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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朕不尊法家了?”胡亥何等敏锐,一眼就看穿了李斯真正担忧的是什么。
李斯也并不否认。
自春秋战国而今五百余年来,思想流派百家争鸣,执政手段层出不穷。
而在那个战乱动荡,小诸侯国一度多达上百的年代,不管是什么思想手段,一旦产生,就会立刻被投入实践——而实践出真知。
先帝因用法家,卒有天下。法家之威,是经得住历史考验的。
李斯不慌不忙道:“老臣非为法家担忧,而是为陛下担忧。”
“为朕担忧?”
“从前公子扶苏要尊儒术,用仁政,因此而失先帝之意。‘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还望陛下三思。便是陛下要用的儒术,他家圣人孔子自己也说过,‘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如今先帝驾崩不足一年,陛下便要动摇国本,似有不妥。”
胡亥算是听明白了,“丞相的意思,若朕执意要改,就是不孝呗?”
李斯深深低头,却并不退让,沉声道:“恐天下物议。”
胡亥翻着写满具体实施条陈的竹简,一时没有说话。
大殿上静得只能听到翻阅竹简的声音。
胡亥不说话,李斯便也不说话。
只把周青臣吓得要死:妈的!这是什么情况啊!左相大人,陛下那天揍叔孙通的时候你不是也在场吗?左相,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是你牛逼,我不行哇!就不能等我撤了,你再跟陛下犯拧吗?
仿佛是听到了周青臣的心声,胡亥转向他,问道:“周青臣,叔孙通如何了?”
周青臣一愣,忙道:“他…养伤呢…”
胡亥莞尔,又正色道:“看紧了,别让他跑了。”
周青臣笑道:“他哪里敢呢。”
“既然用了‘敢’这个字,就是说有想跑的心——连你也看出来了?”
周青臣笑脸一僵,暗骂自己不会说话,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又不敢拍马屁,一时间倒跟结巴了似的。
经了这一打岔,胡亥与李斯之争看似缓和下来。
胡亥此刻要做的,乃是解决火烧眉毛的各地造反之事,至于用儒家还是法家,都可容后再议。
他不愿这会儿跟李斯开辩论赛——再说,论学识深厚,他也比不过李斯。
于是,他便闲闲一句,岔开话题缓和了气氛,旋即又把话题拉回来。
“朕看你们拟的条陈,还是太小心了。比如徭役一项,只是减了阿旁宫和骊山的五成徭役,暂缓了修筑速度。依朕之见,应该全停下来。”
周青臣一脸震惊。
李斯也大感诧异。
他俩当然知道能立刻全停了是最好的,可是…正因为顾忌陛下,最后才只拟定暂减五成。
“先帝的陵墓修得再宏大壮丽,可是一旦大秦亡了,又有谁能保护一座死的陵墓呢?”
李斯听不下去了,颤颤巍巍叫了一声,“陛下!”
胡亥浑然不觉自己说了多么骇人听闻的话,心道,后世的秦始皇兵马俑,还是世界奇迹呢,景点游人如织——这些,当时修陵墓的人没想到?
他提到先帝陵墓,胸中那种真切的悲痛之意又起,稍停一停,便挥手示意李斯与周青臣下去。
胡亥独自坐在空旷华丽的大殿上,发了一会儿呆,又捡起无穷无尽的奏章看起来。
皇帝的新政在公示天下之前,禁中重臣自然是早都知晓了的。
赵高,也不例外。
郎中令府中,赵高在书房凝神写着大篆。
夜空朗月皎洁,虫鸣随风入窗,若无烦事挂心头,该是一个静谧美好的日子。
赵高的女婿阎乐在旁侍立,见岳父写完一枚竹简,忙就夸赞道:“岳父这字儿可真是越写越好了。哪天有空写一条送给小婿,小婿可就感激不尽喽!”他因为岳父的关系,扶摇直上做着咸阳令,侍奉赵高的时候如何能不殷勤呢?
