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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大秦要亡了 作者:青色兔子
1.秦
迎着公元前209年灿烂的夏日阳光,胡海仰着呆滞的脸,陷入了沉思: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根正苗红的大学生,怎么就成了臭名昭著的秦二世呢?
不幸开端的那天,天气像这两千多年前的今天一样好。
那天,他追求了小半年的隔壁艺校小姐姐,终于答应了跟他一起吃饭。
这必然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
他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在小姐姐喜欢的古风餐厅,喜滋滋等了俩小时,等来的却是小姐姐的微信通知:有事儿,不去了。
啥?
他点开小姐姐的朋友圈,就看到一条新发的朋友圈。
“从昨晚一直看到现在,看哭了三次,虞姬和亥亥真是爱的太苦了:为你袖手天下。这半年看到最好的文,不知谁是我的知音。”
配了一张她流着眼泪的自拍照,还有一条原文链接。
胡海点进链接,原来是个叫晋江的文学网站,显示的就是叫她哭了三次的那篇文。
【与亡国之君谈恋爱(快穿)】
这都什么鬼?现在的小姐姐们真是高深莫测。
胡海一脸懵逼地点进文章,忍着一个直男的不适,看到收费之前。
就因为这个,小姐姐爽约不跟他吃饭了?
懵逼过后,他才想起生气来,但是一看配图里小姐姐哭得梨花带雨的漂亮模样,这气也撒不出去。
怨气满腹得,胡海在那篇文章底下留了个言。
路人123:从一个男性的角度来说,作者少写点这种误导少女的小说。国都要亡了,还有空谈恋爱呢?
评论发完,他手机一收,跟好兄弟们转战烧烤摊,借着喷香的孜然羊肉与冰爽的啤酒,消暑消愁去了。压根不知道他那条差评捅了大篓子。
短短三个小时内,那条差评底下就盖起了上百层的楼。
一楼:有生之年,活捉一只真KY
二楼:楼主真闲,我们看小说,吃你家大米了?要你来高谈阔论的?
三楼:一看就是单身狗,注孤生那种
四楼:三楼+1 绝对没有女朋友
五楼:呵呵,刚巧回复在收费章节之前,不会是盗文狗?
六楼:不懂什么叫女性言情小说网站吗?跑错频道还不会安静如鸡。
七楼:啦啦啦啦,这篇文写的就是亡国也要谈恋爱,这个楼主真是一言难尽。
八楼:这种指点江山的语气也是醉了。
九楼:哈哈哈看来这篇文是真的火啦,连直男癌这么严重的生物都跑出来了。
十楼:你知道作者为了写好这篇小说,查了多少资料吗?作者这么努力,你就看个几分钟,轻飘飘一句差评,真是叫我开眼了。不喜欢可以点叉退出,没人逼着你看。
十一楼:心疼我家作者,丢个深水鱼雷给作者压压惊。星星眼等双更!
…
等到胡海跟朋友们吃完烤串,往回走的时候,底下评论已经达到了九百九十九条。他们回去的路上,经过一处水坝。胡海已是喝得半醉,望着水面上倒映着的月亮,脚下一滑,“噗通”一声就栽进去了,入水之前,还听到朋友的惊叫声。
他在水中奋力狗刨,一边往下沉去,一边在心里大叫:死了死了死了!
谁知道昏沉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来,发现自己在一处极为奇怪的空间里。
他仿佛是被关在一个奇怪的正方体里,正方体的六个面都是绿色的,不断闪动着中文字,看起来像是些女性网络言情小说的名字。
胡海怀疑自己是做了场梦,包括掉进水库,甚至更之前被艺校小姐姐放鸽子也是梦的一部分。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一点感觉都没有,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就听“啪”的一声,眼前腾起一股绿色的烟雾,从里面冒出个穿绿衣服的小姑娘来,扎着羊角辫,手中握着一柄紫色的辫子。
小姑娘气哼哼的,小嘴一张,叫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启动了晋江的亡国之君系统呢。原来是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乳臭未干的…小子?
他胡海?品学兼优,有小学霸之称的他胡海?
