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码半张脸要被烧穿了,必须尽快清理。
“没事,我脸皮厚。”谭砚的声音还算正常,他用手捂着半张脸,不让于部长看到。
“这怎么能行!”于部长怒道,“如果温度还在持续,必须想办法降温,这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他硬将谭砚挡着脸的手拽下去,只见那半张脸已经黑糊糊的了。看起来十分可怕,但伤似乎只在表皮上,没有伤到血肉。
于部长小心地伸出手去确认谭砚的伤势,如果真的只在表皮,那万一能够回到地球,还是可以植皮治疗的…
慢着,等等…
于部长的手指还没碰到谭砚的脸,就见他焦黑的脸皮掉了一块。
于部长:“…”
这是什么?
他快速用手一抹,谭砚半张脸上的焦皮便都掉了下来,露出半张光滑白皙的脸,皮肤状态异常好,满满的全是胶原蛋白。
于部长:“你是谁?”
眼前的男人半张脸皮肤苍老,另外半张年轻白嫩,苍老的脸皮还掀起了一块。
于部长此时手速快过了反应速度,身体先于大脑行动,一把将谭砚另外半张脸的皮给扯了下来。
面皮下的脸与年老版谭砚很相似,只是更为年轻、英俊,充满了朝气。
于部长还没来得及质问,又是熔岩喷溅,尽管现在也很混乱,但谭砚的还是及时扑倒了于部长,用手臂帮他挡了这次溅/射。
但是这么一挡,他手臂上的皮肤也变得黑乎乎掉下来,露出年轻的皮肤。
于部长:“…”
已经从衣袖钻到谭砚领口的几个小动物似乎感觉到这是最安全的地方,伸出脑袋嗷嗷叫了起来。
一个五十八岁的人露出了一张只有十六七岁的脸,于部长真的有些慌乱了。他知道此时应该快跑,毕竟这个世界很可怕,可四周不管往哪儿跑都是死路,直觉告诉他,唯一的生路在眼前这个返老还童的人身上。
最先注意到空洞,开着电动直冲进来的,是谭砚。
于部长脑中迅速闪过无数画面,他去检查时,谭砚就很想去巡逻,见于部长跟上来,他满脸的不情愿,而他冲向空洞时的表情…
很显然谭砚是清楚空洞后是什么,却依旧果断地冲了过来。
似乎比起逃跑,追问谭砚更能尽快得救。
“你到底…”于部长的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谭砚并没有给他逼问的机会,直接一掌敲后颈将他打晕了。
扛起于部长,将怀中的三个小动物拿出来放在地面上。
谭砚看着它们,轻声道:“我不能带你们走,那不是你们的世界。”
尽管这里很可怕,但是你们必须在这个不稳定的空间中求生,因为你们属于这里。
曾经谭砚也试着带其他世界的生物回来,但最后回到地球的人只有他自己。能够通过空间交叠被分解再重组的生命,只有原世界的人。
他所能做的,只有拯救眼前正在求救的生物而已。
三只小动物看着谭砚叫了几声,似乎是在感谢。随后它们便转头跑向看起来还有生路的地方,一路上不断闪避到处飞溅的熔岩。即使绝望,但这依旧它们要面对的世界。
谭砚见小动物消失在自己眼前后,便扛着于部长在各处跳来跳去。
与于部长到处寻找稳定的立足点不同,他一直在寻找最危险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足足跑了几个小时,谭砚终于在一个火山口停下脚步,火山口的岩浆正在沸腾,似乎马上就要喷发而出。
“在这之前…”
谭砚伸出手,周围的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个个小小的粒子,它们不断凝聚,从肉眼不可见的状态渐渐变得能够分辨。它们一个一个地贴在谭砚的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渐渐地凝结成一个苍老的皮肤状态,年轻的谭砚又变成了中老年。
重新给自己做了个面具后,谭砚扛着于部长,义无反顾地跃入火山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于部长:你在我身后,作为人民的公仆,我要保护群众!
