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千杀沉默不语。
南宫玉韬很自然地走到孟七七身边去,伸手,左手五指笼在她脖子上,“小表妹,天都黑了,你困不困?”
孟七七扭着身子要挣开他的手,“告诉过你不许碰我了!小心我拽你头发!”不要在战神大人面前对她动手动脚好吗?
南宫玉韬眼睛一眯。
“不可。”上官千杀忙道,他抢上前来,然而步子迈得太大,牵动伤势,痛得闷哼一声,却还是没能阻拦住南宫玉韬。
南宫玉韬按住孟七七脖颈上的昏睡穴,掌心内劲一吐,登时令她闭目昏睡过去。
上官千杀伸臂将瘫软着倚在南宫玉韬身上的孟七七横抱起来。这一用力,胸口又是一阵剧痛。
南宫玉韬立在原地,冷眼看着。
上官千杀抱着孟七七,将她送到窗边,轻轻放在软榻上;又回身开了柜子,取了一床薄毯出来,为她盖在身上。
南宫玉韬道:“若不这样,被她听到什么,只怕就只能让她一辈子睡下去了。”
上官千杀按住胸口,挨着孟七七在软榻上坐下来,他皱眉道:“以后不可如此。”
南宫玉韬看看他,又看看已经昏睡过去的孟七七,道:“你们两个倒有趣。你的仇不报了吗?上官府一百零七十口人命债,不讨了吗?”
上官千杀淡淡道:“仇要报,债要讨,只是这与她并没有什么干系。从今以后,你就当她是我的亲妹子吧。”
南宫玉韬偏过脸去,好一会儿没有作声。他摸着自己滑顺的长发,最后一笑道:“倒是我枉做坏人了。”
上官千杀看了一眼安睡的孟七七,起身道:“出去说话。”
两人走到瀑布底下的寒潭边。
南宫玉韬觑着上官千杀面色,道:“你受了内伤。可有中毒?”北狼双煞以善用毒闻名天下,他这担忧实在是情理之中。
上官千杀苦笑,将右手摊开给他看,“我不过碰了一下尖手的手背,”他的五指指尖已经透着青色,乃是他与尖手交手之后,察觉中毒,将毒气逼到了指尖。至于内伤,倒轻一些,不过是催发时内力太过刚猛,伤敌一千自己也折损八百罢了。那尖手被他拍落马下,他自己却也没好到哪里去。
南宫玉韬道:“你又要用火毒心法暂且压住伤势,是也不是?”
火毒心法是一门短期内极为有效的疗伤之法。运行人体内的热气与所中的毒气,聚拢成气团,储存于丹田之内。可以将所受的内伤,或所中的毒,短时间内完全压住。但是这火毒气团在人丹田之内所存时日越久,反噬之时的伤害便越大。
上官千杀换上的这身红衣,乃是柴浪国极北之地出产的一种名为血金的金属所制成。在运行火毒心法时,可以锁住练功之人体内热气与毒气,确保其聚拢入丹田,而非游走到四肢百骸中。
“压得一时是一时。”上官千杀淡淡道,他抬头望了一眼崖顶,那片云彩已经飘走了,月上中天,已是子时,正是运行此功的最佳时辰。因这火毒心法偏于躁乱,更需在夜深人定之时,方好收敛心神。他走到齐腰深的潭水中,闭目运功。
南宫玉韬知道师兄向来执拗,打定了的主意鲜少更改,见他不听自己劝说,也无计可施,只得在一旁的矮树下平躺下来。他望着天上那轮月亮等着,美如妖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脑子里却缜密细致得转着无数的事情。
南宫玉韬母亲孟姣晏的感情史如果放到大兔朝的穿越文里,简直可以写一部百万字的言情小说,属性还是“带球跑”“美颜又多金的男神追着她满世界跑”“小包子从小比大人还聪明”这样的。父母感情甚笃、伉俪情深,他又早慧聪颖,小小年纪便能如大人一般掌管南宫一族大小事务。于是他父母便索性携手周游列国去了。父母感情不太好的家庭,孩子是维系关系的纽带;而父母感情太好了,单独一个的孩子难免会生出“我是一个人”的感觉来。这感受在南宫玉韬身上就格外深刻。