绿衣小姑娘噘着嘴,似乎不乐意跟他多说话了,挥着鞭子,在四壁噼里啪啦扫着,“我看看——你是嘲笑了胡亥和虞姬那个小单元啊。那得送你去秦朝了…”
“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胡海对上小姑娘扫来的不善眼神,当机立断,露出个笑脸,“请问,您能告诉我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真笨。”绿衣小姑娘哼了一声,看在他态度好的份上,还是解释道:“你触发了晋江的亡国之君系统还不知道啊?从系统成立以来,还没有人能集齐九百九十九条反对评论呢。我们这个系统就是为了保护看文妹子们成立的,你伤害了她们的感情,当然要受到惩罚。”
胡海有点听明白了,“可是——你们不能因为我写了条差评,就要我的命?”
绿衣小姑娘疑惑道:“谁要你的命了?”
“那我怎么掉水库里面了?”
“切,那是你自己笨呗。我们是主持正义的系统,可不是谋财害命的。本来系统的设置,就是触发者遇到危险的时候,才会启动的。”绿衣服小姑娘不耐烦了,“你问题怎么那么多?我还要追文看呢。你走不走?不走你就回水库里,肯定凉透了。”
走,当然要走,赖活总比好死强。
“那行,你过去别亡国就行。亡国你就死,两个你一起死。”
“等等——我是要去秦朝吗?”胡海机灵了一回,“是去那个作者写的秦朝吗?”
“美得你!你不是瞧不上人家写的东西吗?当然是去历史上的秦朝。”
“能不能商量一下?”
“不能!你过去就是秦二世,满打满算还有三年好活了!”
眼睛一闭一睁,胡海就变成胡亥了。
三年而亡的那个秦二世。
胡海觉得自己不该写那条差评。如果像那篇文里写的,他成了幼年的秦二世胡亥,抱紧老爹秦始皇和长兄扶苏公子的大腿,以后做个闲散宗室,衣食无忧一辈子也不错。
可是现在…
胡海上下摸着这具大人模样的身躯,迎着旁边侍者小心又好奇的目光,清清嗓子,问道:“我爹…不,父皇呢?”
侍者一脸死了爹的表情,“先帝…葬在骊山了啊。”
胡海挠挠下巴,就是他已经继位了呗。为了确认一下,他又问道:“朕的兄弟姐妹们呢?”
侍者“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如捣蒜,却就是不敢回答。
“说话啊。”
“这这这…皇上,您的兄弟姐妹们…”侍者不敢违背皇帝的意思,却也知道自己回答之后,便是小命休矣,一句话答的战战兢兢、汗如雨下,“都给您杀干净了啊。”
“哦。”胡海沉稳地点点头,“咕咚”一声就晕过去了。
2.秦二
第二章
在晕过去之前那一刹那,胡海的脑内推理过程,可以写成一篇小论文。
总结来说,那就是他穿过来的这个时间节点糟透了,手足已经残害,忠臣已经屠戮,要通关难度简直是地狱级别。
胡海悠悠醒来,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总比一睁眼,看到底下有人指着一头鹿说是马稍微好点——虽然晚了点,总归还没晚到无法挽回。
他一醒来,便有个太医模样的人上前察看。
“陛下醒来便无大碍了。再取冷水巾擦脸。”
内侍跪地托着金盆清水,侍女柔荑打湿巾布。
胡海一摆手,探头瞅着那盆水…里面的倒影。
只见水中青年高鼻深目、称得上年轻英俊,黑衣高贵,眉宇间却又有几分可亲。想来始皇巡游,愿意从十八个儿子里带上他,不全是因为幼子的缘故,这张脸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胡海对影自照了半天,晕倒前愁云惨淡的情绪倒是没了,喜滋滋盘算着,他现在好赖也算大秦第一高富帅呢。
