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后面,孟七七不由得有点小荡漾:战神大人还是蛮甜的嘛,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还是关心她的。
到了禁宫,孟七七下了马车,依依不舍得瞅着战神大人。宫门就在三步外,这三步怎么都走不过去。
上官千杀抚了抚眉头,女孩虽是一言未发,然而所思所想都写在那双望着他的明眸里。他心里叹气,七七这撒娇的本事真是令人叹为观止,被她这样望着,他只觉得神思都昏沉起来,不由自主得便想要满足她。
上官千杀最后道:“我在此处等你。”外男未奉召,不好入后宫。
孟七七登时笑了,她欢快道:“好啊好啊!战神大人等我出来一起回去呀!”她快步往宫门内跑去,好像要“嗖”得一下进去,再“嗖”得一下出来,就这么跟战神大人并肩回去了。她跑进宫门内,又回过头来,对着战神大人用力挥挥手。
只见夏天灿烂的阳光下,高大的男人负手立在黑龙马旁,远远望着她,神色认真。
他的目光专注,好像视野中只有她的存在。
孟七七揣着一颗欢喜的心进了宫,一踏上祥云宫的地界,脸上的笑容登时消散了许多。
毓肃帝驾崩之后,胡淑妃被尊为胡太妃,移居祥云宫。孟狄获登基为帝,称归元,改年号为中兴;怡华宫也由成为皇后的李贤华女士入主了。孟七七当时比较尴尬,如果继续留在宫里,到底是该住在怡华宫,还是住到祥云宫呢?感情上,自然是住在怡华宫;可是从理智上来讲,胡太妃一定要留她住在祥云宫,带在自己身边的。
孟七七就好像是胡太妃煮了六年的鸭子。胡太妃不会就这么让她飞走的。
最后折衷的办法,就是孟七七自己提出来的,她搬到宫外去,建一座公主府。这法子两边都能接受。胡太妃认为煮熟的鸭子只要没有旁人的唆使,很难自己插翅飞走;而李贤华女士则是,只要女儿能离开胡家那女人,不要耳濡目染走上不好的道路——那就别无所求了。
孟七七搬到公主府后,十九长公主来过一次,点评道:“这府邸不错,看得我也想搬出来了。”然而十九长公主到底没能搬出来,胡太妃将她攥在手心,不肯放人。十九长公主大约也不是真的要离开禁宫,见母妃执意不肯,也就渐渐歇了心思,在祥云宫辟出一间小佛堂,每日在那里面消磨时光。
果然孟七七这次进了祥云宫,便看到十九长公主与马庆忠都陪在胡太妃身边。
胡太妃正在修剪一株牡丹,她手持银剪,仔仔细细打量着花枝,找寻着落剪之处。
“给太妃娘娘请安。”
“安阳公主来啦。”胡太妃淡淡笑道,她原本就有令人如沐春风的气度,自毓肃帝去了之后,这三年她越发臻于娴静。从前孟七七还见过她偶尔锋芒毕露的样子,这三年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了。胡太妃好似已经把她自己磨成了一粒圆润的珍珠,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做,都无法使她的内里产生一丝动荡了。
“是,听说娘娘传召我。”孟七七走上前来,接过宫女手中的银盘,亲自托给胡太妃。撇开别的不谈,她住在怡华宫的六年,起居饮食胡太妃都是过问的,花费用度也都是胡家出的。虽然她深知当初胡太妃是为了什么才把自己养在身边,但是人非草木,朝夕相处了六年,也并非没有感情在里面。
“倒也没有旁的事情,刚好庆忠也来了,唤你来一起吃个饭。”胡太妃浅浅笑着,手持银剪,拇指轻叩,“咔”的一声,一朵开得正盛的红牡丹便夭折下来,栽落于孟七七手捧的银盘上。
孟七七睫毛颤了一下,笑道:“是我不好,许久没来陪您用膳了。”她心里其实在抓狂,这种情况你说要怎么办?胡太妃也没说什么,对不对?意思大家都懂,但是胡太妃没明指出来——而且她和马庆忠这事儿,是大家默认了许多年的。
三年前,毓肃帝还没挂那会儿,马家和胡家一度催逼甚急,好像当时就要正式订下孟七七与马庆忠的婚事,昭告天下一般。恰好那时候孟七七的大哥出了事,下了天牢。形势一时间不甚明朗,于是胡马两家便暂且放过了孟七七,准备观望几个月再说——没想到这一观望,皇帝都换人做了。紧跟着三年孝期,倒是让孟七七松了一口气。
虽说也有些皇帝以月代年,甚至以日代年来守孝的;但是架不住也有真的孝子贤孙一定要一五一十守满的,是不是?不能拦着不让人家守孝吧?
