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爷爷坟前,她分明见他面上闪过了一丝痛楚。那可是战神大人呐!他的面上若有一丝痛楚,那心中定然已经有千万分的煎熬。

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情不是未得到,而是终失去。

上一世她从来没有亲人,倒也没有太大感触;这一世她生在孟家,若有一天她的家人全部惨遭不幸,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发疯。便是化身厉鬼,她也定然要报仇雪恨。

想来,战神大人也会是这样的心情吧?

她不愿看战神大人这样伤心难过,因而出言安慰。

“战神大人,你还有我。”

阴沉沉的紫红色天空下,昏惨惨的灰黄大漠之上,狂风寒雨之间,女孩在他怀中仰起脸来如是道,她的小脸白净姣好,似一朵无暇的百合花。

上官千杀不敢再看,伸手覆在她发上,将她的脑袋再度按入自己怀中。他极目远眺,却是不知入目之物为何,只从忽然变窄了似的喉咙里挤出了一句,“我知道。”语气里竟然有些哀伤。

——“战神大人,你说,你的族人会喜欢我吗?”

方才无法回答的问题,此刻他在心中默默答道:我喜欢便够了。

上官千杀始终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揽着怀中的女孩,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凄风苦雨、鬼嚎遍野的荒漠。

两人上了马车,循着来时路往漠村而去。原本到荒漠中来祭祖,从来都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事实上,直到落雨之前,上官千杀的心情一直很压抑。没想到临走时孟七七受惊,经她一闹,气氛反倒没那么沉重了。

你还有我。

有了这句话,回程路上,两人之间竟生出些温情脉脉的情愫来。

孟七七笑着把一只枯黄的草编蚂蚱托在掌心,举给战神大人看,“你瞧,豆儿送我的,像不像真的?我还会编兔子耳朵,等到了秦大哥家,我给你编一只兔子好不好?”

临行之前,秦大哥还说今天要上山打猎,看运气是否够好,能猎一只鹿来,给二人的晚饭加餐。

一路上,上官千杀安静听孟七七说笑,偶尔接一两句话,变能令她又欢快地继续讲下去。

临到漠村,上官千杀忽而神色一变。

孟七七原本就是瞅着他在说话,此刻见他色变,便问道:“怎么啦?”她话音方落,便听到一种野兽般的嚎叫声从前面远远传来,似狼似狗,着实可怖。她不禁脸上一白,下意识去握战神大人的手。

上官千杀牵住她的手,皱紧了眉头,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气。

一个非常糟糕的猜测涌上了他的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萌物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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婲尛攻乀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8 00:00:59