胡海望向殿外,只见霞光万丈——也就晕了没两个时辰。
想起晕倒前的对答,胡海左右看看,问道:“方才那个小内侍呢?就是回朕话的那个。”
这话一出,满屋子内侍、侍女跪了一地。
与此同时,就听殿外传道:“郎中令赵大人求见。”
伴着这声通传,殿外人不等准许已经大步走进来。
只见来人身着绿色广袖袍服,足踏方口齐头翘尖履,头戴彰显着天子近臣身份的高山冠;生得高大魁梧,眼角略有细纹,望之五十如许、气势不凡。
胡海听得“郎中令”这个官职,便知是赵高。
论起来,他能对这些细节如此了解,还要多谢那篇与亡国之君谈恋爱的小说——作者真是于史料上下了功夫的。胡海有点愧疚了,不该给人家差评的。
没想到这赵高长得还不错,听声儿也不像被阉过的①。
胡海在脑海里了一遍跟赵高有关的历史知识,多半还是刚从那篇晋江言情文里看来的。
这赵高本为秦国宗室远亲,父亲是个文法官吏,母亲是获罪之身,照着《史记》里的说法,“赵高兄弟皆生隐宫”。隐宫,乃是刑满人员工作之处。《史记》又说,赵高是“宦人”,有“宦籍”。不过秦朝“宦人”“宦官”都是天子近臣之意,并没有后来太监的意思。
赵高如此出身,可谓卑微低贱,却努力上进,善大篆,通律法。秦统一文字,便有赵高做《爰历》六章。怎么也算人才的赵高,入了秦始皇的眼。秦始皇让他管理皇帝车舆,兼行符玺令事,管事二十余年;还让赵高教幼子胡亥判案断狱。
这个赵高,可与后世人们印象中只会尖着嗓子“指鹿为马”的赵高不太一样。
后来有次赵高犯下重罪,蒙毅要按律处死他。结果赵高巧舌如簧,竟然使秦始皇赦免了他并复其原职。足见其机巧手段。
等到秦始皇巡游途中在沙丘宫暴卒、赵高与左相李斯因为担心公子扶苏继位后对他们不利,便矫诏以始皇身份赐死扶苏,推动胡亥继位,为秦二世。当时公子扶苏正遵照始皇的旨意,在上郡监督军队,协助大将蒙恬修筑长城、抵御匈奴。
假圣旨一到,公子扶苏是个实诚人,哭着走入内宅就要自杀。但是大将军蒙恬毕竟吃过的盐多点,警惕道:“里面是不是有诈啊?咱们跟皇帝再请示一下。”
公子扶苏说:“做父亲的要做儿子的死,还有什么好请示的呢?”
于是公子扶苏当时就凉了。大将军蒙恬不肯死,被囚。
秦二世听说公子扶苏已经死了,想着跟蒙恬也无冤无仇的,就想把人给放出来。结果这时候恰逢蒙恬的弟弟,蒙毅大将军代始皇外出祈福归来。
对,就是前文想要按律处死赵高的那个蒙毅。
有仇不报,就不是赵高了。
他骗秦二世说,“先帝早就想立你为太子了,但是蒙毅一直规劝他,认为你不行。我们不如把蒙毅也一起杀掉算了。”于是把蒙毅也给逮住了,囚了。蒙氏兄弟最终一被杀,一自杀。
历史上,秦二世与赵高的疯狂并没有停止。赵高进言,说是皇上的兄弟姐妹背地里议论,有不轨之心。而秦二世正为得位不正惴惴不安,于是秦二世的兄弟姐妹也都遭了秧,二十余人无一幸免。
残害完手足,秦二世又要效仿自己的父皇东巡。途中赵高又说了,“陛下这次出游,应该树立自己的威信,把那些不听话的官吏都诛杀掉。”可谓正中秦二世下怀,沿途百官也倒了大霉。
再后来赵高设计害死李斯,又迫秦二世自杀,若不是不得人心,只怕还真能篡位。
胡海梳理到此处,不禁感叹,这秦二世和赵高,简直就是禽兽中的比翼鸟,恶棍里的双节棍啊。
赵高径直走上殿来,与他高大沉稳的外表不同,近看只见眼珠子骨溜溜转着,微有聪明外露之相,道:“臣已将那内侍当庭斩杀。”
胡海一惊,一股寒意直冲脑门,“当庭斩杀?!”