谭砚:求别碍事。


第4章 五十八(四)
清晨,平县公墓,一座无名墓碑前。
先是空中出现了诡异的扭曲,紧接着似乎是一些粒子在不断集中汇聚,随着粒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凝聚轮廓越来越清晰,扛着于部长的谭砚半跪着出现在墓碑前。
放下于部长,谭砚抬手轻轻碰了碰墓碑,低声道:“又被你救了一次。”
似乎是与墓碑中的人交流了一会儿,谭砚控制好情绪后,将视线放在于部长身上。
有点愁。
他现在都有点不敢回家,县里一定封锁了出城路口,有人看守他家和平县治安管理所,科研人员大概都集中在交巡亭附近探测,试图寻找救出于部长的办法。
此时如果他出现在平县,就算身上扛着昏迷的于部长,也会被立刻控制起来,行动十分被动。
现在似乎只有一个选择了。
谭砚揉揉有些刺痛的太阳穴,用力掐于部长的人中,将他弄醒了。
于部长受到刺激猛地清醒,他与一般人不同,醒来后他既不大喊大叫,又不惊慌失色。他第一时间确定周围环境是否安全,见到旁边墓碑上熟悉的汉字后才微微松口气,肌肉状态也不那么紧张了。
“我们回来了?”尽管心中有无数问题,于部长最先确认的还是安全。
谭砚点点头。
虽然有些埋怨于部长给自己未来可能带来的无数麻烦,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人真的足够优秀,不管是从身体机能上还是精神状态上。
这是一个神经强韧到能够应对任何困难的人。
见到谭砚的脸又变老了,于部长也没有露出太惊讶的表情,他飞快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有什么要求?”
饶是谭砚已经设想了几百种于部长的可能反应,却依旧没有猜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于部长这句话中隐藏的意思是:在一切都有可能暴露的情况下,对你而言什么最重要,因为你接下来可能会被软禁或者说“保护”起来,我会最大限度地满足你的愿望。
“我希望每晚巡逻的名单上还能有我。”谭砚回答道。
“这恐怕不行。”于部长干脆地拒绝了谭砚,“先别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据我所知,空洞出现是有时间间隔,虽然这个间隔的规律目前还没找到,但是大概率上,至少三个月内不会有空洞出现了。”
谭砚微微皱眉:“你所知道的规律和我熟知的不同,有时候我会连续三四个晚上都进入空洞,但也有数年间都没事的情况。”
“看来你知道的真的很多,”于部长捏了捏眉心,让刚刚经历过一场混乱的自己能够保持清醒,“那么我换个说法吧,巡逻会换人,如果发现空洞,我们如你所愿送你过去,可以吗?”
“时间上…”谭砚皱眉,“空洞扩散的速度很快。”
“我们有办法让空洞不再扩散,或者短时间停止扩散。”于部长道,“看来你知道的东西,与我们所知有出入,我们需要交流一下情报。”
“…”谭砚犹豫片刻后道,“我还能正常退休吗?”
于部长:“…这个得容后再议了。”
-
三个小时后,国家技术安全部某秘密基地内。
“于部长,平县治安管理所中所有人都已经签署了保密协议,不会将他们看见的事情说出去,我们也会派人监视当天在场的人。”信息员小徐,也就是徐明宇与另外一名穿着白大褂带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男人正在向于部长汇报。
“知道了,”已经换了衣服洗去脸上污迹的于部长一边看徐明宇的报告一边道,“我们消失后,空洞反应也随之消失?”
“没错,”说起这个徐明宇便有些激动,“根据我们已知的资料,过去二十八年中,空洞反应在世界范围内共出现过137次,每次出现的时间、地点、空洞范围、能量反应都不同,但是从未有过这么快就消失的情况,几乎没有造成任何损失,这在以往的记录是从来没有过的。或许我们可以找出解决‘空洞’这种自然灾害的办法,让它不再危害地球的安全。”
于部长看完资料后,喃喃道:“137这个数字有待考证,或许空洞出现的真正次数要远超过这个记载。我们已知的空洞,最长持续过多久?”
此时金丝眼镜回答道:“我们目前将空洞定义为一种未知的自然灾害,出现在空洞附近的人或物都会被卷入并且彻底消失,除了部长你和谭砚,没有成功返回的案例。每次空洞出现后不到半小时就会停止扩张,大约几个小时后便会消失,最长的一次空洞持续了14个小时,看起来的确是很危险。但这么多年,空洞给地球造成的损失甚至比不上一次海啸或者地震,二十八年来的失踪者共293人,财产损失2782万人民币,而我国为了研究‘空洞现象’所投入的资金已经超过几十亿了。”
“乔知学,难道你的意思是,就因为‘空洞现象’危害不大,我们就停止对它的探索和研究了吗?你这样的想法是对生命的亵渎,也是对自然的蔑视!万一真的有一天,空洞不断扩大,我们无法遏制它,无数人、事、物都被吸入了呢?始终要对未知保持敬畏,不敢有丝毫轻视,这才是一名研究员应有的素质!”徐明宇就差拍着于部长的桌子向金丝眼镜吼了。
“这不是我的意思,”乔知学将一份报表甩给徐明宇,“你可以只专心搞研究,我却要对研究院花的每一分钱负责。这个项目想继续申请经费,就必须提供理由,它将会带来的效益或者它可能造成的危害。”
“行了,”于部长沉声道,“你们在唱双簧逼我说出在空洞中遇到了什么是吗?”