泪奔,明明剧情越写越顺了,可为什么时速越来越慢了…我快变成时速五百党了,望天。

二更会在临近零点,摸,大家明早来看吧。


※、第61章 国恨,何年何月能得偿?
只见两头半人高的野兽从村头冲了过来。那野兽很像狼,双眼幽绿,散着寒光,腥红的舌头耷拉在嘴外面,滴滴答答留着粘液,看上去极为恶心;然而通体毛色纯黑,却又分明不是一般的狼。
此刻见有马车载人而来,那两匹黑狼嚎叫一声,全速奔跑而来,几乎快到令人看不清。
上官千杀一见这黑狼,便是心头一沉:是柴浪国的人。
柴浪国的人出兵之时,总是以黑狼为先驱。这些黑狼是由柴浪国的护国尊者调·教出来的第一批,此后放到军队中,批量养殖。这种黑狼獠牙利爪中都含有剧毒,寻常人中了一下非死即伤。
那柴浪国的护国尊者不是别人,正是此前被胡满婵找来追杀上官千杀的尖牙、尖手兄弟二人,并称北狼双煞是也。四年前在京都,北狼双煞击杀上官千杀一次不中,弟弟尖手反倒身受重伤,回到柴浪国休养了近两年才算康复,却折损了三成功力。
这二年来,他们兄弟俩更是加紧练功,一则他们接了的追杀令从来没有不完成的、上官千杀这里迟早要找回场子来;二则应柴浪国国主之令,要调理出两万匹更毒、更凶猛的黑狼来。
此刻出现在漠北村头的黑狼,便是北狼双煞提高训练强度与加毒重度之后,调·教出来的第一批强化版黑狼。
那黑狼蹿上来,张开血盆大口,第一下就直奔拉车的马——锋利的獠牙对准了柔嫩的马颈。拉车的马本就不是战马,闻到黑狼的气味已是惊慌,几乎便要乱奔,此刻被黑狼盯住了脖子,竟是前蹄一软跪倒在地。
马一跪倒在地,被拉着的马车登时往前倾倒下来。
孟七七轻呼一声,立足不稳,几乎摔下马车来。
好在混乱之中,上官千杀跳下车辕,以肩头抗住马车,保持了马车的平衡。同时他扬起马鞭,夹着凌厉的破空声,直直抽打在黑狼双眼之上。
那黑狼闪避不及,惨叫一声,原本幽暗地亮着的双眼登时紧紧闭起来,而后两道血线从眼皮底下淌了出来。然而这黑狼竟好似不知疼痛一般,吃了这一下非但不后退,反倒越发凶悍,吼叫着、与从后面跟上的另一匹黑狼一起,一左一右向上官千杀扑来!
上官千杀方才大半心神都放在孟七七身上,那一鞭挥出便只用了二分力气,旨在逼退黑狼,令它们不可咬死拉车的马。眼见孟七七已经轻轻跃下马车,毫发无伤地站在了自己身边,上官千杀心无旁骛,抡圆了马鞭,灌足真气,在自己和孟七七身周划了一圈。
他动作相当之快,后发先至,竟显得那两匹黑狼是自己撞上他的鞭子一般。
这一下他出了全力,威力当真是非同小可。
那两匹黑狼连一声哀鸣都没能发出,便一只把脑袋撞上去、脑浆崩裂而死,一只把脖子撞上去、身首异处而亡。
“这是什么野兽?”孟七七靠在战神大人身边,忍着恶心看了两眼那死去的黑狼,不等他回答,忽而念头一闪,惊叫道:“秦大哥还有秦大嫂…!”
上官千杀皱紧了眉头,这会儿也顾不上旁的,他横臂将孟七七抱在怀中,发足疾奔,往漠村深处而去。
只见路旁横歪了好几个当地村民的尸首,都穿着寻常百姓衣裳,有的还戴着此地特制的鹿皮帽子。只是身下都洇着一摊血迹,显见是活不成了。不远处的几间房舍起了火,火光中隐约可见有骑马的人在当中穿行。
孟七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真实血腥的场景,她闭了闭眼睛,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她和战神大人不过离开了短短半天的时间,方才还祥和宁静的小小村落,已经是尸横遍野、火光四起。她搂紧了战神大人的脖子,仰脸望他,却见他面上是从来没有过到这样程度的肃穆之色。
“战神大人,是什么人做的?”孟七七颤声问道,劫匪?流民?甚至…是南朝自己的兵匪?
上官千杀抱着孟七七已经赶到了秦大哥所住的茅草屋前,他咬牙道:“是柴浪国的人。”已经能看到了,秦大哥家的茅草屋也起火了。
篱笆门外栓了两匹战马,门内聚在一起站着六个穿黑衣、带白色毛皮毡帽的男人——那是柴浪国士兵常有的打扮。
孟七七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也隐隐约约感到秦大哥一家只怕不能幸免,然而亲眼看到,还是大大超过了她的心理防线。
只见半天前还说要去山上猎一只鹿来给二人加餐送行的秦大哥,已经被一支长枪钉死在篱笆门上。他手中牢牢抓着一根挑拆的木叉,怒目圆睁,正对着门内三两站着的柴浪国士兵,想来是临死前正欲与这些烧杀虏掠的败类厮杀。