“正是。此等多嘴多舌,祸乱君王的奴才,要来何用?为天下计,大义灭亲,这正是为君者该有的气魄。那内侍胡言乱语,致使陛下受惊晕厥,能得一死,已是便宜他了。”赵高说起话来,语速偏快,对着一国之君,语气里竟有点说教意味。
胡海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一句问话,那小内侍却吓得汗出如浆。
这赵高,怕是不许秦二世身边有敢讲真话之人。
那小内侍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只因答他一问,便失了性命,落个被当庭斩杀的下场。
胡海心中惊痛。
赵高见一向对自己服服帖帖的年轻皇帝,这会儿一言不发,只是盯着虚空出神。他心下起疑,却是斥责一旁的太医道:“太医,不是说陛下龙体无碍了吗?快再给陛下看过!”
那太医却是袖手不动,拖着长音道:“赵大人若是信不过下官医术,不妨另请高明。”
今时今日,竟然还有人敢怼赵高?
胡海看向此前自己并没留意的太医身上,起了交好之心,问道:“阁下如何称呼?”
年轻的皇帝如此尊称,那太医敛容,长揖道:“下官夏临渊,因性情鲁直,不常行走于贵人之前。今日事出仓促,恰逢下官当值,才得为陛下诊病。”
“哦…”胡海想了想,从不记得叫夏临渊的历史名人啊,“夏卿师承何人?”
夏临渊傲然道:“下官医术乃是家传——先父夏无且。”
胡海茫然想了想,也不认识什么夏无且啊——可是这太医为啥满面骄傲的样子。他瞅着夏临渊昂首挺胸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一拍脑门,指着他叫道:“秦王绕柱走!”
这夏临渊他爹,就是那个“以其所奉药囊提轲”,救了正在绕柱走的秦始皇一命的夏无且啊!
当初风萧萧兮易水寒,荆轲图穷匕见刺秦王。荆轲追着嬴政刺,嬴政绕着柱子跑,众臣入殿前都解了佩剑,危急时刻,一个药囊天外飞来。事后,嬴政还赐给了夏无且二百镒黄金,说“无且爱我”。
有这么一位忠君护主的父亲,难怪夏临渊敢怼赵高了。
赵高见年轻的皇帝晕了一次,醒来言语行动大变,且不复从前待己亲密信任,心中疑忌,却是不动声色辞别后,召了属官,询问,“可是左丞相来见过陛下了?”这说的是李斯。
待得知无人觐见后,赵高百思不得其解,一时倒忘了那个敢对他不敬的太医。
夏太医送来亲自看着煎的压惊药之后,也退下了。
暮色四合,胡海透过打开的长窗,望见庭中,内侍们正用成桶的水冲洗着石阶。
石阶上犹有淡去的暗红痕迹,在夏夜里泛着中人欲呕的腥气。
当庭斩杀。
赵高吐出这四个字时毫不在乎的模样,一遍一遍在胡海脑中回放。
生于和平年代,胡海第一次直面这样的血腥,终于有了几分|身在异世的实感。
胡海有点忧郁,想他一个半吊子哲学家,是打得过西楚霸王呢,还是搞得过流氓高祖?
不如投降。
不过投降之前,好像可以…先搞一搞赵高?
3.秦二世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搞掉赵高的这个主意,胡海越想越妙。
胡海忽然意识到,虽然自己来到两千多年前的秦朝,是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惩罚系统;可是知晓历史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成为男频升级流爽文的男主啊!
他不仅知道赵高是个禽兽,还知道引导了中国历史上一次农民起义的陈胜吴广,还知道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西楚霸王项羽,还知道这会儿估计正在芒砀山流窜的汉高祖刘邦,更不用说谋臣良将如张良韩信等。
秦末汉初,如斯风起云涌的时代,他竟然有幸以帝王的身份亲临其境,这样的机缘恐怕不只前无古人,只怕后也无来者。
知道未来会怎么发展,简直就是开了天眼,像游戏里开外挂一样的骚操作啊。
就比如这会儿,趁着赵高一无所觉,怎么不好下手?等他再来觐见,找俩护卫,也来一出摔杯为号,立斩其于殿上!
