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唇紧抿,黛眉颦蹙,杏核美眸隐含浓雾,小模样又娇艳又堪怜,无知无觉间,凤移花便心疼起来,语气也软了,一把推开那丑女,坐直身子,道:“唔,妖精的领地意识都是很强的。”
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凤移花招招手道:“你过来。”双目直勾勾看着娇娘。
“大爷…”丑女紧张的攥着腰间丝绦,一双眼急的冒火,直接开口道:“玉姑娘你也忒的霸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也不过是个丫头罢了,有何资格…”
“滚!”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脚踹出去老远,登时便嚎哭起来。
“来人,赶紧的把这丑的不能见人的女人给我卖出去。”
大爷屋里动静这般大,金宝银宝早躲在外面静观其变了,这会儿听到凤移花喊人了,银宝猛的推了金宝一把便把他推了出去。
金宝朝银宝挥挥拳头,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走了进来,心里嘀咕,好你个银宝,尽会陷害我,你不爱管大爷屋里的事,我就更不愿管了,左右都是大爷的女人在闹事。
想是这般想的,手上动作并不敢有所停顿,极为熟练的一把捂住此女的嘴拖着便往外拽,动作很是干净利落,看来他是没少干这种事。
娇娘看了一眼,缓缓低下头,嘴巴嘟了起来,那脚就像长在了地毯上,她就是不动。
凭什么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就不!
其实她心里明镜似得,她的身契都在人家手上捏着,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又如何,他便是打杀了她也是小菜一碟。
到此处,她不得不承认一个她回避许久的问题,她是被亲生父母卖给凤移花的,并非良妾。
“都跪在这里作甚,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别都杵在这碍爷的眼。”
“都起来,各司其职。”银宝摇摇头,挥着手撵鸭子似得把跪了一廊庑的丫头婆子都弄走了,心下思量开了,这玉娇娘的本事到底是长了不少,也不知拜了谁的师父。
“大、大爷,老奴、老奴…”姜妈妈从角落里重新爬过来,惶惶然的出声。
“啧,你这个没眼色的。让你滚,没听见?”
“可是您还没处置老奴呢。”姜妈妈一咬牙道。
她老成精的人又怎会没有颜色,看目前情形是大爷妥协了,赶走了人他好急慌慌哄那玉娇娘回心转意,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容不得外人打扰,她此时不来求处罚更待何时。
“娇娘,你看如何处置为好?”有了这台阶,凤移花极为正经的走过来搂了她的腰便往榻上带。
娇娘也顺势服软,望着他道:“你真让我说?”
“只要你高兴,爷什么都答应你。”他顺从的小媳妇一般,前前后后判若两人。
这人真是…娇娘哼了一声。
“那你把她的身契给我吧,我身边正缺人使唤。”
凤移花一顿,面上笑意不变,大掌一挥便道:“你要一个怎够使唤,回头我让银宝把她一家的身契都交给你。”
“真的?”娇娘心里一喜,面上便带出几分,凤移花看着也高兴,“要是不够,我再给几个?”
“不用那么多,她一家子也就够我使用了。我也没别的事儿,你是我的主子,我的心思也不瞒你,正像我说的,这府里只能有我一个,爷不许让别的女人住进来,我要姜妈妈一家也是想给自己几分保障罢了,你依我?”
他搂着她的腰歪在云纹福字大抱枕上,她顺势就趴在他的胸膛上,这会儿双眸明亮的望着她,小模样要多乖巧就多乖巧,把个凤移花喜的什么似得,恨不得把身上这小人揉进骨头缝里,心肝肺痒痒的就想翻身压在身子地下狠狠的,重重的蹂躏一番。
那凤眸里的火气让娇娘微怕,身体却不争气的酥软了,小脸也红彤彤的,两人的呼吸绞缠,目光胶着,情意绵绵更胜从前,眼瞧着就要天雷勾地火,那姜妈妈再度不识相的咳了一声。
娇娘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羞的锤了他一拳,软绵绵毫无力道,倒像是撒娇,凤移花哼了一声,玩弄着那白如玉,晶莹剔透的小耳朵,淡淡的装的人模人样的对姜妈妈道:“都听见了,往后你一家就跟着娇娘了,下去吧。”
逃过一劫,姜妈妈又喜又苦,喜的是她不用受皮肉痛,苦的是她一家子一下从天上掉到了地上,跟着大爷前途无限,跟着个妾室他们一家还有何出头之日?
