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玉韬失笑,“观棋不语可不是这么用的。”
孟七七烦躁地一推棋盘,“不来啦。”
南宫玉韬也不气恼,手指绕着鬓边青丝,轻笑道:“这一局可还没分出胜负来呢。”
孟七七嫌弃地瞅了他一眼,夹起自己的“帅”越过大半个棋盘“啪”一声砸落在他的“将”上,“我赢啦,噢耶。”语气中却是殊无欢快之意。
南宫玉韬见她摆明了耍赖,莞尔一笑,低着头一粒一粒将棋子收起来,口中淡淡道:“你此前托付我的事情,已经办妥了。”
孟七七怔了一怔,驯马之事,变态表哥这么快便做好了。然而一想到这些马是为了什么而准备的,她的心头不由的便沉了一沉。方才与战神大人不欢而散的躁动郁气倒是消散了。
“那可多谢你啦。”孟七七口中轻轻道,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将方才与战神大人的事情说了,“我没有办法嘛,只好捡一个能说的理由讲出口来。这可是你那天教我的——欲擒故纵嘛,虽说我本心不是为了这个,但是从目前的结果来看,你教的这个办法很烂。”她毫不客气地吐槽着。
南宫玉韬听她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原本就挺清楚的,主要是从她口中听到结果。然后,他低着头遮住嘴,笑到肩膀都抽搐起来。
孟七七瞪起眼睛,拖长音调表示威胁,“喂——”有没有同情心啊?看她这么惨了,变态表哥反倒笑得这么开心!
南宫玉韬笑得眼睛里都有了水光,他好容易止住笑,轻轻咳嗽着道:“欲擒故纵,纵个两天是天才…纵两个月…”他顺势扑倒在软榻上,大笑起来。怎么有人会这么蠢?
孟七七又气又恼,捧起花架底下落了一地的黄花,给变态表哥洒了一身,“笑什么笑?难道我要告诉战神大人最近在做什么吗?能讲吗?”她忽然愣住了,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片刻后,她望着南宫玉韬,低低又问了一遍,“能讲吗?”眼神认真,漾着希冀与忐忑。
南宫玉韬坐起来,拂去身上落花,见她这样说,眨眨眼睛反问道:“你觉得呢?”
孟七七沉默了。她不敢。
她慢慢坐回原处,转了话题,“那天你在我府上遇到的那个蒋虎彤——就是有点像账房先生的那个进士。我两个月前不是派他去柳州查账了吗?”
南宫玉韬撩了一下眼皮,看她一眼,淡淡道:“所以?”
孟七七呼了口气,“他查出柳州户口数果然有问题。但是这些瞒报藏下来的税收,并不全是入了各级地方官口袋——也有一小部分被各级官员层层盘扣下来了,但是其中十分之九却都是流向了别处。”
“哦?别处是何处?”南宫玉韬身体微微前倾,好像来了点兴趣。
孟七七道:“他还在查。”
南宫玉韬有些失望似得又靠在了榻上抱枕上。
孟七七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
孟七七道:“他一个既无背景又无官职在身的小进士,孤身闯到柳州去,查当地官员的烂账。用你的话来说,这可是肉包子打狗一样的事情。结果他不但毫发无损,还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真的查出来了点东西。”她看着南宫玉韬,“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第71章 知否,战神大人知情吗?
南宫玉韬摸了摸下巴,道:“你这么一说,果然是有些奇怪。”他迎上孟七七的目光,又问了一遍,“所以呢?”
“所以?”孟七七瞪他,“你智商被什么东西吃掉了吗?这么明显的事情,你竟然还要来问我。那个蒋虎彤肯定是背后有人。不知道是哪边的人特意放到我身边来的。”
“唔…”南宫玉韬点点头,“有道理。”他拿折扇敲了敲手心,又问道:“是哪边的人呢?”
