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还笑着的子默忽然坐直了身子,正正衣冠,敛容道:“我不过来户部取份文书,诸位大人左也搪塞,右也敷衍;又要我吃酒,又要我唱曲——如今我酒也吃了,曲儿也唱了,合该把那文书于我带走了吧?”
黑胖子乜斜着眼睛只往他身上贴,黏黏糊糊笑道:“你与我做个契弟,别说一份文书,就是要我这主事官印,我也给了你…”
户部分掌印主事两名,普通主事两名,这黑胖子竟是个掌印的。
那子默怒形于色,清俊的脸上愠怒起红晕来,他冷然道:“李大人自重。”
永嗔无声嘲讽一笑,原来这黑胖子就是太子哥哥口中的硬骨头“李主事”,瞧着倒好似一只癞□□。
却说那李主事见子默一脸凛然不可犯,越发心痒难耐,嘿然一笑道:“好弟弟,看不出你还是个假道学。我告诉你个乖,别说是你我,就是东宫殿下,还不是一样急着跟太子妃娘娘敦伦…”他单挑太子来说,自然是戳着别人膝下空虚的痛处,又对其全无敬畏之心。
永嗔原还立在门槛外静静听着,要看着户部究竟糟烂成了什么模样,蓦地里听那姓李的冒出这么一句来,哪里还忍得住,一脚踹开半掩的门,两步就迈了进去。
子默是里头略清醒些的,头一个跪下去,讷讷道:“殿下…”
那李主事只顾贴着脸蹭子默,慢了半拍才回神,口中还笑道:“好弟弟,你这诓不到我。寒风刺骨的,哪个殿下往这出了皇城的户部大堂里来?就连我们本部的侍郎都告病回家享福去了。咱们只管高乐…”一回头看见个腰间系了黄带子的年轻公子哥,登时也愣住了。
永嗔冷笑着往那李主事跟前走了两步,眯眼盯了他半响,一言不发,出手如风,扇出老大一个耳刮子。
直打得那李主事立足不稳,肥硕的身子绕了半圈撞在酒桌上才停下,半张脸都被甩低过去。他低着头,懵了半天,“噗”的一声,吐出来的血沫里竟裹了一颗牙齿。
永嗔冷冷问道:“你是我五哥岳丈的族弟?”
五皇子岳父李尚道,与这李主事正是同族。
若不是有这层关系,这李主事原也做不了李“主事”。
这李主事已是被打懵了,呆呆应了一声,就觉得眼前一花,才被打歪了的脸又挨了一巴掌,歪向另一边去。他捂着两腮,瞪着永嗔,含糊怒道:“你、你、你…”
“既是皇亲,背后议论君主全无敬爱之心,罪加一等。”永嗔淡漠道,把手背到身后,指尖因为愤怒与过度用力还在微微发颤。
一旁陪坐的两个主事都已跪了下来。
永嗔忽然笑道:“怎么都不说话了?起来,入席!继续高乐——别让我败了你们的兴致…”
那俩主事吓得脸色大变,这十七皇子的意思分明是把前头他们胡闹的话都听到了。
子默垂着头,脸色也是微变。
那李主事却是被这两巴掌打出了气性来,因肿着腮帮子,竟果真又往首位一坐,灌了一大杯酒在嘴里,烈酒入口,蛰得伤口火烧火燎痛,他漱干净了嘴里的血腥气,“哗”的一声把酒喷了一地,咬牙道:“十七爷有令,你们他妈的都没听到不成?还不滚起来?”