两个脖子爆青筋吵架的人一下子冷静下来,徐明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部长你什么都不说,那个谭砚也是像个闷葫芦,我们研究‘空洞现象’足足十年了,是真的很好奇部长你遇到了什么。而且,你到底是怎么从平县西郊的出城路口毫无任何行动轨迹地移动到南山公墓的?”
乔知学推推眼镜,与徐明宇一同牢牢盯着于部长不放。
“我不是不说,是有些事情还需要理顺。”于部长轻描淡写地将他们的追问带了过去。
空洞后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件事,他还有很多需要确定的事情。
于部长忍着后颈被敲的疼痛,看过了所有资料后,列出一张清单递给徐明宇:“这上面列的所有信息,我一个小时后要得到准确资料。”
徐明宇迅速扫了一眼,便立刻拿着清单去查,留下乔知学盯着于部长不放。
“看什么?我把清单给小徐就没你什么事了吗?”于部长佯怒。
可惜乔知学熟知他的性格,不为所动。
于部长叹气:“别看了,去工作吧,能说的时候我自会说。”
“你身上有特殊能量反应,”乔知学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仪器,“只有在你与谭砚在一起时,由于波频一致被我检测到了,分开后就不可查了,但我确定它还存在。目前为止,我没有地球上见到过这种波频。”
“我会注意的。”
“我知道您现在不会说,但如果你需要研究,研究小组中请一定有我的名字。”乔知学固执地说道。
“可以。”面对这样的热情,于部长只能答应他。
一个小时后,于部长带着徐明宇拿来的资料单独去见谭砚。
此时谭砚安静地在床上睡着,通过室外仪器的电波检测,应该是进入深度睡眠了。
于部长轻轻打开门,谭砚立刻睁开眼睛,仪器立刻显示他的状态为清醒。
“警觉性不错,”于部长赞扬道,“要是早发现你这个好苗子,我肯定会把你挖过来。”
谭砚看了眼表,距离他们回到地球才过去四个小时,时间还早。
“我们来聊聊吧,”于部长拉过凳子坐在谭砚面前,“我先说一下国家对空洞现象的探索进度。”
“自从1990年12月在华国北方发现了第一例空洞现象后,迄今为止世界上已知的空洞有137例,算上刚才我们经历的已经是138例了。”
于部长注意到自己说到1990年时,谭砚的睫毛微微抖了一下,动作十分微弱,换成其他人根本无法察觉。
是的,于部长以外的人都看不到。
意识到这点的于部长心中疑惑,却没有点出来,而是将方才徐明宇和乔知学说的话给谭砚复述了一遍。
“以上就是我国已知的全部信息,这些是多年来对‘空洞现象’的研究结果,乔教授坚信空洞中有量子力场出现,这些都是绝密内容,不过我觉得你需要知道。”
谭砚扫了一眼纸上的公式代码,便没有兴趣地收回视线:“我看不懂。”
“哦,的确是有些复杂。”于部长表示他当初也是学习了好久才看懂的。
见于部长还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谭砚又道:“我初中学历,毕业后去当兵,复员安置到平县治安管理所,你觉得这些东西我能看懂多少?”
