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恭敬接了后退一步,然后赔笑,让跑堂的伙计续茶上点心。
王熙凤歪头凑近贾琏偷偷往他袖子里塞银票,低声道:“你弄什么鬼?你若没银子我这里有,拿去,别给我丢人现眼的。”
贾琏得了银票也不还,只笑道:“你等着看,这些玉牌我一分不花也是我的。”
此时那掌柜的已拿着图纸去了楼上,又过了两刻钟从楼上下来一位头簪羊脂玉龙头簪,身穿一袭朱红色宝相花纹长衫的男子,只见他长了一双狭长的凤眼,鼻梁挺直,唇若涂丹,肤白貌美,体格风骚,若非他腰上缠着黄带子,真个比南风馆头牌还有风情,却又天然拥有傲于众人的贵气。
王熙凤登时就站了起来,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拿眼睛直瞪贾琏。
贾琏也急忙站起抱拳拱手道:“荣国府贾琏不知这珍宝阁是您开的,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水澜晃晃手里的麻将图纸,笑道:“这麻将牌是你想出来的?”
贾琏笑道:“在下读书不行,于俗务玩乐上倒有几分天赋,因此从叶子牌上改进出了这麻将牌,若您看得上就拿去用,只当是琏二孝敬您的。”
水澜打量着贾琏“嗯”了一声,坦然拿了递给站在后面的掌柜。
“我观你相貌体格也是个不俗的人物,闲了不妨到我府上玩玩。我是个没有上进心的,也只在玩乐上下功夫。”
“是。”贾琏笑应。
水澜见贾琏不卑不亢的倒是笑了,“你去吧。”
贾琏再度拱手,拉着王熙凤就走出了珍宝阁。
王熙凤此时已吓出了满身冷汗,低声问道:“他、他腰上缠的明黄宫绦你看见没有?”
“看见了。”
“是哪位王爷你可认出来了?”
“总之是位王爷,回头问问父亲吧。”
王熙凤又是欢喜又是惴惴,忙道:“咱们没有得罪他吧,我瞧着这位爷倒是看得上你似的。”
贾琏把王熙凤扶上马车,随后他也跳了上去,便对驾车的男仆道:“回清虚观。”
“我和你说话呢!”
贾琏笑道:“你急什么,是我的缘法怎么都跑不掉,不是我的缘法上赶着巴结也无用。”
“我还不是为了你,你倒不咸不淡的。”王熙凤薄嗔浅怒,因激动而显得两颊驼红。
“知道你一心一意替我打算,但现在说什么都还早,走一步看一步吧。”贾琏握了王熙凤的手轻捏,转而笑道:“打从你嫁进我们家也没见你出过门,你在家时可有哪些闺中手帕交,又去过哪些地方游玩?”
王熙凤叹息一般的“嗨!”了一声,“我能有什么手帕交,我最是不耐烦应付那些连说话都扭扭捏捏蚊子哼哼似的小姐们了,可别说出去玩了,不过是从我家到你家罢了。但凡我是个男的,我也天天出门逛去,今儿逛青楼明儿游胜景,我也开阔开阔眼界。可偏生我是个女的,这辈子也只能在宅子里打转悠了。”
由王熙凤便可推知这个时代的贵族女性的娱乐生活是匮乏的。
贾琏笑着轻拍王熙凤的手,“往后我常常带你出来可好?”
王熙凤长叹一口气,“我的爷,您说的轻巧,我若天天跟你出来逛我在老太太太太们那里成什么人了,你心里想着我我承你的情也就罢了。”
贾琏细细打量王熙凤,笑道:“我看你嘴皮子有些干,平素都用什么胭脂膏子?”
王熙凤颇觉好笑,“怎么,你也想学宝兄弟吃别人嘴上的胭脂不成?”
贾琏笑道:“宝兄弟那是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我怎比得了。不过,我倒想到一门赚钱的生意,你那三间铺子现如今都在做什么用?”
