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摆上沾了黄土,脏了,可他却任由那块污垢贴在上面,不管不问。
白玉石一般的脚就那么光着踩在黄土路上,一步一步朝着王宫的方向慢慢走去。
夜风凄凄,弦月惨淡,他像黑暗里的一抹红色精灵,风起,乌发与红衣飞扬。
他像一只掌管人间欲念的妖,一个抬头,一个撩眼,所散之气,席卷乌烟瘴气的红尘。
那王宫,是一尊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兽,白天里金碧辉煌,当黑夜降临,就会露出獠牙,张开五爪,他一步步走了回来,他是优施,这血腥的大门便随时为他开启,守门的犬,睨他一个布满欲念的眼,他衔笑回望,便把他们弄的晕陶陶若醉。
门内,巍峨壮丽的宫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月色下一片的昏暝,他熟门熟路的返回自己的宫殿,步上石阶,开启大门,随手褪去满是酒味儿的红衣,那殿里匆忙忙奔来一个女人,双手里展开一件崭新的红衣将他如玉的身躯包裹住,弯腰捡起地上的脏衣,一嗅,立即愤恨的道:“那公子重太狂妄自大了,他竟、竟敢轻慢于你。”
这女子小心的扫过优施全身,低声问:“他们可有伤害到你的别处?”
“怎么不在君上身边伺候?”他推开她,走去床榻上半歪着,拿眼睛询问。
“让我哄睡了。君上老了,没那个力气。”这女子斜起嘴角露出一丝轻蔑,转而看向优施便关心的问道:“如何?”
“三公子,世子申定力最薄弱,公子夷次之,公子重…”他微拧眉头,“似不喜男色。骊姬,三公子情深义厚,不可挑拨。为今之计,只能另想他法。”
原来,这女子竟是君上最宠的夫人骊姬。
骊姬偎到优施怀里,痴迷的摸着他的脸道:“奚、骏弱小,三公子正值壮年,食客满门,我母子三人定然不能与之硬敌,唯有智取,施,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勾起骊姬的下巴,轻吻她的唇,莞尔一笑,灿若春花,“何必问我,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主意吗?”
骊姬咯咯一阵欢笑,整个人缠到优施身上,摸着他的胸膛一边挑逗一边道:“君上宠我,恨不得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们母子,上一次君上便告诉我有意传位于我的儿子奚,可我拒绝了。”
“哦?为何?”
骊姬小拳头捶他一记,“世子申早立,拥戴他的人多矣,若无故生变,群臣定然不服,不服便会劝阻。而公子重、公子夷又与申友爱,三公子拧在一起如麻绳,君上说与群臣改立奚若不行,那我们母子必被三公子所忌,忌而生变,我母子性命忧矣。反而误事。故我泣而推辞,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之后,更得君上信任。但我素来为三公子所恨,若有朝一日君上薨,世子申继位,我们母子必然没有好下场,为了将来,我必须小心谨慎,徐徐图之。”
“无缘无故毁谤三公子必然引起君上猜疑。”优施望着骊姬献策道:“不若以封疆为名,将三公子远远调离君上左右,父子远离,亲情难继,亲情难继而间隙易生,你我又居中行事,方可成功。但此事不可出于你我之口,必须让君上宠臣来劝谏,才能打破三公子的提防。”
骊姬点头同意,心中忧患去了一半,欢喜不迭,捧着优施的脸道:“长夜寂寂,不若及时行欢。”
“善。”优施含笑应允,支起身子,将骊姬压在身下。
一夜风流快活自是不在话下。
话分两头,公子重府上,吕姣喝了满满两大碗加了蜂浆的姜茶,喝的两颊汗珠滚滚而落,公子重瞧着有趣,命人也舀了一碗给他,嗅着这刺鼻的味儿皱眉问吕姣:“这是你齐国驱寒的秘方?”
“唔…”沉吟一会儿吕姣摇头道:“不是,是我自己想的。”与其说谎,还不如归咎于自己的胡思乱想,如此,方没有后顾之忧。
“胡闹!”