到今年五月,便是三年孝期也过了。孟七七身上已经没有“抵抗与马庆忠婚事”的护身符了。而且她年纪也十三岁了,马庆忠比她大两岁,这个年纪定亲,而后成婚,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再有嘛。”胡太妃慢慢悠悠道:“听说明年会试的主考官定下来了?”
孟七七听了这话,心里反倒清明起来,不似先前那般焦躁了。这才是胡太妃今天传召她来的真实意图吧?马庆忠那事儿反倒是个可有可无的幌子。
南朝科举分为常科与制科两种。胡太妃此处所说的会试便是常科考试的一种。常科的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为人重视。俊士等科不经常举行,秀才一科,在南朝初期要求很高,在柔嘉皇太后时期渐废。所以,明经、进士两科便成为常科的主要科目。
其中进士这一科又尤其重要。现如今的两朝宰相王如元,便是进士出身。常科录取首先经尚书省礼部试合格后,进士科分甲乙科,但是这仅仅是获得出身,而后须再经吏部试方可入仕。
换句话说,掌握了这一批批的进士,就能掌握今后大半个朝廷。
所以每年选定主考官之事,就成了世家与财阀之间的一场大战。
为什么主考官的选择如此重要呢?
要知道南朝的科举考试仍保留前朝遗留下来的誉望风气,主考官并非单凭考生的成绩而定等第,还考虑考生的知名程度,故应考前,考生必云集京师,竞将自己的得意作品,送呈京师的达官贵人,以邀名誉,观素学,以期即使临场失准,亦可被录取。这种行为在南朝是被允许的,而且有个专门的称呼叫做“公卷制”。
当考生是否及第,有主考官的主观考量、而且是比较大程度上的主观考量在里面的时候,这个主考官是哪边的人,就很值得注意了。
孟七七见胡太妃问起,知道了她这次传召究竟是为了什么,心里有底,面上便从容笑道:“此事我还真不太清楚,不如等我这几日向父皇问一问,再回您的话?”
胡太妃看了她一眼,轻轻道:“你不用去问皇帝,本宫来告诉你。从前这进士会试,都是由吏部考功员外郎主持。今年改由礼部侍郎主持了。”
“啊,原来如此,不过谁做主考官又有什么打紧,只要能为咱们南朝选出栋梁之才来,便都是好的。”孟七七现在也很会装傻打哈哈了。她当然知道吏部是财阀的根据地,礼部却是世家的大本营。她爹这次把主考官从吏部的人,换成了礼部的人,那是打了财阀一个大嘴巴。
胡太妃笑了一声,把银剪轻轻放在银盘上,发出“吭啷”一声脆响,“你帮我给皇帝带句话。”
孟七七恭敬笑道:“您请讲。”
“就说…”胡太妃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老婆子还活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哭,昨晚睡觉姿势不对,今天腹肌好痛,我去趴一会,二更会晚,大约在十一点吧。
PS:我把微博挂在文案上了,以后如果有更新时间的变动,或者别的什么问题,会在微博中告诉大家的。
※、第50章 庆忠,敢娶你就死定了
孟七七没能在祥云宫用膳。
怡华宫的李嬷嬷匆匆忙忙而来,“皇后娘娘听说安阳公主入宫,备了筵席,请公主过去呢。”
