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子里,一群大男人或站或蹲地抱着碗埋头吃,有人嘀咕这菜咋是酸的,还挺好吃的。宁四撞了那人一下,“算你小子有口福。你知道你手里端的菜值多少银子吗?”
那人吃的头也不抬,口齿不清地问:“能值多少银子?”
宁四咬了一口豆沙包,“在一品楼,就这一碗菜,一两半银子。”
那人喊了一声我的娘,傻了。
旁边短衣打扮的一人听了,十分淡定地拿过傻住的这人的碗,将人家的半碗酸菜倒自己碗里,然后空碗往地上一放,埋头继续吃。原来,这人是个识货的,以前他没吃过,却见过主子为抢这么一碗菜把人给打了。没办法,他的主子就是个吃货,为了吃,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等傻住的那位反应过来,气的不行,然后抢过宁四手中的半碗酸菜埋头猛吃。
宁四没好气地踢了那人一脚,无奈地拿了苞谷面烙饼吃。
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被绑在柜台里的椅子上的萧媛努力不让别人发现自己饿了的实事,可丢人的是,她的肚子竟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铺子前绑成一串的萧府人等,闻着自铺子里传出的食物香气,也是个个饥肠辘辘的,很是不好受。
白县辅觉得自己倒霉透了,再有半年他就到任了,原以为能够升迁成县令,没想到却天降横祸,中间出了这么一档事儿,他的前程这下可全毁了。去年那个案子因为古府没有追究下去,他好不容易保住了职位,没想到,到头来半路杀出个萧府的小祖宗,彻底把古府给惹毛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他作为康溪镇的父母官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与古府有来往的,不是兵部尚书府的公子,就是步大将军府的公子,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不说这来自京城的,就说他们整个辉州的父母官陈知府,那可是明里暗里的放过话,忠武将军之后是他陈毅勋护在羽翼下的晚辈。
如今萧府和古府对上,这事肯定不能善了。白县辅想到惨淡的未来,头发都要愁白了,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
衙役们饿的不行,可见了白县辅的脸色后,个个闭紧嘴巴谁也不提饿肚子的事。
正这时,锣声响。
风味小食铺对面,瘫坐在一把旧椅子上的白县辅激动地站了起来,一边正了正官帽,一边喊着让衙役们快点站好。
不多时,手举“肃静”牌的衙役打头,十几个衙役簇拥着一顶轿子到了他们跟前。
白县辅带着自己的手下,腰弯成九十度喊着恭迎知县大人。
萧知县下了轿子,左右这么一看,好么,整条街的铺子都关了门,窗子上了板子,唯有出事的风味小食铺开着。风味小食铺前沿着窗根下坐着一溜人,这些人有男有女,被串糖葫芦似地绑成一串,个个鼻青脸肿的。还有几个衣服上明显带着血迹,有两人肩膀上绑着白布条。
铺子的门坏成几半躺在地上,铺子的四扇窗子只有一个是全乎的,其它不是断了一截就是整个像破布一样耷拉着要掉不掉的。
萧知县黑了张脸,沉声问:“怎么回事?”他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白县辅十万火急地派了人去德县请他,只说出了大事,天大的事,必须得知县老爷才能断的大事。
萧知县不敢怠慢,带了人出发往康溪镇上赶,半路上见百姓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脸神秘地讨论着什么,派人去问,百姓们却见官就跑。后来衙役好不容易抓住了两人问,那两人就说康溪镇出大事了,全镇人都打起来了。细问,百姓就说镇子上的风味小食铺惹了权贵,权贵率兵打进了康溪镇,风味小食铺的东家带领全镇人跟权贵打上了。