那俩主事战战兢兢起身,斜签着身子在酒桌旁又坐下来,时不时瞄一眼李主事,又瞄一眼十七皇子。
永嗔才要说话,就见外头探头探脑进来一个蓝顶子官员,走进了一看竟是早上去毓庆宫等着的祁连年。
“果然十七爷您在这儿,我在外头瞧着那小太监像是早上跟您的那位…”祁连年忙走进来,“十七爷,求您伸伸援手——下官往兵部去,廖将军是个软硬不吃的。您看您是不是亲自走一趟?出了这户部大院,走两条街就是兵部大院——廖将军今晚就赶赴山东了…”
永嗔一衡量,因笑道:“改日再陪诸位户部的大爷吃酒。”
祁连年这才瞧出屋里氛围不对来,只当是户部主事们吃酒被拿住了,只是十七皇子见着了,又不是皇帝查住了,也不是什么大罪过。
永嗔抬脚要走,又顿住,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那翰林,冷声道:“你还要留下来吃酒不成?”又问另两名主事,“他要的什么文书?”
那两名主事忙取了文书于那翰林。
一时那翰林跟出来,脸色羞窘。
永嗔细细问他。得知这翰林姓苏,原是两淮人士,家道中落,因生得过于漂亮,难免背后有些风言风语,这一遭往户部取文书,闹出事来。
永嗔见他冬日里竟只穿了一件单衣长袍,不免可怜他,便将自己脱下来给小太监抱着的青狐裘送了他,走过两条街,眼见兵部大院就在眼前,这便分道扬镳。
在兵部呆了大半日 ,一时永嗔回到毓庆宫,已是掌灯时分。
东间太子永湛晚膳将将用好,见幼弟回来,便要吩咐侍膳太监再摆一桌。
永嗔脱了外头衣裳,蹭到东间来,笑道:“我吃点太子哥哥桌上剩的就成,倒不必麻烦了…”因就在对面坐下来。
太子永湛拢着银手炉倚在靠枕上,含笑问道:“今日可还好?”
也不知是问去蔡家传旨之事,还是去户部办差之事,又或是两者皆有。
永嗔倒是很喜欢跟太子哥哥分享自己每天的日常,因将蔡家诸事一一说了,又感叹道:“我看蔡家那小姑娘是个有志气的,若是男儿身,只怕将来也是栋梁之才。”
“别的倒罢了,既然蔡家幼孙可能还存于世间,我这就让底下人往山东打探,总不好叫你师傅一家绝了户。”太子永湛见幼弟要谢,只摆手一笑,“也是我为忠烈之家尽一点心。”
“至于户部…今儿我一去,就瞧见里头主事的喝酒作乐,腌臜不堪,还强了一个姓苏的翰林唱曲儿。论起来,那苏翰林的曲儿唱的还真不赖,人也生得好相貌,只是可怜,大冷的天还只穿着一件单衣长袍——我就把那件青狐裘送给他了。”永嗔其实对曲子杂戏没什么兴趣,但是他知道太子哥哥喜欢这些,又见他太子哥哥这两日总是不自觉地就皱着眉头,因又笑道:“我学两句给你听?”
太子永湛这会儿虽然是含笑听着,清俊的双眉仍是淡淡拢着,见问才“嗯”了一声。
永嗔这便像模像样地吸了口气,张了两次嘴,在太子哥哥的注视下,却不好意思唱出声来,最后脑袋一耷拉羞道:“我学不来。”
太子永湛以拳抵唇,轻笑出声,眉宇间的愁绪这才短暂消融。
永嗔原也为逗他一笑,那苏翰林唱的什么词他听过就忘了,哪里还记得,更不用说学出来了——他原也不长于此。
两人说笑间,底下小太监换了热好的饭菜上来,倒真的没添新菜。
永嗔奔波了一日,也当真饥肠辘辘了,拎起筷子,才要大快朵颐,就觉指尖胀痛,“嗳哟”一声,耐受不住丢了筷子。
太子永湛见状关切,身体前倾,还没问话就见幼弟把手往案几下藏。
他就顿住身子,只望着幼弟,目光微凉。
永嗔最受不住太子哥哥的目光刑讯,左手揪着后颈苦恼了半天,情知躲不过,慢慢把右手放在案几上摊开。
却见右手五指并掌心,都又红又肿,瞧着倒像是手掌厚了一层。
永嗔扯谎极快,忙道:“从蔡师傅家回来的时候,上马跌了一跤,右手往地上一撑——就这样了…”