姜妈妈悔死了,当着凤移花的面不敢有怨言,背过身离开之后便唉声叹气的,回到家,家里那口子还不知要如何说她呢,尤其是儿媳妇,她那张嘴怕是要说死她。
方才和他生气的时候,她怎样都不愿意向他示弱,可这会儿两人都得了台阶下,又搂抱在一起的时候,她撒起娇来竟然毫无压力,连她自己都羞愧,是谁方才在心里恨死他了,转眼又扑倒人家怀里去了。
呸,真不要脸。
凤移花也不遑多让,前一刻还恨不得卖了她,下一刻又疼的什么似得。
“你这小妖精,妒忌心特重了些,你自己一个人霸占这偌大的院子竟也好意思开这口。”
“这就是我的心里话。我不知你和你的其他妾室是如何相处的,反正在我这儿,我当你是我最亲密的人,我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跟你说,咱不跟你玩阴的。口里说的好,亲亲热热和你的其他女人互称姐姐妹妹,你转过脸去看不见,就开始互相攻击陷害,我觉得与其假装贤惠背后捣鬼,还不如直接跟你说。我不管别人,反正在我这里,我就是老大!谁也别想和我争。如何,你依我吗?”
她说的理直气壮,凤移花听的也是心花怒放,勾着她的鼻子笑道:“若不依你,你真去做奴婢?”
“真去。人家也是有骨气的。”她哼了一声,重重点头,催着他回话,“行不行,你给句话。反正你的藏娇窝多得是,我这里不许你多塞人,你就塞到别处去,只要我看不见我就当你的身边只我一个。”
她的眸光暗了暗,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如此,大家都好。
“嗯。”凤移花描画了半响娇娘的轮廓,笑道:“不是要去外面逛逛,爷今日有空,这就带你去,越到年根爷越忙,今日不去怕是往后难得有空闲。”
“我这就去梳头发,你等着!”她一笑似百花齐放,耀的凤移花那颗心陡然一颤,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又弯唇一笑,头枕在双臂上怔怔的看着头顶上的民仿流苏宫灯。
看了一会儿,还是难以平息胸腔里的那股子怪异的兴奋新奇感,起身,只穿着一件薄薄白绫衫子便走到了屋外院中。
雪霁初晴,院子里的两株红梅悄然绽放,香气飘散,芬芳馥郁。
这是两株老梅树,根系虬盘嶙峋,初具人形,让人乍一看便觉古老精怪,心中生惧,平常人家是绝对不喜年岁久的树木的,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树活久了便能成精,这是不吉利的。
可这两株梅树生的实在是好,左边那棵开大红色的花,灿若烟霞,极为绚丽,观之便能激起人对生命的热望,生机勃勃;右边那棵开粉色的花,彷如少女情窦初开羞涩的面容,柔情似水,让人怜惜,驻足片刻更能让人想起年少轻狂的自己,怀想当年之余,叹一声息。
梅树有了此等风骨,又岂是一般的死物?