胡太妃似笑非笑瞥了孟七七一眼,神色间的意思自然是“瞧瞧,你娘生怕我把你吃了呢”。
孟七七只当做不明白胡太妃的意思,恭敬道别,跟着李嬷嬷去了怡华宫。
从祥云宫往怡华宫走的路上,孟七七心情有些沉重。
胡太妃的确还活着,但她也的确已经老了。
人过了五十岁之后,老下去好像只是一个瞬间的事情。这个瞬间可能发生在五十岁那一年,也可能发生在八十岁的时候,甚至于是在死亡来临前那一刻。
这种老,不是外表上的变化,白发也好,不再光滑的皮肤也罢,都不意味着真正的衰老。真正的衰老,是从人心里泛上来的,连呼吸间都透着暮气沉沉的味道。
胡太妃现在,整个人就是暮气沉沉的。
大约是从毓肃帝驾崩的那晚开始,胡太妃就迅速走向了衰老。再加上对唯一的女儿、十九长公主的担忧,胡太妃看起来,跟前几年有了很大变化。
不过孟七七也知道,胡太妃正在自己调试这种状态。她六月里来祥云宫几次,都看到胡太妃穿了颜色鲜亮的衣服,不是在修剪花木,便是在观赏鱼鸟,乍看上去颇有几分自得其乐的感觉。
可是事实上呢?
事实上,孟狄获继位三年,一则是遵循“子不改父道”,二则是平苗疆之乱已经是捉襟见肘,无暇他顾。这三年的朝政便与毓肃帝那会儿没有太大变化。直到今年五月份,过了守孝之期,孟狄获这才在世家的支持下,大刀阔斧的改革起来。
首当其冲第一点,就是要收走胡太妃手中的权利。
孟狄获与世家原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毕竟没有人能心甘情愿就这样放到握在手中十几年的权利啊。谁知道胡太妃竟是丝毫不抵抗,一见孟狄获发了谕令,当日便停了她的“蓝封”。这一下出乎众人意料,世家有种憋足了劲一拳打出去,结果对面什么都没有的感觉——被闪得挺难受的。
胡太妃这么配合,孟狄获与世家心中都越发七上八下起来,坚信她有极厉害的后手等着。警惕百倍得等了一个月,却发现胡太妃什么动静也没有,就是在祥云宫种种花,养养鱼,连她从前最讨厌吵闹的黄鹂鸟都养了几笼。
想到这里,孟七七也难免为胡太妃感到唏嘘。
胡太妃没有后招吗?有的。她的后招就是按照归元帝的要求,放权。然而她放的太快太多,世家一下子兜不住。她一放权,手下的人也集体“罢工”。从五月底胡太妃放权,到如今六月初,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朝中众人忙了个人仰马翻,现在也不过是苦苦支撑着场面。
若是世家支撑不下去,还要翻过脸去请胡太妃再出山重掌大权,那可真就是笑话了。
所以孟狄获最近也是焦头烂额。
孟七七到达怡华宫的时候,已经都快过了用午膳的点了,她爹还在前朝忙着。只有她娘守着一桌筵席,等她来。
一见孟七七进来,李贤华脸上严肃的颜色放缓了些,“祥云宫处没难为你吧?”
孟七七坐到她娘身边,抱着她娘手臂,笑道:“怎么会呢,天下谁能难为到您女儿呀!您还不知道吧?”
李贤华奇怪道:“知道什么?”
孟七七哈哈一笑,手臂一挥,那叫一个豪情万丈,“您闺女我——可是咱们南朝如今最金贵的闺中女子。我爹是皇帝,我娘是皇后,谁敢难为我,封他家水井!”