若果真如此,这小猴子定是一回来就举着手来自己这里卖乖喊痛才对。
太子永湛哪里信他,只一面按住了他手心细看,一面淡淡喊了一声,“苏淡墨”。
苏淡墨不敢欺瞒,一五一十把户部大堂里的事情说了一遍。
一时取了伤药来,苏淡墨便又退下。
东套间里只剩了太子永湛与永嗔兄弟二人。
永嗔低着头,用左手有点笨拙地抹着伤药,因为疼嘶嘶吸着气,还笑道:“不亏,我打掉他一颗狗牙呢…”说着小心瞧了瞧太子哥哥脸色,担心他听了底下人不敬的言辞不悦。
太子永湛脸上看似一片平静,他看不过去永嗔的手法,接了伤药在自己手中,先温和哄了几句,“痛不痛?这几日不要拿重物,也别沾水…”静了片刻,涂好伤药,这才慢慢道:“这样的事情,值不值得生气且不去说它。便是你生气了,掌捆打人也是不好的;那人再怎么不好,只要穿着官袍,你这一巴掌下去,就叫动了私刑…”
永嗔笑道:“难道不是叫打架?他要够胆,只管打回来…”
太子永湛瞪了他一眼。
永嗔吐吐舌头,笑嘻嘻不再言语。
“正要说到这里,”太子永湛低声道,“人都说投鼠忌器,躲都躲不及的,你怎么还往上硬碰?他们那些人,逼急了要跟你拼命的,你难道真拿自己的命跟他们拼不成?”话音里透着因为担心而伤心的意思。
永嗔听出来了,立刻便老实下来,乖乖道:“好哥哥,我再不敢了,你别生我的气。”
太子永湛笑道:“我生什么气?”
永嗔见他笑了,也笑道:“是是是,你好涵养,从不生气——你只是爱发愁。”
“我怎么爱发愁?”
“你瞧…”永嗔虚指了一下太子哥哥的眉间,“这里如今都有浅浅的褶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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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安,么么哒,明天见!
第36章 036
自那日掌捆李主事后,永嗔再去户部,就没见到这个人了。
大约被打羞了,李主事酒醒后便称病不出,镇日躲在家中,也不知忙些什么。
永嗔那晚听了太子哥哥的劝,也不欲这会儿就与这等小人撕破面皮,只作不知有这么个人,如常往户部处理山东用兵粮草之事。
兵部的所需账目已经报过来,清楚明白。
户部所要做的,就是合算钱粮,削减其它不必要开销,支持军队。
这些事情,户部底下的小吏是做熟了的,没有主事在,倒也并无妨碍。
况且十七皇子掌捆李主事的传闻,早在户部散播开了,众小吏无人敢怠慢。
因此这几日永嗔于户部的事情上处理的很是顺畅。
这一日永嗔早早起床,往前头一进院落里打了一趟“八极拳”,踏着清晨熹微的淡淡日光回到惇本殿,看到东间太子哥哥刚穿戴齐整,一旁早膳将将摆好。
太子永湛立在床帐边,眉目清雅,装束清贵,抬眼看见幼弟,便招手示意他走过去。
永嗔一面凑过去,一面笑道:“我这几日,一日比一日起得早——直到今儿才算赶在了你前头…”
太子永湛为他拨了拨额前汗湿的黑发,笑道:“这一头的汗,你大清早做什么去了?”又道:“争这个早有什么意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贪睡着呢。”说着,就捡了一旁托盘里的湿毛巾递给永嗔,看他自己擦汗。
永嗔先答道:“我去打了一趟‘八极拳’,从前拳脚师傅教的,我如今捡起来还不算晚。”这才把那湿毛巾罩在脸上,用力按住,毫无章法地上下秃噜了一遍,畅快喘了口气,叫道:“舒服!”,毛巾揭下来,一张脸都被他自己揉搓得通红。