倒是好在还有一个师兄上官千杀。
一起长大的情谊,比之始终隔了层什么的亲情,倒还要近一些。
将真气在体内运行二十四周天,上官千杀吐出一口长长的郁气,从潭水中走出来,坐到河岸边,等身上的热意慢慢散去。
南宫玉韬躺着侧过神来,望着上官千杀道:“那个掳走安阳县主的陈嘉,我亲自查过了。你让高志远去查,他是查不出来的。”他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来,丢到上官千杀眼前的草地上。
上官千杀拾起来一看,却是一柄匕首。
“这匕首是从陈嘉身上搜出来的,瞧着不起眼,却是削铁如泥。这种材质只在柴浪国的北部地区才有。这几十年来,咱们南朝与柴浪国都不通贸易,更不用说这等铁器往来了。陈嘉身上有这柄匕首,必然与柴浪国有所关联。”
至于那些人自称是静王的人,武器上又都盖了静王府的戳子。南宫玉韬与上官千杀两人一听便知道这是假的,真正幕后操控着一切的人绝非静王。哪里有人出来做恶事,还要带着明晃晃招牌的?
“你打算怎样做?”
南宫玉韬笑道:“事关师兄的‘亲妹子’,我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他站起身来,“我去带你‘亲妹子’回宫。”
进了木屋,上官千杀见南宫玉韬要将孟七七弄醒,道:“便让她睡着回去吧。”
南宫玉韬道:“我可不敢。等她醒了,知道我竟不让她跟你道别就送她回宫去,这小丫头非吃了我不可。师兄你只怕是无缘得见,我这小表妹发起威来还是很有几分气势的。”他伸手,解了孟七七的穴道。
孟七七揉揉眼睛醒过来,迷迷瞪瞪的,记忆有点续不上来。她刚刚不是在怒斥变态表哥动手动脚的行为吗?怎么一下就躺在榻上了,唔,身上还盖了一层薄毯,暖暖的。
“表哥带你回宫。”南宫玉韬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孟七七扭头望向战神大人。
“战神大人,你的伤怎么样啦?”
南宫玉韬抢答,“好多了。你睡着的时候,我替师兄输送内力疗伤治病,你看,立竿见影了吧。”他睁眼说瞎话。
孟七七瞅着战神大人,咦,好像是真的。她只是睡了一觉,为什么感觉战神大人什么地方变了。难道是红衣服太帅?
其实刚运行完火毒心法的人,都会显得神采奕奕。孟七七感觉到却说不出来的变化,便是这个。她只当南宫玉韬说的是真的,顿时看变态表哥的眼神也柔软了几分。
上官千杀不理会师弟胡闹,只对孟七七道:“跟着山淼回去吧。”
“那战神大人你呢?”
“我还要在此地养伤几日。”
“那我也要呆在这里!”人迹罕至的山洞诶,与战神大人独处诶,这样千载难逢的良机,她才不要错过!“表哥,你回去替我给外婆家带句平安。”孟七七叮嘱道,掀开薄毯跳下床来,跑到战神大人身边。
南宫玉韬一脸“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邪恶笑容,他看了看师兄的脸色,这才收起戏弄的心思,清清嗓子道:“那怡华宫处,你怎么说?”
对诶…她头上还有只胡淑妃呢!
孟七七脸上的兴奋之色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带点委屈的颓丧。她仰头眼巴巴望着战神大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我可以再来看你吗?”孟七七问着,见战神大人点头,她又黯然道:“可是我不知道进来的路,怎么办?”