萧知县半信半疑地加快赶路的速度,越临近康溪镇,传言就越多。什么不愧是将军家的小姐敢打敢杀,什么将军家的小姐长了三头六臂,什么萧府不是东西,什么将军家小姐败家给乞丐吃肉……
等他们进了镇子,镇子上的百姓见到他们都躲的远远的,一边窃窃私语一边偷偷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后来不知道什么人喊了一嗓子,“萧家的官老爷来欺负人了,大家赶紧跑哇。”
衙役来不及呵斥,百姓们居然转眼间跑了个干净。于是,他们到风味小食铺前的一大段路上再也没瞅见一个人影儿,沿路的不管是宅院还是铺子,各个关紧门户,静悄悄的没个响动。
他堂堂一名知县老爷,何曾有过这种憋屈的感觉!这时向白县辅问话的口气自然就带出了几分火气。
白县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知县老爷容小的禀报。”“午前,这风味小食铺的伙计到衙门喊冤,说是一位千金小姐带着一群人闯进铺子里,那小姐不由分说地命令掌柜的滚,铺子和厨子都归她。这伙计说铺子前后都被堵了,他是翻了别家的墙才逃出去的。”
萧知道皱了眉头,因为他突然觉得,那绑了一串的人里,有个歪在他人身上的中年男人瞅着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白县辅小心观察着萧知县的表情,“小的一听那还得了,便带了衙役十万火急地跑来。只是,只是……”
萧知县正心里不顺,“只是什么只是,有话快说。”
白县辅吞了吞口水,“小的来了才知道,是锦阳城萧府的主子来了。小人被堵在外边,萧府主子不让小的进去,让小的滚,不让小的多管闲事。”
萧知县立刻变了脸色,“你说什么?”这时候他想起来了,那瞧着面熟的可不是锦阳城萧府上的管事么。
白县辅带着早死早超生的心态,一口气将事情说完,“小的被挡在外边,萧府主子让人将铺子团团围住了,警告小的不能靠近,否则要对小的不客气。后来这铺子的东家古小姐来了,让萧府的赔偿铺子里的损失赶紧走。这么着,两方就打起来了,小人劝着不让打,可劝不住,身上还挨了好几下。最后,就这样了。”他说到后头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一指那串门,表明最后结果就摆在这里,让萧知县自己看。
萧知县咬牙切齿地问:“萧府主子多的是,到底是哪个?人在哪里?”
白县辅小心翼翼地回道:“是萧府三小姐,被,被古小姐抓了,在里边。”
萧知县气的差点吐血,一挥手,“来人,带走,将这群混账东西全部带走。”他指的混账东西,自然是被绑了一溜儿的萧府人。
“慢着。”女子清脆且气势如虹的声音自铺门内传出。
一听这声音,白县辅的两腿直打颤,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想着这姑奶奶别再生事了才好。
萧知县黑着一张脸,喊了一声“何人如此大胆?”看了过去。
青舒无畏无惧地走出铺子,直视萧知县的眼,“敢问这位大人是何许人也?”
白县辅差点又哭了,抢着介绍起来,“古小姐,这位便是德县知县萧大人。”“萧大人,这位便是这家铺子的东家,故去的忠武将军之女古小姐。”
青舒也不行礼,站在笔直,“原来是鸿胪寺卿萧大人的旁支一脉,与锦阳城萧府沾亲带故的知县老爷萧大人。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闻言,萧知县眉头皱的死紧。“萧大人”这三字前的长长的前缀,他很不喜欢。
“小女子奉劝萧大人一句,不想落得个袒护亲族的臭名,就不要插手此事。当然,不是小女子怀疑萧大人的品性,而是考虑到官场中讲究一个避嫌,才有此一劝,完全没有恶意。”青舒说的一脸认真。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懂的倒是不少。既然你连这种道理都懂,更应该明白聚众闹事是要获罪蹲大牢的。”
“萧大人真会说笑,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难道,哪天本姑娘不爽,带着人打进你的府里,让你的妻儿滚蛋,抢占了你的宅院,你还能笑着对本姑娘说‘抢吧,拿吧,随便抢,随便拿’不成?”