里面茅草屋旁边的木柴堆上,秦大嫂背对着篱笆门扑倒在上面,她的背上没有伤痕,然而头发早已凌乱不堪,脚下洇了一滩血。那血还是鲜亮的颜色,显然她死去并不久。
篱笆门内的士兵见到上官千杀与孟七七过来,看他俩穿着寻常百姓的衣裳,便不以为意,只道又是这村里的村民,方才被漏下了这才躲过一劫。此刻见他俩推门走进来,六人当中牵着黑狼的那人摆摆头,示意手下几人把他俩解决掉。
手下的人会意,有个鹰钩鼻的士卒就提起长枪径直往上官千杀喉咙刺来。他到漠村中来,此地都是普通的村民,纵然有几个猎户也不过比寻常人身强体健些,跟他们这些学过几下招式又手持利器的士兵当然不能比。所以他们这一路烧杀虏掠而来,竟是丝毫没受到抵抗,此刻见到这普通人打扮的一男一女走进来,只当是此地村民,一点没担心,就这么一下刺出长枪。
上官千杀在篱笆门外时就已经将孟七七放了下来,叮嘱了一句“跟紧我”,便推开篱笆门大步迈了进来。此刻见那士兵这么随意的一枪刺来,他不闪不必,伸手出去捏住枪头,力沉手臂,一下顶上去,竟然用长枪尾端直直插透了那士兵胸口!
要知道长枪的枪头锋利,用来伤人;尾端却是使用兵器的人用来握着的,是一截既钝又圆的木头。这要多么可怕的力道,才能用一截木头穿透一个人的胸膛!
那鹰钩鼻的士兵连哼都没哼出一声来,便一命归西了。那木头插透他的胸口,挤爆了他的心脏。
站在鹰钩鼻身后的一个矮个子士兵见他往后倒,笑着用柴浪国的话道:“他妈的,你在搞什么鬼?”边说边从后面抵住了鹰钩鼻士兵。
上官千杀手上不松,继续倒推着那长枪向前。
长枪尾端穿透了鹰钩鼻的后背,带着温热的血水和暗红色的脏器出现在矮个士兵的面前。
矮个士兵惊得双目圆睁,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便感到喉头一温——那长枪尾端已经插穿了他的脖子。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瞬间,上官千杀一抬手间,便用长枪将两名柴浪国的士兵钉死成一串!
直到他松手,那两名已经死去的柴浪国士兵带着那根长枪一起扑倒在地上。
“嘭”的一声,尸首砸落在泥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剩下那四名柴浪国士兵这才反应过来,骇然变色。
为首牵黑狼的那人松开了绳子,口中嗬嗬作声,指挥黑狼扑了上去。
上官千杀好似没有看到那黑狼一般,径直往剩下四人那边走去。
孟七七惊呼一声,“小心!”,冲上前来。
那黑狼扑到上官千杀身前,立起身来足有成人那么高,张开腥臭的狼嘴,露出滴着黑色津液的獠牙,对准上官千杀脖颈咬下去!!
上官千杀双臂抢出,避开它的獠牙,一手掰住它上颚,一手扣住它下颚,两手分别往上下用力——只听“咔”的一声,那黑狼的狼嘴被掰成了两段!
柴浪国那四名原本打算一起扑上来的士兵见此情景,登时僵在原地,目瞪口呆。
上官千杀掰碎了狼嘴,手上不停,双臂横向展开,拎起黑狼,将它整个狼身从中一分为二、撕裂开来!
他竟然徒手撕裂了一匹剧毒凶悍的黑狼!
上官千杀看也不看那狼,随手将被撕成两片、五脏六腑都流淌出来的黑狼抛在地上,目光扫视着那剩下的四名柴浪国士兵。
不要说那四名柴浪国士兵,便是孟七七见了这情景,都感到一股冷气从脚底升了起来。
此刻原本散落在村落各家的柴浪国士兵也听到动静,慢慢围拢过来。
一时间,近五十名训练有素的柴浪国士兵将这处篱笆小院紧紧围了起来。这些士兵看到院内情形,着实心惊,谁都不敢第一个冲上来;虽然心惊,但是想着己方有五十人之中,对方却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却也不必太怕,因此死死围住了小院。
那四名落在小院里的士兵围着上官千杀,盯住他警惕地转着圈绕着,却是谁都不敢先动手。
上官千杀咬牙,右边眉骨处一跳一跳的疼着。他好似又回到了十三岁那年,便是这些黑衣白帽的柴浪国士兵冲到了边城下,将郊外的百姓残害无数。他爹和爷爷带兵出战,他娘那会儿临盆,说家里没有人在不安心,将他硬留在了府里。他忍不住,后半夜的时候跑上了城墙,就看到素冷的月光下,尸横遍野的场景。
他抬起头来,眼睛前好像蒙上一层血红色的轻纱,他死死盯着这些面目可憎的柴浪国士兵。十三年后,他们竟然又踏上了南朝的土地。这片他的父、祖曾经浴血奋战保卫过的土地!
