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舒点头。
这会儿丁家宝也跑来了,“小姐,外边多了五六个可疑的人转悠,要不要赶走?”
青舒一摆手,“别,让他们转悠着。”
打发了丁家宝回去,青舒回到自己的院子,解开麻花辫,让小娟给她梳了简单的女儿发髻后,慢悠悠地去了会客厅,然后看着古强指挥人将大小不等的十几个瓷器摆到厅内极易被人刮碰的地方,等待有人来为这些瓷器买单。
时间一到,被关在大门外的古仁怀等人被古强与苏妈妈请到会客厅。
青舒面带浅笑,孙老爷、孙夫人,大伯、大伯母地挨个儿叫人。当看到宋氏时,因为她不认识,便只唤了一声夫人,然后请了五个人入座,自己坐到主人的位置上,即不唤丫鬟上茶,也不说话,只是垂眼静默。
气氛有些古怪,主人不开口,客人更不好开口。
孙仁怀看向古大老爷古云福。
古云福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古青舒片刻,然后粗着嗓子一脸不高兴地问话,“你娘呢!她是怎么当家的?怎么教养子女的?一个个的,一点规矩都没有?”然后一拍桌子,“来人,上茶。”
☆、No.18一只镯子
古云福又是拍桌子,又是吆喝的,架子摆的十足。
随侍在青舒身后的小娟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
古强与苏妈妈垂着手、低着头站在那里,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青舒却幽幽地叹了口气,抬头,眸中隐隐有水光流动,声音悲悲切切的,“大伯,实在抱歉,不是青舒要怠慢了各位,实在是……”她吸了吸鼻子,“实在是府上银钱拮据,吃饭都成问题,哪还买得起茶叶。”
孙张氏的心在滴血,为那六百一十两的银子。但她不敢说话,只能在心里暗骂:小贱货,你蒙谁呢,讹走了那么些个银子才几天,你就叫唤吃饭都成问题,你也不怕天打雷劈。
古云福的眼睛是干什么的,进来早将会客厅打量了个遍,根本没个值钱的东西,没法儿和三两年前的古府比。但要说买不起茶叶,那不可能,于是瞪了眼睛吼,“胡说八道,没看到有客么,赶紧上茶。”
青舒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一脸怯懦地道:“大,大伯,求您将我爹的铺子还回来吧!府上实在是支撑不下去了。”
古云福一听,眼睛里冒火儿,指着青舒的鼻子便骂,“你这刁钻的丫头,大伯什么时候拿了你爹的铺子?满嘴的谎话,再敢乱说话,看我不打死你。”
青舒张嘴要辩解。
古云福不给她机会,大声道:“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一个个站在这里装什么木头桩子,赶紧将二弟妹请出来,未来亲家和二弟妹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没人理。
古云福的脸一黑,心里却犯嘀咕:不对啊!他们以前可是很怕我,今天这情况,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要小心。于是他沉着脸,声音小了几分,“一群没眼力见儿的奴才。”然后看向旁边的马氏,“去,你亲自去请弟妹。真真不像话,哥哥嫂子来了都不知道出来一见,还要嫂子去请。”
马氏四十左右岁的年龄,长相并不出挑,衣服的料子上等却是素色的,而且她的眉眼间透着一骨子的温和,一副很好相处的模样。这会儿被点到名,她淡淡的一笑,说话不紧不慢的,声音也很温和,“老爷,弟妹身子弱,不擅交际,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这样逼迫侄女儿,非要将弟妹请到前边来。”
古云福听了,不再沉着脸,好声好气地问她,“那怎么办?”
马氏笑吟吟的说道:“既然是孙老爷、孙夫人有事与弟妹相商,弟妹身子又不好,妾身便与孙夫人一道去弟妹的院子坐坐。妾身看望弟妹,孙夫人与弟妹谈事,又不影响弟妹养身子,一举三得。”
闻言,孙张氏面露喜色。
古云福却看向孙仁怀。
孙仁怀脑子转的飞快,无论是马氏还是孙张氏,只要能见到古叶氏的人,便能将古叶氏请到前头来,事情就成了。于是他向古云福颔首,表示同意。
古云福便发了话,“也好。”
孙张氏心情很好,便站起来准备与马氏一道去内院找古叶氏。
青舒站了起来,挡在孙张氏与马氏面前,“慢着。”
厅内的气氛变得很微妙,孙仁怀面色不变地正襟危坐,其他人却都是吃了一惊。
青舒笑吟吟地看向古云福,“大伯,古孙两府的闲事,你确定要管?”
