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到,娇娘便听到了清脆嘹亮的鸟叫声,抬头一看便见他手中正提着一个乌木的鸟笼子,里面关着一对通体羽毛嫩黄的金丝雀。
“发生了何事?”他将鸟笼放在小几上,看着面色不佳的娇娘问。
“我说了。”娇娘看着他的眼睛,轻飘飘的道。随着和他的坦白,她的脸色也越发白如纸,好像在等着最后的审判似得。
“说了什么?”他在她身边坐下,夺下她手中的绣棚并银针,看她这个模样,手中还是不要有尖刺之物为好。
“今儿早上你临去之前,我问了你什么,你回答了什么,我就在她耳边悄悄的说了什么。”手中的绣棚没有了,银针没有了,可她的双手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似乎已经僵硬,声音也带着颤抖。
“你不知,她一听便白了脸,好像绝望了一半,她还说,我会得到报应的。”豆子大的眼泪咕噜从她眼睛里滚了下来,一颗颗落在她僵直的手心里,那上头还有昨日被打而残留的浅淡红痕。
凤移花沉默一会儿,起身去了立在床侧的白玉兰蓝鹊屏风后,不过一会儿换了一件家常的白绫长袍出来,便见盘腿坐在榻上的娇娘哭的越加厉害,他却笑出声,“我当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她陷害你一回,你礼尚往来还她一回,何必存心。我看看,手上的疤消下去了没有,我不在家,你自己可记着上药?”
他半卧圆靠枕上,踢了靴子,伸手便搂过娇娘,“跟我说说。”
娇娘静静的趴在他的胸口上,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襟,目露愧疚,“她的反应很大,她竟然那么刚烈,我将要害死她了。”
她哽咽难言,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衣襟里,过了好半响才颤抖着道:“我只是要赶走她们,并不想伤了她们的命,可是,我没有想到她会那样,她们说是在水井边上找到她的,抬她回去之后就发起烧来,是我把她扒光了扔在众人面前,她活不成了是不是,我会背上人命,午夜梦回,都会有一个女鬼来找我索命…我的手好疼,那个老妈妈好可怕,谁都能随意卖我,我是一件东西…身若浮萍,不知何时便风吹雨打,粉身碎骨了。”
后面的话她已语无伦次。
以前有人权的时候她嫌人权有限制,心情不好的时候,和所有人一样嫌弃天朝这儿不好那儿也不好,可对比之后才猛然发觉,以前的自己过的是多么奢侈的生活。
“我不能后退,退一步便被逼上来,昨天是打手,明天就打脸,后天就杖责,再到后来割肉刮骨也不能平息别人心中的怒火。我是东西啊,谁都能拿我出气是不是?我不想那样,我反击了,可她却要被我害死了,是我害的,是我…”
“别哭了,你不是已经告诉我了吗,既告诉了我,便不算你做了坏事可好?”凤移花一下下抚弄娇娘的后背,感受着她对自己的倾心依赖,心中熨暖。
“怎能这样算。”她仰着满是泪痕的脸瞪他。
“怎么不能,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吗?你做的所有坏事都该告诉我,跟我商量,今天是这样,往后也要这样,可记得了?”他把她往上抱了抱,维持一个面对面的姿势。
娇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鼻水,乖巧的嗯了一声。
凤移花啧了一声,笑话她道:“怎就变脏猫了呢。赶紧擦擦。”伸着手就去掏自己的帕子,掏了半响也没找着便要做罢。
“我知道你要找什么。你的帕子是不是落在别人的床上了。”她嘟着嘴,斜睨他。虽是哭红了眼,却不损一丝一毫的美貌,反而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
他便笑着用袖子给她擦眼泪,故意冷着声音道:“再哭就真把你卖了。”
“你没良心,卖了我,上哪儿再找一个对你这般死心塌地的去。”她狠狠瞪他,捶他。
他握住她的拳头,阻止她行凶,夹在咯吱窝里禁锢的她一动不能动,只能抬头看见他的下巴,白皙的肌肤,精致的轮廓,上面一颗痘痘也无,让她有了咬一口的冲动。
只是随着他出口的话,她蓦地紧张起来。
“我是不希望看到你变的和她们一样的。”
娇娘只觉得自己的喘息都微弱起来,像有人掐住了她的喉咙。
便听他继续道:“女人该是什么样子的?”