太子永湛看不过去,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却也并没有责备,仍又笑道:“我这里倒有一则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消息算好消息?——除非是你咳喘好了。”
太子永湛深知幼弟是顺嘴的好话,心底虽觉安慰,神色间却微露薄愠,只道:“比这则消息还好。”
“可知是哥哥你诓我——再没有什么的消息能比你的咳喘好了更好的。”永嗔笑嘻嘻得说着绕口令般的话,却并不是假话。
他家太子哥哥虽然忙起政务来,瞧着像铁打的人一样,他却知道他太子哥哥实则是个纸片人。
从小就有咳喘宿疾,每年好好将养着,春秋两季还要犯的,更不用说受了劳累的时候。如今隆冬天冷又干燥,自旬月前连番议事勾起咳喘来,连绵数日,多加调理,也只是咳的轻了些,并未痊愈;天气一寒,立时又咳得让人心疼。
再要说他太子哥哥其他的虚症,更是不胜枚举。
比如说有一则叫“虚风”,太医说是“脾胃不健,气血乏源,致心肝失养”,其实放现代就叫低血糖。
平时倒也看不出来,只见他太子哥哥吃饭少些,无事时颇为安静,虽总是抱着银手炉十指仍是发凉——永嗔触到过几次,凉的就像才从雪窝里□□。
他还以为是太子哥哥体寒,又天性喜静。
还是有一回他太子哥哥熬夜议事,没胃口用早膳,以至于晕厥——这才让永嗔知道了。
自那以后,永嗔荷包里总放了几块牛乳糖,随时准备投喂他太子哥哥——然而至今也没用上过。能陪太子哥哥一起用膳的时候,永嗔便使劲浑身解数逗他开怀,但凡能让他多吃半碗饭也是好的。
所以说永嗔这句“唯有太子哥哥咳喘好了,才算好消息”虽然听着油嘴滑舌,实则并非假话。
太子永湛不跟幼弟贫嘴,只笑道:“山东来信,说是你蔡师傅的小孙子找到了。”
永嗔愣住,先是精神一振,“果真?”
太子永湛道:“方敖送来的信,他亲自送人进京,连夜启程。信比人大约早来个半日,约摸今晚那蔡家小孙子便到了。”
方敖是太子少年时的伴读之一,考取了功名,中央做了几年翰林,调去外地为官,今年又调回京中,出人意料地做了个小小的太子洗马,虽说是与太子协理政务,却是个闲职,并无实权。
“这、这可真是太好了。”永嗔叹道,与预想中纯粹的喜悦不同,这喜悦之下总有层悲凉,竟让他无法笑出来。
太子永湛见他神情间颇有悲色,因打趣道:“是否还是这个消息更好些?”
永嗔抹了把脸,再看时那点悲色已褪去了,只听他笑道:“蔡师傅的幼孙寻到了固然好;你若好了咳喘,就好上加好了。”
太子永湛见他不肯改口,不禁轻笑出声,这一笑又勾得胸喉发痒,便背过身去咳嗽了两下。
永嗔望着他因为咳嗽而微颤的背影,目露担忧,上前轻轻拍着他的背,劝道:“好哥哥,就让太医来给你看一回…”也不知为何,太子哥哥对看太医是百般抵触的。
太子永湛只是摆手。
永嗔知道太子哥哥虽然看起来脾气好,却是拿定了主意再无更改的秉性,只得作罢。
两人用过早膳,各忙各的事情。
永嗔又往户部去,前几日已将账目核查清楚。
如今只要再做两件事情,永嗔的差事就算做好了。
一则由户部发帖,照会工部和兵部准备战争事宜。
二则由司库和太仓拨付所统筹的粮草,并且由各行军道运送,到达山东东平县后,交由统兵的行军道总管廖丙生,再由总管行营统一发放。
这两则事情,离了掌印主事,却是一样都办不成。
签发的文书都要动印,开库房的钥匙也得问掌印主事要。
没有官印,没有钥匙,就是户部尚书来了——也一样无计可施。
永嗔见底下小吏面有难色报上来,不禁咬牙冷笑。
原来那李主事称病避了数日,是在这儿等着他呐!