孟七七道:“这就是咱们得讨论的东西了。你觉得像是哪边的人?一共不过这么几处:胡家、马家、静王那边,还有可能跟从前想要掳走我的柴浪国人有关系。这四方都有可能。不过这蒋虎彤能到我身边来也是时机巧合。他来之前,已经有各种学生到我府上来自荐有小三个月了,我那会儿不耐烦了,让幕僚张新敬去挑能入眼的人再举荐上来。这个蒋虎彤因为…”
南宫玉韬见她突然卡壳,抬眼看她。
孟七七有些烦躁得挠了挠头发,认命的继续道:“因为他有个哥哥,明年要参加战神大人监察的武举考试——不!许!笑!”
南宫玉韬才不理会她的威胁,大笑出声,一副“就知道你这点出息”的表情。
孟七七叹了口气,“你还听不听?”
“听呀…”南宫玉韬抿唇笑,“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能不听?”明显跟孟七七说的不是同一回事儿。
孟七七这事儿的确是怀着私心,而且因为对战神大人的那点私心被变态表哥嘲笑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情了,她如今也练出脸皮厚度来了。见南宫玉韬还在笑,孟七七深呼吸两下,无视了他的笑声。
她继续道:“派他来的人,既然选择了这个蒋虎彤。那么一来是知道我正在为柳州的财政问题焦急,明白只要送一个特别会算账又特别愿意为我出力的人上门来,我多半就会让这个人去试着解一解柳州的难题。二来,这个人一定也知道我…我对战神大人的心意,所以特意挑选了这样一位往后能为我和战神大人互通联系的人来,如此加重了蒋虎彤被我选中任用的可能性。”
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蒋虎彤有一位将要参加战神大人武举考试的哥哥,张新敬才会将他从百千自荐者中挑拣出来,推举给孟七七。而孟七七肯给蒋虎彤一个试试看的机会,也真的大半是因为这一点。毕竟有学问有才华的人太多了,你身上若没有特别的亮点——凭什么让身居高位的人愿意见你给你机会?
“他背后的主子,一定是个工于心计之人,而且很了解我。”孟七七思索着,“柴浪国的人不太可能。从四年前白芍那事情之后,我身边所有近身服侍的人都已经清扫过一遍,如今能知道我这两点的人,绝不可能是柴浪国的人。静王也不像,他虽然有动机,但是他在柳州没有根基。”
南宫玉韬听她逐个分析过来,看着她的目光有点奇怪。
孟七七察觉了他的目光,停了停问道:“怎么,是我分析的不对吗?”
南宫玉韬慢慢摇头,“不是,只是…”他攒着眉头,想了一想,然后很贴切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感受,“就像是你养了一只猫,突然有一天,这只猫开口说人话了…”
孟七七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变态表哥口中那只“猫”就是她。卧槽!感情从前变态表哥看她,就跟人看猫一样,压根儿不是一个物种的?想了一下人在面对猫时智商上碾压的感觉,孟七七咬牙盯着对面男人妖娆的面容,很想给他来上一爪子。
南宫玉韬见她要炸毛,笑着摸了摸鼻子,好像自己刚才什么也没说一样,风轻云淡道:“那然后呢,究竟是胡家还是马家?”
“这就不知道啦。反正暂时也看不清那背后的人到底想用蒋虎彤做什么——目前来看,这人对咱们也是有用的,先将计就计用着呗。”孟七七摊摊手,“蒋虎彤这个人选的这样缜密,像是胡太妃的手笔,但是也未必不会是马家的人。我现在还摸不清那个马家家主的脸路数。”
她想起两个月前的那个夜晚,“那个马家家主——你知道吗?那天我和战神大人见过马家家主了,其实也不能算是见到了,那个马家家主好神秘,隔着一道又高又大的白色帐子见的我们。我都没看清他是高是矮,是胖还是瘦。你说他为什么那么不肯见人?真的像外面传的那样,因为他皮肤有病不能见风吗?”
南宫玉韬轻笑道:“也许只是因为生的太丑。”
孟七七笑道:“难道在你眼中,这世上除你之外还有人不丑吗?”
