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妧,在看什么?我脸上可是脏了?”吕姣不知她在想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
妧连忙摇头,咽下那时不时冒出来的不甘心,温婉道:“只是被姐姐的容光所摄罢了,姐姐啊,你怎如此美貌呢。”
“…”夸人咱能不能不那么直接,这让她怎么接,只能转移话题,道:“我让你带领着织娘们日夜研究花样,你可怨我?”她实际是打算把妧培养成一个独立自强的女性,如此,会不会就会改变主意,不再在公子重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妧连忙摇头,生怕惹得吕姣不高兴一般,“怎敢怨恨姐姐呢,能为姐姐做事,妧求之不得呢。”说罢,就冲着吕姣讨好的笑。
她最受不得妧这般了,忙摸摸她的头安抚。
地上已积了一层的雪,漫过了鞋面,就这般一边走着一边说话,不紧不慢的,这才将离开雪地,迈上走廊的石阶,就在此时,不知哪来的野猫,戾叫一声,兜头就扑了上来,吕姣下意识的后退,一脚踏空,“啊”叫一声就往后挡,妧心中原本就对吕姣暗含不甘,瞧着她后倒,思虑间就是那么一顿,已是来不及再救,惊的大叫出声,就在此时,一个人影飞速窜了出来,在吕姣到底的那一瞬间垫在了她的身下。
妧立定一瞧,捂住嘴叫道:“妍!”


第46章 公孙雪

风寒,雪白,劈天盖地席卷而来,一声声的痛喊仿佛要穿过这一片片的雪帘翻转轮回,走廊上却是鸦雀无声,公子重身姿笔挺的站在门口,面色看起来无波无澜,但守候在侧的家宰知道,此时的主上已僵硬的迈不开腿脚,主上站在此处,一动不动已整整一日一夜了。
“夫主…夫主…”
随着那一声声的喊叫越来越虚弱,就如公子重此时的呼吸,直到殿里的呼声戛然而止,他也像是被谁勒住了喉咙,鼻下已没有了气息,心脏却跳动的越来越剧烈,肋下生疼。
“姣,姣。”一拳头砸在殿门上,“咕咚”一声把里面正为吕姣接生的城主夫人吓了一跳。
“主,女人生孩子便是如此,且息怒。”家宰劝慰道。
接到消息赶来的城主等人也纷纷劝慰,这些人站在雪地里,头上肩上已落满了雪,目中的担忧和期盼不是假的。
不仅如此,城内还设了祭台,有脸上绘了妖魅花纹的巫女正在台上吟唱祈福,台下四周跪满了男女老幼,额头上抹了血,嘴唇张合,也随着巫女吟唱,他们都期盼着封主夫人此胎能生下大子,生下他们未来的小主子。
雪在下,古老的吟唱声在云霄之上回荡,靡音荡荡,虔诚无比,然而这些都没有用了。
城主夫人从殿里走出来,两手上沾满血迹,看着立在外面的公子重就满面凝重的问:“主上,夫人昏厥了,孩子必须马上弄出来,否则便会憋死在肚子里,主上,请速速定夺吧。”
“我要姣!”没有停顿,没有丝毫的犹豫,掷地有声,城主夫人却站在那里没动,不可置信,磕磕巴巴道:“主上,这、这不合规矩。”哪有不要儿子要女人的,她活了半辈子从没见过像主上这样的男人。
“没听懂吗,我要姣!去,弄死那个孩子,救活我的姣!我要她,要她活生生的。”公子重扯着嗓子一吼,城主夫人身躯一抖,慌忙应喏。
殿内,昏厥的吕姣被乌掐醒,当睁开眼便听到了公子重的吼声,眼泪一霎就落了出来,她蓦地攥紧乌的手,双目涨红,“乌…乌…”他要我,他要我呢。
乌懂得了吕姣想要说的话,感动的泪流满面,“夫人,加把力气,加把力气吧。”
“嗯!”望着站在床榻四周干着急的女人们,知道这些人她一个也指望不上,现在生死攸关,她只能靠自己,但经过一日一夜后,她已没有丁点力气,她需要吃东西。
“乌,我要吃。”
“有。”乌扶起吕姣的头,静女立即端了满满一大碗荷包蛋来喂。
三两口吞下一个,不觉滋味,再吃第二个时便知少油缺盐,当再吃第三个就觉得难以下咽,但她还是要吃,只有吃饱了得了力气,孩子能活下来,她也能活下来,他们一家三口才能和和美美的生活在一起。
一口气吃掉六个,力气缓缓回来,吕姣一把推开静女再要喂来的勺子,猛一咬牙,双眸湛湛,狠道:“再来!”