“千娇百媚,各有特色,不会因别人一句话的限制而去隐藏自己的本性,不会因为人们喜欢什么样性情的女人就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儿,千篇一律还沾沾自喜,莫名其妙随大流给自己也给别人贴标签,更不会因为喜欢某个人而把自己变的和人家一样,最后落得东施效颦,邯郸学步的结局。”
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大串行云流水的话,凤移花没反应过来,她自己先恼了,挣开他的怀抱,站在榻上就踢了他一脚,“都是你的错。”
蹬蹬蹬便跳下塌往床边跑,听见悠扬的鸟鸣猛的又返回来一把将鸟笼抱在怀里,蹬蹬蹬爬上床,小模样甚是娇气。
“呵。”凤移花轻笑一声,起身随着过去。
“别和我坐在一起,不稀罕你。”她把鸟笼挂在床帘银钩上,用纤弱的后背对着他。
“你这丫头,胆子真是越发肥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他的语气含笑,显然是并没有真生气的。
“来,给大爷瞧瞧,怎就忽然能说会道起来了。”他掰过她的脸,抚弄着她樱红的唇瓣。
娇娘叹口气,打掉他的手指,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闷闷道:“那大爷觉得女人该是怎样的才好?”
“怎样的都好,别个和我无关,只你别自作聪明便罢。”他的眸子渐渐转黑,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搓着娇娘的耳垂,淡淡道:“我知道,有时也怨不得你们。”
“怨你们,你若倾心只对大奶奶一人好,便没有今日的种种。”娇娘顿时恼的厉害,抓着他的手指就使劲咬了一下。
他疼的嘶一声,眸光先是一暗,随后脸上有了笑模样,轻掰着她的牙齿,逗弄道:“怎学的跟那小犬儿似得,什么都咬。啧啧,口水都流出来了。”
红唇里尖尖的粉舌若隐若现,编齿如贝,勾的他顷刻便有了亲吻的**,正待拔出手指收拾她,便隔着厚厚纱帐听匆匆跑进来的姜妈妈惊惶道:“不好了,大爷,柳姨娘跟着人跑了。”
顿时,娇娘眨了眨眼,紧接着便瞅向凤移花,别个情绪先放一边,她此时竟是幸灾乐祸的,嘿,大爷,头上绿云罩顶了啊。
凤移花戳了她眉心一下,冷声道:“回来收拾你。”
便起身道:“让人去把金宝银宝叫来听命。”
“是。”姜妈妈马不停蹄的转身离去。
“早上下大雨那会儿,还有她身边的贴身侍婢香儿来求姜妈妈,要出府请大夫看病,怎忽然又传出她跟人私奔了?”娇娘拍着胸口,只觉一块压着她的大石头瞬间便飞的没影儿了,私奔好啊,总比被她害死了强。
凤移花穿上棉絮襦袍,扣上金质兽头腰带,那双平日看起来犯着桃花的眼睛扫向娇娘,娇娘顿觉浑身冷的入赘冰窟,磕磕巴巴道:“她跟人私奔了,又不是我,你作甚吓唬我呀。”
他靠近床沿,身体前倾,她便后退,他双臂撑在她的身子两侧,眸光温柔似水,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寒心跳的,“她,跑也就跑了,我去官府报个案,让她从此以后见不得人,成那过街老鼠,奔者为妾,连累子孙,永远抬不起头来,可倘若你也起了跟人私奔的心思…”他抚着娇娘细嫩艳丽的脸庞,“上次给你买的那些书还记得吗,幽州某县某村,刘姓乡绅抓获逃亡妾,处以骑木驴之刑,□流血不止而亡…”
“呵呵,你别吓唬我。”她强笑着推他。
“不是吓唬你。”他口吐鳄鱼的叹息,看着她满目同情,“她自来在我眼中便是个贪慕富贵的,从不曾放在心里过,既不曾在心里过,这心里便没甚牵挂,可你却不同,记不记得,是你自己先撞上来的,之前救你出那恶霸之手时是这样,后来,你满心满眼是我撩拨我时也是这样,记性要好,不要忘,明白吗?”