“你……”萧知县被气到了。
“你看,你肯定不能,你一定会带了人抓本姑娘,还要送本姑娘去蹲大牢。如此一来,难道有人会说你聚众闹事,把你也抓了送进大牢不成?大安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项律令?难道是本姑娘孤露寡闻了不成?居然不知道。”
有个衙役不长眼的呵斥青舒闭嘴。
青舒提了枪直指衙役的鼻子,“本姑娘刚刚有点耳鸣,没听清,麻烦这位差爷再说一遍。”她今日可是点火就会着的,早已经打红了眼,多打一个她也觉得无所谓。
白县辅喊了一声姑奶奶冲过来,一把推开那衙役,一脸讨好地伸了一指出来,一点一点地将举起来的长枪压下来,“姑奶奶,咱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不生气,不生气。”
青舒冷哼一声,收了长枪,“别以为家里出了一位贵妃娘娘你们就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竟敢无法无天地在青天白日里干出强抢他人铺子的恶事来,不仅如此,居然还殴打无辜的百姓,十足可恶。当今天子爱民如子,若是知道你们萧家干的这些恶事,你觉得会如何?”
这时候的萧知县只是木着一张脸,并不说话。
青舒转了语气,“萧大人,小女子知道您在当地百姓心中的风评很好,公正廉明、大公无私又爱民如子,全县百姓都非常爱戴您。刚刚小女子说话虽然冲了些,可心中也认同百姓对您的评价,也希望能够留住您这样的好官为百姓造福。小女子古青舒在此恳请您,请您避嫌,不要插手此事。”
萧知县依然木着张脸不说话。
青舒又说道:“我已经派人去了锦阳城。想私了,让萧正军大人亲自过来跟我谈。想官了,除非是陈知府或御史大人出面,否则哪个也别想将这些人带走。”总之一句话,要么让负得起责的萧家人来谈,要么就把这事捅到上头去。
不管是知府还是御史,只要有他们介入其中,这事便会拟了折子递到皇帝的御案前。除非皇帝有意偏袒萧家,要不然,只要皇帝存了收拾萧家的一点小心思,萧家便没有好果子吃。
萧知县突然说话了,“你知道这事闹大的后果吗?”
“多谢萧大人提点。不过,萧大人肯定不知道,即便我放过萧三小姐这一码,你们萧家也不会感恩,反过来还要仇视我,处处与我作对。既然萧家这么看得起我,我若是一味退缩而不迎战,那就太对不起你们萧家的列祖列宗了。”青舒的口气又开始变冲。
萧知县冷哼一声,居然转身走开,钻进了轿子。
青舒见此,转身进了铺子。
白县辅总算松了口气,但立刻回过味儿来,跺了跺脚,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请萧知县来是为了什么?为了将这烫手山芋扔出去。可现在看看,这烫手山芋还在这里,连萧知县都不肯接手,这可如何是好?
不多时,铺子里有人抱了一大盆的窝窝头出来,盆往躺在地上的一块儿破板子上一放,拿了窝窝头,往那些被绑的人手里一个一个地塞。
萧府的这些人因为要赶路,早饭只对付了一口,进了镇子,又直接闯到了风味小食铺。如今,都未时了,一个个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哪里还能想顾不顾及颜面的问题,用被绑的双手勉强抓着窝窝头吃。
见了吃的(虽然只是窝窝头),白县辅这才感觉到饥饿,回头一瞅,他的手下们各各盯着人家的窝头。
萧知县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萧知县倒还好,一路坐的轿子,不怎么饿。可下头的衙役们不一样,那可是一路走走跑跑地过来的,早饿坏了。
分发窝头的准备进铺子时,发现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特多,于是回头瞅了一眼,愣了一下,忙抱了空盆跑进铺子里去。
过了两刻钟左右,宁四抱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窝头出来,把盆塞给跟着白县辅的一个衙役,“东家说了,若是大家不嫌弃,吃两窝头垫垫肚子。”东西送到,话带到,宁四回铺子里去了。
半个多时辰后,以一位华服公子为首的七个骑士卷着烟尘,如入无人之地般策马飞驰在康溪镇中。须臾间,他们就到了风味小食铺前,差点就撞上萧知县的轿子和几名衙役。
冲过去的华服公子扯了缰绳,让马掉头,带了手下们又回到了铺子前头。他怒瞪着衙役们,“不长眼的东西,敢挡爷爷的路,活腻味了!”说着,手中的鞭子已经扬起,准备抽这些衙役。
“放肆,住手。”因受惊,刚钻出轿子的萧知县看清来人,大喝出声。
华服公子好像对萧知县有所忌惮,居然停了手,但脸色不是很好,“你在这里做什么?”
