妩娘推开梅怜宝,抚着她的脸,“成也是你这张脸,败也将是你这张脸,你要学会什么时候用你的脸,什么时候把它藏起来,知道吗?”
梅怜宝重重点头,带着哭腔道:“嗯!”
“行了,别哭了,妆都花了。”妩娘牵着梅怜宝往外走,“以后若真步步锦绣了,可别忘了妩娘。”
“嗯。”梅怜宝却哭的更厉害了些。
庭院里,姑娘们已经都装扮好了,现在正相互往身上抹香精油,以此让布料更黏皮肤,更像皮肤。
“我给她抹。”蓝笙舀了一手油就奔梅怜宝来,谁让她不仅脸长的最好,连身子都美的人爱不释手,这会儿不占便宜更待何时。
“我也来。”
“我也来,我也来。”
叽叽喳喳一下子都涌了过来,梅怜宝大叫着逃,舀了油出来就往蓝笙她们身上泼。
一时又都玩闹起来。
妩娘拍拍巴掌,“行了,都别玩了,快着些吧,体和殿那边催了。”
于是,都安静下来,细细的相互抹精油。
就这会子功夫体和殿又来了太监催。
“排队站好,跟我走。”妩娘道。
“哎呀,我得去补个妆,妩娘你们头里走,我去抹点胭脂就追上你们。”
说罢,不等妩娘答应就跑回了自己的屋里,从褥子底下拿起白瓷片就塞到了嘴里。
“做什么,快出来。”妩娘催促。
梅怜宝也不吱声,火急火燎又跑了来,冲妩娘笑了一下坠在队伍后面。
妩娘瞪了梅怜宝一眼,“走。”
体和殿。
孟景灏独坐上首,金冠华服,身前桌上摆满了酒菜。
下首,左第一位是大皇子孟景湛,相貌堂堂,衣冠楚楚,在身材上最似孟景灏,都很高大,一双三角眼睨着孟景灏透着阴鸷,大马金刀坐着,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左第二位是六皇子孟景洹,眉眼中三分像孟景灏,身材相较孟景灏就纤细矮小了很多,喝酒吃菜,一脸笑眯眯。
右第一位是四皇子孟景鸿,气质清润儒雅,鼻梁高挺,正和五皇子交头接耳。
右第二位便是五皇子孟景洲,比及他的其他兄弟,一张脸就长的粗豪了些,四皇子不知说了什么给他,他就一个劲的点头,还时不时的斜眼看孟景灏。
孟景灏手里端着一杯琥珀酒,只看着而难以下咽,这辈子他都不打算喝这种酒了。
不喝,却满鼻子的香甜味儿,萦绕了他这么些天。
过了今夜就好了,要么赐死以绝后患,要么就…留下?
依然犹豫不决。
再皇子们后面坐着的便是其他一些贵公子、世家子们了,只是在皇子们在场时,他们就自觉的避开锋芒了。
彼时,长平帝身边的大内总管玉莲生带着人走进殿内,在他身后的六个太监抬着一盆一人高的红珊瑚,这珊瑚一进来便是满殿生辉,众人纷纷站了起来。
“奴婢恭贺太子生辰。”玉莲生当头便跪,结结实实给孟景灏磕了个头,孟景灏拉都没拉住。
“快请起,快请起。”孟景灏亲自扶了起来。
“殿下请看,这是圣上赐您的渤海红珊瑚。”
孟景灏作势细看,惊喜道:“真漂亮,这种宝物应该父皇留着自己赏玩才是,孤愧不敢受。”
玉莲生笑笑,挺直身子道:“宣圣上口谕。”
孟景灏打头,几位皇子在后,诸公子撩袍子,共跪听谕。
“吾儿诞辰,朕本该陪伴,只是忽又想起元后来,心下悲戚难忍,朕于坤宁宫思念之,就不过去了,特赐下一样宝物贺吾儿诞辰吧。”
孟景灏红了眼睛,低喃一声,“父皇疼孤甚重,孤愧对之。”
玉莲生亲自将孟景灏扶起来,“太子诞辰不该见泪,奴婢还要回去复命,就不陪太子过生了,这是奴婢的一点小小新意,望太子笑纳。”
说罢,玉莲生将一块羊脂玉雕的小剑送给了太子。
“还是您懂孤。”孟景灏大为感动。
玉莲生弓了弓身,退着走了出去。
围着红珊瑚转了一圈,孟景湛阴里阴气道:“好一出父慈子孝。行了老二,玉莲生都走了,就别装了。”
孟景灏淡笑,“不知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孤装还是说父皇装?”