南宫玉韬凉凉道:“求我啊!求世上最美丽的表哥我带你来。”
“才!不!要!”她要的是跟战神大人独处的机会,独处懂吗?才不要变态表哥来捣乱呢!哼哼,战神大人这么好,表态表哥一定也喜欢战神大人。她早就看穿变态表哥的小心思了!孟七七冲南宫玉韬皱皱鼻子。
上官千杀看着七七和山淼两个人闹,唇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弯腰递到孟七七手中,“你若来时,吹响此哨,黑龙马会去负你进来。”
那是一枚小小的竹哨。
孟七七小心翼翼接过来。竹哨没有上色,棱角都很圆润,显然是时常被人把玩的旧物了,被递到她手中来,仿佛还带着战神大人怀中暖暖的体温。她心里一甜,有些害羞,低下头来,小声道:“那我走啦。”
于是她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战神大人,跟着南宫玉韬回宫。
路上孟七七猛然发现腰间的荷包不见了,登时脸色都白了,浑身一通乱翻,最后从怀中找出来。原来是她在谷中吃完烤鱼时,担心荷包挂在腰间丢了,特意收到怀里来,只是过了半夜,竟是自己忘了,倒是虚惊一场。
南宫玉韬躺在舒适的虎皮毯上,身子随着马车的节奏微微晃动着,他伸出手去,“荷包里装了什么呀,让你这么宝贝?”
孟七七哼了一声,先是护着荷包不给他看,转念一想,不行,要让变态表哥明白战神大人对她的好,好叫他知难而退,于是便亮出那一枚金甲片来。
南宫玉韬瞧清楚了,倒真是心中诧异了一番,虽说上官千杀已经说了要把孟七七当亲妹子对待,他却也没料到师兄会做到这种程度。他心中这番诧异,面上自然是丝毫不露,万一助涨了蠢萌表妹的气焰,以后再想欺负着她玩就不太容易了。南宫玉韬半阖了眼睛,笑道:“我当是什么呢?比这值钱的珠宝多着呢,又有什么稀罕。”
孟七七不去理睬他的话,她把竹哨也妥帖收在荷包里,心道:变态表哥又懂什么,说不定以后她全家人的性命还要靠这一枚金甲片来拯救呢。想到这里,难免有一点惆怅。她摇摇头,把这不太愉快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更何况,这可是战神大人给的信物,怎样珍重都不为过。
已经是下半夜了,好在怡华宫不在后宫,没有宵禁,不然孟七七今晚便无处可宿了。若是无处可宿了,怎么办?孟七七边往怡华宫走,边想,嗯,若是无家可归了,她便带着装着金甲片的荷包去战神大人。到明山去吹一声竹哨,等黑龙马来载她,把她送到战神大人身边去。然后她会说自己饿了,饿得能吞下一头牛,战神大人多半就会烤几条美味的鱼,对她道“没有牛,只有鱼”。
她想到这里,刚好走到怡华宫门口,忍不住微笑起来。
尽管已经是下半夜,怡华殿内却还是灯火通明。
毓肃帝与胡淑妃竟然都还没有歇下。
孟七七这么晚归来,当然要跟怡华宫的主人胡淑妃说上一声,她进了殿,却看到毓肃帝与胡淑妃并肩坐在正中央的龙凤须弥座上,底下却跪着一个浑身缟素的妇人。那妇人正是胡满婵。
见孟七七回来,胡淑妃没有责问她晚归之事,而是开口便问,“上官将军可无恙?”
咦,这是什么情况?