上官千杀低低笑了一声,猛地朝天一纵,脱离了那四名士兵的包围圈,反手抽了柴堆里一根普通的劈柴,落下时横臂扫了一周,竟然将那四名士兵的脑袋尽数拍碎!红的血与白的脑浆混在一起,喷了出来!洒落在地上,散着浓重的腥气。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很快,狂性一旦被激发出来,上官千杀很快就把外面的五十余名柴浪国士兵通通解决掉了!他四年前,便能以一己之力对敌柴浪国的两名护国尊者,眼前这些普通的士卒根本无法与他抗衡。
这些人被全部清光的时候,最开始被上官千杀用长枪尾端投胸杀死的鹰钩鼻士兵——他的胸腔里还在滴血,他身下的血也还没有凝成暗红色的血块。
实在是太快了!也…太血腥残忍了!
孟七七目光扫过一地红白之物,鼻端闻到那噩梦般的血腥气,一股纯粹生理反应的恶心感从胃里涌了上来。她捂住嘴弯下腰去,然而一弯腰,面孔离地面近了,那股铁锈气味便更加浓重了。她真的吐出几口泛酸的胃液来。
她抬眸望向上官千杀。只见他手握着被鲜血染红的木棍,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与骇然。
这是战神大人从未在她面前展现过的一面。
杀戮者!
忽然,那木柴堆里发出一点细微的声响。
上官千杀双目眯起,拎着沾满鲜血的木棍快步走过去。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死去的秦大嫂身下露了出来。
“姐姐!”豆儿凄惶得叫着,向孟七七跑过来。
孟七七听到他这声喊叫,也觉心下惨然。昨晚秦大嫂让豆儿喊她“姐姐”,喊上官千杀“姐夫”,是与她更亲近,为“私奔的女孩”撑腰的意思。此刻想起秦大哥与秦大嫂,音容宛在,却是已经横死此地。这些柴浪国的士兵,当真可恨该杀!
想到此处,孟七七感到心理上的不适减轻了许多,她一手揽着豆儿,慢慢走到战神大人身边,轻轻从他手中拿走了那截沾满鲜血的木棍。
初时他握得很紧,好似要将那木棍攥碎一般;察觉有人要夺走,他下意识得冲着来人露出个凶狠的眼神来。目光落在孟七七面上,他愣了愣,这才放松了手指,任她把手中的“武器”取走了。
孟七七将那木棍抛在地上,沉默片刻,轻轻道:“咱们把秦大哥和秦大嫂埋了吧。”
上官千杀如梦方醒,低低答应了一声。
于是就在篱笆门外,挖了个一个半人深的土坑,将秦大哥与秦大嫂埋入其中。这里东西简陋,也没有旁的仪式。只让豆儿在坟前磕了三个头。
孟七七心道:秦大哥秦大搜,你们安心去吧。战神大人已经为你们报仇了,你们就好好投胎去吧,不要陷在怨恨里不得入轮回。你们留我们吃饭,留我们借宿,我和战神大人都记着你们的好,会把豆儿好好带大的。
她原本是不信鬼神之人,然而今天这短短一天,她却已经信了两回。
大约是活着的人无法传达心中的痛悔遗憾,只能寄希望于死了的人还能听到这世间的声音吧。
一阵冷风吹过,孟七七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抬眸望向身边的战神大人。自方才将那些柴浪国士兵尽数杀光之后,他就一直紧皱眉头一言不发,眼睛里透着森然冷意、好似凝着万古寒冰一般。
上官千杀沉默着,压制着自己胸腹间的杀气与怒意。这些柴浪国的士兵是怎么突破了南朝的边城防线,突入到手无寸铁的村民之中来?定州的行军司马又是哪一个?如此失职,真是万死不足以谢罪。
一只微凉的小手轻轻牵住了他的大掌。
“战神大人,我们回家吧。”
他听到孟七七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感到胸口发胀的疼痛奇迹般消褪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投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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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小菲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8 22:31:20
下一章不要点,是一千多字的防盗章,完结后会放千七小番外。
(*  ̄3)(ε ̄ *)大家晚安。