古云福暴怒,待要发作,但马氏却用眼神阻止了他。马氏这才面向青舒,“青舒啊,你是你大伯唯一的侄女,你的婚姻大事大伯不管,谁管?这可不是闲事。”
青舒笑得意味深长,“大伯真要管我的婚事?”
古云福以长者自居,“大胆,你敢质疑你伯母的话?”
青舒收了笑,“你想管我的婚事,可以,前提是……”在所有人都看向她的时候,她接着道:“我爹城东的米铺,城西的杂货铺,大伯拿去已经整整有四年了。我爹在城外西郊的一百五十亩的田庄,大伯占为已有四年零三个月又二十一天。大伯,你想管我们府上的家务事,又不想在未来的十数年间夜夜梦到我爹的话,请大伯先将铺子与田庄还回来,包括这几年经营所得的全部银两。”
看着古云福露出一脸吞了苍蝇似的痛苦面色,青舒心情大好,将剩下的话说完,“至于大伯这几年的辛苦费,就拿大伯四年半前从我爹的书房拿走的价值五千四百两的青花瓷瓶抵了。还有啊,既然是青舒的大伯,又非要插手青舒的婚事,大伯一定为青舒准备了足够丰厚的嫁妆吧!具体有多少呢?六千两、八千两,还是一万两?呵呵……如果有一万两就好了,青舒这辈子都会很感激大伯的。”
古云福的面色青白交错着,他霍地站起来,一甩袖子便往厅外走,并不理会身后传来的瓷器碎裂的声音。
青舒一边迅速抓住马氏的衣袖,一边嘴里欢快地道:“大伯慢走。”
马氏想抽回袖子,青舒却紧抓着不松手。她一脸小女儿状地又对马氏道:“大伯母,大伯也真的是,太不小心了,居然将府里唯一拿得出手、能够妆点门面的花瓶之一给打了。”说着,已经从马氏的左手腕上退下一只翠绿色的镯子拿在手中,然后松开马氏的袖子,退开两步,羞涩地笑,“大伯母慢走。”
马氏脸上温和的笑容僵了那么一下,又立刻恢复如常,强装镇定地尾随古云福去了。
孙张氏盯着青舒握在手里的玉镯,眼睛都直了。
而孙仁怀低头,盯着地上的瓷器残骸与一束鲜红的花束沉默。他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古云福其实并没有碰到它,只是他甩袖子的动作大,带出的风一过,摆在桌角边缘的插着花的花瓶便落下来碎了。
他想到什么,不动声色地看过去,果然,客位上的每张桌子的边缘都摆着花瓶,一个不注意,很容易就能刮碰落地。他轻轻地收回放在桌子上的手,很怕动作大点儿连带地将桌角的花瓶给打了。他明白,今日自己不仅白跑一趟,搞不好还得搭银钱进去,于是清了清嗓子,尽量远离那个花瓶站起来,“舒儿,伯父伯母知道你娘身子不好,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正好有南方朋友捎了些补品过来,伯父伯母便想到你娘,送了过来。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好好照顾你娘,伯父伯母还有事,先行一步。”
☆、No.19抢与赔偿
青舒将刚得的玉镯往手腕上一带,一脸殷勤地道:“谢谢伯父伯母对娘的关心。”然后三两步过去,随手拿了个插着鲜艳欲滴的花束的花瓶,非常有诚意地递向孙张氏,“青舒家没什么好东……”
随着脆响,青舒递给孙张氏的花瓶掉地碎了。
其实孙张氏不是故意的,青舒刚刚因着一个碎掉的花瓶直接将人家马氏手腕上的玉镯明目张胆地占为已有的行为刺激了她,于是青舒将花瓶往她手里一送,她下意识地往外一推,青舒又正好松手,便发生了这种事。
孙张氏知道不好,脸都绿了,想也不想,也不管适宜不适宜,直接将双手藏到了身后。她手腕上戴的手镯虽然不如马氏的,但也是花了八百八十两银子的金手镯,而且是今年的新款。
青舒一脸要哭不哭的样子,看一眼脚下的碎片,再看一眼孙张氏,如此反复几次。