“好,再来。”城主夫人为公子重的选择所感,吕姣的勇气所动,在热水中洗干净双手,再次查看产道。
其余围观的夫人们也是一样,她们虽不负责接生,但站在一旁都帮着鼓气。
殿外,当再次听到吕姣的喊叫声,忍无可忍将要闯进去的公子重猛的抬起了头,盯着紧闭的门缝,双目重现神采,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血流喷涌涨疼的心口。
一座东窗大开的宫室里,窗下铺设着厚厚的兽皮褥子,褥子上放着矮几,矮几的两侧跪坐着两个妙龄女子,一个手肘抵着窗台,笑靥如花,一个淌眼抹泪,满面愁容。
“妧,你是希望她生下孩子,还是就此死去?”手指将吹进室内的冰晶雪花捻成水,妍拄着头回望。
妧蓦地停止哭泣,傻傻看向妍。
妍轻蔑的睨她一眼,转眼又看向窗外银白天地,“在我面前就不必做出这副乖顺模样了吧,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难道还不知道?妧啊,你定是和我想的一样,恨不得她立即死了。”
妧轻轻擦去自己颊边惶恐的泪,牵了牵嘴角,垂下眼低声道:“那是姐姐,我不想她死。”姣若死了,最有可能抢到主母之位的必然是妍,妍比姣更难对付,与其便宜了妍,倒还不如主母是姣。
妍冷眼看了妧半响儿,嗤笑出声,“姣啊,蠢死了,我若是她早把你弄死了事。你可是一条冬眠的蛇,冬去春来,总有一日会咬人的。”
“我是蛇?”妧做出一副诧异无辜模样,看了妍一会儿也道:“我看你才像蛇,像石头缝里的毒蛇。”
两姐妹相互瞪眼置气,少顷,妧道:“我是真心把姣当成了姐姐,信不信由你。”
妍嗤笑道:“我信不信有何要紧,只要你那好姐姐信了。我温顺的妧啊,你说姣可信了你?”
妧涨红了脸,双眼里也弥漫上一层泪,强调道:“我是真心待姣,我是真心的。”
妍淡挑细眉,冷眼瞧她,直把妧瞧的心虚才转开目光。
妧,颇有狗急跳墙之势,收起楚楚泪光,冷冷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吗?但我不会拆穿你。”说罢,就瞪着妍。
妍笑了,坐直身子,覆上妧的手背,“好妹妹,你放心便是,你的我也不会拆穿。公子重也是你我的夫主,凭什么只有她一人独享。”
这话说进了妧的心坎上,重重一点头,红着眼睛回握妍的手掌,“妍,我和你不一样,我认命,知道夫主喜爱姐姐尤甚,我并无那些妄想,我只想要一个孩子罢了。以后,我依旧会对姐姐毕恭毕敬,妍,我和你不一样。”
妍眯了眯眼睛,冷声道:“妧,何意?”