※、第62章 抛下,放你在此间等我
两人带着豆儿连夜赶回了定州驿站。
南朝的驿丞乃是不入品的小吏,在驿站司迎来送往之事。定州驿丞昨日见公主与大将军相携来此,却是未作停留便一路北上,不由心中惴惴不安,自查是否有言语不当之处,又或者是驿站的布置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惹了贵人不满。
这夜见他二人又折返回来,定州驿丞自然是打叠起十二万分的心思逢迎。就连豆儿那里,他都寻了一套崭新的衣裳送去。
孟七七和上官千杀经了漠村之事,心头都有些沉重。见那驿丞忙乱,孟七七便道:“你随意上点热汤热菜来就是,旁的都不用了。“
驿丞忙躬身答应了,小心翼翼问道:“公主殿下,不知您二位在此地暂住几日?卑职好安排人手器具。“
孟七七抬眼看战神大人。
上官千杀道:“我们明日便走。”
驿丞答应着要退下。
上官千杀又道:“且慢。我问你几件事。”
“您请问。卑职一定知无不言。”驿丞忙转过身来,热情回应。
“漠村以北的岐岭关处,行军司马是哪一个?”
驿丞一愣,想了想小心道:“岐岭关的行军司马应当是姓陈,陈司马两年前从云州调过来,现在是咱们定州昭武校尉左忠利的手下。”
昭武校尉乃是校尉中品级最高的一等,几乎便是一个州的最高武官了。
上官千杀轻挑眉头,“左忠利?”
驿丞道:“正是,是左校尉手下的陈司马。这左校尉可是将门虎子,十三年前定州血战,左校尉的父亲便是咱们南朝军的前营营长。”他说到这里,忽而反应过来,磕巴道:“…这、这将军您比卑职清楚。卑职这是、这是班门弄斧了。”
上官千杀淡淡道:“你去吧。”
那驿丞不敢多话,倒退着出去了。
一时间菜上了桌,豆儿也过来了。他已经换下了原本沾满鲜血秽物的衣裳,此刻安静地坐在桌边,有些不安得打量着千七二人。
为什么昨夜还是寻常百姓打扮的姐姐姐夫,到了这官家的地方来,换上了他从来没见过的好看衣裳,还能让做官的人对他们满脸堆笑?豆儿只是不安得坐着,半日前亲眼看到父母被恶人屠戮的场景实在太过刺激。他的内心拒绝去接受,还处在一种极度震撼悲痛后的空茫中。
孟七七亲手为豆儿添了一碗白米饭,“多吃点。好好吃饭,才能快点长大,知道么?”她不停地给豆儿夹菜,自己的碗里却是空的。
上官千杀低声道:“你也吃一点吧。”
孟七七答应了一声,夹了一片绿叶菜,放到碗里,却是怎么都没有胃口,甚至一想到要吃东西就感到一阵恶心。果然在三次元亲身经历杀人事件,还是需要一点时间缓冲的。
上官千杀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底,没再说话,只起身倒了一盏温水,给她放在手边。
孟七七端起水来,捧到嘴边,小口小口啜饮着。温热的水顺着喉咙一路向下,熨帖得抚过食道流入胃中。那股压抑的恶心感顿时消减了许多。
三人草草用过夜宵。
上官千杀和孟七七一起把豆儿送到二楼左边的睡房,这才并肩走到右边去。他俩的睡房是挨着的。
孟七七打开自己那间的房门,走进去又转过身来望着战神大人。
房门外两侧挑着明亮轻薄的羊角宫灯,是驿丞特意从府库中挑选出来临时挂上的。那明亮的光洒在战神大人冷峻的眉目间,越发显得他此刻的沉默如有实质般沉重起来。
“战神大人?”孟七七轻轻唤他。
上官千杀被惊动了一般垂眸看她,长而浓密的睫毛遮掩去了他眸中神色。
孟七七经了今天这许多事情,心里密密麻麻堆满了洪水般的情绪。然而望着安静等她开口的战神大人,她忽然不知道该怎样把那些情绪转化成语言来令他知晓。