南宫玉韬认真想了一想。
孟七七笑道:“没有吧。”她对变态表哥的自恋程度很有信心。
谁知道南宫玉韬却慢慢吐出一个字来,“有。”
孟七七惊讶地瞪圆了眼睛,“谁?”竟然还有人能入了变态表哥的眼?她好奇着,不禁想起前些时候他说过要给她找个“表嫂”,难道是那个表嫂?
南宫玉韬冲着孟七七弯了嘴角,他轻轻笑道:“你的战神大人便不丑。”
孟七七没想到被他这样见缝插针地调戏过来,没防备好,脸有点红,口中倒是强硬道:“你也知道那是我的战神大人!”战神大人当然不丑…他非但不丑,简直应该说是很好看才对。只是战神大人好像对她生气了呢。,孟七七叹了口气,要怎么哄才好?
在她的沉默中,南宫玉韬轻飘飘来了一句,“哦,刚才忘记跟你说了。我来是为了通知你,你姐姐上午生了,母子均安。”
孟七七:…卧槽!这也能忘了!
她拔腿就走,直往她大姐夫家姜府而去。
孟俊娣现在生子,乃是早产,好在母子均安。孟七七到了姜府,先去看她姐姐。她大姐生子之后,又累又痛,用了一碗参汤,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孟七七轻手轻脚走进卧房,瞧瞧看了两眼,只见她大姐面色苍白、鬓角还是濡湿的汗痕,不禁感到心疼。她在一旁坐着看了片刻,见她大姐安睡正香,便又轻手轻脚退了出来。由嬷嬷引着到一旁的耳房,瞧了一眼刚出生的小侄子。
小婴儿粉粉嫩嫩的,刚下生还没长开来,又是早产,一张小脸皱皱巴巴的,好像一枚小核桃。兴许是血脉相连,孟七七瞧着这小婴儿,只觉胸中涌起一股柔和的情感。她含笑凝视着这小小的婴儿,忽然看到他手上的指甲盖还有几个没长全,面色一冷,出了房门小声问那嬷嬷,“怎么好端端的会早产了?”
那嬷嬷惶恐道:“回公主殿下的话,夫人这虽然早了些,倒也在正常状况之中。那*个月,瓜熟蒂落的,也不是没有。如今母子平安,并无妨碍的。”
孟七七皱着眉头听了,她虽然跟着胡太妃学了许多朝政上的事情,又跟着变态表哥学了许多“没用的”知识,但是对于“生孩子”这件事情所知还真是有限。
她大姐夫送走了前头来道喜的男宾,折返回来,见到她便道:“你来的正好。阿娣前些日子正念着要将铺子里的账目拿去给你看,既然你来了,便顺便查看一遍吧。”
孟七七笑道:“姐姐便是细致。”其实这些铺子虽然已经转到她名下,但是实际上还是她大姐在帮忙打理的时候比较多。用她大姐的话来说,“你一个未出阁小姑娘,操持这些也不像样子,我且替你管几年吧。”却是全然不提当初她一手建起这些铺子来时,也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只不过虽然多是她大姐在打理,但是每年的账目,她大姐还是坚持要送到她那里去的。
孟七七便去了姜府书房,见了几位掌柜,像往年一样清点了一番账目,看到专营皮毛那家店的进账单,她忽然愣了。只见自今年五月开始一直到现在九月份,进账单上各项皮毛的价格几乎都没怎么变过。这本来也是正常的事情,只是放在现在来看,就显得很不正常。
她姐姐转给她的这几家铺子里,有专营皮毛货物这一项的。此刻孟七七僵在原地,将这大半年来的账目都一一翻看完毕,好半天,才又问那展柜的,“这皮毛的价格,果然没有变动吗?”