妧站起身,擦干眼泪就走,临出门前转头看着妍道:“总有一日吕姣会看到我对她的依赖和忠心,总有一日她会用到我,我会成为她的臂膀,妍,我和你不同,我和你是不同的。”说完,径自离去。
妍冷笑低喃:“和我不同?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人。连同那吕姣,大家不过都是一样的,唯一的区别是她是原配嫡女,有幸以正妻的身份嫁了过来罢了。你认命,我却不认命。”眉眼往门口一斜,蓦地看见妧扶着门框而站,正笑盈盈望着她。
“你…”
“我?”妧捋了捋垂落在胸前的青丝,“我是想告诉你,既然你不认命,那便聪明些,不要用我用过的招数。咱们各行其是,且等着,且看着。”
“你!”妍气的抄起矮几上的铜爵就猛掷了过去。
而妧,早施施然甩袖离去,眉眼之间都是嘴仗打赢了之后的快意。
“吱嘎——”
正袖着手,跺着脚等在院子里的人们都停止了动作,整齐划一的盯了过来,尤其公子重,一双熬红的眼睛登时明亮起来。
城主夫人抱着一个用虎皮褥子包裹住的小东西站在门槛内,笑的合不拢嘴,一双细长的眼睛扫向众人,高声宣布道:“夫人生了大子,是大子。”抬步要将孩子送到公子重怀里,由他托起以示家臣,但他却绕过城主夫人钻进了产房。
殿里,血腥味残存,躺在床榻上的人儿犹如水洗一般,苍白的一张小脸,眼睛闭着,静悄悄的没有生机,他慌了,忙奔上前来握住吕姣的手,低声呼唤,“姣。”
原本已是累极了,眼皮沉沉睁不开,这会儿却不由自主睁开来,看着这个陪了她一日一夜的男人露出了一抹笑,飘乎乎的却足以安慰他慌乱的心。
于是,就那么,他也傻傻的还她一笑,紧握的双手,都在不言中。
女婢们抬来了一架鹤立青松的屏风,挡去了躺在床榻上的吕姣,城主夫人把孩子抱了回来,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还有城中的贵族们,男男女女,脸上都是收不拢的笑。
公子重抱起自己的孩子,瞧着这么一团皱巴巴如猴子的小东西笑了,城主夫人亦笑着催促道:“主上,为大子取名吧,当着咱们蒲城贵族的面。”
公子重沉吟片刻,缓缓举起虎皮包裹住的小东西,当着属臣们的面,郑重宣布,“雪。雪,便是大子,大子名雪,公孙雪。不日将建宗庙,立祖宗牌位,造我蒲氏姬姓的族谱,将大子写入族谱之中。”
“大子名雪,雪即是大子。”贵族们连连复述几遍,少顷,纷纷欢呼,喜不自禁,奔走相告。
屏风内的吕姣听到了,满心的欢喜,欢喜着闭上了眼,入睡,安稳。
庭院里,人散了,静悄悄,雪依旧在下,白闪闪挂满了枝头,树底下,跪着一个穿着单薄的女子,每有女奴从殿内走出来,她便说一声,“妧求见姐姐。”
可是没有人搭理她,只当她不存在一般,径自绕开。
殿内,东窗开着,从这里,殿内的人就能看见外面跪着的人,乌在窗下稍站了站,又转过身去,瞧着正喝下奶的鱼汤的吕姣便道:“夫人,让她这般跪下去不是法子,若是让主瞧见,即便一时半会儿不以为意,日子久了,奴怕主对您生恼,以为您是什么恶毒的人。”
彼时,婴儿的哭声响起,静女忙把孩子抱起来轻拍,慢哄。
“把雪抱来,给我。”她已感觉自己的*饱胀起来,看来喝的那些鱼汤羊乳之类有了效果。
这会儿女人哺乳孩子是本能,是使命,即便是贵妇也是一样,像公孙雪这般的身份,除却能喝到自己亲娘的奶水之外,还会配给下等贵妇为奶母,帮着喂养孩子。
“你说的是,让她进来,我有话说。”正侧身给孩子喂奶的吕姣想了想道。
“喏。”
“姐姐终于肯见我了吗。”跪在雪地里的妧激动的捂住了嘴,挂了一层霜的睫毛忽闪几下,掉落眼泪。
乌把她扶起来,面无表情道:“你跟我进来吧。”
“善、善。”妧忙要起身,可她跪在此处被冻久了,双膝已然僵硬,求助般的看向乌,乌却冷眼睨她,转身即走。
妧猛的咬住唇角,眼泪含在眼眶里,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恼,是愤,是恨,最终全化作一声可怜的叹息。
与银装素裹的庭院相比,殿内生着火,是温暖如春的,被雪冻住的睫毛遇热化作了水,流到了妧的眼睛里,温冷的水刺激的她的眼睛略疼,当看见靠在床栏上的吕姣时,顿时便痛哭失声,扑到床前愧悔道:“姐姐,我真的吓坏了,吓坏了呀,我不是故意不去扶你的。”
又见她这般依赖无辜的眼神,吕姣忽觉自己就是个傻子,被人看破弱点,趁虚而入,她到了如今才彻底看透。
她可怜别人,不成想,却被人当成傻子利用了。
哈,她果真还是太过天真了。
一个男人,三个女人,这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哪一个又是真正无辜,哪一个不是身怀刀枪剑戟!