王熙凤道:“我又不会做生意,又不能似男人一般出门应酬,三间铺子都租给人收租子呢,一个月也有一千多两的进账。”
“你若信我,等铺子到期就别租给人了,咱们自己做生意。”
王熙凤笑道:“你先说说你打算做哪一行生意,要是没赚头的我可不依。”
贾琏笑道:“这些日子我琢磨了许多东西,开铺子是第一件要做的事儿,连名字我都取好了,就叫玉容阁,专门给女人开的铺子。”
王熙凤撇嘴斜眼,“我当你脑子里有什么好主意呢,原来还是满脑子女人,你色/鬼投胎的不成?”
“二奶奶误会我了,铺子就算开起来也不是我管而是你管,你且听我细说。”
随后贾琏便把自己开美容院的初步设想细细告诉了王熙凤。
他在现代时有一任女朋友就是美容师,他帮她开了个美容院,当时还特地托他那些权贵客户弄了个历朝历代美容古方集,不巧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翻过一遍都记在了脑子里。
“凭二奶奶你长袖善舞的本事,咱们的玉容阁定然会红红火火的开起来。”
王熙凤本就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让她掌管玉容阁那就是老鼠钻进了米缸里,直把她欢喜的两手紧握,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想着自己即将和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夫人小姐们打交道,王熙凤便笑道:“你这主意果然不错。这一呢咱们玉容阁可以是一个消遣散心的好去处;这二呢,哪个女子不想自己漂漂亮亮的惹人爱。只是这银子花费不小,我这里只有压箱底的三万两银子不知够不够?”
“先用着,不够再想办法。”
贾琏却想着,做美容院怎能少得了面膜,而面膜里最关键的东西是无纺布,以现在的科技水平定然是弄不出无纺布的,在他的计划里打算用蚕丝布代替。
在现代社会是有蚕丝面膜的,但却是徒有其名,因为那些所谓的蚕丝面膜不过是较为轻薄的无纺布罢了。
到了古代,养蚕的多了,他要弄出真正的蚕丝面膜来。
“先扩建店面。你的铺子带不带后院?”
王熙凤忙道:“有的,我那三间铺子是连在一起的,每个都有后院,就在鼓楼大街上。”
“如若能建成一个园林就更好了,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我记得二叔身边有个叫山子野的清客,他就极擅长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回头我就去把他找来。”
王熙凤连连点头,“回去后你先把美容方子抄给我,我让人去香料铺子置办材料。”
顿了一下王熙凤又道:“不行不行,我识不得几个字,到时还得让人念给我听,那不就泄露了吗,还是你去督办此事。”
贾琏笑道:“不急,咱们慢慢来。你现在知道自己不读书的坏处了吧,回去后就学起来吧。”
王熙凤笑道:“可不是。早知我要做大掌柜,早年在闺中时就该苦读了。”
贾琏大笑道:“现在读书也不晚,正好和咱们芃姐儿做同窗。”
却说夫妻二人回到清虚观张道长已等候多时,不为别的,只为传老太太的话让回家去。
既是老太太都开口了,张道长也不得不从命赶客了。
贾琏欣然拜别,一家三口乘车回转。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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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秦可卿初入荣国府
午后,日影西斜,两个穿绿色褙子的丫头正在凉亭里闲话,一个圆脸的,一个容长脸的。
“你看见没有,今儿来了个比二奶奶还像是神仙妃子的人物。”圆脸的道。
“怎么没看见,我当时也在呢,可巧撞见她被丫头媳妇们簇拥着从我身边走过去。”容长脸的道。
“如何,果真比咱们府上的二奶奶更好吗?”
“不是我偏向外人,都说咱们二奶奶是彩绣辉煌神仙妃子似的人物,可在她面前又算得什么。”
圆脸绿褙子丫头捂着嘴笑道:“二奶奶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我不信有比二奶奶还好看的,莫不是因为二奶奶呵斥过你,你心里有怨故意这样说的吧。”
而在她们身后正是从此处经过的贾琏夫妻,贾琏听了这些话倒没什么,王熙凤听了早已气的脸沉如水。
“丰儿,你去,给我掌她们的嘴!大天白日的不知服侍主子只知闲逛嚼蛆,烂了舌头的下贱种子,惯的她们!”