“你!”孟景湛语塞,心更赌的慌,手一抖,一杯酒就故意泼到了红珊瑚上。
“太子恕罪,大哥是醉了。”六皇子孟景洹拉住大皇子孟景湛,将一杯新酒塞到了大皇子手中,“大哥,陪弟弟喝一杯。”
五皇子也围着红珊瑚转了一圈又一圈,“同是父皇的儿子,要论父皇最疼哪个,还是太子,瞧瞧,今年我过生父皇不过送了一本破书,轮到太子过生就是一人多高的红珊瑚,啧啧。”
“谁让孤为嫡出呢,嫡出和庶出的待遇自然不同。”
四皇子孟景鸿讶异的看了孟景灏一眼,怎么,这位不装兄友弟恭了,今儿个竟然对老大、老五毫不留情面。
孟景灏回望四皇子一眼,转身回坐,一扬手道:“诸位都坐吧,今夜孤与你们共饮、共乐,以谢诸位在百忙之中为孤庆贺生辰。”
“请。”
以袖遮面,一饮而尽。
“殿下请。”下头诸人也都一饮而尽。
唯大皇子掷倒了酒杯,敲着桌子挤兑道:“歌舞呢,堂堂太子府不会连舞姬都没钱养活吧?”
“奏乐,上歌舞。”孟景灏安然坐着,勾唇冷笑。心里明白老大找事的缘故,老大的门人扬州太守薛庆贪污被他的人揭发,不久薛庆又被弄死了,扬州太守又换上了他的人,老大岂能不恼恨。
第29章 彼岸(三)
殿内,每一位宾客身后都立着一根龙头檀木立柱,龙嘴成勾状,勾着一盏八角流苏宫灯,灯上或题诗,或画着花卉鸟禽,灯影打在地上,有的成了几行诗词,有的成了孔雀,有的成了牡丹,还有的打在男人们的脸上。
男人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张脸都长的不差,华服博带,香囊玉勾,端的都是一派大家风范,和相识的同僚朋友闲谈淡笑,各个游刃有余,风度翩翩。
随着太子的一声令下,先是梨园中怀抱琴瑟笙箫的伎陆续由太监领着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在早已准备好的屏风后落座,再就是舞姬和歌姬了。
当缱绻缠绵的曲调响起来时,男人们不管是在吃菜、喝酒还是说话都蓦地顿住。
这曲儿比往常那些千篇一律的曲儿浓艳了些,令人耳目一新。
接着,熊罴帘子外传来女子的莺声燕呖,锦绣帷里的莺声燕呖从来都是有气无力的,这女子却是将情浓时的调子哼唱了出来,由轻而重,呜啼绵长,带着鼻音
舞姬还没进来,殿内的男子们有大半却已是呼吸紊乱,擎着酒杯的,琥珀色的酒水流出来湿了裤裆都不自知。
帘子动了,从门槛的位置露出了一对毛绒绒的白狐耳朵。
“啊!有狐。”有人吓了一跳,指着那耸动的狐耳。
“吱”的一声,白狐仿佛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一骨碌从门槛外滚了进来。
没有停歇,白狐把自己团成球,一直往前滚,滚到一个男人的脚边忽的把身子展开,露出了绘着缠枝彼岸花的芙蓉面。
帘子频繁的动起来,每动一下都蹿进来一只狐。
男人们忽然都兴奋起来,拍着桌子叫,“有趣、有趣。”
“好、好。”
吟哦的唱腔忽的扬起,戴着狐狸耳,拖着长尾巴的舞姬们都舞动了起来,放肆的展现自己娇美的身子。
她们像是没穿衣服,白生生的出现在灯光里,臀儿丰润翘起,摇着尾巴向宾客们颤抖,酥胸圆润,为了逼真还特特画出了一点红樱。
唱腔开始娇喘,狐狸们两两成对开始相互斗舞,你贴着我,我黏着你,仿佛男女们锦绣帷里的那些缠缠绵绵,恩恩爱爱。
男人们的呼吸逐渐粗重起来,定力差的鼻子一热就留下两管鼻血。
孟景灏捏紧了酒杯,目瞪口呆,他府上何时钻进了这么些狐狸精?