于部长:“…”
“还有你刚刚给我说的东西我都没听懂。”
于部长:“…”
“我明白你想问什么,”谭砚十分干脆,“事到如今我对你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我18岁时被空洞吞入,在陌生的世界中九死一生逃出来,每次回到地球都在平县公墓里的无名墓碑前。迄今为止我到底被空洞卷入多少次自己都记不清了,不过可以确定,绝对超过138次。”
“每次都是那个世界吗?”于部长问道。
如果每一次都是,那么从18岁至今40年,谭砚都经历了什么。
“不一样,上次那个算简单的。”
于部长:“…”
回忆起熔岩世界那可怕的高温,他不禁想再去冲一次冷水澡。
见谭砚态度很配合,于部长便继续分析道:“目前已知最长的一次空洞发生在,2002年11月4日,地点在非洲无人草原上,时间的话,换算成北京时间是夜间23点12分36秒,15分钟后停止扩张,第二天下午13点58分36秒自然消失。”
“或许你觉得我的想法很疯狂,我让小徐去查了你当天的出勤记录,最准确的。”
所谓最准确,并不是单位台账中保存的出勤记录那么简单,有些历史性的东西都是比较模糊的。比如如果某天谭砚没有上班,事后回来他告诉领导自己出了外勤,考虑到他常年无休,以及工作的勤恳,没有人会怀疑他的话,也没有人去查证他是不是真的出了外勤,出勤记录本上只会出现满勤的字样,但是谭砚当天是否真的出了外勤,有待考证。
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不是那么好查。徐明宇派出的手下将当年还在岗的所有人员都查证了一遍,终于从一名退休职工的口中问出当天谭砚的去向。
“谭砚那天其实没有出外勤,他去扫墓了。”那名退休老同志回忆道,“11月5号是我母亲的忌日,我也请假去了公墓。我还记得那天看见谭砚跪在一个墓碑前,全身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好像跟谁起了冲突的样子。谭砚这个人,从小没爸没妈,心思重,有什么事都不跟别人说,挺可怜的。那天他跪了好久,头低低的,好像在哭,看起来太可怜了,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心酸呢。”
“11月5号,时间相同,出现在公墓,我可以理解为你刚刚从一个很危险的世界回来吗?”于部长问道。
“我不记得具体日期,但的确是02年冬天。”谭砚肯定道,“我就旷工过那一次。”
“两个‘空洞’同时出现,一个有记载,一个没有记载,但它们的确是同时消失的。”于部长又递给谭砚一份资料,“这是已知137例‘空洞’的出现、停止扩散和消失的时间记载,后面备注是它们的发现地,这些时间你都有印象吗?”
谭砚细细看过,那笔画了几个勾:“就这几个太难我有点印象,其余都不太记得,太多了。”
40年,一个人从青少年走到中老年,时间跨度太长,经历得也太多了。
“先不提你身上的诸多疑点,只看这份资料,我可以理解为,在大家都不知道情况下,你其实已经拯救地球数十次甚至数百次了吗?”于部长认真地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于部长:我可以理解为,在大家都不知道情况下,你其实已经拯救地球数十次甚至数百次了吗?
谭砚:我算算,搞不好是数千次…


第5章 五十八(五)
沉默,异常沉默,沉默得让人尴尬。
谭砚安静地盯着于部长,久到于部长的厚脸皮都快撑不住时,才慢吞吞地说:“应该没那么夸张,我没去那么远的地方,这些年一直在平县,没离开过。”
于部长硬着头皮解释:“我的意思是,有可能这些空洞是有联系的,它们有时单独出现,有时成对出现,你处理了一个空洞,另外一个也就自然消失。”
“我不知道。”谭砚摇摇头,他并没有细问下去,显然对此并不感兴趣。
于部长对谭砚的态度十分好奇,他一个人独自面对“空洞”整整四十年,却对“空洞”为什么出现毫无探究欲望。明明为了平县安危鞠躬尽瘁,但听说世界各地也出现“空洞”,却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他伟大又平凡,敬业又冷漠,这些矛盾在他身上毫不违和。
“你能够在平县守护这么久,为了解决路口的‘空洞’不惜暴露隐藏多年的秘密,为什么听到其他地方也遇到过这种灾害,却表现得如此无动于衷呢?”于部长问道。
“…我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谭砚简单道,“我是平县的民警,能做到的也只有守护平县的安全,这是我的职责。”
“那如果你不再是平县的民警了呢?”
“退休的话,”谭砚想了想,“先好好睡个觉,这些年挺累的。”
虽然没有表明,但于部长已经明白谭砚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他会豁出性命去守护平县并不是他正义感有多强,也不是他想要做英雄,而是职责所在,他责无旁贷。一旦到了退休的年纪,他就不会再去管了。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种想法简直冷血,但于部长却能够理解谭砚。
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即使谭砚是超人,也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他能够做到的只有尽忠职守以及力所能及,对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义不容辞,不会天真地去妄想拯救世界。
是个冷静又尽责的成年人。
“好吧,”于部长决定将这个话题放在一边,“我们来谈谈你的能力吧,在熔岩世界中,你展现出的体力和行动力远超常人,这种力量从何而来?”