竹简上的墨书,温润华贵而又空灵,若是把字与人分开,无人敢想这是赵高所书。
赵高不语,低头端详着自己写的字。
女婿是个不通文墨只知阿谀奉承的。
他却骗不过自己——今晚这字儿写得不够干脆利落,有了勾挑和牵丝,是他心中有事。
阎乐见赵高搁了笔,忙追上去奉汤,瞅准时机道:“岳父,这次陛下新政,咱们可一点都没能参与——我看李斯那老儿是铁了心要对付您了!”
赵高低头喝汤,不语。
阎乐急道:“岳父,您得想个法子啊!不能让您弟弟白死了。李斯他的幼子白捡了一个中郎将。我看啊,他家野心大着呢!李甲现在是中郎将,我看啊,不用过多久,就能顶了我这咸阳令。”
“急什么?”赵高看不上女婿的小家子模样,“有我在,总有你的官儿做。”
阎乐吃了这一记定心丸,脸上的急色褪了,喜气洋洋拍起岳父马屁来,“前儿有个同僚,还想托我跟岳父买字儿呢——我说,去去去,我岳父的字儿,那是金子能买到的吗?”
赵高自己就是拍马屁的高手,只心不在焉听着,却也并不斥责,道:“你再去寻访几件珍稀的宝贝来。”
这是要献给皇帝的。
阎乐不是第一次做这样事儿了,脆生生答应下来,哼着歌出了郎中令府。
赵高虽然当着女婿镇定自若,可是内心却是恐慌的。
虽然没有人明说,可是他感觉到了,他正在被逐渐挤出帝国的权力中心。
这让他如何能不恐慌?
自从二世继位,他作为天子信臣,几乎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风光得意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失去陛下爱重的一天。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但是他知道,绝对不能掉下来。
从前他为了私怨,害了多少人,他心里清楚。
这些人的朋友亲族虎视眈眈盯着他,只要瞅着一丝机会,就要扑上来将他分而食之。
他绝对不能掉下来!唯有向上向前!
“赵高又来了?”咸阳宫中,胡亥放下竹简,猜测着赵高的来意。
赵高笑容满面,恭敬而又不失亲密道:“陛下,小臣前日得了一件宝物,不敢自专,愿呈给陛下。”
胡亥已经习惯了赵高有事儿没事儿送玩意儿的行事风格,一点头,示意他把“宝物”呈上来。
看时,却是一柄琴,长六尺,十三弦,二十六徽。
所贵重之处,是遍体以七宝装饰,华贵异常,耀目生辉。
赵高堆着小心殷勤的笑脸,“请陛下一试。”
胡亥轻抚琴弦,只觉乐音优美,恍若仙乐。
他随意拨弄着琴弦,淡声道:“赵卿,你从前送的十二金人、玉笛等物,都还在禁中库房收着。朕收了你这么多宝物,该怎么回报你呢?”
赵高笑道:“这都是小臣爱陛下之心,不敢求回报。”
胡亥轻笑道:“那怎么行?你有爱君之心,难道朕就没有爱臣之心了么?朕也有一件宝物,虽然不能赠予赵卿,却愿携赵卿一睹。”
赵高喜出望外,忙道:“小臣幸甚!”
于是君臣二人,在众郎官拱卫下,趁夜南渡渭水,抵达了对岸的阿旁宫。
阿旁宫其实还没有名字,只是因为修筑地在阿旁,所以人们以此称呼。后世所载的阿旁宫,其实只是原本计划中宫殿群的前殿而已。这会儿,前殿还未修成,只是初现规模,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
而在殿前,或坐或立,铸有十二座金人。
每一个金人,重逾千石,坐着的三丈高,站着的五丈高。一丈为三米三,可想而知,这十二座金人是何等巨大。
因为太过巨大,而彰显出一种近似宗教的神圣威严之感来。
人走到金人之下,不由自主便想要匍匐。
赵高万万没想到,皇帝要给他看的宝物,是这十二座大金人。
胡亥拾级而上,朗声道:“当初先帝横扫**,一统四海,而后尽收天下兵器,铸此十二金人。”
他回首,盯着赵高问道:“朕这十二座金人,比赵卿此前所献何如?”