孟七七瞅了瞅一旁脸色非常难看的毓肃帝,又瞅了瞅脸色非常、非常、非常难看的胡满婵,她选择用战神大人的金句来回答这个问题,“回娘娘话,还好。”
胡淑妃却是松了一口气,她望向毓肃帝,柔声道:“这真是万幸。”又转头厉色对着自己妹妹,“多亏上官将军与安阳县主有能力脱身,这才没让你铸下大错。还不快认罪。”
毓肃帝是在中午与胡淑妃观赏完歌舞之后,发现虎符不见了的。他睡觉时有个怪癖,要抱着一个沉香木的匣子才能入睡。这个沉香木的匣子里装了两样物件,其一便是这与上官军勘合的虎符,其二乃是传国玉玺。虎符不翼而飞,毓肃帝这番惊怒着实非同小可!一通翻查,最后发现竟是昨夜侍寝的祥云宫叶嫔偷拿了!而这叶嫔乃是胡满婵送进宫来的。顺着这条线捋下去,很快,胡满婵的整个计划就暴露在毓肃帝眼前。她这点小伎俩,放到一国之君面前简直有点不够看的。
但就是这点不够看的小伎俩,令毓肃帝大为光火,再一次认识到这财阀之家是怎样压制在皇权之上。禁宫不再是皇帝的居所,反倒像是胡马两家的后花园。因为国库囊中羞涩,毓肃帝都不得不裁剪自己的护卫队;结果胡满婵却能以千斛珍珠请来柴浪国高手,就在禁宫,盗取虎符,假传圣旨,伏击国之将军。
而被伏击的上官千杀,乃是南朝肯听命于毓肃帝的将领中,唯一摆明车马跟胡马两家势不两立的一位。
从前种种不必提起,只说上官千杀斩了马庆嵋这一条,就能让毓肃帝很安心。
若是这次上官千杀死了。
那接下来的日子,毓肃帝还真是要寝食难安。
饶是如此,毓肃帝还不能跟胡满婵彻底翻脸,他还要顾及掌握西北十万大军的高将军与马家的亲密关系,还要靠着胡马两家还一些国库的债务,最起码缓上一两年,给连年战争不断的南朝再多一点复原的时间。
这皇帝,他做了五十多年,却是越做越憋屈了。年轻时满腹的宏图大志,也随着时光渐渐消散了。
毓肃帝最终也没能给胡满婵一个符合律令的刑罚。胡满婵做的这几桩事情,哪一件都够她死上几百次的。但是毓肃帝不是上官千杀。上官千杀能斩马庆嵋,他却不敢现在杀胡满婵。最后,竟只是杖毙了偷取虎符的叶嫔,撤换了今日当值侍卫的领班,又要求胡马两家捐出了几十万两白银救济国库。
此事就此在毓肃帝处画上句号。
然而在胡满婵与上官千杀之间,却还没完。北狼双煞从来只要收了定金,便一定会把该杀的人杀死。一次不成,必然会有第二次。而胡满婵痛失长子,与上官千杀也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
两日后,此前意图掳走孟七七的陈嘉被五花大绑,关在囚车里游街示众。押车的兵卒一路大喊着,“掳卖幼女的犯人陈嘉,明日午时,东门斩立决!明日午时,东门斩立决!”
湛北路一间茶楼二层的雅座里,一名女子望着渐行渐远的囚车,对身边几个男子道:“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明日一定要救出陈嘉大人。”她摘下兜帽,赫然正是那夜被陈嘉舍命相救后,忍痛逃走的白芍。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园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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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今晚一更,二更正在来的路上,预计十点之前抵达。
习惯早睡的姑凉们可以第二天来看。(*  ̄3)(ε ̄ *)。
※、第35章 战神,会吹叶子的战神
行刑日。东门。
明明是大冷的天,监斩官苗建学的油脸上却直冒汗,不为别的,只因他边上坐着江陵侯南宫玉韬。这还是他做监斩官三年来,面对面见过的最不得了的人物。行刑的这地方如此简陋,连一把像样子点的太师椅都没有。苗建学缩手缩脚立在一旁,不时拿手绢擦着汗,有心想要逢迎,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南宫玉韬倒是安然自得,他就坐在监斩台唯一的一张矮凳上,舒服得好似躺在他的马车里的虎皮毯上一般。
陈嘉左臂已经被上官千杀一刀斩断,此刻右臂也被牢牢绑在身侧。他垂首跪在行刑台上,经过了这些天的严刑拷打、心理折磨,他看上去已是奄奄一息。似乎不用行刑,他也活不了几日了。
刽子手已经准备好了,只待时辰一到,便挥刀斩人。
东门旁边是一处菜市场,老百姓来来往往,每逢有斩立决,闲汉们便都聚过来围观看热闹。此刻听说来了一位俊俏小侯爷亲自监斩,连附近的婆娘们也都倾巢出动,一时把个行刑处围得水泄不通。
“公子,”跟随南宫玉韬多年的护卫魏景然低声道:“周围人太多了,您看是不是疏散一下,属下怕那些贼人闯不进来。”
南宫玉韬嗤笑,“倒要我们替他们考虑周到。若是围得人多一些,那些贼人就闯不进来了。我也没心情跟他们玩下去。敌人太弱了,怎么尽兴?”