熊罴帘子又是一动,一个背着书箱的蓝衫书生闯了进来,气喘吁吁,当他看到满殿的狐狸精,吓的一屁股瘫坐在地,忙往后看,后面跑进来一只红狐狸,还学人戴着面纱,若说前头那些白狐狸的身子已是婀娜紧翘,那么后头这只红狐的身段则如同美玉雕成,纤秾合度,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
她就那么突然出现在男人们的视线里,一下子就揪住了男人们的目光。
红狐流转美眸,舞动着身姿开始抚摸书生的脸,白纤的手更往书生的衣襟里头钻,书生痴迷的望着红狐,眼神迷离,伸出手去抚摸红狐,红狐一转身投入书生的怀抱,书生俯身要吻,红狐搂着书生的脖子忽的跳了起来,拉着书生旋转,身贴着身。
唱腔呜咽,似欢愉似疼痛。
白狐们开始出声应和,发出妖媚的邀请,“来嘛~来嘛~公子来嘛~”
一只只都如同活在彼岸的媚魔。
只要爬上岸去,爬上去,就能抓到这些妖精们,然后压到身下,恣意颠簸抖动。
“来了,来了。”真的有把持不住的宾客,站起身,浑浑噩噩的就要走出来,被身畔的同伴重重掐了一把才惊醒。
孟景灏早已认出梅怜宝,当看见蓝笙所扮的书生俯身亲吻梅怜宝时,“咔嚓”一声,九龙杯碎裂,酒水一滴一滴从缝隙里沁了出来。
白狐们将书生和红狐都围了起来,又各自施展媚术,一忽儿将身子扭动如波纹,一忽儿嘟嘴吐舌,一忽儿又咬着狐狸尾用眼眸去撩拨宾客们。
浮叶就唱道:“来啊,来啊,浮生尽欢。”
被圈起来的书生和红狐已到了热恋的时刻,尽情的舞动身子,模仿着阴阳交合的姿势。
整个大殿里仿佛都飘着一股一股浓郁的石楠香气,男人们都目色迷离起来,一件一件甩脱着楚楚衣冠,舔着唇,咽着口水,着了魔似的站起来,扭动身躯。
孟景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惯用的九龙杯已碎成谶粉,手背上青筋暴突。
大皇子把自己扒光了,只剩一条红绫裤,搅合进了白狐窝里。
五皇子被四皇子死死拽着手,鼻血横流。
六皇子微张嘴,久久都合不上。
其他人也都是不同程度的失态,唯有一人,淡漠看着,端坐如松,眼神清明。
舞姬们营造出了堕靡绮艳的氛围,乐平郡王就那么看着,仿佛透过这些美人脸看见了腐骨,她们哪里是人,分明是魔。
尤其是那只红狐,一身媚骨,一双勾魂摄魄眼,她哪里是人间种,分明是黄泉里爬出来的艳鬼。
这也不是体和殿了,而是被狐狸精们幻化而出的地狱。
狐狸脸是彼岸红花,狐狸身是黄泉腐水,而狐狸尾则是黑白无常勾魂的枷锁!
乐平郡王缓缓站起,一脚踢翻跟前酒桌,哗啦一声巨响,如同棒喝。
“凡所有相,结为虚妄,醒来!”
一声清喝,暮鼓晨钟一般净化人心。
孟景灏坐在最上头,把下面所有人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尤为关注老大的神情举止。
众人醒过神来,纷纷羞愤掩面。
“太子殿下好险恶的用心。”
“为了让我等出丑,太子殿下真是不遗余力。”
“能想出这等有辱斯文的歌舞,太子殿下的恩师范太傅还有脸见人吗?”
“身为储君,太子殿下却爱好这等靡靡之乐,不堪大任,不堪大任。”
“明日一早我等会联名上奏。”
“这些狐狸精也都该处死。”
“对,处死!”
蓝笙等人吓的缩在一起,梅怜宝挡在前头,冷眼扫视所有男人,当目光看向尚且沉浸在靡靡之中的大皇子时,眸中杀意暗藏。
“你们都下去吧,换了衣裳回来再服侍客人们饮酒。”孟景灏道。
梅怜宝看了孟景灏一眼,有些不甘心,但好在她心里有准备,只凭一支舞和她暗藏在嘴里的瓷片还杀不死人,便和蓝笙等人一同退下去更衣。
“诸位是恼羞成怒了吗?”孟景灏站起,背手在后走下台阶,环视众人,“乐平郡王、四皇子和孤怎么就没有失态,偏偏你们就失态了?定力不足却要怨孤的家姬们,这和自己无才却埋怨科举出题太偏有何不同?”