孙仁怀看到这种情况,迅速上前两步,果断地从孙张氏藏到身后的手腕上将一对金镯子退下来,并适时递给受惊回头的孙张氏警告的一眼,便把金灿灿的一对镯子放到桌面上,面带笑容地告辞,“舒儿,伯父伯母过几天再来看你娘。转告你娘,若是身子好点了,一定要带上你们姐弟到伯父家里玩儿。”
青舒对他的上道儿很是满意,回以灿烂的笑容,“好的,伯父。伯父、伯母慢走。”“管家,苏妈妈,赶紧送送。”
等客人走光了,青舒将腕上的一只玉镯退下来,再将孙仁怀留下的一对儿金镯子拿到手上掂了掂份量,很满意。她心里想着:不看过程,只看结果的话,这也算是一笔大收入。没办法,谁让我们古府穷呢!我也只能从送上门的极品手里弄点银子出来花花,要不然,这一府的人要怎么养活呐!
小娟一脸崇拜地看着青舒,“小姐,您太厉害了,居然能从一毛不拔的大老爷手里占到便宜。”她自从来到古府,从未见过这位大老爷,但从其他下人嘴里可没少听到关于大老爷几年前时不时上门来搜刮府内值钱物件儿的事。大老爷生*占人便宜,对别人尤其是亲戚,简直可以用一毛不拔来形容。
青舒最受不了的就是小娟时时拿这样的眼神儿看她,于是笑着道:“去,去,谁占他便宜了,这是打碎花瓶的赔偿。”但心里却在琢磨,失了一只镯子的马氏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走了,会不会有什么后招儿。
小娟嘻嘻笑,小心翼翼地上前,“小姐,能不能给奴婢摸一摸。”别说金的,她连最普通的银首饰都没有。以前,因为小锁担心自己在小姐跟前的地位受到威胁,一直不待见她,总在小姐面前说她的不是,使得小姐也不待见她,不让她近身伺候。那时候,她有这个心,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小姐病了一场后变得温和,好说话,她才敢这样求。
青舒对小娟的这种反应并不反感。她明白,古府和别府不同,因为近几年银钱方面越发拮据,因此并不给下人发月例,只管吃住、四季的衣服,重要的年节发点封红而已。如今府上留下的下人,不是家里没了人的,就是家里容不下的,或者无处可去的。即便没有月例,古府愿意放他们出去,他们也不离开。
尤其是小娟,老娘死后她便孤身一身,饭量大,针线女红一般,性子又直不懂那么些个弯弯绕绕,出府不好谋生。她便一心留下来,唯一的愿望便是这辈子不再饿肚子。以前小姐都不让她近身,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金灿灿的首饰,能不激动么!
青舒便将三只手镯放到桌面上,笑道:“摸吧!”
小娟激动,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伸过来的手都在发抖,最后将一对金灿灿的手镯捧起来,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看了又看,傻笑不说,嘴角还有可疑的液体出现。
青舒觉得好笑,“傻笑什么?”
小娟吞了吞口水,“馒头,好多白面馒头。”然后狠吸一口口水。
青舒抚额,她就知道,这丫头也就这点出息了。
苏妈妈进来,看到小娟捧着金镯子流口水,上来就往她后背上拍了她一巴掌,“臭丫头,快放下,这是你能随便乱摸的吗?”
小娟一缩脖子,赶紧将镯子放下,讪讪地退到一旁。
苏妈妈摇头,骂道:“没出息的丫头,脏死了,赶紧把口水擦一擦。”
青舒一指桌上的首饰,问古强,“大概能值多少银子?你看看。”
古强让苏妈妈递过来,仔细看了看,“这只玉的成色很好,大概值千两银子。这对金的,大概值六七百两银子。”
青舒想了想,“我这位大伯母的反应有点奇怪,任由我拿了她的镯子,她也没说要回去。孙老爷的反应也与上次大不同,居然面不改色地亲自将孙夫人的镯子给了我。你怎么看?”