回到现实世界几个小时内,于部长将熔岩世界的经历反复回忆无数次,发现了一个细节。
在被谭砚扛起来跳过岩浆河时,由于头一直朝下,于部长清楚地看到谭砚脚下踩的石柱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有些甚至在谭砚跳上去的瞬间就崩塌了,石柱的支撑力绝对不足以作为立足点,谭砚就算真的有轻功也做不到。
“你并不是真的踩住了石柱,而是做出踩上去的样子给我看,是吗?”于部长问道。
那个时候谭砚还想掩饰自己对空洞后的世界很熟悉的事情,在于部长面前刻意掩饰,直到脸上的皮掉了,才破罐子破摔,直接将人敲晕了。
见谭砚点头承认,于部长追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还有你的脸当时完全没有受伤,就算戴面具也不可能完全抵挡住岩浆的温度吧?等回到现实世界后,你脸上又变老了,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这张脸是真的,还是年轻的是?你到底多大年纪?”
他似乎想伸手去捏谭砚的脸,不过还是克制住了,静静地等待谭砚回答。
谭砚皱皱眉,他那张中老年的脸作出的表情十分自然,根本不像是戴了面具。他伸手摸摸自己的脸,闷闷道:“我是五十八岁没错,很多人都可以证明。至于脸,一开始没发现,但好像是第一次从空洞中回来后就没变老过,不知道你会不会也这样。”
于部长想起乔知学说过自己身上有特殊能量反应,默默认可谭砚这个猜想,但具体情况还需要观察。
“我想应该有三种可能,”于部长冷静地分析道,“可能性最大的是因为进入过异世界,身体发生了改变,不会随着地球的时间变化而苍老,寿命不清楚,但身体状况有可能停留在现在这个时候;其次便是继续变老,同普通人一样;可能性最小的就是返老还童,像你一样保持在身体全盛状态。这个问题我们会慢慢分析,现在来说说你的超能力吧。”
“算不上超能力,我在现实世界的力量很普通,和大多人一样,只有在进入‘空洞’后变得厉害一点。这种厉害跟你想的也不一样…“
说到这里谭砚沉默许久,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描述自己的力量。
“就好像…到了那里后,周围的空气都很亲近我,”谭砚艰难地描述,“我跳起来,就有什么推着我跳得更高更远,我想要让自己变老一点,空气中就好像有很透气的东西贴在脸上,回家后一照镜子,人就变老了。”
他描述得太简单,于部长也无法确定这种现象的成因。
“你…这么多年,拥有了过人的力量,都没有丝毫的探究欲望吗?”这才是于部长最不可思议的地方。
一个人可以对旁人冷漠,可以表现得很矛盾,但是不应该对自己也冷漠至此,难道谭砚这个人连好奇心都没有吗?
“不算过人吧,于部长,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大老粗,没文化,可能遇到了点奇怪的事情,但谁遇到应该跟我反应都差不多吧,或许还能比我做得更好。”谭砚诚恳地说。
于部长:“…”
这个人对自己的认知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你自己是个普通人,遇到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上报呢?”
“说过,没人信,也不想带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死了怎么办,这些年就这么对付着过来了。”说起这件事,谭砚也是一脸愁容。
于部长算算日子,谭砚说自己是在十八岁也就是四十年前遭遇第一次“空洞”,比起世界上已知的第一例“空洞”还要早十二年。那时正是七十年代,国家刚刚从一场动乱中走出来,无论是社会还是文化都处于一个极为封闭的状态,那个时候跟别人说自己去了异世界…谁信!
“一开始说了没人信,后来发现自己好像不会变老,也就不敢说了。”谭砚继续解释,“被当成怪物怎么办。”
于部长可以理解谭砚这么多年的辛苦,对这个人的认识也渐渐有了轮廓。
谭砚确实是个普通人,艰苦岁月时期的普通人。
几十年前,那个动荡的年代中,出现过很多钉子一般无怨无悔的人。他们并没有做多高尚的事情,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伟大。他们只是兢兢业业,将自己的每一天都投入到国家建设中,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就算是做多少工作,都起不到多大作用。但正是无数个“普通人”的努力,国家才迎来了今天这个强盛的时代。
谭砚就是这样的人。
整整四十年,他都一直将这件事作为工作看待,无论有多危险都咬牙坚持下来,在职责范围内发挥自己最大的热量。不管懂不懂,理解不理解,他都必须坚持,否则平县就会遭遇灭顶之灾。保护人民的生命和财产不受侵害,是谭砚的任务。
没有人诉说,没有人支持,藏着自己不会变老可能是个怪物这个秘密,艰难地撑过了四十年。
于部长望着谭砚的眼睛,那里面有着深深的疲倦。这个人已经精疲力尽,却还是拖着残躯坚持着,他身上闪烁着过去无数优秀劳动人民都曾有过的光辉。
“我看档案,你一直没有结婚,为什么?这么难,不想找个人分担吗?”于部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