乐平郡王也缓缓道:“无所相,故无相,是你们自己动了欲念,何怨风动、衣动?”
四皇子笑展眉,“话虽如此,然而有贪嗔痴恨欲才是红尘中人不是吗?咱们都是凡夫俗子,世人如乐平郡王者又有几人,都是男人,男人天性易被色迷,要真怨就怨父母吧,谁让父母把咱们生成了七尺男儿呢。”
四皇子一贯巧言令色,他这般一粉饰,露出丑态的人都平复下来,陪着笑出声。
还有人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太子殿下不若赐咱们一人一只‘狐狸精’带回去如何?”
孟景灏笑道:“年初一有家宴孤还用得着她们,年后你们若还有心思,孤会酌情考虑的。”
“多谢殿下。”
“堂堂男儿谁还没动过欲念呢,诸位莫要在意,孤听闻江南一些盐枭家里宴客,较之咱们更无所顾忌,露天野地便行郭仑之礼更有。自然,孤也不怕你们参孤,能被参倒的太子可不是真潜龙。需要下去整理仪容的跟着太监的指引走,不需要的则静等片刻,舞姬们很快就回来。”
一席话,先安慰几句再敲打一回,最后施恩,微露属于储君的霸气,令那些原先还恼羞成怒的人都散了参奏的心思,并心生感激,孟景灏的驭人之术可见一斑。
舞姬们都下去了,可大皇子扔觉浑身燥热,讽刺孟景灏道,“居心不良。”
扯着刚穿上没一会儿的棉袄,大皇子烦躁的低吼,“热死了,我出去散散热。”
说罢甩袖就大踏步走出了大殿。
望着孟景湛离去的背影,孟景灏幽沉了眸色。
彼时四皇子五皇子提出离席回府,孟景灏作势亲送。
偏殿暗间,舞姬们更衣之处,其他姬们虽惊魂未定,却不敢耽误陪客,都赶紧换上厚实的衣裙走了出去。
“要我等你吗?”换好衣裙的蓝笙问正在换衣的梅怜宝。
“你先去吧,我换好就进去。”
蓝笙想起梅怜宝曾伺候过太子,到了梨园后虽然很自然的就融入了她们,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的吧,想说些劝解的话,却又觉得不管她说什么都像是嘲讽人家,闭了嘴,掀帘子出去了。
暗间里就剩梅怜宝了。
梅怜宝又把狐狸舞衣重新穿了起来,手心里紧紧攥着碎瓷片,眼睛看着这间熟悉的更衣室,和上辈子一样的布置。
一盏孤灯放在八角黄梨木雕花桌子上,东窗下砌着大炕,炕上现在乱七八糟的堆积着舞衣,几个绣墩胡乱摆放在屋子的各处,便什么摆设都没有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屋里显得空荡荡的。
外头忽然传来轻微的踩雪声,梅怜宝立时绷紧了身子,一口含住碎瓷片,眼睛里映满灯火,却渐渐让身子软化,眸色柔媚。
第30章 彼岸(四)
脚步声近了,仿佛上了廊子,梅怜宝背过身去,作势脱衣。
帘子被悄悄掀开,大皇子一眼就看见了那一片雪腻,本就燥热的身躯“轰”的一下子就烧着了,急急忙忙冲了进来,一把抱住梅怜宝,命令道:“贱婢,快伺候本王。”
整个人便往梅怜宝身上蹭,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就扭过梅怜宝的脸狠亲,梅怜宝假作挣扎,弱兮兮的呜咽,顺着大皇子的意让他亲脸,却有意避开了嘴巴。
梅怜宝越发把自己放软,眸色柔腻的能把男人溺毙在里头,大皇子这才看清怀里女人的脸,艳光靡靡,狐狸精都比不得她,心里忽的就痒到了极致,想要把这女人揉搓碎了化到骨子里狠狠疼爱。
当梅怜宝主动抱住他的脖子,大皇子已然神魂颠倒,对着那红润饱满的唇就亲了下去,梅怜宝现是不从,大皇子便开始吮吸,就在此时,梅怜宝突然张口把嘴里的碎瓷片使劲吐进了大皇子的嘴里,美色当前大皇子没防备,正是吮吸的时候,一个推送,一个往里吸,那碎瓷片猛的就被吞到了喉咙里。
大皇子蓦地缩小了瞳孔,抓住梅怜宝的肩想要将她甩开,梅怜宝却死死捂住大皇子的嘴,整个人跳到大皇子身上,用腿箍紧他的腰。
大皇子被噎的发出呕吐声,却想吐吐不出来,用杀人的眼光瞪着梅怜宝,强劲有力的手臂不断的击打梅怜宝的后背心。
很疼,但这点子疼对梅怜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此时这一双柔弱无骨的手就像是一把夺命剪刀,不管大皇子怎么捶打梅怜宝,梅怜宝就是不松手,她的眸色还是艳艳的,唇角甚至还挂着笑,但此时的大皇子看来,这女人就是只讨命鬼,真正的讨命鬼。
喉咙被割伤了,血沫从嘴里沁了出来,大皇子急了,猛的向墙上撞去,以不要命的力气,如若这一撞撞实,梅怜宝小命休矣。
“孟景湛!”