萧知县气得指着华服公子的鼻子便骂,“你这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的习气是从哪里学来的?你目无尊长,见到长辈不下马问安反倒你来你去的说话,本知县倒要问问萧正军,他就是这么教儿子的,啊?”
华服公子很不高兴,“你别给脸不要脸?你是本公子的谁?你谁也不是,当了十五年的官,得了一个破知县就已经到头了。看你那没出息的样,还好意思说教本公子,你也配?”
萧知县气得手直抖,“混帐,真是个混帐,萧正军啊萧正军,你官当的再大又有何用,连儿子都管教不好,任这么一个东西鱼肉乡里,你愧对萧家的列祖列宗。”
华服公子一脸不耐烦地道:“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别对本爷指手画脚的,也别碍着本爷办事。”然后一挥手,“把里面的全给爷拎出来。”对于那些绑在外边的人,他看也不看。
他的手下们应声,下了马,甩着手里的马鞭往铺门口走。
这时,铺子里的人却鱼贯走了出来,堵住了这些人的去路。
古元河站在最前,“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华服公子歪着身子坐在马背上,嗤笑一声说道:“杂鱼滚一边儿去,让你们东家出来先给爷爷磕三个响头再说话。”
青舒不紧不慢地自铺子里走出,“萧远是吧,萧正军萧大人的二公子是吧,真是久仰大名了。”
没错,华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萧媛的二哥萧远,锦阳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他在铺子外一说话,萧媛便闹着让青舒放了她,她要出去打萧远报仇。
青舒便绑了萧媛的双手,把人扯了出来。
萧远见了青舒,眼一亮,歪在马背上的身体立刻坐正了,色眯眯地上下打量起青舒来,“这位小姐是?”他这人好色,见到漂亮姑娘眼睛就发直。这会儿他满心满眼注意的只有青舒,哪有空注意妹妹是好是坏。
不等青舒说话,萧媛便开骂,“萧远你个色胚子、满肚子坏水的家伙,还不快救我。”
萧远一脸不高兴地骂回去,“闭嘴,白痴。”
萧媛尖叫出声,“萧远你王八蛋,你不得好死,你居然利用我,你等着,我定让爹爹将你打个半死,再罚你半年的禁足。”
萧远立刻变脸,“死丫头,你找死。你以为你还在府里不成?你以为这里是锦阳城吗?离了锦阳城,爷爷想怎么收拾你就怎么收拾你,一个烧坏了脑子的傻子,弄死了随便埋那里,谁还能找你不成?”
萧媛气的歇斯底里地叫,“萧远,萧远,萧远,我不会放过你,我要杀了你。”
青舒捂紧耳朵,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个状况。这哪是兄妹俩,明明是仇人嘛。
萧知县大吼一声,“够了你们,都闭嘴。”
萧媛哭了,一脸委屈地喊萧知县一声叔叔。
萧远阴沉着一张脸望向萧知县,“再跟爷过不去,爷先废了你。”
萧知县大步上前,从萧远的一个随从手里抢过马鞭,扬手便甩向萧远。
萧远一惊,只听啪的一声响,鞭子抽在萧远的肩背上。萧远大叫一声,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离他站的最近的随从反应很快,脚下一挪,给他当了垫背,两人一起摔到地上。
萧知县抢上前,抬腿便是一脚,将摔在随从身上的萧远踢的滚到了一边。
青舒看的眼睛都直了,心里暗道:打的好。
☆、No.98火烧铺子
萧远呲牙咧嘴地被两个随从自地上给扶起来。他觉得这是他这辈子所受的最大侮辱。他是谁?他是锦阳城盐运使萧正军的儿子。从来都是他打人,哪有别人他打的道理。
对上萧远阴狠的视线,萧知县突然觉得后悔。萧家是否倒台,与他这个不受重视的旁系子孙何干?他何必讨人嫌地管教别人的儿子,为自己惹下麻烦。他将手里的马鞭随手一丢,“萧远,你不必这样看我,我打你,是为了救你。”“算了,你不会懂。”说罢,萧知县一挥手,“所有衙役听令,保护古小姐和风味小食铺。”
衙役们得令,跑过去站成一排,在青舒等人与萧远之间拉开一条安全线。
既然是萧知县的命令,白县辅便放心大胆地将自己手里的衙役也一并交给萧知县支配。
此时的萧远一身华服满是尘土,后背上的鞭痕清晰可见。他目露狠色,“既如此,别怪我无情。”
萧知县却不看他,背着手站定,一脸的凝重。
正这时,有人在青舒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青舒的面色一沉,厉喝出声,“萧远你想干什么?你最好让埋伏在后头的人住手。”
萧远的视线自萧知县脸上移开,落到青舒的脸上,一脸不怀好意地说道:“才发现,可惜晚了。”
正这时,后头有人喊,“不好了,走水了,大家快逃啊!”