贾琏笑着拦住王熙凤,低声道:“倘若今时今日荣国府是你我二人当家做主,任凭你想打谁的嘴我不拦着,可毕竟不是,何苦得罪了她们,让她们心怀怨恨,你好时还罢了,你若不好了她们和她们那些牵三挂四的亲戚就该作践你了。”
王熙凤柳眉一竖,冷哼,“我还怕她们不成!”
“来旺家的、王兴家的,你们去给我狠狠掌她们的嘴!”
谁知容长脸绿褙子丫头是个胆子大的,低着头开口道:“奴婢绿柳,是大太太屋里的大丫头,原本二奶奶要掌我的嘴我不该说什么,可究竟要有个名头,我不知自己怎么得罪了二奶奶,求二奶奶明示。”
王熙凤被气个倒仰。
贾琏拦住要发火的王熙凤,淡笑道:“这倒是个牙尖嘴利会反抗的人才。”
这样一个人物放在后世的阅读理解里头定然是个勇于反抗封建主的先锋。
可放在时下,这丫头就了不得了。
绿柳又道:“担不起二爷说的牙尖嘴利,究竟我又错在哪里呢,不过说一两句实话,二爷二奶奶若不信可自去老太太屋里看那个秦姑娘,若你们能昧着良心说秦姑娘比不得二奶奶,我也无话可说,任凭主子们责罚便是了。”
“你听听,这到底是谁家的祖宗来了咱们家,让她服侍人是委屈了她!”
贾琏笑道:“她是有志气的,回头我去大老爷那里要了她的身契放良吧。”
绿柳听了反而脸色发白,急忙道:“奴婢任凭二爷二奶奶责罚就是,为这点子小事就要撵奴婢出去何苦来呢。”
贾琏笑道:“姑娘,我并不是说气话,从你的话语里我听出你并不是一个甘心做奴仆的人,留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迟早会因得罪了主子被狠罚而丢命,不如我做个人情放你的良,出去后好生过活,我看好你。”
绿柳急哭了,方才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错,“嘭嘭嘭”往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求二爷给奴婢一条活路,奴婢死也不愿出府。”
王熙凤“噗嗤”一声笑了,“二爷,我服你了,还是你的主意好,往后我也学你。”
贾琏无奈道:“我真不是说的反话,是真心实意的放她的良。”
王熙凤笑道:“罢了罢了,都听二爷的,咱们走吧,老太太那里还等着呢。”
绿柳爬起来还想追被来旺家的、王兴家的掰着膀子按在地上,来旺家的阴阳怪气的道:“姑娘,你是有志气的,还求什么呢,像我们这些奴才秧子求还求不来呢。”
王兴家的笑道:“甭和她浪费口齿,我知道她是王善保家的侄女,咱们两个夹着她送到她老子娘手里去吧。”
谁知一家三口到了荣庆堂却被鸳鸯拦在了廊檐上。
这个时候的鸳鸯不是《红楼梦》后期的金鸳鸯,而是赖鸳鸯,乃是赖嬷嬷的外甥女。
“传老太太的话,他们翅膀硬了,要往天上飞,可把我这个老太太放在眼睛里?我老人家很生气,让他们在窗户外头站一会儿子吧。我这里有娇客,仔细被破落户冲撞了。”
贾琏面带微笑的听着,还有心情欣赏赖鸳鸯的目下无尘。
王熙凤却心头惴惴不安,生怕从此见恶于贾母,这样热的天后背上生生沁出了薄薄一层冷汗。
贾琏握住王熙凤的手,捏了捏,“无碍,有我呢。”
赖鸳鸯传完话就摔帘子进屋了,给了夫妻俩好大一个没脸。
王熙凤气的咬牙,低声道:“我真瞧不上她那个浪样!”