却说那李主事,本名李尚德。
这李尚德的爷爷,跟五皇子岳父李尚道的爷爷是同一个爹。
李尚德本人是赐的同进士出身,跟贾宝玉他爹贾政是一样的——本人功夫不到家,皇帝看祖上面子给赏的。
李尚德在户部钻营了十余年,他本人既刁钻狠辣,又背靠国舅爷殿阁大学士田立义、五皇子永澹等人,且数年前做了两名掌印主事之一,更是在户部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要知道如今的户部尚书袁可立也不过才做了两年,根基哪比得了李尚德深厚?
户部众小吏也都知道,铁打的李主事,流水的尚书——竟是齐齐唯李尚德马首是瞻。
这一回李尚德若不是称病不出,而是就杵在户部,做一根搅屎棍,只怕再有数日,那账目也理不清楚。
李府。
后院搭着戏台子,丝竹管弦声,隔着老远便能听见。
戏台上,旦角咿咿呀呀唱着,“笑你我僧俗有缘三生幸,笑你我和诗酬韵在桃林。笑你我二八妙龄巧同岁,笑你我知音不识知音人。他笑你种桃栽李惜春光,难奈黄卷与青灯。他笑我富贵荣华不在意…”
李尚德哪管唱词精妙与否,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只往戏子身上瞄,才勾起□□来,就觉嘴里刺痛,“嘶”了一声,又恼又怒。
原来那日挨了永嗔重重两巴掌,还落了一颗牙齿,李尚德酒醒后恨恼交加,他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物,起了大逆不道之心,若有时机,只怕真会将永嗔杀了泄愤。
然而脸肿的老高,漏了一颗牙,说话一时都不利索,李尚德不愿给人看了奚落,便称病在家。
他府上也养了几个清客,却是专为陪他喝酒作乐、看戏作鸳鸯的。
内中就有人问道:“李公,难道您这一回就吃了亏算了?”
李尚德狞笑道:“且让那黄口小儿猖狂几日。”又道:“屠夫还知道把猪养肥了再杀——你他娘的急哪一门子急?”
果然便静等几日。
等永嗔把前头账目都整理明白,非到用印不可之时,才是他李尚德见真章的时候!
早有小吏把户部进展汇报给李尚德,得知永嗔行事受阻,李尚德心情大好,今日便叫了一台大戏——请了京城有名的戏公子白玉萏。
戏台上,白玉萏唱到一半。
李尚德已是按耐不住,高声叫好,“赏他!”就叫换人做戏,要那白玉翠下来陪他。
白玉萏虽是戏子,却生得一副清贵相貌,唱念做打无不美到极致,勾得这京都多少权贵为他痴迷。他又是个清高秉性,不肯给人养在府中,虽然飘零谋生,难免有挣扎沉浮,却从不低头的,其中也很吃了些磨难,倒也都挺过来了。
李尚德为了请他一台戏,花了大价钱,早存了要“物尽其用”的想头。
一时白玉萏下来,李尚德难免拉拉扯扯、有些不堪之词。
白玉萏不肯屈就,立时就让李尚德恼了。
这李尚德横鼻子竖眼,才要用强,就见小厮一溜烟跑进来,附耳道:“老爷,外头十七皇子亲自来了,带了兵呢…”
“他娘的…”李尚德裤腰带都解了一半,猛地里听到这么一通传报,立时软了,一面胡乱扎着裤腰带,一面骂道:“真他娘的邪性——上次一个苏子默,这次一个白玉萏,这十七爷跟老子犯冲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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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5-11-03 17:2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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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先享用~~还有二更,(*  ̄3)(ε ̄ *)
第37章 037
李尚德才把裤腰带系好,一队腰间佩刀的羽林军便闯了进来。
这些羽林军一言不发,各有分工,化作几股,往各房而去,翻箱倒柜,如入无人之境。
李尚德气得脸色蜡黄,手指颤抖,不知该骂一个,哪还顾得上一旁被他剥了一半衣衫的白玉萏,一把扯过那小厮来,声儿都劈了,急问道:“十七爷人呢?!”