“你无赖!”她恼羞成怒,抓起软枕就打他。
他笑着拂开,搂过她的脖颈便在她唇上印下轻吻,缓缓点头道:“被爷说中了啊,你这妮子还真打了和她一样的心思不成?”
“才不是。就算要走,也要和你这混蛋划清界限之后,光明正大的走。”她瞪着他,娇声咕哝,跟撒娇一样。
“得了。”他顿时阴云转晴,“有这觉悟便是好姑娘。你在屋里呆着,我去看看情况。”
“我随你去看看,看看柳姑娘的逃跑路线,以后说不定我也用得着。”她故意说这话气他。
他哼笑一声,“逃跑路线可不是能重复的,你以为,经了她这事儿,我这府里还会掉以轻心?明日我便让银宝去奴隶市场买几个身强力壮的昆仑奴回来。黑不溜秋的男人,晾你们也看不上眼。”
“谁说的。”娇娘穿上狐毛皮裘并云纹小红靴,“有些人不注重外貌,人家就日久生情了,那你能怎么办,这事儿可是防不胜防,追根究底却是你的魅力不足的缘故。”
“你这妖精,养熟了之后,越见伶牙俐齿。老实些跟在爷的后面,外男跟前不许吱声。”
“为何,爷也忒霸道,还要封了婢妾的嘴不成。”
得,又婢妾上了。
凤移花牵着她边往外走边道:“你有再多的话只跟爷说,爷听着。”就你这娇憨细软的声嗓,谁听了谁都以为你好拐骗。
他又回味无穷的咂摸起她在床上时的求饶求欢声,整个身躯忽然都暖烫起来。
撇开奴婢们战战兢兢,惶惶不安的脸不瞧,冬雨净空,就着晚霞,亭台楼榭,景象甚是舒雅怡人。
“大爷。”银宝提着衣摆匆匆跑来。
“如何?”
“奴领着人把整个府邸都查看了一遍,发现东南角上的院墙被雨水冲刷的砖块松动,坍塌了半边,许是从那处逃的。”
“走,去看看。”
“是。”银宝此时也是屏息敛神不敢玩笑。
哪个男人头上被戴了这么一顶有颜色的帽子,这心情也不会好。他家大爷擅忍,真实情绪轻易不外露,这会儿他也是战战兢兢的,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只庆幸一点,亏得不是玉姨奶奶,他今儿个可是见着大爷的反常了,他们主仆被大雨阻在一间茶铺里,巧是里面有一对卖鸟训鸟的爷俩,老的胡子邋遢,上了年纪,小的是个姑娘,模样端正能看,在那茶馆里混的很是如鱼得水,看她在男人之间穿梭有余,一会儿调笑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一会儿还能说唱上荤段子便知是个放浪的嘴馋的,见着他们大爷便上赶着要和大爷赌色子猜大小,爷要是输了便留宿不准走,要是赢了便抱得美人归,他嗤笑,就她那个长相也能算是美人吗,别尽往自己脸上贴金了,爷却说,若赢了,他不要美人只要她手里那对会衔珠子的芙蓉雀,银宝只当爷要弄来自己玩,不想竟是送给玉姨奶奶的。这都多少年了,爷又开始为女人费心,以前是玲珑,后来是大奶奶,只愿这回这个能有始有终,莫要往大爷心上再插一刀才好。
一行人穿花拂柳,走游廊,踏山石,拐了几个月洞门,不一会儿便到了处偏僻地,此处枯草碎石,积雪脏乱,那墙头也缺了一大截,便是连个十一二岁的小厮,猛一跳也能爬上去逃走。
依凤移花的身高,他都能看见外面行走的路人了,娇娘不行,矮他一个头,只能听见外面絮絮说话声,似乎是一个父亲在送儿子上学的路上在惴惴教诲,要他好好跟着夫子学,考状元,做大官,光宗耀祖,在私塾里要听夫子的话,不可调皮等等。
凤移花在那断口处看了半响,又自地上捡起半截青砖看了看,“这人的力气倒是大的狠,爷怎不知咱们府上有这样一个魁梧的大力士。”
金宝握拳怒道:“定然是那几个短工里面的。银宝,你快跟爷说,秦姨奶奶她…”
“大爷。”银宝扬声打断,“奴派人去看了,那几个短工里面确实少了个叫铁柱的,据那几个短工招供说,此人身强力壮,做的是打铁的营生,天生地养,无父母宗族。”这样的人可什么也不怕,怨不得他敢拐了柳姨娘走。那柳姨娘可也是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
“那短工爷记得没错,不是昨日才到咱们府上来的?”