古强正色道:“孙老爷的反应在意料之中,他这是在向小姐示好,告诉小姐婚事不会有变。至于大夫人,表面看似温和,好说话,但心思深沉,很会面面俱到,不得罪人,也不让自己吃亏。小姐以后要小心应付。”
苏妈妈劝了一句,“小姐,您怎么可以直接拿长辈的东西,这样不合礼数,以后万不可这样。”其实她想说怎么能抢长辈的东西,但又觉得不妥,便改成了拿。
青舒却摆出任性的表情来,“哼,大伯可以抢爹爹留给我们母子三人的铺子和田庄,我为何不能拿他们的东西。再说,这是打坏瓷器的赔偿。”她心里却哀叹,她明明不是个任性的人,却非得要偶尔表演一下任性少女,感觉真别扭。
苏妈妈叹了口气,“小姐,您身子好了大半,什么时候去看看夫人吧!”
青舒却红了眼眶,别过脸,一脸的拒绝。这个不是她装的,也不是她的意愿,而是这个身体自然而然的反应。看来,前主被她娘五年来的不闻不问伤的不轻,也是个可怜孩子。过了片刻,她稳了稳情绪,“管家,等三日,三日后大伯或孙老爷不来赎镯子,你便拿了它们出去,或卖或当,尽量多换些银两回来。”
古强应下。
青舒又道:“明日去城东的庄子上,何时回来?”除了被古云福强占的庄子,古府还有这么一处一百来亩地的小庄子。
古强答道:“宵禁前尽量回来,府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小姐放心。”
青舒摆手让他们夫妻下去,收好三只镯子,带上小娟回账房先生处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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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青会尽量上午更新,白天有事会挪到晚上更新,^_^
☆、No.20男装上街
青舒换上许五娘缝制的青色棉布男装,再梳上男子的发束,往小娟和许五娘面前一站,“像吗?”
小娟扑哧笑出声,“小姐,即使不看耳洞,人家一眼便知道您是个姑娘家。”
青舒一脸受打击地摸了摸坏事的耳洞与滑嫩白皙的脸庞。
许五娘从布包里拿出一双小号的深青色男鞋,“小姐,您试试合不合脚。”说着,便要给青舒换脚上的绣花鞋。
青舒坐到椅子上,让许五娘给换了鞋,再站起来,一只手背到身后,学男子迈着方步走了走,“不看耳洞,这回像不像?”
许五娘瞪了眼又要笑的小娟,然后转过脸说道:“小姐,您走的自然点,大方点,别人不会注意那么多,只当您是十一二岁没长开的少年。”
青舒这才有了点儿自信,故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一些说话,“那,说话会不会立马露馅?”
许五娘一边替青舒整理腰带,一边说:“京中大户人家里,有许多显女气的少年郎,小姐少说话,出门别像个姑娘一样走路,也别像小姑娘一样动不动害羞脸红,一般不会有事。”她这纯属安慰自家小姐,有那耳洞在,谁还能看不出男女。
苏妈妈正好进来,“五娘说的是,只是小姐,您要买什么写个单子让丁家宝跑腿便成,何必亲自去那鱼龙混杂的地方,万一磕了碰了的,可如何是好?”她从昨日知道这事开始,想起来便要念叨一通。
青舒笑,并不搭茬,左袖袋里放一个装五十两银票的荷包,右袖袋里装十几两的散碎银子,腰间垂挂的荷包里装些铜板。
苏妈妈知道劝不住,手里拿了个黑黢黢的尖细的小东西,在青舒脸上一阵捣鼓,满脸雀斑的小少年就这样诞生了。
青舒照了照镜子,很是满意地带着小娟出门,苏妈妈不放心地跟在她后头不停地絮叨这个小心、那个注意,还警告小娟,说要是小姐有什么差池就拿小娟试问云云。
“姐姐,姐姐,等等小阳……”
“少爷,好少爷,您快停下……”
青舒不解这是什么状况,停下,回头,便看到小阳与古元宝一前一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古青阳跑近,扑过来一下抱住青舒的细腰,“呼……呼……姐,带……带上小阳。”然后抬头,看清自家姐姐的脸,嘴巴张成O字型,眼睛瞪得溜圆。
青舒呵呵笑,拍拍他的脑袋,“小阳听话,姐姐今天有事要办,不是出去玩儿,你在家好好温书好不好?”