“妧,你起来吧,你只是没能及时扶住我,又不是你推的我,何须愧疚至此。我累了,你回你自己的宫室里去吧。”
还是不能撕破脸啊,藏在兽皮被子下的手掌已握成了拳。
既然要装,谁又不会呢。她可是从小长在社会最底层的小孤儿呢,要论装模作样欺骗人,她会,会的狠。
“不,姐姐,让我服侍你吧,要不然我会愧疚死的。”妧见吕姣松了口,还以为她并没看破,伺机贴了上来,附上一枚讨好的笑靥。
攥紧的拳头蓦地松开,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啪!”的一声,全殿静寂。
乌忙把闲杂人等都撵了出去,她则留在吕姣身侧守护。
“姐姐…”妧不可置信的看着吕姣,双眸含泪,楚楚无辜。
“滚!”
“姐姐别恼我,我错了姐姐,姐姐你要相信我,我待你是真心的啊。”妧还要爬上床榻来诉说真心,被乌硬生生扯了下去。
吕姣蒙住脸,不看她,狠心道:“妧,真要我拆穿吗,你真的想与我撕破脸吗,滚回你自己的宫室里去,别在叫我姐姐,你不配。”
妧一屁股坐到地上,小脸惨白,“我、我只是想要一个孩子。我不求与你共享夫主,只是想要一个孩子,这难道也有错吗?!”她“噌”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哭喊道:“这难道也有错吗?!”
喊罢,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吕姣怔怔的,生了心魔一般,狰狞,低喃,“你没错,但有我一日,你们都休想与我共享夫主,谁若破坏了我的幸福,我便徒手杀人!”
乌一怔,骇的浑身僵硬,心想,她从小看顾长大的娇娇是怎么了,怎变得如此可怖。
转眼就瞧见乌的表情,吕姣心头一寒,摸向自己的脸,“乌…”
乌连忙摆正神情,恭敬肃然垂头。
吕姣苦笑,涩然道:“乌,其实我和她们没有什么不同是不是。”
“不、不是的。”乌连忙反驳,却实在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
“是的,我和她们没有什么不同,但看谁更棋高一着,谁能笑到最后罢了。我知道,适者生存罢了,我骨子里也是恶劣的。”
听到吕姣自贬自贱的话,乌反倒放心了,“在奴心里,无论娇娇变成什么模样,都是奴的主子,奴只认娇娇一个。”
吕姣一笑,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孤零零活在世上的孤儿,她也有了亲人,有了靠山,也有人愿意对她说:“累了,伤了,就回家来告诉妈妈。”
家…
头靠向乌,枕着乌软软的腹部,心头一片清宁。
“夫人,您让我查的事情,我细细查问过了,那的确是一只野猫,原本在厨下偷食,被厨下的女奴撞见,拿了竹棍来打它,它这才冲撞了您。”
“这么说来,妍救了我,真的是巧合?”
“从查问到的情况来看,是巧合。”
“真没想到,妍会救我。”吕姣自嘲一笑,“大概是见我和妧亲近,妧往来我的宫殿,有了亲近夫主的机会,妍这才动了心,想要用和妧一样的招数吧。不过人家到底救了我和雪,乌,稍后你把我放在箱笼里的那斛珍珠送予她吧。”
“喏。”
此番按下不提,那边厢当妍收到那斛珍珠,不喜反怒,把珍珠砸的到处都是,咬牙切齿道:“我救你母子性命,你就用这一斛珠来酬谢我,你们母子的性命也太贱了吧!吕姣,毒妇,从今而后,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给我等着,终有一日我要弄死你!”