李贤华笑道:“看来是无碍了。”她放下心来,“用膳吧。都到这会儿了,也该饿了吧。”
孟七七早就饥肠辘辘了,当即坐下来放开吃喝,她欢快进食了好一会儿,不经意间一抬头,却看到她娘正定定望着她。
李贤华见孟七七抬头,叹了口气,道:“裹儿,不然你搬回禁宫来吧。哪怕是住到祥云宫去呢。你一个人在外面,娘心里实在不放心。”她摸着孟七七的肩膀,“那伙贼人还没捉到,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
李贤华这说的是上个月孟七七去玉林书院,回来路上险些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掳走之事。出事之后,李贤华一想起来,心里就是一阵后怕。她因为当初将孟七七留在京城数年,本就觉得对小女儿亏欠良多。再加上世家与胡马两家拉锯战,孟七七夹在中间难免要受些委屈。所以李贤华从前管教孟七七居多,现在却是越来越有溺爱的倾向了。
孟七七听到她娘这话,顿时想起一则小故事来。说是乡下有两名农妇争子,都说那小孩子是自己的,乡邻无法判断,于是闹到衙门里。县官说,你们一人拽着孩子一只手,谁能把孩子拉到自己身边,谁就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俩农妇于是拽着孩子开始拉锯战,谁都不能赢谁,孩子痛得大哭。其中一名农妇先松了手,道,这孩子不是我的。那县官却把孩子判给了先松手的那位农妇。盖因天下的母亲,总是舍不得自己孩子受痛的。
孟七七就好比是那个小孩,祥云宫和怡华宫是那两名农妇,要她选留在哪一处。如今她娘做了先放手的那一个。孟七七心里一酸,搂着李贤华的手臂,笑道:“上次事情是因为我没有防备,现在南宫表哥安排的暗卫都随时跟着我的。不会再出现那种事情了。”一边说着,心中却想着:胡太妃便对我有几分关怀照顾,可在她那里,我总越不过小十九姑姑去,也越不过马家兄妹去;她有她更亲的人,我也有我更亲的人。来日若是兵戈相见,那也实在不用客气的。
用了午膳,孟七七陪着她娘说话。正是酷暑,她说着说着,眼皮就慢慢合上了。
朦朦胧胧中,她听到她娘正轻声吩咐人将她挪到榻上去。孟七七安心的沉入梦乡中,意识彻底昏沉前一秒,她感到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
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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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宫外的毒日头底下,上官千杀轻轻摸了一下黑龙马鼻梁上方的白毛。
马身上都已经被晒得出汗了。
他低低呼哨一声,让黑龙马跑到远处的树荫底下休憩。他却仍是笔直得立在禁宫门外的石板路上,好像要把自己站成一杆没有知觉的长枪。
他允诺过会在此处等她回来,就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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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七七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斜阳残照。
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睡意惺忪地踢踏着便鞋起身,推开窗户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感觉清醒些了。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呀!
“你醒啦。”李贤华从外面走进来,身后的宫女端着一盏甜羹。
孟七七老实不客气得接过甜羹,飞快吃光。她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睡得多,最棒的是还不长胖!只是抽条似得长高起来。
“天快黑了,不如在怡华宫用了晚膳,今晚便歇在这里吧。”李贤华瞧着女儿吃的香,心里也高兴。
孟七七摇头,坏坏笑道:“我留在这里,岂不是打扰你和我爹?”
李贤华便要拧她的腮,轻叱道:“你又来胡说。再说怡华宫这么大的地方,难道给你腾不出一间屋子来?”
“还真别说。这怡华宫还没我的公主府大呢!”孟七七摇头晃脑,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该回去,至于为什么一时之间还真没想起来。
李贤华见留不住她,也不再勉强,只令人去前面又唤了两支侍卫队来。
孟七七趁着夏夜清亮的晚风走出怡华宫来,正撞上从祥云宫出来的马庆忠。
“你怎得这个时辰才走?”孟七七奇怪道,她在她娘这里磨蹭到这么晚,是睡了一觉,况且母女嘛,在一块话总是多点。马庆忠如今已经十五岁了,且跟胡太妃是姨妈和外甥,平时俩人也没什么太多的话可说——怎么也能弄到这么晚?难道胡马两家又商量了什么阴谋诡计?
马庆忠哼道:“你不也是这个时辰才走吗?我还没问你,你倒问起我来。”
孟七七摸摸鼻子,“算我白问。”她不准备搭理马庆忠了,转身要走。
“你站住!”马庆忠怒气冲冲追上来。
孟七七不理他,一径往前走着,嘴里还玩笑着,“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岂不是太没面子?最起码你要说个‘请站住’吧?”