贾琏笑道:“你何苦生这些闲气,咱们府里这样的副小姐还少吗,何况在我看来,迎春都比不上她。”
其实在读书的时候他就很纳闷贾母养孩子的方式,没见她教迎探惜黛玉宝钗什么有用的技能,反而像是喜欢猫猫狗狗一样的喜欢着这些花骨朵,闲了就召来说话,烦腻了就撇在一旁。即便是对待她珍爱的贾宝玉,也是一样的教养方式,这就狠让人看不懂了。
若说这位老太太对孙女孙子的爱是假的,可到底不像。
那只能说,放养就是贾母的养育方式了。
人老了,精力可能有限。只喜欢高乐,不愿费心为子孙筹谋。又或者实在是子孙们不争气,老人家有心无力。
可能两者皆有。
因为贾母还曾为贾宝玉和林黛玉的婚事筹谋费心过,可见二玉果真是她的心头宝。
若非林黛玉自己的身子不争气,说不得贾母依旧会坚持促成婚姻。可惜林黛玉寄人篱下,日夜思虑担惊,终究毁了自己的身子。
又在廊檐下呆站了一会儿,就见湘妃竹帘被打起,一个袅娜纤巧的女孩走了出来。
贾琏咳嗽了一声,秦可卿微惊下意识的转头看来,就见她生了一双顾盼多情波光潋滟的明眸,乍然惊艳。
王熙凤见状偷偷掐了贾琏的后背腰一把。
贾琏笑着拱手送走了秦可卿才对王熙凤道:“依我看,你并不比她差。你是人间富贵花,她嘛,并不是此间的人,身上有仙气,也有鬼气,倒像是鬼仙投胎似的,我不喜欢。我还是喜欢你这朵娇艳爽利的富贵花。”
王熙凤噗嗤一声笑出来,“呸,你个没正经的。”
这时里头传下话来让进去。
贾琏当先迈开腿,面带微笑,云淡风轻。
王熙凤就紧张了许多,扶了扶鬓角的衔珠点翠凤,这才跟随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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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荣庆堂再提管家事
贾母高坐在荣庆堂上,身边依旧珠环翠绕。
“琏儿你可恶!”贾母嗔怒,“凤哥,你更可恶。他平素是个没孝心的,我不管他,你每常到我跟前来尽孝,我瞧着的确是个好的,怎么一出了大门就不想回来了,还要让我们三催四请的,你往常那些孝心难道是假的不成?”
王熙凤笑着上前,“哎呦呦,老祖宗冤枉我了,我在清虚观里一时半刻的都没忘了替您老祈福消灾呢。平儿,快把我抄写的《阴鸷文》拿给老祖宗瞧瞧。”
贾母变怒为喜,打趣道:“如今你也能写一笔好字了不成?”
王熙凤笑道:“好不好的不在字上,在我的孝心,老祖宗快瞧瞧。”
贾母果真从平儿手里接过了一沓纸,看过之后就笑着分给众人看,“你们快瞧瞧她写的这些墨团子,难为她还能写这么多张,只是我却一个字都认不得,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比泥鳅爬的还不如呢。”
大家哄笑。
王熙凤笑的更欢,“这都是人家的孝心,老祖宗不说赏赐几个反倒打趣起来,真个让人伤心。”
贾母笑声更大,伸出指头虚空里指了几下,“我便说,我这里哪一日都少不了你,有了你我还能笑几回,用饭都多吃半碗呢。”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既这么说,往后我每日都来,只怕老太太还嫌我聒噪呢。”
贾母道:“你闲了来替我老人家解闷也就是了,平常还是帮着二太太管家吧,二太太也有了年纪,她精力不济每常不能顾全,你胆大心细,正是管家的一把好手,可不许你图受用推三推四的。”
王熙凤脸上笑容不减,只是却拿眼睛看向贾琏。
贾琏被贾母忽视良久了,闻言就笑着插话道:“孙儿有事要单独禀告老太太,事关家族大计,老太太可愿意听?”
贾母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下死眼把贾琏瞅了一会儿,见贾琏并无心虚退避之状就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遂,大太太二太太领着李纨迎春等小姐仆婢们依次退出。
不过片刻,荣庆堂里只剩下贾琏、王熙凤、贾母和赖鸳鸯。
贾琏见赖鸳鸯站着不动,便笑道:“劳烦姐姐出去逛逛?”
贾母道:“她不用出去,我身边离不得她。”
贾琏笑了笑,“老太太定然是恼了我了。”
贾母哼了一声,“凤丫头都是被你带坏的!”