此后数月,妧再也没见到吕姣的面,即便偶遇,得到的也是吕姣的冷脸,她知道自己的恭顺再也换不回任何一个和夫主亲近的机会,心里有妒火怒火交叉燃烧,最终还是被她自己浇灭。
她的胆子小,实在不敢触怒吕姣,又心知夫主对吕姣的宠爱日盛,越发不敢施展手段,只得委屈自己对吕姣更加恭顺,然而,即便她把自己贬低到尘埃里,也再也没能得到吕姣的信任,更别提给她机会亲近公子重。
自此,妧温顺在脸,怨恨在心,日积月累。


第47章 械斗

五年后。
春日,百般红紫斗芳菲。
蒲城里,家家门口巷陌杨柳依依,鸟啼花香。
封主府内,男主人早起已成了习惯,此时正在庭院中赤膊舞剑,而女主人也早改了睡懒觉的习惯,真正像一个贤妻良母,照顾儿子伺候夫主,准备晨饭。
走廊上,吕姣胳膊上搭着一件她新制的长袍,望着那个在桃瓣纷扬里挥汗如雨的男人,满脸都是心满意足的笑。
“铮——”悦耳的金属声。
剑身抖颤出一阵幻影,那男人驻足收势,猛一抬眼就看见了他的女人,顿时,柔了目光,化了心肠。
若说五年前的吕姣是一朵青涩的花骨朵,那么五年后的吕姣便是一朵盛开的玫瑰,娇艳欲滴,正是一个女人最饱满多汁的年纪。
“又弄了一身的汗,你这人啊,臭死了。”抱怨着走下石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那手上早已拿着绣花的锦帕为他擦起了臭汗。
在这有外人走动的庭院里,他的态度总是那么正经,摆足了一家之主的架势,便听他威严的淡淡“嗯”了一声,把剑扔给小童,背手在后就走进了殿内,对待妻子的神色真是无情呢,竟然爱答不理的。
背对着他,吕姣撇了撇嘴,又觉好笑,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
殿内,静悄悄的,乌从侧殿走来,吕姣一见便低声问道:“那小子可醒了?”
“还没醒。”乌答。
“小孩子觉多,让他多睡会儿,这天还早呢。”
乌应喏,小碎步退走,又去了侧殿守着。
打从雪生下来那会儿,她便把乌安排在了雪的身旁,她不信任别人,只让自己最信任的乌妈妈守护着自己的孩子。
“都让你惯坏了,若我的大子变成个只知吃喝玩乐的庸人,你看我可能饶了你!还不快过来伺候我更衣。”重重那么一哼。
乌走后,这会儿寝殿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俩,吕姣便不在顾忌,道:“威风了啊,怎么,还要打我不成?哼!”
“哪儿那么多废话,快过来。”人面桃花的薄纱屏风后,正映着那人矫健的身躯,语气真真不好。
“这不就过来了,催什么催。”在椅子上拿起折叠好的一块大毛巾,她也转到屏风后。
晨曦的光,略显柔弱,找不到寝殿深处,立在屏风两侧,仙鹤铜灯里的火便未息,这会儿光晕明黄,透着那么一股子暖兮兮的味道。
屏风上映出的影子,那娇小的正为那高大的擦拭胸前的汗滴,一个仰着头似是等待被强吻,一个府着头,似乎在斟酌审视这到手的美味。
悄悄的,静谧。
光晕里,渐渐的漫溢出了粉艳,屏风上,那两道影子倏忽搂抱在了一起,啧啧的水声,融合成了一个人。
吟哦,搁浅,飞扬,又要命般的戛然而止。
晃动了,像是来了一场小小的地动,颠簸,狂放,那般的难分难舍。
这清晨,粉腻又靡艳,整个天下也没有此事的妙趣重要。
他说,“娇娇儿,真个让我颓废了。”
她说,“哪个让你颓废了,我助你繁华了一座城,这还不够,你是嫌日子过的太安乐了。”
他又说,“你不懂,你哪里会懂。”交叠的影子分开,又撞击在一起,她忍耐着轻轻的叫了一声,捶了一记,撒着娇,漫溢着幸福。
她接着说:“我懂,我哪里不懂呢。”娇小软糯的影子勾缠着那高高在上的头颅,把整个人都献上,垂挂在他腰骨上,绞缠,死死的不放手。
他舒畅的低吼,像森林里的野兽,大开大合,没一点温柔。
她疼啊,身子疼,心也疼,可就是不舍放开。
“还要。”嘟着唇,让吃着,让吮着,让咬啮着。