“回、回爷的话,十七殿下在前头…”
李尚德把那小厮往地下一掼,忙往前院赶去。
众羽林军也不拦他。
李尚德到了前院一看,差点气歪鼻子,只见永嗔正斜躺在他那紫檀木的太师椅上,品着香茗好不悠哉。
见李尚德来了,永嗔嘻嘻一笑,又嘬了一口热茶,摇头晃脑感叹道:“好茶好茶,李主事——这一两一金的云雾茶,你怕是要贪污不少才能喝得起吧?”
李尚德原本气得发懵的脑子也慢慢冷静下来,彻底撕开了面皮,因冷笑道:“便说十七爷还嫩了点,这里头的事儿不懂。为官想要发财,贪赃受贿其实是下策,上策就是挑唆皇帝花钱,只要皇上将大笔银子花在你的衙门里,你想不发财都难!”
永嗔“哦”了一声,知他定然还有下文。
果然李尚德又道:“户部是管收钱的地方,钱最多,但是户部官员未必是最肥的。古往今来,总是花钱多的衙门官员外快最多,譬如当初修三海,工部最肥,但是好处要分给内务部一大部分…这一块,十七爷若感兴趣,不如问问太子爷的奶兄,做了二十年内务府总管的简策简大人…”言下之意,这才是当朝第一巨贪。
永嗔不置可否,只是吃茶,乜斜着眼睛笑瞅着李尚德。
只看得李尚德心头火起,若不是前院也站满了御林军,真是玉石俱焚之心都有了。
一时后院的羽林军归来,捧了官印钥匙等物,禀报道:“殿下,东西找到了。”
永嗔这便笑嘻嘻扫了一眼,“收好收好——李主事如此配合,真是乖巧懂事儿。”
说着便带人大摇大摆欲走。
李尚德拦不住他,只立在原地,冷笑道:“十七爷,京师重地,你无召出兵,犯了大忌。下官要参你——非但你,今日跟了你一起来的众羽林军,下官要一并参了!”
永嗔不以为意,“李主事请便。”
李尚德在他背后叫道:“十七爷是龙子凤孙,皇上兴许不加重刑于你——这些羽林军,却是死罪难逃!”
永嗔背对他摆摆手,连话也懒得回了。
李府外头,一见永嗔出来,莲溪忙上前汇报,“殿下,蔡家小孙子已经安全抵京,方敖方大人亲自送到蔡家去的。”
永嗔问道:“你可去看过了?如何?”
莲溪面露不忍,说道:“着实可怜。那奶娘带着一个五岁孩子,死里逃生,如今虽然到了京中,已是伤了根本,如今不过续命罢了。那蔡小公子…”他叹了口气,“当初城破之时,他爹娘让奶娘并几个护院带他出城。那几个护院路上为了保护他们,都死了。只一个奶娘带着他躲到郊区小村子里,怕给乱党贼子查出来,便教给他,说他是村头王家的孩子,叫王阿牛。”
永嗔听莲溪说着,遥想当日平阴县被血洗之时的惨烈场景,虽然知道已经是过去了的事情,还是不禁心弦紧绷。
却听莲溪又道:“结果那蔡小公子被吓得狠了,如今回了京中,见了人,仍是只说自己叫王阿牛,爹娘也不敢认…”
永嗔长叹一声,心中唏嘘,这便往蔡府而去。
他到蔡府,却正遇见方敖要离开。
两人一照面,都打量了对方两眼。
这还是他俩第一次见面,虽然早已耳闻过许多遍。
永嗔是早就听说,太子哥哥少年时身边曾有两名伴读,一位姓柳,后来随父外任,至今未归;一位姓方,十八岁便中了榜眼,做外任官时考绩年年优异,本来凭资历调回中央做个大学士都绰绰有余了,却又自请做了闲职太子洗马——而向来不肯屈才的太子哥哥竟没有驳他。
方敖却是在外为官时,便听说了许多关于十七皇子之事,余者还好,今年竟听说这十七皇子搬入了毓庆宫——难免要让方敖多思量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