青阳听了,一脸落寞地将青舒抱的死紧,不说话。
青舒心里软软的,“姐姐答应你,过几天一定带你出去玩儿,好不好?”
青阳恋恋不舍地将瘦弱的小胳膊收回,低着头,不说话。
青舒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想了想,又看了眼旁边正被苏妈妈连训带戳脑门儿的古元宝,暗叹自己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大安,都改不了对在意的小孩子心软的毛病,便微微一笑,“姐姐带你出去可以,不过……”她将声音故意拉得长长的。
青阳飞快地抬起小脸,眼睛里快乐的光芒闪得人眼花。
一刻钟后,套好马车等在古府后门处的李大郎,鞭子一甩,出发。
古府座落的位置是官宦人家府邸聚集的集贤巷。京城的巷,不是指小巷子,而是同等阶层的人聚集居住的大面积的区域。
而京城的大体的格局是:北半城,恢宏的皇宫居中,皇宫左右分别是校场与护卫营。南半城,自西往东,西市、安居巷(平民区)、富贵巷(皇亲贵族、高官府邸聚集的区域)、富贵奢华的商业中心地段、集贤巷(官宦人家府邸聚集区)、集财巷(小吏、商贾富户府邸聚集区)、平安巷(平民区)、东市。
商业中心地段,自然是京城最为奢华的商业街区。这里酒楼、茶楼、绣坊、绸缎铺、布庄、书阁、金银饰品铺、瓷器铺等林立,富贵奢华当属大安国第一。
西市,也有不少高档的店铺,但多数商铺面向的都是京城的中等阶层与一般阶层,林立的店铺大小不一却数量上远胜于商业中心区,面向小老百姓的小商小铺以及摆摊、挑担的小商小贩也不在少数。晨间,越接近城门,看到的摆摊、挑担的小商贩越多。
东市,大体与西市相仿,但有一样特别之处,这里的深处有一条烟花巷,是京城内唯一允许妓院存在的小巷子。意思就是,官府允许妓院存在,但严格地控制并压制着妓院。
青舒今日的目的地是西市,调查对象是平民必须品的种类及价格,尤其是关于米面粮、油盐酱醋、蔬菜及肉食品的。
不愧是天子脚下,平民百姓聚集的商业地段也是热闹非常,一派繁荣景象。
李大郎负责看马车。
青舒牵着弟弟的手,米铺、蔬菜铺、肉摊、家具行……不放过任何一个,不买也要看看。
小娟手里抱着青舒心血来潮买的一些小东西,眼睛紧盯着青舒姐弟俩不放。
丁家宝和古元宝紧跟在他们身后,手里也多多少少拿了点东西。
他们看过一两个店铺,便要回到马车上一次,青舒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与炭条,记录着什么。
午时,青舒带着大家坐到一个小面摊前,叫了六碗面、四个杂粮面馒头,花了四十文。
未时三刻,青舒姐弟俩实在走不动了,便坐着马车打道回府。
第二日辰时,青舒再次出门,这次的目的地是东市。姐弟两个的装扮与昨日相同,顶着一脸的雀斑,哥哥弟弟地叫着。
第三日出门,目的地是京中贵人们最喜光顾的商业中心。青舒牵着青阳的手,迈步进锦绣书阁时,差点与从门里突然冲出来的鹅黄色服饰的丫鬟撞个正着。
青舒侧过身子,护着青阳堪堪避过莽撞的丫鬟,退后几步,站定。
那丫鬟十二三岁的年纪,叉着腰,一脸凶巴巴地盯住青舒,“喂,你是哪家的小厮?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撞到我是你幸运,若是撞到了哪家的主子,你有命在吗?早被人打死了。”
青舒觉得莫名其妙,腹诽:根本没撞上好不好,而且是你自己不看路撞上来的。
小娟往前一站,挡在青舒姐弟面前,“是你自己冲出来差点撞到了人,也就我家少爷好说话,不与你计较。你不知好歹,反倒教训起别人来了,讲不理讲。”
小丫鬟不干了,眼睛瞪得更凶,“你说什么?有胆子再说一次。”
小娟挺着胸便要上前,青舒怕闹出事来自己人吃亏,便赶紧出声阻止,“小娟,退下。”
小娟倒是听话,狠瞪了对面嚣张的小丫鬟一眼,退到青舒姐弟身后。
青舒笑道:“这位姐姐教训的是,以后我们会小心的,还望姐姐高抬贵手,不要和我们一般见识。”
小丫鬟哼了一声,递给青舒算你识相的一眼,抬腿便走。
青舒以为警报解除,摇了摇头,牵了青阳的手便要进书阁。
“等等。”随着这一声,小丫鬟去而复返,拉住青舒的手,“你,你……”
小娟推开她,“你干什么?”