“老太太这话从哪里来?”贾琏佯装不解。
“我只问你,为何推了二太太让你们小两口管家的事情?你自己推了也就罢了,再不济外院还有几个能干的老家人,少你一个也不至于就天塌地陷了。可你怎么也替凤丫头推了,往常她跟在二太太身边查漏补缺不是很好吗?”
“老太太既然问了,孙儿也和您说几句敞亮话,还请老太太不要生气。若是觉得孙儿的话大逆不道,您只当没有听见也就是了。”
“你说吧,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来。”贾母冷哼。
“老太太,我父亲才是这荣国府的袭爵人吧。”
贾母登时眯起了一双老眼,却没急着吱声。
“论理管家的该是大太太。”
贾母淡淡道:“大太太嫁进来的那年不是没让她管过,可她小门小户出身哪里管得好,这才请了二太太接手,二太太是个识大体的,她几番推辞都是我硬让她管的,你们若要怨就怨我!”
贾琏笑道:“二太太管家终究名不正言不顺,下头的管事仆妇们时常不知听谁的,如此便分成了二房一派,大房一派,还有您的荣庆堂也自成一派,如此三驾马车向三个方向行驶,老太太以为咱们荣国府长此以往下去会如何?”
不等贾母说话贾琏接着道:“不外乎是一种结果,上头主子打架,下头的人钻空子,偷拿偷取肥了自己的腰包。”
赖鸳鸯猛的瞪向贾琏。
贾琏混不在意,继续笑着道:“常言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何况硕鼠呢。这便是孙儿的薄知浅见,老太太听听也就罢了。”
赖鸳鸯冷冷的开口道:“想来二爷是拿住什么人了?”
贾琏笑道:“不曾拿住什么人。”
“哦,原来是全凭您自己的揣测啊。奴婢这里也有句话说给二爷听,那便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熙凤冷笑道:“鸳鸯姑娘真是好大的气性。只是老祖宗屋里的阿猫阿狗都是比我们尊贵的,我们做小辈的还能说什么呢,只得听着罢了。”
“鸳鸯,你出去。”
赖鸳鸯急忙跪下道:“老太太,奴婢从十岁上就进来服侍您,奴婢待您的心只有忠诚,奴婢的家人们也是一样的,绝不是琏二爷口里说的什么硕鼠。”
贾琏笑道:“我何曾特特指出是哪一个哪一家呢,鸳鸯姐姐多心了。”
赖鸳鸯脸上一白,还想自辨,却被贾母呵斥了出去。
“老太太,我的这些话很诛心,能不泄露还是不要泄露出去了吧。”
“这不用你说,鸳鸯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孩子。”
赖鸳鸯双拳紧握,回应了一声“是”,垂头退了出去。
贾母似笑非笑的睨着贾琏,“琏儿,你狠敢。”
贾琏笑道:“无非仗着老太太眼光长远,识大体顾大局,不是那等只为了一己私心而置子孙后代于不顾的普通老妇人罢了。”
贾母,史老太太,她是正经侯府嫡女,生长在四王八公最辉煌的年月,其眼光见识绝对不是一味只知高乐的蠢妇。这从太子被废之后,教养元春送入宫中走外戚的路子就可见一斑。
如果没有元春入宫,后被封为贤德妃,延续贾府荣华十几年,贾府早已败落。
在这个时期,贾母仍旧有扶助贾府继续青云直上的心,所以才有今日他和贾母单刀直入式的对话。
此时贾母看贾琏的目光变得温和欣慰,唇角有了几分笑意,“你能想到这些就狠是不错,你出息了,我冷眼看了这些年,也只有一个你跑来我跟前和我说这些心底话。不像你的父亲,假做成了真,一味只知吃酒睡觉,他心里还要怨我偏心你二叔,偏偏的他又不肯说出口,只好自己憋在心里难受,我只冷眼看着并不排解,你知为何?”