此院之树怕是已然聚魂成精。
若是一般人早就砍了,可他与旁人想的不同,他自己便常说自己百邪不侵,从来只有精魅妖魔怕他的份儿。
当初他买下这座院子也是因为这两株老梅,他一看便喜欢,第一天住下来的时候还做了一夜春梦,梦中和花精缠绵不休,第二日去寻街便遇见了玉娇娘。
此女娇艳如他院中的那颗红梅,虽无梅的神韵,有形也聊以慰藉。
冷落她三个月,谁会想到三个月后再见,她已脱胎换骨,不仅有红梅之形态,连神韵也逐渐有了。
“小妖精…”他低首浅笑,神清骨秀。
作者有话要说:举着内内求收求评,此书日更,放心跳坑哇。
体香肤滑
东阳初升,白雪化为水,街道上的青砖地面湿漉漉的就像雨水洗涤过,干净了不少,渐渐的有了行人。
车辚辚,马萧萧,一辆红轮华盖车打从一树雪淞下驶过。
娇娘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就见街道两旁的树都成了白的,晶莹剔透,青砖红门雪淞树,还有那一支支从墙内爬过墙外的枝条,隐隐从那白墙里传来的女子嬉笑打闹声,雕花红楼,铆钉大门,威武雄壮的守门瑞兽,还有那梳着发髻穿着长衫皮袄来往的稀疏行人,这一切都显得那样真实、平淡、古色古香。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里,然,时空转换,可她总归是她,这是不曾改变的。
路,是人走出来的,只要她好生经营,便不愧自己,得意还是失意都与人无尤,那是自己的智慧所产生的结果,是苦是甜,总要自己尝过才知道。
她不是自怨自艾的人,她更不喜欢回忆过去,她喜欢向前看。
“嗯?娇娘竟还会作诗吗?只是这韵律却不对…”凤移花斟酌半响拍掌而笑,“不过,这意境倒是好的。‘墙’犹隔也。墙内佳人,墙外行人,一墙之隔。佳人笑语,行人动情。笑语者不知墙外有人,动情者但闻笑声不见人,怎不让人着恼呢。”
娇娘摇头,怅然感叹,“不是的。”她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以这半阙词喻比她自己,那墙暗指时空之隔,墙内佳人是家人,而墙外行人便是她,时空之隔,互不相见,此生无缘再续亲情。
“不是什么,为何不继续说下去。”凤移花抓着娇娘的手将她搂到怀里笑道:“我到不知从小不识字生活在市井之中的玉娇娘会有此等才情和感怀,我的小妖精,你越来越吸引我了。”
娇娘也不挣扎,顺势倒在他的怀里,扬着小脸望他,眸光复杂,她心知此人聪慧无双,敏感多疑,自己的异常又不曾特意掩盖隐瞒,他心里该是有谱了的,可既然他不挑破,她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不自在,而是顺着他的话道:“不是我做的,只是我此时的心境倒是和这几句词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就那么脱口而出,让你看笑话了。”
“你的笑话我打算看一辈子。”
他一怔,笑容凝滞,而娇娘的心也是漏跳了一拍,只是此时此景谁都不能说什么,气氛陷入沉寂,凤移花长指捏了捏娇娘的嫩脸,笑道:“会写字吗?”
娇娘摇头,垂眸深思半响,抬头笑望他,“不会写毛笔字,大概也认不得这里的字。”
这是隐晦承认了一些东西了,凤移花没想到此妖竟是如此坦荡。
可他还想知道更多关于她的事情,便又问:“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呢?”
娇娘眸光含情,唇畔衔笑,倏忽促狭,回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凤移花哦了一声,凤眸笑意浅浅,垂眸看她,她亦仰头回望,一个彷如墨玉温润深邃,一个如红梅一朵,去皮去骨之后似隐现花形。
“我听闻,神仙精怪有点石成金之能,不知是真是假?”
“大爷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难道在你看来,爷是承受不起真话的人吗?”
“既如此,那我便说真话,所谓点石成金,并非指不劳而获把石头变成金子直接拿去用,而是形容人的智慧,在别人看来废物若石头者,经他一运营之后,石头也变成能赚钱的东西,此谓点石成金。”
这一番不过是她促狭捉弄他之语,而听在凤移花耳里却有了别样味道和意义,他越发珍视她,搂在怀里紧紧的,“此言极对。就应该让世人都听听你这话,天上不会掉馅饼,点石成金是做梦,可人的智慧却是能真正带来财富和权势的。出身不可选,可往后的路却能自己一拳一脚的打出来!”