诛杀赵高!怀着这个念头,胡海在梦里都血脉偾张。
可是等梦醒来,胡海实际操作这事儿时,却发现——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杀赵高这事儿,还真是怎么都不好下手。
胡海原本第一个念头是找护卫刺杀,可是想了想赵高的职位,也就歇了这心思。
赵高做的是郎中令。
知道郎中令是干嘛的吗?这厮就是掌管宫殿警卫的,手下属官便是中郎将。
而且郎中令的管辖范围,远不止这一块。连接受群臣奏事的谒者,等待受职的诸郎统统都归赵高管。
只要赵高发一句,谒者就能拦着奏事的大臣,不让对方见到秦二世。也就是说,这会儿虽然还没到“指鹿为马”的时候,但是秦二世与外界接触的渠道,已经只有赵高一人了。
这种情况下,胡海仓促之间,想找到敢于反叛赵高,忠于自己的得力人士,可谓难于上青天。
看来简单粗暴地刺杀是不好办了。
历史上,皇帝杀大臣的办法,毒杀也是常见的。
胡海很自然地也想到了,可惜从前读的哲学系,若是学的化学系,说不定能在秦朝做一代毒帝。可是用药显然也是一个值得尝试的办法——想到用药,昨日来为他看病的太医夏临渊浮现在胡海脑海中。
还有夏临渊面对赵高时,明显抵触的态度。
胡海双掌一击,看了看左右近侍,想必都是赵高安排的人。
他佯装头晕,下令道:“去请昨日的夏太医来。”
夏临渊来得很快,行礼过后,放下药箱,关切问道:“听闻殿下有头晕目眩之症?”
胡海似是而非答应着,找了几个要汤要水的借口,把左右近侍支开。
夏临渊为胡海诊脉,凝神细查。
胡海却是垂目观察着夏临渊的表情,“昨日,朕见卿言谈间似是对郎中令有些不满?”
夏临渊倒果真不负“鲁直”之称,直通通道:“陛下明鉴。”
事关重大,胡海不能轻易托付,诈语道:“赵高辅佐朕登基,有擎天保驾之功,连朕对他都感激不尽,夏卿如何却对赵高不满?”
夏临渊面上显出不加掩饰的怒气来,道:“赵高巧言令色,在朝堂上诛异己、结私党,将这大秦天下弄得跟他自己的一样,是第一等奸佞之臣。陛下宠信这等奸臣,残害手足,诛杀功臣,恐失天下。”
胡海真想给他叫一声好,生生压住了。不禁庆幸,幸亏这夏临渊昨日才第一次给秦二世看诊,若是从前真秦二世在时,只为这番话,这夏临渊就要血溅七步。
夏临渊倒也有自知之明,叩首再拜道:“臣知此番话出,便是陛下能容臣,赵高也是容不得的。然而胸中话语,不吐不快,愿拼死一言。”
胡海伸手扶他起身,笑道:“夏卿勿忧。卿以为,朕何以要屏退左右?”
夏临渊一愣,大胆仰头,看清帝王神色,道:“陛下难道是…”
“正是。赵高弄权久矣,朕只苦无得力之人。如今能得夏卿,想是先帝英灵未远,庇护于朕…”胡海攥紧了夏临渊的手,心潮澎湃想着,老子今日这一着,不知比汉献帝的血书衣带诏何如。
夏临渊目中含泪,嘶声道:“臣愿为陛下诛此奸贼!”又道:“臣本远在太医院,耳听目见,众人皆道陛下贪于逸乐、偏信赵高、不理政务。如今亲见陛下,才知陛下是受制于赵高奸贼,不得不佯狂作态,其时内心煎熬难于言表——陛下,您受苦了!”
胡海被他真情实感的这一番脑补弄得哭笑不得——倒是省得他自己编话解释了。胡海就坡下驴,双掌合拢,用力攥住夏临渊的手,逼出一点泪意来,沉痛道:“知朕者,夏卿也!”
“陛下!”
“夏卿!”
“陛下!”
君臣二人上演着感人戏码,胡海正要把话题转向正事儿,忽听内侍通报:“郎中令赵大人求见!”