夜风迅疾而来,裹着渭水潮湿的空气,鼓荡起年轻帝王的黑色袍服。
赵高仰首,只觉十二座大金人自四面八方压迫下来,而头顶凛然而立的帝王,恍如始皇再生。
他膝盖一软,缓慢而沉重地跪了下去。
18.秦二
赵高像弹簧,你弱他就强,你强他就弱。
从前先帝在时,从未听说赵高有僭越之举。
等到二世继位,因为宠信赵高,而逐渐养大了赵高的胆子。
这一点,在胡亥刚来到这个时空时,赵高那隐含说教的语气,对禁中侍者说杀就杀的专断之举,都能看出来。
那时候的赵高,以为新君是他掌中木偶,自然气焰嚣张。
可是等到胡亥收回了对他的信重,背向而立,转向李斯、众博士等朝臣,赵高又软下来,收敛了跋扈,小意殷勤,试探帝王心意。
盖因此刻李斯等人尚在,赵高纵然有弑君篡位之心,却也要掂量掂量后果。到时候只要李斯振臂一呼,不用别人,从前他的旧怨之家们就能冲上来活撕了他。
所以,赵高认清了这个事实,当此之时,皇帝其实是他的护身符。
然而皇帝已经不是过去那个皇帝了。
胡亥现在所求,乃是对外作战的时候,统治阶级内部能够统一战线。
朝局稳定,是他诉求的第一位。
所以他并不打算现在拿下赵高,但是也绝对不会再纵容他。
示之以这十二座大金人,胡亥其实是在对赵高说:你送给朕的那十二座小金人,比朕这十二座大金人;就好比一时逸乐比之固守天下,孰重孰轻,难道朕分不清吗?朕既已富有四海,又岂是你些许宝物所能讨好?
从今而后,赵高若想打动年轻的帝王,重获爱重,便只能走正途行大路,再不能行魑魅魍魉之事。
而有时候不说的力量要强过明说。
所以胡亥只是问了一句,“朕这十二座金人,比赵卿此前所献何如?”
而赵高听懂了。
正因为听懂了,所以他跪了下去。
“小臣奉陛下之心,如这阿旁宫畔渭河之水,永夜长流,万古不绝。”
赵高颤声道,几分惧怕,几分真心,尚存一丝妄想。
胡亥沉声道:“诚如赵卿所言,则为汝之大幸。”
赵高还跪在阶下战战兢兢,胡亥却已经收了正色。
“听说这大金人上刻有铭文,”胡亥绕着大金人转来转去,“乃是李斯所撰,蒙恬所刻——朕还没见过呢。这大金人也太大了,上面都看不清楚…”
赵高:…刚才怕不是我想多了?
于是胡亥大赦天下,颁布新政,释放在骊山修陵墓众刑徒和奴仆之子,都交给章邯将领,迎战陈胜手下名叫周文的大将。周文西来,一路上收拢游民兵丁,进入函谷关时已经有了十万人之众,暂驻戏水,逼近咸阳。
大军开拨当日,胡亥决定亲送章邯出城。
他决定亲送章邯,是由来有因的。
历史上,章邯作为秦末最后一名大将,在灭陈胜的战役中大获全胜,在攻打楚军的过程中,又大破楚军于定陶,使得项梁战死。可是就是这样一员大将,却在巨鹿之战,投降了项羽。
胡亥从史书上,已经了解到这事儿坏在何处。
原来章邯初战告捷之后,历史上秦二世派了两名长史前去助阵,分别是司马欣和董翳。
巨鹿之战中,章邯被围,派司马欣回咸阳求援。
司马欣回到咸阳后,求见赵高不得,等了三天后,察觉事情有异,换了路逃离咸阳;而赵高果然派人追他。司马欣回到军中,把朝中情形告诉章邯:如今朝中都是赵高说了算,如果将军战胜了,恐被猜忌;若是输了,自然也是死路一条。
章邯前有虎后有狼,干脆投降了项羽。
项羽于是坑杀了二十万秦军。
但是章邯、司马欣与董翳,却获得了关中之地,被项羽封王,分别为雍王、塞王、翟王。
因为这段历史,胡亥务必要让章邯安心。
他执手送章邯出城,恳切道:“将军此一去,关系我大秦命数。朕给你带兵专断之权,在外战事有变,不必请示于朕。”
章邯鹰目幽深,得君王如此信重,仍是沉稳道:“臣必不辱命。”
于是带兵出城,扬起阵阵黄土,遮天蔽日。
胡亥自觉解决了一件大事儿,坐在回宫的马车上,顾盼得意。
而在他车畔,李甲手按佩剑,目光如电,来回巡视。
有郎官小声笑道:“中郎将大人何须如何警戒?咸阳宫外,还能有闪失不成?”