她喜欢这样的男人,脚踏实地,顶天立地。
这可怎么办呢,她真的越来越喜欢了。
心里,又甜又涩。
“在看什么?”凤移花调整了下身子让她偎在他的怀里更舒适些。
娇娘摇头,闭了眼,“有些困,我在大爷怀里睡一觉可好?到了地方叫醒我。”
她出门时做了男装打扮,学着凤移花的模样,在发顶扎了个髻,戴了他的一顶玉冠,还穿了他的红袍,又肥又大,亏得姜妈妈手艺好,不过半个时辰便改的适合她穿,只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靴子,她便把鹿皮小靴上装饰的流苏剪了下来,这样一来就显得不那么女气了。
当亭亭玉立的小公子站到他面前时,他愣了一会儿,莫名惊艳,为她的貌也为她的玲珑心思,她的身份是外室姑娘,说白了比丫头也就高那么一点,他带着她出去不可能给她摆大室夫人的排场,顶多怜惜她一些当个有脸面的大丫头带出去。
这会儿她做此打扮,虽还是一眼能看出是女儿家,可至少能含混过去,她也不会陷入尴尬的境地了。
小公子,粉妆玉琢,白净无瑕,他越看越爱,忽然就明白了为何会有那么多人爱好男风,若男子都长成她这模样,爱了也不冤枉。
“凤兄安好。”她款款走来,衣袂生风,身姿单薄却骨韵风清,含笑抱拳,一揖到底,公子风范十足。
若非他亲眼看着她从红粉内室里走来,恍惚间他也会相信此为佳容男子。
心底忽的就生出将她珍藏起来不让人看的冲动,可是她眼底的坚持和渴望那么深,他也不禁软了心肠,但得佳人一笑,不悔,这才有了这一趟出门游玩。
被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羞窘非常只得睁开眼,伸着手去捂他的眼睛,“别看我,我好累,要睡觉。”
语调软绵甜糯,霎时便勾的他来了火气。
车厢宽敞明亮,布置的舒适美观,长塌靠枕,小桌茶杯,还有被放在雕花盒子里的点心,应有尽有,便是来一场欢好这地方也是尽够的。
“不要!”娇娘警醒着呢,一见他这模样便知不好,示弱哀求道:“等回去好不好,不要在车上,外面还有车夫呢。”
凤移花不管,唇舌抵在她幽香的脖颈上,舔了一口,咂摸一口笑道:“只是换了身衣裳罢了,你却不同了。”
那手便在娇娘胸口位置按压了一会儿,愤愤不平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再若让爷知道你虐待这对兔儿爷便对你不客气。”
公子装是具有一定的诱惑性,可凤移花最爱的还是那对大白兔,软绵绵像面团,香喷喷似甜糕。
那骨节分明的手摸着她的腰线下去便去扯玉带,娇娘急的瞪人,踢蹬着腿要从他身上下来,娇嚷道:“你放手,我好不容易才束好的。”
天知道那对呼之欲出的大白兔有多难弄,她能把那高耸的女性特征压缩成现在这样平平的容易吗?
“无碍,过后爷帮你束起来。”他依旧嬉闹,搂着她不放手,此时他虽动yu情,却理智尚存,他并非随处可发情的大犬,昨夜折腾的有些厉害,今儿早给她上药的时候便发现那处有些红肿,若再行房事她必会受罪,这会儿他不过是看她唇红齿白,玉雪可爱起了逗弄的心思罢了。
从贤德里去往东市书肆还有一段路程,无聊的紧,逗的她面红耳赤,娇声喝斥,欣赏她又羞又恼又惧怕他的小模样最是享受不过。
“来吧,一会儿就好,昨夜也不知是哪个小妖精,一会儿要,一会儿不要,一会儿还死死缠着爷娇声哼哼。”
“你别说!”娇娘气死了,她何曾见过这样不要脸面的男人,床上的话是能说出来的吗?