正讨论着要怎么弄死的人忽然来了,胡海心下一虚,见夏临渊面现愤然之色,怕他露了行迹,便道:“朕好多了,夏卿先退下。若有不适,朕再召你。”
夏临渊重重点头,低声道:“陛下但有诏令,臣万死莫辞。”
赵高进殿,见夏临渊往外走,倒没起疑,上前笑问道:“臣听闻陛下龙体有疾,放心不下。您头晕好些了吗?”
不过片刻,赵高不仅知道他召见了太医,还知道他犯的是头疼。
胡海心中惊惧,笑道:“现下已经好多了,劳赵卿挂心。”
赵高细细打量皇帝两眼,看不出来什么问题来。
胡海已经想赶人了,“赵卿有事要奏报?”
赵高躬身笑道:“陛下近日身体不适,臣悬心不已,特意令精工巧匠,打造了一具小玩意,倒还有些意思。愿呈于陛下,使您展颜。”
黄鼠狼给鸡拜年。
胡海打个呵欠,没什么兴趣,闲闲道:“那就送进来。”
赵高击掌示意。
两名内侍抬了一架罩着红绸的东西上来,有两名素衣匠人跟随而入。
“请陛下揭开一观。”
胡海绕着那东西转了两圈,随手揭开红绸。
却见是铜人十二枚,列在一筵上,手中拿着琴、筑、笙、竽等乐器,一个个活灵活现,跟真人一般,只是坐着,高约三尺。
这大约是后世的胡海,只能在博物馆里见到的宝物了。
然而这还不算完。
赵高又道:“陛下且听。”
就见那两名匠人上前。
胡海这才看到,原来在筵下装着铜管,上面的铜管口高数尺,直通到筵后头。其一管内空,一管有绳,跟人手指差不多大。
只见一人吹管,一人纽绳,那十二铜人手中所持的琴筑笙竽便都飘出声音来,跟真的乐器声音几乎没有区别。
真叫人叹为观止。
胡海脸上露出货真价实的赞叹与兴趣来,绕着这机巧玩意,边转边细看细听。
难怪真的秦二世那么信重赵高,这货在讨好人上真有两把刷子啊。
见年轻的皇帝被调动起了玩乐心思,赵高趁机进言道:“陛下,这几天觐见的大臣都给臣拦下了,您好好调理身体。”
胡海心中警惕,口中道:“赵卿做主便是。朕不耐烦打理政务。”
“朝中大臣实在不体恤陛下。陛下身体有疾,他们还吵嚷着要您批阅奏章。上次见面,左丞相李斯便怪臣,说是臣不规劝陛下勤政爱民,章台宫的奏章都积了好多天了。臣实在惶恐,不过是担心陛下身体。改日陛下若见到左丞相,还请为臣分辨两句。”
章台宫,是从前秦始皇躬操文墨,昼断狱,夜理书的地方。到了秦二世,也就沿袭下来了。中央各公卿、全国三十六郡的奏章潮水般汇集于此。值守吏要呈送皇帝亲自验查,封泥完好,才敲掉泥封壳御览。
这样就杜绝了奸臣贼人私阅奏章的情况发生。
然而防得住奸臣,却防不住帝王自己不干人事儿啊。
胡海默默听着赵高的话,心道,妙啊,这刁状告的。
若是真的秦二世在此,刚被赵高送的机关玩物挑起兴趣,再听了这番真真假假的话,只怕心中要对李斯大起厌烦之情,而越发拿赵高当自己人了。
既然已经决定走毒杀的路子,胡海便不愿打草惊蛇,顺着赵高的话道:“李斯着实可恶。他日朕为赵卿出气。”一面对那同人乐器做出爱不释手之状,好似无心他顾。
看着弯腰忙着研究玩物机关的年轻帝王,赵高垂目站在阴影里,嘴角泛起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夜,咸阳宫中琴筑笙竽之声直响到天亮。
4.秦二世这
此后,胡海又借口身体不适,召见夏临渊密议。
夏临渊有备而来,上前低声道:“陛下,断肠草雷公藤钩吻鸩酒鹤顶红,番木鳖夹竹桃砒|霜乌头一枝蒿,您想用哪一种?”
这一通毒物名给夏临渊报出来,活像相声的报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