那掌柜恭敬道:“是的,公主殿下。您可以查看并州进货的账单,这半年来,皮毛的价格虽然偶有波动,但都是跟往年一样的,无非是年头贵一点,天气热了则便宜些。并没有别的变化。”
孟七七缓缓合上账本,闭了闭眼睛,递还给那掌柜。皮毛货物向来是从吐蕃贸易过来的。她姐姐当初能做下这样成体系的皮毛铺子来,也是因为那些年与父母在并州,并州过去云州便是吐蕃,有地利之便。现在朝廷收到了八百里急报,有高将军与云州刺史共同用印的奏折,说是吐蕃又来进犯,云州半壁失守。若是当真两国起了战事,这互通贸易之物怎么可能价格不起变化?
她姐姐做下来的这些铺子,与市面上不同的地方在于,走的不是需要缴税的官道。而是在并州时,选了当地土著才知道的小路来运送。所以,如果云州有意封锁消息与物资,那么锁得住旁人,锁不住她姐姐名下这些商铺——这些商铺,已经在她大姐嫁人之前转到了孟七七名下。
孟七七扶住一旁的柜子,好半天没有说话。那高将军与云州刺史在说谎,云州根本没有像他们奏报上说的那样的战争发生。那么,问题来了。
如今正要带兵去云州的战神大人,他究竟是入局之人,还是做局之人呢?
如果是前者,那么后果不堪设想;如果是后者…却令她不敢细想下去。
孟七七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姜家。她心里浑浑噩噩闪着许多念头。她想要不顾一切去问一问战神大人,问他究竟知道不知道云州战事乃是假象;然而若他明知…若他明知…
她实在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究竟是希望战神大人知情还是不知情。
孟七七捂住脸,重重透了一口气,她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去冒险。她想起上午在军务处,不管她怎样耍赖撒娇,战神大人都不肯同意带她一起去云州——他究竟是真的担心战乱凶险,还是,他也有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这点疑心,实在对不住俩人之间的情谊。她沿着长街失魂落魄地走着,不许自己再想下去。
九月二十日清晨,祥云宫。
胡太妃才起床,她坐在梳妆台前,两边宫女伺候着为她护理双手,身后却是一个太监在为她梳头。
“娘娘,您瞧瞧,这个发髻还成吗?”那太监音柔嗓甜,又会说话,原本只是祥云宫一个倒夜香的小子,不知怎么钻营的,先是认了宁嬷嬷做娘,后来又入了太妃的眼,调他到身边伺候。
也是这太监命好,梳头的手艺真是一绝。那天给专门太妃梳头的大宫女病了,这太监临时顶上来,手艺竟然很看得过去。他人又会说话,也会看眼色,不过十数天——竟隐隐已经成了胡太妃身边的一名小红人。
胡太妃打量了一眼镜中的人,满意道:“不错。媚儿啊,你这手是越来越巧了。”
秦媚儿低头谦虚一一笑,“还不都是靠娘娘抬爱。”
胡太妃闭目道:“今儿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啊?”
秦媚儿便娓娓道来,“今日是上官大将军带兵出城,听说一早皇上便亲自去送行了,连安阳公主也一道去送的…”他低着头,说到“安阳公主”时,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阴毒。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安,(*  ̄3)(ε ̄ *)。
※、第72章 七七,她从不会乖乖等
孟七七是和蠢萌爹一起去送上官千杀出城的。她那天好一番软磨硬泡之后还是没能打动战神大人的“铁石心肠”,看起来好像就此认清了现实。
今天就见她乖巧地挽着蠢萌爹的胳膊,站在城门下,对着远处的战神大人挥手作别。与上官千杀同行的还有变态表哥。
上官千杀勒马停在路边,遥遥望着女孩,直到两边的军士都走过了,他又打马回到了女孩面前。
孟七七松开了蠢萌爹的胳膊,知趣地跳上来两步,听到了战神大人的马头旁,仰脸望着他,眉眼弯弯。
自那日孟七七跑出军务处之后,两人已经有十余日没有好好见面说话了。原本今日,上官千杀甚至以为她不会来送行了。只是没想到,她不但出现了,脸上还漾着乖巧灿烂的笑容,好像心中丝毫不存芥蒂一般。
见她真的走到自己面前来,上官千杀一时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垂眸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等我回来吧。”
孟七七笑着抓住他的马缰,莹白的手指轻轻挨着他古铜色的大掌,“战神大人,你不生气啦?”她歪着脑袋瞅他。
上官千杀被她逗得笑了一下,想到临别在即,终是忍不住放浪形骸一回,伸手将她纤细的手指握在掌心,缓缓又道:“等我回来。”这一句却比上一句坚定了许多。
孟七七却是垂下脑袋,眼珠四处乱转。战神大人为什么要强调这个?难道是发现了她的计划?唔…
“回去吧。”上官千杀旋即放开了她微凉的指尖,目视着她走回到归元帝身边去,这才追着前面的军士而去。黑龙马跃出两三下,他感到身后投来的视线,不由得又回头望去。
只见女孩挽着父亲的手臂,笑得欢快依恋;想到来日复仇之时,不可避免要找上她的父亲。若是没了父亲,她定然会伤心欲绝吧。
上官千杀握紧了马缰,挺括的缰绳在他手心勒出一道白痕,他却浑若无所知觉。他又怎么舍得令她伤心呢?