“有何说不得的,只我们两人罢了。”他一边歪在榻上,一边抓着她的双手不让她远离,眸子含笑,姿态闲散慵懒,嘴上犯贱,“娇娘的身子是最美的,体香若兰,肤滑若贡品绸缎,紧致、温热、水润,总是含着不放,贪嘴。”
“你、你还说。”她的脸红若芙蕖,挣扎不得,她气的跺脚,索性爬上塌扑在他身上,恨的用牙咬他的脖子。
冬天,出门在外穿的厚厚的,唯一露肉的地方也就是脸和脖子了,男人的脸面她是不敢咬的,看是藏在黑毛边里面的脖子她就不顾忌了。
这男人就是让人又爱又恨,她才刚心生涟漪,对他有些好感,不过半响她又恨死他了。
那种事怎么能挂在嘴上说呢,就算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在也不行。
她呜咽一声,羞愧的恨不得钻入地底,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怎么在他身下就成了贪恋欢爱的女子了。
那些话,虽是他逼着她说的,可她心里却并没有多少抗拒,甚至会以自己能使得他尽兴而暗自得意和自豪。
床榻上,她爱他的健硕和持久,可是事后她又后悔,总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自己,太、太yin靡了。
凤移花哈哈畅笑,从心到身都快乐起来,搂着她,翻过身压在身下,继续逗弄,“小乖乖,你就从了爷吧。”
边说边笑,看着她羞恼的马上要哭的模样,实在是爱不释手,揉搓着,搂抱着,真恨不得把她变成香囊随时带在身边。
精魅之事,信则有,不信则无,他凤移花本就邪妄,妖如何,鬼如何,但要他喜欢便会捧在手心里捂着,含在嘴里宠着,谁敢说个不字。
青阳侯府,花大奶奶歪在榻上生闷气,脚踏上坐着的大丫头兰翠正拿着小剪刀为她修理指甲,见主母怒火中烧,便小心翼翼劝慰,“大奶奶莫气,大爷过几日便会回来了,又不是第一次了,大奶奶看开些。不管外面女人如何兴风作浪,谁也越不过您去。新鲜劲过了,倦鸟归林,大爷还是大奶奶的。”
杜元春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他心里恨着我呢,恨不得我死了,从成亲第一日,他掀开盖头看我的目光我便知。”
作者有话要说:来人呐,快收了这妖精吧。(*^__^*),嗯嗯,大家都来,快收了吧。
极品大妇
“谁让我是他嫡母的亲侄女呢。”杜元春收回手把玩着自己涂了鲜妍蔻丹精致修剪的指甲,冷笑道:“任凭我打扮的九天玄女一般,他也不会看进眼里去。”
“别的先不说,大奶奶但凡能哄着些大爷,大爷也不至于被外面的狐媚子笼络了去。”兰翠是她从娘家就带来的,故此在杜春娘面前颇能说得上话。
“还要我怎般哄他,我连最疼爱的丫头都给了他!”杜元春猛的提高音量把兰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道:“我的奶奶,且小点声,莫要人家看笑话。”
“我看谁敢看我的笑话!”杜元春不仅不消停,反而变本加厉,“噌”的从榻上站了起来,飞奔到门口对着院子便大声道:“小贱蹄子们,都给我安分的缩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老老实实的混吃等死,若让我发现你们有甚恶毒的心思,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你们那点小心思,你们奶奶我一清二楚,不就是想看我倒霉,想把我从这大妇的位置上拉下来自己上吗,能耐的你们,一个个都是下贱货色,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也配?!”
兰翠连忙去拉,陪着小心,“大奶奶您消消气,和那些人生气,不值当的。”
越是有人拉着,杜元春越是来劲,推开兰翠,径自跑到院子中间大发小姐脾气,她乃是泰国公府庶长女,虽然是庶出,可占了一个“长”字,在家中也是被老太太捧在手掌心里疼爱的,加之泰国公府小姐们相对少些,她这长姐的地位就更尊贵些,以前在家中做姑娘时,无论嫡出庶出都敬着她,故此养成了她飞扬跋扈的性子,那便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谁也不能回嘴的霸道强势人。
又因她嘴甜心灵,精明强干,在管家上很有一手,在家中时就协助嫡母管理奴婢仆妇,转眼她嫁给了青阳候府的庶长子,嫡母婆婆又是自己的亲姑母,往常便疼她多过其他姐妹,嫁进来不几日便哄得侯夫人把管家权给了她一大半,这更是助长了她的气焰,真个以为自己无往不利的了。