“你先别凶我,先摸摸我脸上身上的汗。”吕姣凑过脸去给他看,道:“我是这么想的,你看,静女跳除恶之舞就是为了流汗驱寒,但你看我,即便没跳,不也是留了许多汗吗,而且还比静女留的多,效果是一样的。看,好多汗,寒气肯定被逼的干干净净的了。”她指指自己的脖子,还扯开衣襟微露颈下肌肤给他看。
“善。”他禁不住凑着脑袋过来,在她脸上、脖子里左嗅嗅又嗅嗅,像只大狗,“香。”
“别靠我这么近啊,我热。”吕姣推着他胸膛,后倾身子,脸色微红。
他哈哈大笑着猛的把吕姣压倒,脑袋拱在她脖颈里,嗅闻,大声戏弄:“姣,香香若麝。”
“痒。”被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刺着,她禁不住笑起来。
“哎呦。”
“如何?”他忙从她身上下来,捧着她的脸问。
“疼。”吕姣坐起来摸向自己的伤处,苦着脸道:“又疼又痒,怕是化脓了吧。大巫给的是什么药啊。”她始终怀疑那大巫给她抹药是故意害她的。
“大巫的药极好。”说罢,唰一下就将吕姣的衣裳扯了下来。
他的动作迅疾而猛,吕姣连尖叫喊“流氓”的功夫都没,只觉上身一凉,她胸前俩白兔子就完全暴露在他眼前,而她只来得及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和他四目相对,惊惧僵住。
他倒极为坦然,瞥一眼她胸前俩水蜜桃,咂摸一下嘴,流氓一笑,“香甜极了。”
“啊——混蛋!”她双手护胸,怒冲冲瞪他。
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不顾她的挣扎,双臂强行将她搂在怀里,哄道:“别闹,我看看你的伤口。”
“来人,把大巫留下的药膏拿来。”
“我不要用大巫的药。”趴在他肩膀上,忍着肉皮被撕开的痛,吕姣瘪嘴娇嚷。
“闭嘴。吵的我头疼。”他把耳朵从她嘴边移了移,用丝绢擦去旧药膏,见伤口已开始长出新肉就笑道:“大巫果真没让我失望,今夜再用一次,明晚我便能和姣共赴巫山云雨了,姣一定等急了吧。”
“去,我才没想那事。”她的脸一霎涨红,双手握拳轻捶了他几下。
“啊,不对,你说伤口已经开始长肉了?我不信,你拿一面铜镜来我自己看看。”那神棍的药真不是细菌集中营?疗效真有那么好?
“算了,有铜镜我也看不清,怪不得又疼又痒呢,原来是长肉了。”
“别乱动。”挥退侍婢,他亲自给她重新上好药,包上崭新的白绢,满意的点头,“罢了,今夜就这么着吧,睡觉。”
说完,也不许吕姣穿好衣裳,往枕上一躺,避开伤处,搂着她的肩头,就闭上了眼睛。
原本紧紧抱着双臂,防着他不轨的吕姣反倒有些失望了,小手指戳戳他硬硬的胸膛,撩拨道:“睡了?”
“真睡了?”