李甲板着小脸,正色道:“我等身为郎官,随侍左右,肩负帝王安危,岂敢轻忽。”
那郎官讨了个没趣儿,摸摸鼻子不敢再多话。
便在这时,城楼上一箭射来,直奔胡亥马车。
胡亥正探头在外,惊觉疾风扑面,避之不及,只道这下要再穿回去。
亏得李甲时刻留意,剑如闪电。
然而他毕竟只有十六岁,速度够快,力量却还稍显不足。
剑尖触到箭尾,金石之声铿然。
原本直扑胡亥喉头的长箭,微微一偏,扎在了胡亥左肩肩头。
胡亥只觉左肩一阵鼓胀的温热感,低头一看,只见血水涔涔而出,登时剧痛袭来。
他只觉眼前一黑,也不知是痛是怕,人已晕了过去。
晕倒前心道:果然莫装逼,装逼被箭射。
19.秦二世
胡亥才觉得眼前一黑,旋即便身处熟悉的绿色空间中了。
这…是又回到了那个所谓的晋江亡国之君惩罚系统吗?
果然,绿衣服小姑娘百无聊赖挥着鞭子,正瞅着他。
胡亥第一反应是去看小姑娘脚下,那三根像蘑菇一样的小金蜡烛。
却见其中两根都已经灭了,只剩最后一支苟延残喘。
这是说他第二次又失败了吗?
绿衣服小姑娘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打个呵欠,嫌弃道:“你第二次又失败啦。现在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第三次再失败,你就不会回到我这里来了,而是直接回去你原来的躯壳——现在应该在水库底下凉透了。”
胡亥忙问道:“是因为我被刺客射死了吗?”
“没有啊,你只是左肩中箭,流点血看着吓人而已。”
“箭上也没有毒?”
“毒不死你就是了。”
胡亥疑惑道:“既然不是因为遇刺而失败,为什么说我失败了呢?”
绿衣服小姑娘耸耸肩膀,“上次告诉过你了呀。系统判断,你按照目前路线走下去,失败的几率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就会灭掉一枚蜡烛。”
上一次被判断失败,胡亥还是比较平静就接受了,毕竟当时初来乍到,又没有原主记忆能力,很可能操作不对。可是这一次又被判定失败,胡亥就拒绝了——他自己感觉明明做得很好!
压着脾气,胡亥尽量微笑问道:“能告诉我,是哪里出了错么?”
绿衣服的小姑娘眼皮一翻,努嘴道:“哟,你还敢不服气是么?”
胡亥直觉不妙。
就见绿衣服的小姑娘挥着紫色小皮鞭,在虚空中一通乱画,娇声斥道:“姐妹们,上!”
只见从她身上,忽然幻化出成千上百个绿衣服小姑娘。
这群绿衣服小姑娘,每一个都只有小蜜蜂那么大点,挥着薄薄的两片翅膀,尖叫着冲胡亥扑过来,瞬间就把他包围住了。
无数挥着翅膀的小仙女,露着小小的尖牙,对胡亥发动了声波攻击。
“秦朝人参不贵重,跟萝卜差不多,你还给李斯上参汤,辣鸡!”
“司马迁写什么你信什么,压着原主的记忆跟感情都出不来,辣鸡!”