贾琏笑道:“父亲自己把自己困在了黑油大门里,他心里认定了,别人说什么都是不管用的。”
贾母眼中泪光一闪,招手道:“琏儿你过来,和祖母坐在一起,咱们祖孙好生说话。”
“是。”贾琏恭敬顺从。
“凤丫头,你也下去。”
“是,老祖宗。”
此时,偌大荣庆堂只有贾琏和贾母二人,说起话来就更直接了。
“我不曾想到,竟是你看的最明白,真的是出息了。我坐在这里,看的比你更明白些,咱们府上人口日繁,事务日盛,主仆上下,安富尊荣者尽多,运筹谋画者无一,其日用排场费用,又不能将就省俭,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注1]。”
贾母深吸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我有心想做些什么却是有心无力,祖母头上虽顶着个一品诰命的衔儿却终究是个内宅妇人,我管得了内宅也管不严外宅,咱们府上不能乱,你懂吗?”
怕贾琏仍旧不能明白深意,又道:“咱们府上的奴仆多是家生子,你处置了一个就有一窝子跳出来,懂吗?你们贾氏儿郎,并没有一个能真正压服他们的。当年荣禧堂的你父亲可以,如今黑油大门里的你父亲就是个一戳就倒的草包。要徐徐图之,懂吗?”
贾母又道:“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一力扶持二太太管家,那也是因为二太太身后站着京营节度使王子腾,我为你求娶凤丫头也是这个道理,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我要借王子腾的势来稳住府中上下。”
作者有话要说:
注1:这句话是红楼梦原文,第二章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第9章 贾相师断言寿夭命
琏二爷惹怒了老太太被打了十板子!
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往荣宁二府各个角落。
贾琏趴在藤屉子春凳上被抬回了荣禧堂后面的粉油大照壁小院。
“这是怎么说的,老太太哪怕不同意呢也不能这样打你啊。”王熙凤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小盒药膏一边轻轻的抹一边气愤的道。
贾琏笑道:“老太太这是做给赖鸳鸯那些下人看呢,用老太太自己的话说,这是为了稳定咱们府中上下。”
“放屁!”王熙凤磨牙恨恨不平,“早知如此,咱们管那些闲事做什么,随着上头高乐就是了。”
贾琏敛了笑,淡声道:“我是这家的长孙,你是这家的长孙媳妇,撇开是不能了。”
“老太太究竟怎么跟你说的?”
于是贾琏把和贾母的对话说了一遍。
王熙凤又惴惴不安又愤恨不平,道:“这还了得,往后纵然他们犯了错也打不得骂不得了?既如此,从今往后就像供祖宗一样供着他们吧!”
贾琏因笑道:“老太太吓唬人呢,你别慌,咱们家还没到那个地步。”
贾府真正的末日是贾元春和王子腾死后,银库枯竭,才有贾政被常随糊弄丢官,奴仆联合外人入府偷盗,奴大欺主等事。
“姜还是老的辣,她老人家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大房和二房之间的龃龉变成了大房二房和豪奴们之间的。”
王熙凤拍拍胸口,“原来是这样,老太太拿这些话吓唬咱们狠有意思吗?!”
“狠有。老人家喜欢平和并不喜欢改变,同时她也不想得罪死了我,所以让人只打了十下,我的屁股只红了一点并不见血。老人家深谋远虑,她这是给自己也给贾府留后路呢。”贾琏试着坐了起来。
王熙凤忙问,“疼不疼?”并帮着在后背放了两个大红蟒缎引枕。
“你上了药凉飕飕的不疼了,哪来的?”
王熙凤脸一红,收起小小的碧玉盒子就放到了梳妆匣的最底层抽屉里,重新坐会床边才道:“我妈给的,说是洞房花烛夜完了后用,怕你鲁莽弄坏了我,谁知你是那样温柔我并不觉得狠疼。”
她的脸已红若烟霞,可说起话来依旧干脆利落,并不似一般闺秀那样扭捏羞涩。
贾琏喜欢这样的王熙凤,却也不再引逗她,怕她的脸红透了羞恼。
“虽说老太太是打了你,可也是打在我身上,把我对这府上的心也打没了,我才知道老太太才是真正掌权的那个,二太太是老太太倚仗的那个,我服侍的再好再尽心又能怎么样呢,你又比不上宝玉,想来我更比不上将来的宝二奶奶了,真如你说的,我终究会枉费心机替他人做了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