“闭嘴,睡觉。”
“你的胳膊咯着我了,往上一点。”觑着他闭眼,她松开双臂,一只手把他的铁胳膊往上推了推,一只手去拽旁边用兽皮缝制而成的薄被。
此时,头顶便传来低低的笑声,吕姣一愣,机械的抬头看他,便见他那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正盯着她的胸脯看的津津有味。
“啊——混蛋!流氓!”她气死了,也不环抱自己了,直接用手去蒙他的眼睛。
他笑的更大声,胸腔一起一伏的震动。
“罢了,这回真要睡了。”他也不管她的手放在哪里,手臂往上移了移,让她枕着,就此打起了呼噜。
“骗子!”她气呼呼的嘟囔一声,把兽皮被子往身上一裹,重重枕在他手臂上,也准备闭眼睡去,可还是不甘心,便又重复着嘀咕:“骗子,老狐狸,骗子,老狐狸…”
她把这当成了催眠的絮语,他却烦恼之极,本就有图谋不轨之心,她这番絮叨的后果便是,那嘟嘟囔囔的小红嘴猛的被堵住。
“唔——”
撩人媚眼争的大大的,清晰的感觉到,唇瓣被打开了,舌尖被吞噬了,挣扎的双手便攥住了,踢蹬的双腿被压制了,而后灵魂被酒气熏醉了,抽离了她的身子。
双眼渐渐迷离,红染双颊,她不知他何时离开了她的唇,她只知道那一会儿她像个被驯服的家猫窝在他的怀里,收起了利爪和尖牙,慵懒的蹲在他的膝头,晒阳光,沐月光,喵喵叫。
夜深人静,她似是听见了花开的声音,轻悄悄而来,勾挠了一下她的心,而后又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悄悄褪去。
她摸着自己被亲过的红唇,无辜看着他,水眸清澈的让人想要破坏。
“夫主,我是娇花,请珍之爱之怜之惜之。”
“善。”他扯开她的衣裙,覆身而上。
一夜云雨,爱宠无边。
她觉得自己是他捧在手掌心的宝贝,脸颊红红,这样的幸福来的太突然,然而即使让她朝生暮死也甘愿。
忽一日,她从一座宫殿前走过,路过一扇窗,转身一看便见公子重正搂着妍和妧两个女人做那三人共飞的丑事,她气急,带着武士,猛的推开殿门闯了进去。
“贱人,敢勾引我的夫主。”
当下她也不客气,上前去一把扯过妍的头发,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疼的不是妍,却是她。
她捂着自己被打肿了的脸,缓慢抬头看去,便见他行凶的双手才将落下。
“夫主,你竟然背叛我?”
“何来背叛,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
“不是的。你不是答应我待我如珠如宝,一心一意的吗?你这个负心人,我伤透了我的心啊。”她委屈的痛苦失声。
“吵闹不休,你成何体统!”
她泪眼迷蒙,捂着疼痛的心口道:“我悔不该爱上你这个古代种马男啊。我后悔了…”
泪落枕畔,她紧紧抓着被褥,哽咽出声。
习惯警觉的公子重从睡梦中醒来,借着床头的灯光一看,便见枕在他胳膊上的吕姣正在哭,是闭着眼睛哭,他顿觉哭笑不得,无奈推醒她,“姣,醒来。”
眼泪糊了眼,眼前一时朦胧,使劲眨动了几下眼睛这才清晰起来,她摸摸自己湿透的脸,发出一声,“啊?”
他摇摇头,又躺下,侧脸问她:“做了什么梦,哭成那个丑模样。”
她还沉浸在梦里,恨恨瞪他一眼,可忽然又觉好笑,摇摇头道:“不是好梦就对了。很晚了,睡觉。”
说罢,也不管他,自顾睡去。
布谷鸟立在桃花枝头叫,田野里一个个奴隶正挥汗如雨的割麦子,她站在庄园的门槛上遮阳看去,那成片成片的金黄,那挂满红绿果子的果园,她掐腰狂笑,不一会儿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拥有完美倒三角身材的阳刚美男,纷纷跪在她脚下狂呼:“叩拜主。”
“平身。”
不一会儿一个最美男奴提来一桶大姜,往她脚下匍匐一拜便呼:“主,一统江山,万寿无疆。”
“一统江山,万寿无疆。”其余奴隶紧接着应和。
她仰天狂笑,大叫:“平身,平身。”
刚要沉睡的公子重又醒了,侧脸一看那个枕在他胳膊上咧着嘴大笑的小妇无奈的捏了捏鼻梁,“姣,能否不闹腾了,我真的困了。”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意迟迟举棋不定

一夜好梦,翌日清晨睡足醒来,身边已经没有那人。
躺在枕上半响,此时,昨夜所做之梦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具体的细节已忘了,但当时的心情却记忆深刻。
她摸了摸陪嫁的鸳鸯枕,上面的泪痕已经干了,此时无人,她蜷缩起身子在床上打了个转,烦躁的挠发抓耳,“怎么会做那样的梦!怎么会,怎么会。”
“太虐了。”小白牙齿撕咬着枕角,她瘪着嘴咕哝。
然而,她自己心里清楚,这梦是一个预警。
“不行!”一下坐起身,猛的捶了下床榻,引得候在门外走廊上的乌和静女小碎步进来,叩拜询问:“夫人有何吩咐?”