可她嫁的人却不是省油的灯,她心有七窍,那凤移花便有十窍,她若是那孙猴子,凤移花便是那如来佛,小夫妻从成亲洞房夜开始便开始过招,几次三番在凤移花那里吃了亏,她早就记恨在心,一心想把凤移花调,教的如同西府里十三爷一样,惟夫人命是从,可她却打错了算盘。
人和人不同,西府十三爷凤辰良和他妻子柳氏,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人家那算是闺房情趣,到了她和凤移花那就完全不同,这里面夹杂着一个凤移花暗恨的嫡母,侯夫人杜氏在里面,她杜春娘的“大志向”这一辈子就别想在凤移花手里实现。
杜春娘却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明知凤移花是个硬茬她却依然不怕死的去碰,好似凤移花是一匹烈马,别人都驯服不了,当她驯服了的时候,她便是高人一筹,和别人不同的。
这院子里住的无非就是那些人,妾室、通房,还有野心勃勃攀高枝的丫头们,她这是故意给那些小贱人难堪呢。
她这也不是第一次骂了,凤移花一个月里有二十八天不在,她逮不着人弄他,就找这些个小贱人出气。
各屋里反映各异,有隔着窗户缝往外看,撇嘴的;有让小丫头往门口泼了一盆水,打扮的花枝招展出来看笑话的,还有性子软,胆子小,门窗紧关当缩头乌龟的,嘴脸百态,又把杜元春气个倒仰。
“我说姐姐,谁又惹了您不痛快,妹妹替你教训她。”这女子穿了一件水红色的对襟袄,梳了斜鬓,上头插了一朵牡丹绢花,整个人看上去妖里妖气的,名为彤儿,乃是老太太所赐,故,便是杜元春也要避让她三分。
“谁惹了我?哼。”杜元春嘴角一歪,拿帕子装模作样抿了抿嘴,“还不是那些个小贱蹄子,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袖子一甩便要回屋,不想,门外走来个串门的,也不知她是刚来啊,还是躲在暗处看了好半天的笑话。
“大嫂,和谁生气呢。”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姑娘来了,快屋里坐。”转瞬笑靥如花,和方才那一副狰狞狠厉模样判若两人,闭口不提刚才的事儿,仿佛不曾发生过,脸上一点尴尬痕迹也无,这便是杜元春的高明处,一张甜嘴,一颗聪明的脑袋,精通人情世故,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主子无不对她又爱又恨。
“不坐了,大嫂,我来找你是想要你陪我出门转转。”凤芸儿亲热的抱住杜元春的手臂,笑道:“好嫂子,这一场雪一下便是五六日,人家都在屋里闷出病了。”
“也不是不行,只是,也得太太同意才行,她若说行,那咱们就立刻出发,她若说不行,我的好妹妹,你呀还是继续留在屋里读书作画绣荷包去吧。”
“这是自然,便是母亲让我来寻大嫂的,母亲说了,我跟着旁人出去她担心,可跟着大嫂她是放一千个一万个心的。”
这话说的好,杜元春心里听着受用,便笑道:“合着我在你们娘俩心中便是那武夫那护院了,专门护你这大小姐安全。”她亲昵的点了点凤芸儿的鼻头。
“那可不是,有嫂子一个就能顶好几个护院呢。”凤芸儿笑道。
“你且等我,我这就去安排车马。”杜元春道。
“不用了,我来找你,母亲便安排好了的。走吧,大嫂,我屋里的薛涛笺、生宣从昨儿个起便缺了,只是雪大我没想让人去买,这会儿好不容易晴天了,我可要好好去书肆里添置几样。”
“你就是好心,家里那么多下人,你吩咐谁去买不可,他们也就是这个用处,你不用白不用,省的他们偷懒耍滑。”杜元春轻声训责道。
姐们俩好的一个人似得,手挎手往屋里去,杜元春道:“妹妹等等我,我换了衣裳,咱就走。”
凤芸儿乖巧的点点头,“大嫂自去便是。”
她乃是从杜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嫡女,凤移花的大妹,在她出生之前,青阳侯府里只有一个孩子,那便是凤移花,自从她出生之后,杜氏第二年便生了嫡子,自那之后,青阳侯的儿子女儿便如雨后春笋般往外冒,把个判了多年嫡子的青阳侯喜的什么似得,满心里认定这都是凤芸儿带来的,故此疼她胜过所有姐妹,她在青阳侯府的地位便是第一姑娘,金尊玉贵,谁都宠着她,难得的是,这姑娘没养成跋扈的性情,反是温顺乖巧,让众人又更爱她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