孟景灏猛的冲进来,慌乱之下一把抓住大皇子的发髻就是狠狠往后一扯。
梅怜宝知道孟景湛是杀不成了,手和腿同时一松,整个人就往地上掉,孟景灏一把抱住搂紧自己怀里,先声夺人,“大哥,你想对孤的宝夫人做什么?”
碎瓷片卡在喉咙里,大皇子低下头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并伴随着使劲捶打自己胸口的动作,带着血水的涎液流了一滩下来,可碎瓷片反而有越发往里钻的趋势,大皇子吓的涕泗横流,抓住孟景灏的手臂,指着自己的喉咙,“救、救我。”
听到孟景灏说出“宝夫人”三字,梅怜宝就知道,她已经不用抱着必死的心了,扒在孟景灏肩膀上就大哭起来,边哭边告状,“殿下,他、他想对婢妾不轨,殿下你可要给婢妾做主啊。”
大皇子苦不能言,气的捶打自己的胸口,血沫在他嘴里四溅。
孟景灏嫌弃的后退了一步,想着老大绝对不能死在太子府里,就立即道:“张顺德,快去请太医,大皇子醉酒误吞利器,命在旦夕。”
门外边的张顺德听见命令,忙不迭安排人去寻太医。
“老三,你设局杀我!”大皇子一气,忍耐着剧痛把话说顺溜了。
孟景灏抱着梅怜宝,摸了一手的香肉,低头一看,她竟还穿着狐狸舞衣,那简直穿和没穿一样的破烂衣服,气的胸闷,忙在炕上随便捡了一堆捂住梅怜宝露在外头的背、屁股和腿。
大命不死,梅怜宝觉得自己今夜又赚了,心里乐呵,但还是呜呜咽咽的啼哭,想要博孟景灏的怜惜。
孟景灏也的确心疼了,却更多的是恼恨,掐着那杨柳腰就跟要掐断似的。
“在孤自己的府里设计杀你,你当孤和你一样蠢吗。”
大皇子愤怒的指着梅怜宝。
孟景灏一顿,厉声喝问,“你怎么到外院来了,还穿着舞姬们的舞衣,你大胆!”
梅怜宝忙带着哭腔道:“想给殿下一个惊喜来着。”
“你没给孤惊喜,倒是给了孤好大一个惊吓,回去孤再收拾你。”孟景灏怒道。
梅怜宝哭的更凶了,“婢妾再也不敢了,求殿下饶命。”
听着这俩货睁着眼睛说瞎话,大皇子一双眼睛都要瞪的凸出来了,眼睛里怒火熊熊。
却再也不敢说话了,就把头垂着,腰弯着,生怕喉咙里那东西再往下沉。
大皇子现在所受的是双重煎熬,喉咙被割裂的痛和男人那处鼓胀的痛,脑子一团浆糊,就一个劲认定,孟景灏涉及杀他,现在大皇子是一万个想杀孟景灏,想把孟景灏碎尸万段。
可是他现在落单,又在人家的地盘上,只好忍下。
太子府就在皇宫建筑的范围内,故此张顺德很快就把太医带来了,而后大皇子的侍卫也找了过来。
太医一瞧大皇子的情形吓了一跳,立时就有了动作,让大皇子张大嘴,摆出一个最容易吐出异物的姿势,他在大皇子的后背心推拿一翻后,重重一击,大皇子噎了一下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硬物,遂即大量的血就从大皇子嘴里流了出来。
太医忙写了个方子,“快去抓药熬药。”
此时的大皇子满嘴血,一身煞气,他看了眼孟景灏,撂下狠话,“老三,你给我等着!咱们走。”
孟景灏沉下脸,将其余人都撵了出去,放开梅怜宝,用帕子捡起大皇子吐出之物,“碎瓷片?”