“你怎么就那么信史书?秦始皇驾崩的时候,那写历史的人是就在车里看着吗?动动你的脑子,辣鸡!”
“以为信重章邯,人家就不会背叛了吗?司马欣的事儿你实际了解了吗?以为看过点历史,就能在这会儿冒充先知了?到时候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辣鸡!”
“不会动脑子,至少学学你爹,问问他当初灭楚之战是怎么打的!能力不够还不会开口问,辣鸡!”
“对,你多问几个人,看看他们说的是否一样!不提醒你,你根本想不到,辣鸡!”
一片“辣鸡”声中,胡亥头晕脑胀,自信心大受打击,往地上一跪,捂住耳朵,大叫一声,“大仙,收了神通!”
就听长鞭破空声一响,嗡嗡声尽收。
绿色空间里只剩了绿衣服小姑娘。
她笑吟吟瞅着跪地求饶的胡亥,歪头问道:“怎么?这下服气了么?”
服气!胡亥可太服气了!
他服气得都快哭了。
“总之,你现在只有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失败了,你会离开系统,回到你原本的躯壳中。”绿衣服小姑娘照本宣科道:“所以,你一定要珍惜这最后一次机会,千万不能亡国哟。”
胡亥还能说什么?还敢说什么?只能沉痛点头。
绿衣服小姑娘送他走之前,又低下头去,萌哒哒得对着手指,小声道:“对啦…你失败的这两次,会开启惩罚副本…”
胡亥没能听全,人已经被抛出了系统,又回到了公元前209年的秦朝。
他仰面倒在马车里,中箭的左肩已经被包扎起来,李斯、赵高还有太医等人围着他。
见他醒了,外圈的人也呼啦围上来。
胡亥动动嘴唇。
赵高忙俯身问道:“陛下,您要什么?”
胡亥骂道:“都离远点…朕要给你们憋死了。”
他强撑着坐起身来,左肩如火烧般剧痛,定定心神,问道:“行刺之人抓到了吗?”
李斯道:“小儿与咸阳令阎乐已经合并追踪,彻查咸阳城上下,务必将贼人抓到。”
“不必了。”胡亥沉声道:“既然当时没有抓到,搜捕起来也难,反倒闹得人心惶惶。”
当此开战之际,最忌人心动摇。
“回宫。”胡亥简明扼要下了令,“令人对外宣扬,便道朕毫发无伤,实乃先帝庇佑。”
秦朝皇帝被刺杀,那是从秦始皇就流传下来的老传统了。
单只秦始皇一生,比较有名的刺杀就有四次。
最出名的当然是“荆轲刺秦王”,不过当时六国尚未被灭,大家各为其主,也还算在秦始皇心理预期中。
可是此后,荆轲好友高渐离,因为击筑这个特长,得以侍奉秦始皇身边。他却在筑中暗藏铅块,有一次趁着为秦始皇奏乐时,举筑猛击嬴政,奈何双目已瞎,反被嬴政拔剑反杀。但是这会儿秦已经统一天下,秦始皇是高渐离名义上的君主了。自此以后,秦始皇终身不近六国之人。
接下来,还有韩国相国公子张良策划的博浪沙椎击事件。
第四次有史记载的刺杀,则发生在咸阳附近的蓝池,当时秦始皇正率领众郎官游乐。结果刺客皆被擒杀,而幕后主使也成为千古之谜。
以此看来,胡亥这次遇刺,简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如果是游戏中,应该会显示,“已解锁成就:帝王之遇刺”。
胡亥刚回宫,就有谒者来报,说是夏临渊求见。
夏坑坑?
胡亥差点忘了这号人——不是把他丢到太常所去数星星了吗?
“让他进来。”
夏临渊进门就“噗通”跪下了,含泪急切道:“陛下!小臣昨日夜观天象,见有客星冲撞帝星,帝星黯淡,周星沉浮…陛下,您千万要保重龙体啊!谨防小人呐!”