青舒顿时变色,将吓傻的萧媛推给小娟,自己往铺子里冲,“大家别慌,稳住,赶紧分成两队,一队人救火,一队人将铺子里的伤者救出来,快。”
古元河推开一人跟着冲进去,大喊出声,“小姐,快出去,这里交给小的,您快走。”
小娟慌的不行,胡乱推开萧媛也跟着跑了进去。
这时候铺子的后院已经起火,火亩上窜,烟尘滚滚的,火势来的异常迅猛。与此同时,与风味小食铺左右比邻的杂货铺和米铺的后院也着了火,关门闭户躲在后头的东家与伙计们叫喊着快救火,乱成了一锅粥。
萧远看着乱了阵脚的众人,听着后头哭爹喊娘的声音,居然一脸畅快地大笑出声。
萧知县这会儿顾不上他,派了三个衙役负责将绑了一串的萧府人带到路对面去,派了其他衙役跟进铺子里去救火和救人。
韦铁锤等伤员在第一时间被安全转移出了铺子。
很快的,当众人意识到火势蔓延太快,根本不可能靠井水扑灭的时候,青舒一声令下,让所有人赶紧撤出铺子。于是,大家一边咳嗽一边往前冲,有的跳窗到了外边,有的从门口冲了出来。
青舒是先他们一步被小娟强架出来的,她大声喊着赶紧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谁被困在里头,也好及时救援。
这时候,被人从铺子里救出来的萧媛的贴身大丫鬟哭喊着小姐不见了,问有没有人看见她家小姐。
青舒心道一声坏了。
这时候,韦铁锤突然喊了一声,“小姐,小的看见了,刚刚萧小姐被萧少爷的一个随从打晕,然后被丢进铺子里去了。”
“什么?”青舒睁大杏眸大喊一句。
“你说什么?”萧知县眼睛瞪老大,一脸的不信。
“拔了他舌头。”萧远一脸阴狠地盯着多嘴的韦铁锤下令。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前两者是不信,而后者明显给了前两者答案。
萧知县骂了一句畜生,随手招了两个衙役往铺子里面冲。这时候后院的火已经蔓延到了铺子里,里面的浓烟呛的人受不了。他们一边咳嗽,一边尽量放低身体,萧知县喊着萧媛的名字,衙役们喊着萧小姐。萧媛的贴身大丫鬟趁别人不注意,也冲进去找人。
另一头,因为萧远的随从要对韦铁锤下手,宁四他们便护着受伤的韦铁锤,和萧远的人打到了一处。
韦铁锤捂着疼痛的伤口喊,“萧小姐是从左数第二个窗子被丢进去的,从那边找,快。”
如此一来,外头的衙役们便冲到了左数第二个窗子前,一边喊话给里面找人的听,一边半蹲下,尽量不吸入浓烟的情况下,伸了棍子进去探。没几下,衙役大喊,“在这里,人在这里,大人,就在这窗下。”
正乱的不可开交的时候,萧正军萧大人行色匆忙地带着一队人赶到。萧正军从马车内下来,见到着火的铺面、哭喊的男女及路边缠斗的乱像,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常年跟随他的老管事上前,大喊一声:“住手,都住手。”
这一声对萧府人特别管用,只见萧远的随从们鼻青脸肿地后退,想要退出战圈儿。古府这边一切都听青舒的,青舒不发话,没人停,照样拳头挥出去、大脚踢出去。
这么一来战事不能停歇,继续打。
