大嫂打趣小姑子的口气问司凌云,“这么说,你们……恋爱了。”
司凌云毫无忸怩之意地笑着回答,“只是开始约会了而已。”
傅轶则搭在她椅背上的手轻轻抚一下她的肩头,略带调侃地说:“一定要加个‘而已’吗?”
司建宇呵呵笑道:“晓岚,我早说过他们很般配,没说错吧。”
米晓岚干笑了两声,低头去研究着菜单,没有答话。
菜上齐以后,傅轶则与司建宇照例谈的都是生意,司凌云因为刚刚参与他们的合作项目,也能参加这个话题,三个人讨论得很热烈,只有米晓岚完全插不上话,显得十分沉默。
司凌云偶尔接触到米晓岚带着研究意味看过来的目光,不愿意冷落了她,“大嫂,我们一直讲这些,听得很闷吧。”
米晓岚笑着叹一口气,“是呀,我当家庭妇女太久,完全与你们的世界脱节了。”
“怎么会呢。”司建宇给她倒茶,“你问我工作上的事,我都跟你讲了。而且你研究烹调、园艺,还学钢琴,生活比一般人要丰富有趣得多。”
“可是圈子毕竟太狭小了啊。”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冬冬这个秋天要上幼儿园了,要不我也到公司来上班吧。”
司建宇明显吃了一惊,“这个……恐怕不太合适。”
“顶峰不就是家族企业吗?有什么不合适的。”
“你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念头?”
“你不同意的话,我出去应聘也可以。”
“那像什么话?”司建宇摇头,“想打发时间有很多办法,如果你觉得在家里待得闷,可以多跟同学朋友联系,以后我也会多带你出来参加社交活动。”
“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不可能自己找到一份象样的工作?”
米晓岚的声音依旧轻柔,可是话里的意思分明有些咄咄逼人,完全不似她一向表现出的温婉样子。司凌云瞟一眼傅轶则,只见他毫无插话打圆场之意,只得开了口,“大嫂,大哥也不是反对你出去工作,不过合适的工作要慢慢找,我有几个同学到目前还在不停面试呢。”
米晓岚似笑非笑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以我的学历跟中断了好几年的工作经历,就更不用说了。”
司凌云一点也没想到引火烧身,反而弄得米晓岚的情绪更加失控,她笑笑,“别误会,大嫂,我当然不是这意思。”
司建宇显然也被妻子的突然发作弄得一筹莫展了,“晓岚,小云是好意,你别激动。”
“我哪有激动?我……,”米晓岚的眼圈一下红了,猛然咬住嘴唇。
傅轶则总算开了口:“时间也不早了,建宇兄不妨先带晓岚回去休息,至于要不要工作,可以慢慢商量。”
司建宇点点头,刚将手放在米晓岚肩头,她触电一般猛地甩开,站起身,谁也不看,先走了出去。司建宇一脸尴尬,对傅轶则和司凌云苦笑一下,追了出去。
司凌云有些被米晓岚出门之前的那个动作惊住了。平时看着那么温柔似水的女人居然会有如此不假思索、猛烈迅速得几乎出自身体本能的反应,似乎不能用简单的负气撒娇来解释。她不得不再度想到米晓岚与傅轶则从前的关系,一抬头,发现傅轶则正看着她。
“在想什么?”
“我在反思我说的哪句话会引起大嫂误解。”
“她内心有焦虑感,跟你没关系。”
“拥有爱自己的丈夫、可爱的儿子、漂亮的家、丰富的业余爱好,为什么会焦虑?”
“这可问住我了,你会在拥有这一切后就心满意足吗?”
她想了想,“我对结婚没什么兴趣,所以这些从来不是我的目标,大概不至于有机会体验这种什么都有之后产生的焦虑。”
“也许只是看似什么都有,毕竟不是每个人都确切知道最想要的是什么。”
“你呢?”她冷不丁问,“能让你心满意足的是什么?”