此时,她二人以及从齐国陪嫁来的男女们都已统一了口径,往后再不叫吕姣为娇娇,而是称呼夫人。
吕姣一怔,连忙挥手:“没事。”
乌和静女对视一眼,乌道:“夫人现在可要起身吗,奴去让人打净水来?”
“啊,好。”她抓了抓头发,随意应了一声很快又愣起神来。
想起那一统姜山,吕姣自己噗嗤一声笑了,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更加清醒,“都怪昨晚上喝太多姜汤的缘故。”
一队女奴在乌的带领下,排着队无声的走了进来,静女拧干温热的帕子,见吕姣仍坐在那里不动,她便道:“夫人,奴来为您擦脸了?”
“哦。”她依旧还在神游中,直到帕子触到了她的肌肤这才彻底回神,有心想自己洗脸,可静女是伺候惯了她的,动作之温柔舒适令她恋恋不舍。
可洗脸有时尽,很快静女的任务就完成了,接下来是乌。乌把一只装满绿色液体的青铜爵送到吕姣嘴边示意她道:“夫人请漱口。”
鼻息里呼吸到一股香甜的酒味,吕姣眨了下眼,遂即入乡随俗喝了一口,地上跪着的一个女奴上前来,头顶举起一只痰盂模样的铜器,吕姣知道这是让她吐出来呢。
这套洗脸刷牙的程序她渐渐有些印象了,原来这时代保持牙齿清洁的办法是用酒液漱口,早晨起来要漱,饭后也要漱。
之后乌又送来一只铜爵,这一次里面装满了带着清香味儿的净水,喝一口,漱一漱,吐出来,如此,洗脸刷牙就算完成了,接下来就是化妆梳发。
女人,无论是哪个朝代,最少不了的就是美容颜。
有了静女和乌之后,这寝殿里便增添了一处放置铜镜妆台的角落,凤纹的缎铺着桌台,台上架起一支朦胧的铜镜,左右两边放置了许多花纹精致的小盒子,有漆雕缠枝纹的,有青铜采桑故事纹的,但最多的还是花卉纹的,形状多是水果形的,有木瓜、柿、桃、橘、枣等,工艺十分精美。
对这些小物件,女人天生没有多少抵抗力,吕姣欢喜的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按下匠心独运的小开关,随着“啪”一声响,一股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里头放的是雪白的膏状物,这便是专用来抹脸的铅粉了。
“夫人,奴来为您匀脸。”跪在一旁的乌道。
吕姣赶紧把这漆雕盒子放下,道:“可有米粉?”她宁愿用米粉做成的润脸油也不用铅粉。
“夫人,是这一个。”显然的,乌比她自己更清楚这些小盒子里都装着什么。
“夫人,今日用这一盒胭脂吧,这是燕国的红蓝花汁做成的,是最好的胭脂,奴听闻王后也爱用这种呢。”静女推荐道。
吕姣只有点头的份,不要以为古人的化妆技术多么差,更不要以为古人的审美怪异,她们更懂得“因脸制宜”。
“夫人本就肤白如雪,轻轻抹上一层润肤便可。”静女放下米粉盒,接过乌递来的胭脂,左右一打量便和乌商量道:“今日夫人的脸蛋红润,不必抹胭脂了吧。”
乌点头赞同。
静女又打开一个青铜盒,笑着送到吕姣面前,“夫人自己抹口脂吧,轻轻一点便可。”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吕姣兴冲冲自己尝试了一番,并臭美的在不甚清晰的铜镜里照了又照,许是心里因素的缘故,她只觉自己真正像一个新娘了,无一处不是最美的。
华衣上身,发髻梳拢,簪上美玉,当青丝垂落,她站起身,便隐约有了一股气势,让人不得不遵从听命。
“乌,静女,你们随我来清点一下我的嫁妆吧。”
二人对视一眼,拱首应喏。
昨日她已把能抬进寝殿里的东西都抬进来了,那是十几个大箱子,里面放置了些什么,她还不甚清楚。
“全部打开。”
“喏。”
眼前这些侍婢都是齐国来的,大部分是她日常用惯了的,还有小部分则是妍和妧的近身侍婢,想起那两位和她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她顿了顿,禁不住便握紧了双手。
眼睛扫过箱子里所装的东西,第一眼便被那一排四大箱子的玉石吸引了,竟然都是未经雕琢的原石!