“是这样没错。”银宝道。可谁又能想到只一天的功夫,那作死的畜生就做下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体。
“把她房里伺候的人都绑来正堂,爷要亲自审问。另外,去把秦姨娘并她那个娘家大哥也绑来。”
他面色淡淡,不知肚腹里是怒火中烧还是真的不在乎,娇娘暂时是不敢多嘴,等她乖乖的跟着他又去了正堂,身边没旁人的时候,她便道:“何必赶尽杀绝,他们既做出这样的事儿,只让人们的唾沫也淹死了,爷不若高抬贵手。”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垂着头怕露了底。
“你心虚什么?”他蹙眉,怪异的问。
“哪有,婢妾这不是愧疚吗。”她抹了抹额上不知不觉便沁出来的冷汗,嘿嘿傻笑。
凤移花盯着她看了许久,那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娇娘只觉得脚软腿麻就要站不住,过了好半响才听他道:“去屏风后面躲着去。”
“是。”娇娘如闻大赦,心里顿时欢呼,转身便走的飞快。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们,实在抱歉,昨日突发状况,来不及码字(某山错鸟,实在不该再没有存稿的情况下预告更新的时间,往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亲们,都撕个纸片人扎某山,画个圈圈诅咒吧,~~o(>_<)o ~~)
某山今天奋发图强,努力把昨日的欠债补上。
38垂肩捏背
“我能帮你什么吗?”
“你能帮我什么,呵,能啊,你去把这府里所有的美女蛇都带走。”
立在屏风后听前面动静的娇娘双眸蓦地圆瞪,心想,那个铁柱不会是真的听了她的气话才把人带走的吧。
她当时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话赶话随口一说,诚然里面夹带着她的负面情绪,可她也不敢想让他拐了柳姨娘私奔啊。
这个铁柱,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还是说这里面有别的她不知道的隐情?
此时便听坐在首位上的凤移花开口了,“你是跟着柳姨娘的香儿?”
“奴婢是。”堂前跪着的香儿早已哭肿了眼,磕头磕的砰砰响,口里一个劲的说:“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你先别急着求命,先把这事儿交代清楚了,爷自会斟酌。”凤移花蹙眉打断她。
“是。大爷,奴婢确实是冤枉的,奴婢从头到尾也不知情,早上下大雨那会儿,奴婢带着人在水井边上找到我们姨奶奶,当时姨奶奶浑身都淋湿了,回到院子,姨奶奶就说她觉着浑身不舒服怕是染了风寒就打发奴婢出来寻大夫,奴婢请示了姜妈妈,然后出门找了个大夫回来给我们姨奶奶诊脉,开了药,也伺候姨奶奶吃了,姨奶奶便说她困倦要睡觉,奴婢依从,伺候着主子躺下,便守着姨奶奶在房里做针线活儿,原本都好好的,奴婢就突然被人打晕了,等奴婢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口里被人塞着布,双手双腿都被绑着扔在姨奶奶的床上,还是奴婢费尽千辛万苦吐出了口里的布巾喊了人来这才发现姨奶奶并姨奶奶的首饰钱物都不见了的。”
“你是柳月带来的,柳月又是老太太那边的亲戚,爷不好越俎代庖处置,待明日,我禀明了老太太,让老太太处置你,带下去。”
此时姜妈妈步履匆匆进了正堂,双手呈上了一封信,道:“大爷请看,这是从柳姨娘屋里的书桌上找到的。”
凤移花接过信,便见封面上署名是给他的,信里写道:表哥说月儿宁做富人妾,不做穷人,妻,月儿心中越想越郁结,如若能做正妻,哪个女子又想给人做妾,伏低做小,任人买卖。若非是他,今日月儿已然魂入黄泉。月儿命苦如斯,想来表哥也知其中缘故,女子的身子何等隐秘珍贵,便是贴身的兜儿让人拾去都清白不保,表哥明知如此,却随口将月儿胸口红痣的位置告诉她,这无异于毁了月儿的贞洁,让月儿赤身**的呈现在她的面前,月儿本再无面目苟活,可念想受人恩惠,不可不报,月儿残花败柳,只愿余生能伺候恩人在侧,为奴为婢。跪请表哥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末尾是字迹潦草的“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一行字,想来是匆匆忙忙写就的,可见柳月当时的心境转变。
凤移花面色沉凝,随手将信件扔入火盆里燃烧殆尽,眸子看向堂下跪着的那几个面如土色的短工,淡淡道:“家都落在西市杨柳巷儿?”