上官军出了京城,当天夜里便抵达京城西边的陇州,便在陇州之西的近郊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这一万大军的伙食可是个大问题,所以军中有专门负责伙食的炊事队。不过这炊事队里也分了三个阶层,刚来的就负责做大锅饭,熬大桶粥,给士兵放饭;有点资历的,可以掌勺做俩像样菜,给校尉们用了;最厉害的自然是上官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老张头,这人厨艺倒不如何厉害,但是跟随了上官军一辈子,非常忠心可靠。
老张头是专门负责给上官将军做饭的,偶尔军师一起出行时,也兼顾着军师的。不过南宫玉韬比较挑剔,多半情况下都会随身自带用惯了的厨子,用到老张头的时候一般都是在急行军或者条件比较恶劣的情况下。
正是日落做饭之时,这会儿有一老一少背着行军背囊,一前一后往炊事队走来。
当先的那少年身量似还未长足,然而因为瘦,也显出几分高挑来;身后的老者身板笔直,紧跟着少年,虽然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然而鬓发皆是乌黑,双目炯炯有神,看起来比寻常青年还要康健些。
那炊事队的领队是老张头的儿子,人称小张队,他是个眯眯眼。见了那一老一少过来,小张队把原本就弥缝着的双眼眯地更小了,“是刚子退队回乡之前推荐的那俩老乡吧?”
那一老一少已经走到他面前来。
小张队问道:“你是小七哥?你是亚伯?”
这一老一少不是别人,正是哑公与孟七七。
上官千杀临行前连续两次叮嘱孟七七,要她“等他回来”。但是孟七七又岂是会乖乖呆在家里等男人回来的那种女孩?十几日前,她得知云州之事有异,便更加坚定了要跟着一起来的念头。
战神大人不肯带她一起去,难道她没长脚,一定要别人带着才能去么?