傅轶则微微一笑,坦白地说:“最开始做生物学研究,一个实验成功,掌握足够的数据,就会觉得由衷开心。到后来这种满足感越来越难找,继续留在那个领域,我会是一个平庸的教授,所以我转行做投资。这一行的刺激与满足相对更多一些。”
“于是赚钱成了你新的满足源头。”
“不,公司属于大股东,我只是握有若干股份的职业经理人,赚到的钱不过是个量化成功的指标罢了。我喜欢的是操控的感觉”
她漫不经心地说:“这也不稀奇,好多男人好象都醉心这种感觉。我父亲,我大哥,你……”
他大笑,握住她的手,“幸好你没列举你的前男友。”
她认真想想,“哎,说起来,我以前交往过的男生倒都不是这种类型。”
“这是你一直抗拒我诱惑的原因吗?”
“你说呢?”
他开玩笑地伸另一只捏捏她的下巴,“你看你马上警惕了,好象非常不喜欢我分析你的行为。”
她的确不喜欢,也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泛泛地说:“因为你往往想得太复杂了。比如大嫂,也许就只是女人情绪周期发作,跟焦虑什么的扯不上关系。”
“你是不是该给我机会来了解你的周期,看什么时候能再等来一次酒店约会。”
她失笑,“我觉得那天你好象并不愉快嘛。”
“谁说的。我永远喜欢你给我的surprise,而且我可以保证,我能给你更愉快的体验。”
“这也是诱惑的一部分吗?”
“其实诱惑成不成立,全看你想不想抗拒。我们走吧。”
傅轶则没和他父母住一起,而是住市区的一套高层公寓内,室内空间宽敞得奢侈,装修十分豪华,但没有什么个人气息。司凌云扔下背包,四下看看,坐到客厅中央那张宽大气派的棕色真皮沙发上,“我确实不想拿你跟我爸爸比,但这张沙发跟他办公室里那张简直一模一样。”
他站在吧台那边开红酒,笑着说:“公司秘书帮我租的房子,只能说房东跟你父亲趣味相同。”
“不过我喜欢这里的视野,实在很开阔。”她面前便是落地长窗,窗帘拉开,坐在沙发上,便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
“这一点我们感觉相同,我喜欢住在楼层高一点、看得远一点的地方。”他端着两杯酒走过来,“尝尝。”
酒杯内深红色的液体色泽诱人,扑鼻而来的味道混合着隐约果香气息,入口细腻绵和,司凌云虽然不懂酒,也觉得与平常喝的红酒大不一样。“好喝。”
“这是我朋友代理的一种西班牙葡萄酒,改天我带你去他的酒窖好好品一下他的珍藏。”
她不置可否,放下酒杯,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眼前无遮无挡,高高低低的楼房轮廓密集地叠加着,交叉纵横的道路如同一道道光带,车灯雪亮得如同河水流淌,连绵不断的霓虹灯光闪烁迷离,延伸至目光尽处,与暗沉天空融为一体,整个城市仿佛都在脚下。
他打开音响,传出暗哑沧桑的男声唱的英文歌曲声,她不由自主被吸引,侧耳听着:
I disappear in your name 我在你的名字里消失
But you must wait for me 但你一定得等等我
Somewhere across the sea 在海那边的某个地方
There’s a wreck of a ship 那儿有一条破船
Your hair is like meadow grass on the tide 你的发丝如同潮水中的水草澎湃
And the raindrops on my window 如同落在我窗子上的雨滴
And the ice in my drink 如同我酒里的冰
Baby all I can think of is Alice 我能想到的一切都是Alice
……
“Tom waits,他难得唱一下单纯的情歌。”他从她身后抱住她,附在她耳边说,“喜欢吗?”
她点点头,“他是阿风喜欢的老男人歌手之一。”
“他的确从来就没有年轻过。”
他低头吻她的颈项。楼层如此之高,根本不需要担心落入别人的视线范围内,就着如此广阔得没有边际的夜色,两人无所忌惮,放纵裸裎。她手指撑着玻璃窗,承受他一个个亲吻,一次次冲击,他们交织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动不定,如同在平行世界有陌生人不顾咫尺之间有人旁观,忘情沉浸与激情之中,与她全无关联。
……
And so a secret kiss 这样一个秘密的吻
Brings madness with the bliss 带来喜悦也带来痴狂
And I will think of this 当我在坟墓里死去时
When I’m dead in my grave 我会想起这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