有泛着羊脂光泽的白玉,有闪着红光的红宝,还有一种泛着绿色荧光的石头。
如若可能,她此时真想尖叫一声:我发了!
咽了咽口水,赶紧强迫自己把眼睛转到别处去,剩下的嫁妆便都是一些青铜器皿,她在心里算了算,除却那些原石,她的嫁妆里最值钱的怕就是那两处庄园了。
“乌,找一找有没有契书之类的东西。”
“喏。”
“静女,我陪嫁的武士总共有多少人。”
“回夫人,二十个。”
“那么,谁是这些武士的头呢?”
“是我与乌的夫主。”静女恭敬回答。
吕姣不动声色的按下喜意,又问:“为人如何?”
“勇武有节气,对主忠诚。夫人,您忘记了吗,朔甲、白乙都是跟随您母亲的老人啊。”静女吃惊的看向吕姣,慌忙跪下请罪道:“夫人,朔甲、白乙都不是有大志向的人,他们没有桀骜不驯的个性,没有追求权位的野心,您是已经开始嫌弃他们的温顺了吗?”
“不,他们对我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我不需要桀骜不逊的武士。”那些个性张扬,急公好义,好弄侠气的武士才不会安心臣服于一个女人,他们想的大概是跟随着像公子重那样的主,然后好成就一番事业的。朔甲、白乙这种人才适合长期做保镖。
她此时已开始感激那个逝去的母亲了,她对吕姣的爱已经延伸到如此地步,方方面面都为她想到了。
“陪嫁来的有多少奴隶?”
“四十个。”
“几乘车?”四马一车为一乘。
“两乘。”
吕姣低声絮语:“足够了。”
此时乌捧着一个漆木盒走了过来,双手奉上,吕姣接过打开按钮,便从里面找到两张盖过印章的羊皮纸,一张上面写着齐国文字,另外一张的文字线条略有弯曲,但字她还认得,两座庄园,一座在齐国,一座在宋国。
捏着宋国这张羊皮纸,不知不觉她便走了神,站在嫁妆堆里,整个人都木了,魂儿飞到了天外。
乌看吕姣一眼,按下心中疑惑,垂下了头,恭敬立在一边。
静女也不敢说话,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静静陪站,其余齐女都屏息敛神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手捏着羊皮纸,另外一只手,她情不自禁的伸出食指摸向了自己的唇,唇上的热度就那么情不自禁升了起来,灼然热辣,满溢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可昨夜的噩梦却像是头顶挥之不去的乌云,她心慌慌,本能的抗拒着。
“带我去看看马车吧。”脑海里空荡荡的,她便听自己这样说。
“喏。”
“乌和静女跟着就行了。”
“喏。”
走廊的尽头挂着绿松石珠子串成的帘子,帘子两步外放置着一扇屏风,屏风后便是大殿,此时大殿里似乎来了客人,隔着帘子,吕姣侧耳一听。
“诸侯之中,鲁国虽弱,却是唯一一个有郊祭文王资格,可以奏天子礼乐的国家,周礼尽在鲁。周礼关乎国泰民安,礼尚在,国便不亡。臣闻之,国将亡,必先颠覆根本,而后枝叶随从败落。鲁国不弃周礼,不可动啊。臣还听闻,至今,诸如滕、薛、曹、邾、杞等国还殷勤的来送礼;即使远在方域之外的谷、邓等国也不辞辛劳,到鲁国来朝拜。小国亲鲁,皆因鲁乃周礼所在。公子重,鲁国不可取啊。”
“大夫所言甚是。”公子重道,“大夫乃君上最信任的人,可将这些话告诉君上,您的话,君上一定会听的。”
那大夫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臣听闻,公子重新婚那夜有鲁国刺客行刺于你,你不加怒于鲁国吗?”