她不但要去,而且还要在战神大人的眼皮底下一路同去。
孟七七明白,一旦出了京都,对她而言,只有在上官军才是最安全,也最容易获得云州最新动向的地方。
但是这上官军却并不是那么好进的。
正规的军士都按着严丝合缝的编制来,而上官军中的编制严谨到令人发指,最小的团体单位称为“伍”,乃是只有五个人的小分队,队长称为伍长;两个伍合在一起称为一个队,只有十个人。这样少人数的最小团体单位,如果□□去了一个陌生人,可想而知,一定会被揪出来。
但是上官军唯一没有按照这个编制来的部分,就是炊事队。
因为有老张头在,炊事队的人员又向来很固定,便是偶尔有个新人来,也都是带着清白的户籍证明,而且由对上官军忠心不二的老张头亲自查看过了,这才能任用的。
孟七七安排人把原本在炊事队的一个叫刚子的人“说服”了。这刚子还没到三十岁,听说可以回乡娶媳妇过日子,原本还有点不愿意。他竟然更愿意留在上官军中。直到孟七七这边的人告诉他,他那失去联系近三年的老母亲还在世,刚子这才愿意回乡了。他临走前,就照着约定好的,举荐了孟七七和哑公——也就是跟他同样出自并州台县的小七哥和亚伯。
伪造两份清白的户籍对于孟七七来说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该如何成功取信与老张头留下来。
现在,孟七七就正背着行囊站在老张头的面前。
※、第73章 脖子,战神大人躺枪了
老张头已经是花甲之龄,但是人非常精神,他抽着大烟锅子,盘腿坐在大铁锅旁边的石头墩上,看着孟七七和哑公一前一后走过来,看着他儿子小张队带着这俩新人查验户籍。
又看到那叫小七的少年站到了自己面前来。
孟七七虽然来前都做好了准备,但是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这毕竟是在上官军中,如果被识破了,闹出来,她肯定是要被揪到战神大人面前去的——那画面太美,她不是很想出现在其中。
她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上官军这本来就是急行军,她和哑公又是后出发的,为了追上大军着实发力赶了整整一个白天的路途,此刻她真是又渴又饿。
“我和亚伯…”她一开口,已经不再是甜糯的少女声音,而是变成了有些低哑的男子声音。这要归功于哑公制出的丸药了,服用后十二个时辰内,声音会变得粗哑。
老张头喷了一口烟,抄起烟枪,往石头墩子上磕了磕烟锅,却是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直接道:“行,你们俩留下吧。”
孟七七眨了眨眼睛,就看到老张头已经拎起烟枪,走到铁锅前准备炒菜了。这真是——神了?难道这老张头打眼一看,就知道她和哑公不会对战神大人不利?
她悄悄回头,对着哑公露出个侥幸又疑惑的眼神来。
哑公面无表情看着她,默默走到老张头身后,挽起袖子,似乎准备帮手摘菜。
老张头瞪他一眼,伸手赶他,“去去去,这里是我给少将军做菜的地儿。你们到前边熬大锅饭的那儿去打下手。”
听说是战神大人的饭菜,孟七七走过旁边,忍不住探脑袋瞄了一眼,只见案板上整整齐齐码着一排菠菜,碧绿碧绿的,看起来倒是挺新鲜。但是——战神大人就吃这个呀?都没有肉蛋之类的么,只吃绿叶蔬菜好像兔子哦。
她正想得偷笑,身后却传来一个令她瞬间汗毛乍起的声音。
“我来瞧瞧我的菜好了没。”南宫玉韬慢慢从不远处踱过来,就站到了孟七七背后。
孟七七僵在原地,已经能看到变态表哥从不离身的折扇——那折扇已经伸到她面前的铁锅之上去了。
老张头毫不客气地一指推开南宫玉韬的折扇,瓮声瓮气道:“你的已经好了。”他随手往一旁的案上一指,“虾仁炒蛋,照着你点的做出来的。”他着,把铁锅又洗刷了一遍,自己亲自把火撩燃,慢悠悠等锅热。
孟七七虽然还记得变态表哥在背后,但是她过了最开始听到变态表哥声音的那一会儿,好像也并不如何害怕了。她到这上官军中来,唯一害怕的便是被战神大人察觉。不想让别人察觉,归根结底还是为了不要被战神大人发现——毕竟这些人当中,谁发现了她身份异常,最后都难免要报到上官千杀那里去,那也就跟被战神大人直接发现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是如果是变态表哥,即使一着不慎,她真的被变态表哥察觉了——孟七七隐约中感觉自己能把变态表哥争取到同一阵营来,让他暂时先不要告诉战神大人。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其间肯定少不了各种“丧权辱国”的条约——所以,最好还是不要被变态表哥察觉。只是如果真的被他察觉了,她也并不如何害怕。
是以此刻见老张头这样说,孟七七虽然还记着变态表哥就在自己身后,还是忍不住用已经变得粗哑了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不先给大将军做好晚膳呀?”
老张头耷拉着眼皮,专心致志盯着铁锅,好像没听到孟七七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