上官千杀柔声道:“去睡吧,别想太多。”
“我是怕你想太多。”孟七七抓住他的手臂。他杀死那些柴浪国士兵的场景一直在她脑海中重复出现。一想起他那会儿好像完全丧失了理智的样子,她就感到一种说不清的担心与害怕。她知道十三年前定州血战,上官一族便是与柴浪国大军同归于尽的。
十万三千余名南朝士卒葬身于古战场。同时,柴浪国来进犯的二十万大军也无一生还。这一战,何其惨烈。自那一战之后,柴浪国不敢来犯南朝北境整整一十三年。今天漠村的惨剧,是柴浪国野心又起的讯号吗?
这一切偏偏被身为上官一族唯一后人的战神大人亲眼目睹,她很担心——他会不会想太多?会不会又回忆起少年时的噩梦?
会不会…陷在那种杀戮者的状态中不愿走出来?
上官千杀闻言有些想笑,心里却又有些发酸。他南征北战十余年,什么样的人间惨剧没有见识过?眼前的女孩却是绮阁金门中长大、只怕今日之前从未见过死人。便是方才在饭桌上,她还因为在漠村所见而食不下咽,只能喝点白水压住不适。
饶是如此,她还要念着怕他多想。
如若没有七七,这世界当真欠他上官千杀太多。
他缓缓弯下腰来,将额头轻轻抵在她发间,低低呢喃道:“我很好。”声音温暖和煦,带着醉人的情意。
孟七七…瞬间脸爆红,她双手下意识的向后撑出,好像鸟儿的翅膀;脑袋却是一动都不敢动,任由战神大人靠上来。
“真、真的…很好吗?”
上官千杀察觉到她的慌乱,闷闷笑了一声,想了一想,缓缓道:“原本不太好。你问了以后,就很好。”
“啊咧…那就好!那就好!”孟七七听了战神大人这话,不由得脸红心热,她小心翼翼往旁边溜了一眼,战神大人个子那么高抵住她的发顶——这种好像要被压到房间里,房间里还有张铺好的床的感觉,实在太微妙!
“那个,既然你好好的,那就…晚安啦!”孟七七红着脸往后跳了两下,退到房间里,伸臂拉住房门轻轻合拢起来。
女孩微红的脸庞慢慢消失在门后。
上官千杀站直了身子,唇角暖暖的笑意还没有褪去,眼睛里却已经渐渐堆起了冰雪。
夜深了,驿站外面的人声都消失了,一轮明月高高悬挂在墨蓝色的天空中。
孟七七还没有入睡,她侧耳细听着外面的动静——主要是隔壁房间的动静。但是战神大人房间一点声响都没有。
她不安地翻了个身,战神大人是猫变的吗?就算不说话,走动躺卧之间总该有点声音的吧?这么轻悄让人心头很不安呐。她在不安中掀开被子赤脚跳下床来,索性拉开房门准备探一探究竟,结果就看到战神大人衣冠齐整正走出来——一副要趁夜出行的架势。
哈!被她抓个正好!
“战神大人,你要去哪里?”她一脸“就知道你今晚会有行动”的表情,背着手一跳一跳凑过去。
上官千杀不意竟然被孟七七察觉了自己的动静,他动作很轻,别说是人,便是听力超群的兽类只怕都难以捕捉到他刻意放轻的声音。他却不知道孟七七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听到,这才不安得跑出来探看。
他目光扫过女孩赤·裸的双足上,眉头一皱,上前双手箍住她的腰身,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提”了起来。
孟七七顺势把双手搭在战神大人宽阔的前胸上,赤·裸的双脚踩在他的鞋面上,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往后倒退走着,好像抱住萝卜的兔子一样。她仍是坚持自己的疑惑,仰脸问他,“你要去哪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