马庆忠已经追到她面前来,一撸袖子,把手腕凑到她面前去给她看。
“你瞧瞧你干的好事!”马庆忠简直是咬牙切齿了。
只见他细皮嫩肉的手腕上,涨起了一圈看上去就很可怖的红紫色淤痕。
孟七七吃了一惊,“你在祥云宫被体罚啦?”不是吧,胡太妃凶残是凶残,但她的那种凶残是一旦要下手,就把你彻底毁灭掉的那种;这种虐身打一顿的,不太像是胡太妃的风格。难道是十九长公主?也不像呀,十九长公主现在整个的精神状态可以概括为“懒得理会你们这些凡人”,又怎么会去找马庆忠的麻烦。
孟七七跟马庆忠目前的关系还不错。这种还不错的关系是建立在两个对订婚这件事情的抵触上的。前两年,胡马两家明里暗里要求孟七七跟马庆忠把婚事定下来,即使是在孝期,不能成婚,订婚总还可以吧。那会儿孟七七心里当然是一百个不情愿,但是她毕竟也知道这件事情不仅仅只是一件简单的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关联着朝政甚至整个天下。所以她的不满都是暗戳戳的,比较隆重的场合上她还是尽量从大局出发,表现跟马庆忠和睦的一面。
这就相当于给在观望的大臣释放讯号。归元帝初登基的时候,朝中很大一部分大臣的心思是:到底是跟随皇上好呢,还是跟随财阀们好呢?如果不能决定,不如咱先回家,等他们决出生死之后,再回来当官?
孟七七跟马庆忠一起出现,就相当于告诉这些大臣,“不要想那么多了,以后反正都是自己人,现在先乖乖干活吧。”这点对于安定人心,还是很有作用的。而安定人心,既是孟七七她爹需要的,也是马庆忠她姨妈需要的。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利益,社会稳定了,不管是财源还是资源,都能滚滚来。
孟七七私下是跟马庆忠说得明明白白,台面上还是不得不顺从两边的意思做戏。
马庆忠那会儿正是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哪有什么旖旎心思啊。要说以前孟七七带着他玩,那的确是玩得挺好。但要说让孟七七给他当媳妇,那会儿的马庆忠还真接受不了。这简直就像是要给野马上辔头一样。所以孟七七把“其实不愿意跟你订婚,但是现在情况你也看到了,先敷衍着吧”的意思跟他一说,他比孟七七还要抵触这桩婚事,于是俩人约定好了一起敷衍着,等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分道扬镳。
那会儿孟七七才十岁左右,马庆忠想的是:小爷我才不要孟七七做媳妇。我要爬树她就要下河,我要跑马她就要逗狗,哪哪都不听话。更何况孟七七那丫头那么点一个小人儿,能生娃娃么?小爷我已经有了个什么都要管的娘,难道还要再有一个什么都不顺我意思的媳妇?那活着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了。
俩人就这么瞒着大人,各玩各的过了两三年,也发展出一点类似于革命同志的阶级感情来。
此刻见革命同志被人虐待的这么惨,孟七七心有戚戚焉得吸了口气,“真惨真惨。”
马庆忠瞪圆了眼睛,一字一顿道:“孟七七你看清楚!这是你给小爷捆出来的!”
孟七七:…
好像今天上午,她是把孟如琦和马庆忠一起绑在了玉林书院的藏书阁里来着?
孟七七先是不太好意思看给人家造成的身体伤害,继而想起自己是为什么绑了他俩,顿时也学他的样子瞪圆了眼睛,嚷道:“谁叫你们背后乱说话!绑的就是你!”
马庆忠气炸了,“孟七七你讲不讲理?你二哥来问我,我只是回答他的话而已!”
“对呀!所以我连孟如琦一起绑了嘛!岂不是很公平?”
马庆忠被她的强盗逻辑绕晕了,鼓着嘴憋了半天气才道:“我是实话实说,你凭什么绑我?”