小丫鬟却指着一脸莫名的青舒的鼻子,“女的,是女的。”然后放声喊,“小姐,小姐,奴婢终于找到一个同小姐志趣相投的人了。”
青舒的脑袋一下就大了,这是什么情况。
☆、No.21跟屁虫
一刻钟后,青舒姐弟被人请到了锦绣书阁旁边的探花茶楼位于三楼的包间内。探花茶楼,顾名思义,这里出过探花郎,因此茶楼主人果断地换了店名,一为沾沾探花郎的喜气,二为招揽客人。
一名短衣打扮、英气十足、眉目如画的少女紧紧盯着青舒的脸,一会儿露出沉思状,一会儿懊恼地嘟着嘴摸摸自己的脸,一会儿又神采飞扬起来。
青阳不安地往青舒身上靠了靠。
青舒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对面的少女眼睛水灵灵的,透着好奇与纯真,提起来的心便稍稍放下一些。意识到自己的紧张影响了身边的弟弟,她便大大方方地伸手从面前的玫瑰糕盘子里拿了一块儿,递给弟弟吃。
青阳先是摇头,然后在青舒的目光坚持下,接过来,小口咬了一口,然后眼睛一亮,抬头送到青舒嘴边,“好吃,姐姐吃。”府里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糕点吃,隔三差五倒是厨娘会做些给他吃,只是味道差很多。
青舒笑,“小阳吃,姐姐自己拿。”
青阳哦了一声,便笑眯眯地,小口小口吃起来。
青舒承认,她被萌到了,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默念一声好茶,放下茶杯,伸手拿了两块儿玫瑰糕递给站在身后的小娟,“拿去和元宝吃。”元宝年龄不大,但因为是男孩子,被留在门外守着。
小娟愣愣地接过,“小姐……”
青舒顶着满脸的雀斑微笑,“没关系,这位小姐没有恶意,你去吧,吃完再回来。”说着,又拿了一块儿,咬了口,品了品,嗯,玫瑰的香味儿十足,味道也不错,只是太甜了,只有这一点不合她的口味。
少女看青舒打发了自己的丫鬟,她也有样学样,却是拿了整盘的玫瑰糕塞进自己丫鬟手里,挥手将人打发到了门外。然后打开了话匣子,“你也喜欢穿男装对不对?你也希望自己是男孩子对不对?我跟你说,我上边有七个哥哥,他们很讨厌,从来不带我玩儿,每次都是我偷偷跟去才行……老骂我是丫头骗子,要不就喊小丫头……”
“我跟你说,我很厉害的,我有偷偷跟着哥哥们学武艺,府里的家丁、丫鬟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还打败过七哥一次,哈哈……”她得意洋洋的笑得欢快。
青舒很想告诉她,很可能是人家让着她,她才会打赢,但又担心将她惹哭,招来她家不知姓谁名谁的七位哥哥的报复,闭紧了嘴巴,挨个儿将桌上的糕点尝了个遍,当然也不忘将弟弟的肚皮填饱。
说了老半天,小姑娘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自我介绍,有点不好意思,但一瞬的工夫她又将这点不好意思扔到脑后,“我叫步语嫣,爹娘和七个哥哥都叫我小嫣,十三岁。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