时辰已到。
监斩官苗建学小心翼翼地请示,“侯爷,您看,是不是该…?”
南宫玉韬问魏景然,“还没动静?”
“回侯爷,没有。”
“那就再等等。”
苗建学擦汗,行刑的时辰可都是定好的,这江陵侯说推迟就推迟了。
又等了三刻,仍是毫无异动。
南宫玉韬意识到对方是在等他发令再动手,他淡淡道:“准备行刑。”
刽子手把刀扬了起来。
“啪”的一声,斩立决的牌子被扔到了地上,预示着刀即将落在犯人脖子上。
这一声轻响,瞬间引爆了全场。
只听到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继而便看到两头公牛拉着一辆筒子车装开人群冲进了刑场。原来有人将鞭炮绑在了牛尾巴上。鞭炮一被点燃,公牛受惊,立时满场乱跑。
南宫玉韬微微一笑。
筒子车里钻出一个干瘦的小子来,穿蓝衣,戴绿帽,他这穿衣搭配实在别具一格。他抽打着受惊后乱跑的公牛,驾着牛车直往监斩台而来。
在牛车之后,数名黑衣大汉跟了过来。独白芍一人,径直往行刑台而去。
“保护侯爷!”监斩官苗建学大叫一声,在蓝衣小子驾牛车冲过来的瞬间,他哧溜一声钻到监斩台桌子底下去了。
牛车冲了过来。
南宫玉韬觉得…他鼻子微微翕动了一下,味道,有点不妙。他正在思考这是股什么气味,就见驾着牛车的那蓝衣小子从车里掏出来一只长柄木勺,对着他用力一扣。
只见一片散发着恶臭的金黄之物迎面飞来。
南宫玉韬大惊失色,急速后退,还是落了一点在衣角。
竟然是粪车!!!
南宫玉韬平时最喜欢调制各种香料,他身上也总是染着香气。不是带脂粉气的那种香气,而是令无论男女,只要靠近他的人都忍不住要脸红心跳的香气。孟七七早在五年前初见的时候就下了定义,是“催、情、香”这种羞羞的东西,也就是后来经常相处习惯了,才适应了变态表哥靠近时带来的阵阵香气。
如今,嗜香如命的江陵侯南宫玉韬竟然被一个来劫刑场的无名小子泼了粪。
这刑场,本就是要引他们来劫。是以众护卫稍作抵挡,也就让他们把陈嘉劫走了。
只是南宫玉韬没想到过程于他而言会如此惨烈。
这伙人来得快,退得也快。
一时风平浪静了,监斩官苗建学探头探脑从桌子底下爬出来,连连道:“属下有罪!侯爷大人大量!求求您…”
南宫玉韬拔出魏景然的佩刀,把沾了金黄之物的衣角一刀割去,咬牙笑道:“你何罪之有?”他望着那伙人远去的方向,“小狼带着咱们去找狼窝了。”
白芍没想到这次行动比想象中顺利如此之多,她甚至是抱着救不成陈嘉大人,就与之一同赴死的念头。一伙人得手便退,都没察觉在他们身后,有几道影子一般的灰衣人悄悄跟了上来。
白芍还特别感谢给出用拉粪车的牛闯刑场点子的小兄弟,“多亏了你,小迪。要不要跟我们去北边的国家?”