萧正军阴沉着脸,示意自己的老管事用武力制服。
见萧正军带来的人要上前动手,脸上带着乌青的青舒提了长枪迎上,小娟紧随其侧,古元河扭着萧远的胳膊紧跟在后头。
萧府来人齐齐惊呼少爷。
青舒一脸煞气地下令,“跪下。”
萧远自然不肯跪,刚喊一句“爹救我”,小娟便从后头一踹,噗通一声,萧远被踹跪到了地上,疼的直吸气。
萧府老管事刚喊一句放肆,青舒便用枪尖抵在了萧远的脖子上,一脸杀气地盯着萧正军,“子不教,父之过。你不会教养儿子,本姑娘今日便代你教上一教。”
萧正军面色泛青,“放肆,还不拿下。”
“住手,不得伤人。”刚从窗子里爬出来的萧知县喊罢,猛烈的咳嗽起来。
大家循声看去,这才注意到围拢在一起的衙役们正从冒着浓烟的窗子里往外拉人,而且旁边的地上还有一个看不出模样的女子抱着另一名看不出模样的女子哭。
萧知县的袍子烧焦了一角,脸上也东一块儿西地块儿地黑。他咳嗽一阵才缓过气,由一名衙役搀扶着,指着萧正希的鼻子骂,“没错,子不教,父之过。是你,全是你,养出了一个败类,教出了一个欲弑亲妹的畜生,咳咳……”
这会儿才认出人的萧正军一脸怒色地骂,“你说的什么混帐话。”
萧知县咳嗽的没办法说话,青舒决定替他说。
“确实是你养出了一个败类。”啪的一声,她用枪杆子打在了萧远的左脸上。
萧远大叫一声,不仅左脸多了一道青紫,嘴角立刻溢出血丝。
萧府人见了要冲上来,青舒再次用枪尖抵住萧远的脖子,“来,尽管过来,本姑娘不介意先宰了他。”
这时候古府与萧府的缠斗结束,左右一分,萧府人去了萧府那边,古府的自然围着青舒形成护卫之姿。
青舒说道:“堵住他的嘴,本姑娘不爱听他嚎。”
旁边有人从地上拣了一块儿烧焦的破布,塞进了萧远的嘴里。
青舒不紧不慢地说道:“先是萧媛带了大匹人手闯入我的铺子里,打人、砸铺子,要强抢铺子。接着是萧远带人来行凶,泼油烧铺子的同时,趁着大乱之时,将萧媛打昏扔进着火的铺子里。啧啧啧……萧大人,若是大安朝的官员都像您这样任子女为所欲为,若是大安朝的官员都像您这样教养子女,除了你们当官的,其他人是不是都不用活了?”
萧正希对此闻之色变,“简直是信口雌黄。”
青舒侧过脸,看看火光冲天的三家铺子,又看看因失了铺子而哭的肝肠寸断的杂货铺和米铺的东家、东家娘子他们,一脸悲戚地大声道:“他们何错之有?你萧家居然丧心病狂地烧了他们赖以生存的铺子。我何错之有?你萧家犯了眼红病,为抢豆子、为抢方子,竟敢砸铺子、伤人还不够,还一把火烧了我的铺子。我和他们,何错之有?”
古府众人一齐喊,“何错之有?”
青舒:“我原想,让你萧家赔偿损失便罢。不曾想,这个畜生居然烧了我们三家铺子。你们萧家实在欺人太甚,这事,本姑娘若不讨回一个公道来,绝不罢休。”
萧府老管事似乎得到了某项指示,上前几步,“这位姑娘,不要激动,有事慢慢说。是非曲直,暂且不说。如今先安抚众人,请了大夫诊治伤者最为要紧。至于姑娘所说的那些事,过后老爷自然会查问清楚,到时,若事情属实,老爷自然会给姑娘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