折腾吧,反正原本就是一身的臭汗。
“啊呀,你这人,也弄了我一身的臭味儿,坏死了。”
得意的嘿笑,真像个肆意妄为的孩童。
一夜,铜灯里的油烧的已经差不多了,这会儿又用最后的余热助了那一对偷|欢的鸳鸯,足够。
外面,血红的朝阳升起,光芒渐渐有了穿透的力度,寝殿里黑了,转瞬又慢慢的亮堂了起来。
屏风后的那一对,完事了,要了水,一阵清洗,她坐在浴桶里的小矮凳上,水汪汪的眼睛埋怨的看着那立在地上的男人,“腿软了。”
又惹得他哈哈大笑,得益于自己的身强力壮,充满激情。
弯腰,穿过水,一把捞起,横抱着放到床上。
他啊,也只有这般情况下,才知晓那么一点温柔体贴,不过,也足够她欣慰了。
歪在床上歇息着,拿光溜溜的小脚丫踹他的衣袍,没好气的道:“自己穿,谁个伺候你。”
他如个虎斑大猫,乖乖的自己动手,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她便笑了,起身来帮他系金镶玉的皮革腰封。
早膳已置办妥当,一家三口吃过,公子重自去前殿处理政务,她则准备带着公孙雪去铸造坊看看,昨日那边的头目来报说,她要的那一批铁器又失败了,铸造师们不明原因,请她去看看。
为了便于管理,她在城里专门开辟出了一片空地,把织坊、铸造坊、木石工坊、陶坊等都迁去了那里。
“娘,你自己去吧,我不去了,要读书。”桃树下,一个小小公子正跪坐在毡毯上,手肘抵着矮几,手心里捧着一卷竹简,看的津津有味。
看着这个儿子,吕姣觉得又是骄傲又是叹息,骄傲的是儿子懂事,早熟,像个小大人,叹息的是,这个儿子像个饿死鬼,不是为了饭食而饿,是为了书和知识而饿,从他能拿得动笔,认得字开始,走动就见他腋下夹着竹简。
“好吧,那你莫要忘记练你爹交给你的剑术,若让我知道你偷懒,待我回来定然向你爹告状,让他罚你。”
小小公子老大人似的一声叹息,起身,拱手一礼,无奈道:“谨遵母命。”
“臭小子。”笑了笑,转身去了。
这小人重新跪坐下来,用翠珠银针拨了拨香炉里的沉香,重又拿起竹简品读起来。
父母皆是长相不俗,他又挑着父母最优的五官长,小小孩子,还没张开,已见俊美。
马车上,吕姣和兰草道:“别人家的小孩在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活蹦乱跳,调皮的气死人,我儿子倒好,那安静的模样愁煞我了。”
兰草笑道:“奴倒是觉得小公子极好。”
兰草,乌的女儿,亦是吕姣的陪嫁齐女之一,继承了乌的稳重谨慎,却又不像乌那般不苟言笑,自从乌去伺候公孙雪之后,兰草就渐渐成了吕姣身边的第一人,静女反而退居其后。
“可不是,谁家孩子生而知之呢,也就是咱们家的小公子,才这般的得上天护佑。”静女笑道。原本乌去了公孙雪那里伺候,第一女管家的位置该是她的,现在被一个晚辈窜到了前头,她不仅不恼,反而极力推荐,这便是静女的好处了,她是个宽容善良的人,知道自己没有统筹管理的能力,就自觉退了一射之地,也知道自己年岁渐大,是时候把位置让给年轻人了。
没人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家孩子的,吕姣也是如此,笑着摇摇头便不吱声了,心里想的却是,生而知之吗?是不是带来了前世的记忆?
即便有此怀疑,她却没有追踪试探,前世如何,早已是过眼云烟,她只要知道,公孙雪是她的儿子,这就够了。
“夫人,到了。”
下得车来,便见一条青石板大路,两旁种植了杨柳,杨柳树底旁有排水沟,路的尽头便是一扇铆钉红漆大门,门内有各色工坊,而铸造坊,因是关乎兵器铸造,事关重大,被特地圈了出来,外围用黄土夯实了高高的城墙,和其他工坊隔绝开来,也不和别的工坊走一道门,而是从南面又开了一道门出来,高墙里面,夹道内还有持剑的军士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