公子重哈哈一声大笑,“大夫的消息真灵通啊。”
“我主的威名已传到鲁国去了,军队未动,鲁国便先遣刺客来行刺,那是鲁国胆小如鼠,我主不屑加怒于那样胆小如鼠的国家。”这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应该是卫苍,那个剑术极高的老头。
等了半响不见那个来客有走的迹象,吕姣脱了翘头云纹鞋,蹑手蹑脚转出了屏风,乌和静女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劝阻,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她们实在不懂自家娇娇为何要这般行事如鼠。
大殿上,公子重跪坐的方向正与殿门相对,当吕姣露出脑袋来的时候便被他警觉的发现了,当看见她提着鞋,踮着脚偷偷溜出来时,他禁不住就笑了,嘴角微弯,显得极为愉悦,正柔和了他冷硬的脸部线条。
卫苍也看见了吕姣,挑眉斜了笑的春情荡漾的公子重一眼,冷哼一声闭上了眼,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吕姣闻声,尴尬的回头偷瞄,正和公子重追逐而来的目光撞在一起,眼睛下意识的看向他翘起的薄唇,倏忽红了小脸,她竟神经质的又想起了昨夜那个令人着恼的吻。
“这是…”那大夫寻着公子重的目光看来,一双眼登时放起贪欲之光来。
那是一双长而狭窄,吊梢至发鬓,眼珠只有黑黑绿豆那么大的眼睛,这是她对这位君上宠臣——东关五最深的印象。
并且是最深的坏印象!
狠狠瞪他一眼,提着鞋快速跑了,那娇俏的身影,活像是滴溜溜滚在他大掌里的一颗水蜜桃子,调皮的样子惹人怜爱。
他低低一笑,心上因遭遇不速之客而弥漫上来的阴霾就那么不挥而散了。
卫苍挑起眼尾又瞧公子重一眼,这一次他连冷哼也懒得给他,深吸一口气忍了,心里却在想着,这还是那个他看着长大的公子吗?怎活脱脱一个初识情爱的平民小子!简直丢人现眼!
大殿旁边,那偏僻的小木屋里,师氏领着四个壮硕的婆子堵在门口,冷着脸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主仆两个,道:“没用的东西!”
“夫人,您行行好,不要带我们走啊。”舂捧着师氏的脚,头贴着她的脚背,哭道:“夫人,您再给我们出个主意吧,我们实在不想离开这里啊。”她心里清楚,这一次离开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什么主意,我可不曾给你们出过主意,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与我亲近。”她抓起巧人的头发使劲往后头一扯,咬着牙狠道:“你这糊涂的东西,自己得了孩子竟也不知,白白就那么没了,活该你一辈子就是这贱命!”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巧人自己已经悔死了。可她大字不识一个,又没怀过孩子,她怎么知道那孩子是什么时候来的啊。
“贱人果真是贱人,带走!”
师氏已不屑在她身上浪费功夫,命四个壮硕婆子架起她主仆二人就给拽出了木屋。
“主有命,念在你曾孕育过子嗣的份上,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即日起离开主殿,发往偏殿做洗衣奴。”
巧人流产不久,本就身子虚弱,经此一番打击,当场昏厥过去。
离开主殿,那便意味儿着从天上掉到地下,偏殿那里,那些眼红的刁奴怎会容得下从主殿发配过去的人,她不去,她死也不回去!
“夫人,你不能不管我,我是听了你的话才想到那些主意的啊。”舂疯了一般撞向师氏,那些婆子不想这小小女孩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一时被她挣脱,师氏被撞个趔趄,登时怒了,扬声一喝:“给我把她的嘴堵上!拉去偏殿,乱棍打死!”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端午节吃粽子快乐!O(∩_∩)O


相遇何如不遇时

噼里啪啦的敲打声不绝于耳,一开始还能听见舂撕心裂肺的哭号,半响儿过后,她便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当那两个壮硕的婆子狠狠心砸下最后两棍子时,舂“嗝”的一声昂起头,白眼翻开,脑袋一耷拉,就此没了丁点声响。
师氏往舂的鼻息下一探,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当即站直身躯,对着被强硬扭来围观的偏殿女奴们道:“你们都看见了吧,这便是冲撞主母的下场,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小心着些伺候,咱们这位齐国来的主母,可不像我这般的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