孟七七扬手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笑骂道:“你还实话实说?你还实话实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变态表哥‘郎有情妾有意’了?”她想起马庆忠编派自己的话,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只是随口一说,万一我那人来疯二哥当真了怎么收场?”
马庆忠一边躲着她的巴掌,一边跳脚喊道:“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当初孟七七还住在怡华宫的时候,他就见过好几次孟七七跟南宫玉韬在一块;后来孟七七搬到公主府,平时见不到,宫里有宴会什么的,需要他带着孟七七一起亮相,他去找她,十次里面有八次都看到她和南宫玉韬在一处说话。
马庆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将上面的想法说了,又道:“南宫玉韬现在都二十好几了,还没成婚,不就是为了等你吗?不然还能为了什么?”
孟七七:…好想一口血喷死这个二货!
她是跟南宫玉韬呆在一块的时间比较久,但那都是为了战神大人好不好?前面三年战神大人一去苗疆,杳无音讯;信件寄去,石沉大海。她想知道点战神大人的消息,除了翻看朝廷的军师邸报,就只有从变态表哥口中套话这一条办法了。
说变态表哥至今未婚是为了她,还不如说是为了战神大人。反正两者都不靠谱,里面挑一个稍微有点道理的,还得是后者。
据孟七七看来,南宫玉韬一直没成亲,那是因为他讨厌束缚。这么多年,他的确是没成亲,可是——也没少享乐了呀。反正他爹娘自由恋爱,人生美满,也不催促他结婚,他干嘛要自己急吼吼的投入罗网之中?
至于她自己,倒是心甘情愿想要入一个人的罗网。只是那撒网的人,却迟迟不肯收网,也不知他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念及此处,孟七七安静下来,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一点怅惘之色来。
马庆忠见惯了孟七七张牙舞爪的模样,这般安静中带点清愁的样子,却还是第一次见。一见之下,他的心情也有些奇怪起来,好像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把从前那个玩伴七七和如今这个走在身边的少女泾渭分明得隔开了。
孟七七只顾着自己的心事,低头慢慢往宫门外走去。
马庆忠跟在她身边,愣愣的看了她半天,忽然问了一句,“七七,是我不好吗?”
平心而论,马庆忠已经不再是小时候那个红脸膛的小胖墩了。十五岁的他已经成长为一名翩翩少年郎。他的五官可能是遗传了父亲,轮廓比较立体,头发天生有点俏皮的卷儿。而且在马庆嵋那个教育失败品之后,马家对马庆忠的管教还是很严格的。马庆忠也算是文武双全,人品不错。更何况,他还是马家如今唯一的儿子。这样的人品相貌,这样的家世背景,配一国公主,也不差什么了。
从前总是吵吵闹闹还不觉得,马庆忠此刻第一次把孟七七当作一名异性来考虑,就觉得被她这么一直往外推开有点伤自尊了。虽然说他那会儿也嫌弃孟七七来着,但是,谁也不知道事情会渐渐变成什么样子。七七一直抵触这桩婚事,是他有什么地方不够好吗?
这也未必便是马庆忠对孟七七起了什么心思,不过是少年人刚开窍时,想要从异性那里得到一份新奇的自我认知罢了。
眼见宫门已经近在眼前,孟七七听了马庆忠这问话,也没多想,一巴掌招呼在他脑袋上,嫌弃道:“你好与不好的,跟我有什么干系?”
马庆忠揉着脑袋,人有点懵。
孟七七走出两步,又回过头来,把两根食指圈起来套在眼睛上方,“以后小心说话!我盯着你呢!”她威胁似得把手指圈往马庆忠的方向推了一下,强调“盯着”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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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七七一出宫门,望见不远处的那人,登时脑袋里就一片空白了!
她终于知道自己忘记什么了!
战神大人!
她简直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撞了过去,若不是战神大人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只怕她要刹不住脚摔在地上。
“对、对不住。”孟七七说话都有点磕磕绊绊的,她满怀愧疚,不太敢抬头看战神大人的脸。
从上午那会儿,一直等到现在…她瞄了一眼夜空里的星星,战神大人等了她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