小迪摸摸自己脑袋上的绿帽子,没说话,只回头若有所思得看了一眼身后。他的一双眼睛很清澈,虽说是男人,但总带着点女相。平时与白芍等人也不怎么说话。白芍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向来沉默,也就不再提起。
南宫玉韬回府后,足足洗了七次澡,才觉得胃里恶心的感觉消退了点;结果用晚膳时,一眼看到金灿灿的馓子,又几乎吐出来,登时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
那个戴绿帽的小子,最好别落在他手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南宫玉韬在刑场经历屎尿之灾的时候,孟七七终于在胡淑妃眼皮子底下找到时机出宫到了明山。
她爬到山顶,滴溜溜吹响了竹哨。
稍待片刻,便听到一阵熟悉的马蹄声,紧接着黑龙马便打着响鼻出现在她面前。此马深通人性,见了孟七七,便将前蹄跪倒,伏□来。
孟七七亲热地搂住马脖子爬了上去,笑道:“你倒知道体贴我这个小矮个。”她跟黑龙马的主人战神大人比起来,实在是太小巧了些。
到了山洞中,孟七七先听到一阵悠扬婉转的乐音,似笛音似箫声。她循声望去,只见战神大人坐在矮树下,侧对着瀑布,正在吹一枚叶子。他没有披铠甲,只穿了一身青色长衫,看起来少了几分戾气,多了一些温和。
孟七七静静立在洞口听着,却听他反反复复、来来去去吹得都只有一小段旋律。那旋律本是婉转动听,然而他这样仿佛要无止息得重复下去,不知为何,竟生出一分天地都归于寂寥的凄凉来。
黑龙马也竖耳细听。它竟好像也有人类的感情一般,那温柔的大眼睛里渐渐变得湿润起来。
“战神大人,我来看你啦!”孟七七出声打破了这略显低沉的氛围。
上官千杀转身看她,轻轻放下举着叶片的手来。他当然知道孟七七来了。他方才只是陷入另一个世界,不想醒来罢了。
孟七七腾腾腾跑到战神大人身边去,跳起来也采了一片树叶,她瞪着那片树叶打量了半天,举到嘴边,试探着吹了吹。
“噗、噗、噗、噗、噗…”
这声音好尴尬,孟七七闭嘴了。
上官千杀嘴角一翘,他重新取了树上一片半展叶片,卷起置于唇下,蹙口出声,激于舌而清,啸而优润。他抬眸望向孟七七,笑问道:“可学会了?”
孟七七大力摇头!可以观赏战神大人帅气英姿的时候,才不要去做别的事情呢!
“战神大人,你方才吹的那个叫什么呀,很好听!”
上官千杀敛了笑容,淡淡道:“这一句叫‘我有所思在远方’。”
卧槽!战神大人有什么所思在远方?孟七七全身雷达都启动了!
“是我娘教我的。”
哦——哦哦!孟七七摸摸鼻子,差点误会战神大人了,她瞅着他,见他脸上写着“不开心”三个大字。她知道战神大人的家人都不在人世了,不禁有点后悔提起这样的伤心事,心道:难怪他吹得这样伤心,原来是想娘亲了。
孟七七想了想,道:“我听了你吹的曲子,也送一支曲子给你吧。”她小手一摆,咧嘴一笑,开唱,“米米法扫,扫法米来,刀刀来米,米、来来!”
上官千杀一愣,这是什么词?
“…米米法扫,扫法米来,刀刀来米来、刀刀!”孟七七挠挠脑海,她应该没记错简谱,“怎么样,战神大人,是不是很欢乐?”
上官千杀点头道:“只是词有些古怪,可是经文?”
孟七七得到了战神大人的肯定,登时唱得更起劲了。
上官千杀见她亮开嗓子,唱得欢快,不由也失笑。听她唱了一遍,等她又从头唱来时,他便吹起叶子,为她那欢快的旋律和音。
孟七七笑道:“其实写这个曲子的人是个聋子。唔,他原本不聋的,后来才渐渐听不到了。但是听不到了,他还能继续写出很好听的曲子来。是不是很励志?”
上官千杀听她这样说,心中一动。人若是眼睛瞎了,看不到外面,只能看自己心里,心里就亮堂;若是耳朵聋了,听不到声音,便只能听自己心中的声音。他上一次见到师父是在八年前,那时师父便说过他“戾气太盛,已是闭目塞耳,不知何人能为你化解”。
他正想得入神,却看到眼前凑过来一张女孩白净的小脸。
孟七七歪着脑袋冲他笑,“战神大人,你也会发呆诶。”
作者有话要说:挂霸王:
婲尛攻乀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11-05 18:31: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