“是,回东家,我们都是的,跑了的那个也是。”王大叔满身冷汗回答道。
凤移花垂眸转了转手指上戴着的黑宝石戒指,“没你们什么事儿了,金宝,打出去。”
王大叔父子一听,悬着的心顿时便落了地,只要不被投入大牢,告他们一个串通之罪,他们的命便算是保住了,一齐磕头谢罪道:“多谢东家,东家仁慈。”
“还不快走。”金宝从门外进来,手里提着一根一丈多长的黑色皮鞭,一边抽着一边往外撵。
银宝看了一眼那些骨碌滚蛋的短工,便抬脚进了屋,禀报道:“大爷,秦姨奶奶的院子空了,只留下一个守门的婆子,说是雨一停,秦姨奶奶便收拾东西回侯府了,说是要回去伺候大奶奶,大奶奶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她。”
金宝顿时撇嘴,心想她才没那么乖顺,是心虚才对。
“知道了,也不用去寻她那大哥了,这事儿爷心里有底,银宝,你抽空去你们玉姨奶奶的娘家,杨柳巷儿查看查看,问问这个铁柱都和什么人相好,问仔细些。”
屏风后的娇娘一听,心凉了半截,那该死的男人,这脑袋转的也忒快了,他不会怀疑是我让铁柱拐走他的小妾的吧。
银宝自来便是懂他的,心思活泛伶俐,把事情在脑袋里一转也猜出个大概,都是从杨柳巷儿来的,还是秦姨奶奶那边的人介绍来的,秦姨奶奶又是府里大奶奶的陪嫁丫头,向来就是大奶奶手里的一把钝刀子,短工里面有一个年轻小伙儿,五官端正,身材壮硕,又提到玉姨奶奶,他暗自一惊,若无其事的往屏风后看了一眼,这事儿,究竟是玉姨奶奶反败为胜了还是谁在里面插了一脚?不然,这玉姨奶奶的运气也太好了。
银宝领命去后,凤移花挥退了正堂所有的人,淡淡出声,“还不进来,难道要我亲自去抓你?”
娇娘扒着屏风只露出一对盈盈星眸朝他眨巴眨巴,道:“我累了,能先回去睡一觉吗?”
“你说呢?”他抬眸睨着她,狭长的凤眸仿若星光碎辰,墨色里精光闪闪。
“大爷辛苦了,婢妾帮大爷垂肩捏背,不、不,是捶背捏肩。”她麻利的跑过来要动手,被他一把抓住捏在手里,“你和那个铁柱是何种关系,此时说了便轻饶,若是等银宝回来,我从别人嘴里听到些不好的,你莫怪我手重。”
“其实也没甚关系,我和他不大熟。”她猛点头以提高自己的可信度。
“那么,他来咱们府里做工,你没见过他?”他弹着她的海棠花形的流苏耳坠,恍若无心的轻问。
不能在他跟前说谎,娇娘脑海中警铃大作,可她也不能承认昨夜私会青梅竹马,只好软了身子往他身上靠,嘿笑道:“可不是我让他来的。”祸水东引,只别往她身上烧便可。
正当他要继续询问时,金宝便带了个人来,娇娘一看忙从他腿上起来,挥挥手不带走一片衣袖,“大爷,你见客,婢妾回避。”说完,提着裙子便跑了个没影儿。
“大爷,司先生来了。”金宝垂着头走进来,好像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似得。
“见过大爷。”
这是一位穿着玄色士子襦服,宽袍大袖,头戴灰兔毛冬季帽的先生,一身的书卷气,名为司晋南,乃是青阳侯府的大管家,为人精明干练,嘴严如蚌。往往从他口中传出的话便代表了青阳侯,他父亲的意思。在侯府里,小一辈的主子们都敬他三分。
“怎劳驾司先生亲自来了。”他是怎么知道他在这里的。
凤移花起身相迎,“先生,请坐。”
“不敢。”司晋南垂着眼皮,一脸恭敬,公事公办,毫不拖泥带水,更不拉扯情分,而是直接道:“侯爷请大公子回去在书房相见。”
凤移花顿了顿,道:“立刻便动身吗?”