要不是这会儿伤口剧痛,胡亥真要给他气乐了。
胡亥毫不给夏坑坑面子,凉凉道:“你可拉倒。别人不清楚你怎么去的太常所,朕还不清楚吗?”
夏临渊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诚恳道:“陛下难道不是看出了小臣有窥探天机之能?”
胡亥随手抄起一卷竹简,敲得夏临渊满头包,“就你还窥探天机?你说得出几个星宿名字啊?知道哪颗是帝星吗?知道月亮为什么跟着人走吗?知道吗?知道吗?啊!”
胡亥遇刺的痛与被系统攻击的郁闷,此刻发泄得淋漓尽致。
夏临渊膝行躲避,抱头求饶。
胡亥敲爽了,把竹简一丢,道:“谨防小人是不是?朕看你就是朕要防的小人!”
夏临渊委屈巴巴道:“陛下…”
“听说朕遇刺了,就跑过来‘未卜先知’是不是?”
夏临渊生气了,“陛下,您怎么能如此质疑小臣的忠心与能力?小臣…”
“行行行。”胡亥做了个“打住”的手势,“你是嘴炮王,朕说不过你。你就直说来找朕有什么事儿。”
夏临渊起身,一拂衣袖,正义凛然道:“小臣只为示警君王而来,绝无它意。若陛下无事,小臣这便退下了。”
胡亥看着夏临渊委委屈屈远去的身影——哟呵,这医术平平的家伙倒还生气了?
夏临渊到底怎么想的,胡亥这会儿也没工夫去细思。
他打算把尉氏阿撩召回来了。
身为一个很可能会经常遇刺的皇帝,身边有个武艺高强的保镖可太重要了。
杂事都处理完了,胡亥静坐殿中,想起系统中众绿意小姑娘怼他的话来。
史书所写,就果然是真实的历史了吗?
如果不是,那什么才是历史本来的模样?
20.秦二世这
新晋博士叔孙通又被陛下召见啦!
众儒生原本以为叔孙通被陛下揍了一顿,一定是已经失了上意,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现在看来,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叔孙通可没这么乐观的想法,一颗心七上八下,拖着还没好全的屁股,一瘸一拐进了咸阳宫。
还没进殿,先在路上遇到了左丞相李斯与中郎将李甲这对父子。
“等下进去见陛下的时候,我说什么,你都答应着,知道吗?”李斯正对幼子谆谆教导。
李甲满脸不情愿,“我本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父亲您还是回家歇息。请罪哪里还有带着爹的?”
这也就是李甲身为幼子,被宠爱惯了,才敢这么跟做着丞相的爹这么说话。
要是换了他大哥李由来,打死都不敢这么跟李斯说话。
叔孙通走近了,避无可避,咳嗽一声,向李斯拱手问安,“见过丞相大人。您是有事儿要面见陛下么?”
李斯道:“你也是来见陛下的?”
“陛下有召…”叔孙通倒是很希望李斯能半路截胡。如果李斯先去见陛下,说不定陛下就把他给忘了。
可惜李斯还是分得出轻重的,“既然是陛下有召,你便快去。”
叔孙通能说什么?只能带着完美的微笑,拱手作别。
胡亥伤了左肩,太医把他左胳膊也给吊起来了。
他这会儿正翻着本朝纪事,吊起的左胳膊荡悠在胸前,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叔孙通一眼看到,不禁想起自己被裹成蚕蛹荡来荡去的那天,心中一乐:皇帝你也有今天!
不过他脸上却是沉痛的关切,抢上前两步,急切道:“陛下!惊闻您遇刺,小臣不胜惶恐担忧——您龙体可好?”
胡亥抬头看了他两眼,凉凉道:“屁股好全了?”
叔孙通吓得汗毛倒立。
胡亥挑眉,又道:“你自己还没好,就这么关心朕了?”
叔孙通战战兢兢道:“陛下身系天下,小臣担心您,即是担心小臣自身。”
胡亥似信似不信,倒也无意追究,径直道:“给朕讲讲,当初我朝灭楚之战。”
原来是找他来讲史的——这个他拿手!
叔孙通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