梅怜宝眉眼乱飞,就是不看孟景灏。
“这要是让他吞进肚子里还不会立时死去,大抵得腹痛个几日几夜受尽折磨才死,梅怜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会子他完全相信,梅怜宝和老大绝对没关系,但却有仇,并且是梅怜宝对老大单方面有仇,而老大根本不认得梅怜宝。
“你也别说什么他要对你不轨你只是自卫的谎话骗孤,你这绝对是早有预谋。”见梅怜宝又是咬指甲又是两眼望天的装无辜,孟景灏气笑了,“孤也不冤枉你。”
说罢,开门出去,把碎瓷片交给了张顺德,让他去查这块碎瓷片的出处,反身又回来,并把门关紧。
暗间没有火盆没有地龙,梅怜宝冻的浑身冷,在孟景灏出去的空当里便把自己埋到了这些五颜六色的舞衣里。
上辈子,就在这张炕上,她也被这些华丽的舞衣埋葬了,嘴里堵了披帛,手臂被反绑,露着下半身,她哑巴似的嘶喊,眼泪流了一筐,可是没人救她。
上辈子她也落了单,第一次陪客她自然不愿意,就死死呆在这里不出去,然后大皇子就进来了,见了她就急不可耐,她剧烈挣扎的结果就是被捆绑,在那个过程里,她犹如溺在水里,上抓不住彼岸,下踩不到地,口鼻耳里都灌满了水,她仿佛失去了五觉,只一双眼里满是血红。
激灵灵打个寒颤,梅怜宝越发舒展自己,用红纱披帛蒙住了眼睛,对,就是这种红。
孟景灏把梅怜宝扒出来,见她竟笑的那么靡荡,气的了不得。
“章哥哥。”梅怜宝跪坐下来,仰头看着孟景灏。
孟景灏也看着她,看着她红肿的唇瓣,他看见了,看见这是孟景湛那该死的混蛋亲的,恼恨上头,摩挲着唇瓣的手指便失了力道,给梅怜宝搓破了皮。
指肚上一滴血,孟景灏看了看,突然放在嘴里吃了。
梅怜宝便抱住孟景灏的腰,依旧仰着头看他,眉眼风娆。
看着她,他深深记得她和蓝笙跳的那勾魂舞,但只要一想到她的身子都被别的男人看了去,就从心底往头上冒火星。
“再也不许跳舞!”话落,他捏住梅怜宝的后脖颈,含住那被别的男人亲过的唇就狠狠亲了起来。
梅怜宝搂住他的脖子,伸出小舌与之纠缠,一吻毕,孟景灏紊乱了呼吸,梅怜宝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唇,展颜一笑媚众人,孟景灏失了神,却蓦然感觉到了疼,他低头,看着狠狠咬住他脖子的小脑袋,下意识的掐住了那脆弱的细脖子。
牙齿咬着他的肉,品尝着他血液的味道,桃花眸潋滟生光。
疼痛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快感,孟景灏升起了强烈的欲念,想要她,进入她,挞伐肆虐!
梅怜宝咬住不松口,于是孟景灏就用了别的法子让她松口。
舞衣一团一团的被扔到了地上,从炕头到炕尾,梅怜宝终于确定自己踩到了地上。
还是在水里挣扎,却能够看见彼岸,彼岸花开正艳。
张顺德尽忠职守的守在廊子上,听着里头的娇啼嬉笑,嘴上也挂了笑。
宝夫人。
真是好称呼。
是宝贝,就算进了梨园一遭也能再回去,以前还真是小看了这位。
第31章 “恶人”先告状
月落乌啼雪散,暗间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孟景灏走了出来。
刚打了一会儿盹的张顺德立马惊醒,躬身静待。
抬眼看看廊前被雪完全覆盖的小径,小径两旁被雪压弯的丛竹,蜿蜒着伸展向远处灯火通明处。
孟景灏忽然问,“这是哪儿?”
张顺德呆滞了一下,立马道:“回禀殿下,这是体和殿偏殿暗间。”
“都走了吗?”
张顺德答:“散了有一会儿了。”
孟景灏敛去眼底对自己的一丝厌弃,边踏雪前行边道:“把梅怜宝安置到随园,在今夜之前她就是被孤放在随园,惹了孤不喜的宝夫人,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