“是的。大公子,请随鄙人一同乘车回府。”
此时太阳落山,晚霞消退,正是渐渐黑下来的时候。
“这便走吧。金宝,让旺儿留下。”告之她一声,我今晚怕是回不来了。
“是,大爷。”金宝面带忧色,只觉来者不善。侯爷可轻易不会召见他家大爷的。
冬日天短,说黑就是眨眼的事儿。
娇娘房里的灯次第亮起来,不一会儿便灯火通明,姜妈妈指挥着丫头们将晚膳摆放好,便催着靠在床上绣花绣上瘾的娇娘道:“如夫人,用膳吧。”
“好。”娇娘咬下线头,高兴的把自己这一天的成果展示在姜妈妈看:“我是不是进步神速?”
她是主子,姜妈妈还能不说好,自然是满嘴夸奖,虽有媚主的成分在,可事实上,娇娘的进步还是可喜可贺的,至少这绣叶子的针法她是真的掌握了,可见是真心想学刺绣,是用了心的。
“明日老奴就教如夫人如何绣花。”
“这感情好,妈妈可不要藏私。”
“不藏,藏也没得藏。”姜妈妈笑道。“就老奴这粗劣的绣技,从侯府里一抓一大把。”
她蓦地住了嘴,转换了话题,道:“如夫人尝尝这道红烧狮子头,乃是厨娘秋嫂拿手好菜之一,您快尝尝,这大丸子里头可还有好东西呢。”
狮子头色泽红润油亮,香味扑鼻,再加上那环绕在四个狮子头周围的青菜叶,当真是色香味俱全,勾得人食欲大振,娇娘迫不及待的插住一个放在盘子里就给肢解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先吃了口过过嘴瘾,便连连点头,“肉烂不腻有嚼头,好吃。”
再一筷子下去把个大狮子头彻底分解开,她便见着了惊喜,里面竟还包着一个白嫩嫩的鹌鹑蛋。
“姜妈妈,这是鹌鹑蛋吧。”她不确定的问。
“是鹌鹑蛋。”姜妈妈道。
“这道菜果然不错。”便不再说话,静心吃起来。
边吃边想,她把自己修炼的越发好了,他自回他的侯府,她自过自己的小日子,如若无人打扰,再生个小儿子出来,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微微扔了一个手榴弹
清水依梦扔了一个地雷
ll扔了一颗地雷
亲们的霸王票和花花都收到鸟,每条评论某山爷都认真看了,好的评论,某山大受鼓舞,码字也带劲了,腰不酸腿不疼了,O(n_n)O,给提意见犀利的某山也虚心接受,并认真考虑,总之,感谢诸位,某山会努力进步。
今日更新八千,努力加油把昨天的欠债补上。
啵~
39这个孽畜!
长安城是,日落黄昏,天上黑影时便敲响净街鼓,随后各坊市里巷关门闭户,六道主干路上便不允许有行人走动,如若被金吾卫抓到便是犯禁,是要吃棍子的。
马蹄哒哒,紧赶慢赶终是晚了,青阳侯府所在的崇仁坊已紧闭了大门。
“吁…”凤移花拉住马缰绳。
金宝、银宝也跟着停了下来,一齐看向司先生。
“大爷莫急,老奴来叫门。”司先生从马上下来,步履不急不缓的走到铜兽门环下有规律的敲击了几下,便听里面传来应和声,应是坊官,或者上宿的役使,他们管着每天傍晚清晨坊门的关闭,并维护着坊里的安定,每个人口繁密的大中小坊里都有,大坊役使二十人,坊官一人,中坊,坊官一人,役使十人,小坊,坊官一人,役使五人,都是从各坊里推举出来的身康体健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