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海棠目光一闪,“不知嫂嫂的哪句话竟惹得妹妹笑的如此开怀?”
青舒闻言,止住笑,正了正色,“五少夫人稍坐片刻,待青舒过去看看三少夫人和语嫣谈得如何了?”说罢,起身要走。
“妹妹,稍等。”黎海棠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青舒,“妹妹可认得孙敬东孙公子?”
青舒慢慢转过身,直视黎海棠的眼,笑弯了眉眼,“孙敬东?这名字听着倒是耳熟的很。只是,青舒深居简出的,确是不认得呢!不知是哪位大人府上的公子?有幸得了五少夫人的眼缘,引得五少夫人竟向青舒这般眼拙又孤陋寡闻的打听起来。”
她心里却在暗骂:黎海棠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以为只有你会扔软刀子,别人都是傻子,不会扔回去给你么!你拿一百两银子来侮辱我,我没甩你巴掌是看在大将军府的面子上,你还没完没了,简直找抽。那好,我就给你个红杏出墙的梯子,看你还怎么装。
闻言,黎海棠立刻收了脸上温柔的笑,一脸正色地道:“妹妹这话说的不对,嫂嫂乃堂堂步大将军府上的五少夫人,嫁了才情与容貌兼备的大安第一才子为妻,是最令天下女子羡慕的女人,无论是孙公子还是什么公子,谁还能再入了嫂嫂的眼。”
青舒却笑得一脸无害,“嫂嫂这话可说错了,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再聪明的女人,一旦心仪上某个男子,管那男子长得满脸疮还是什么,在她眼里就是世上二无的美男子,第一美男子。这是比较文雅的说法,换成坊间的粗俗说法,那便是所谓的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她说罢心里暗爽,姑奶奶就说你和孙敬东有染,你能怎么地?
黎海棠表情僵了那么一下,瞬间又恢复常色,“妹妹真是个牙尖嘴利的,看来是羞恼的厉害,怕嫂嫂再提与你有婚约的孙公子吧!说来也巧,妹妹不知道的是,姐姐与孙家是远房亲戚,敬东还得叫嫂嫂一声表姐呢!这么一来,妹妹以后过了门,可不能再叫嫂嫂了,可得跟着敬东改口叫我表姐了,呵呵……”
听了这话,青舒似有触动,坐回椅子,一脸晃然地道:“我说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原来是他。”
“妹妹不要害羞,等你过了门,我们便是一家人。若是敬东敢欺负你,你告诉嫂嫂,嫂嫂定为你出气。”黎海棠笑吟吟地说道。
青舒受教地点头,佯装害羞。心里却在琢磨,黎海棠是孙敬东的表姐?以前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这可得要打听仔细了。
☆、No.51回礼
黎海棠自然不知青舒心中所想,居然语重心长地向青舒传授起所谓的大道理来,“嫂嫂跟你说句知心的话,这男女之间,也就是夫妻之间,在外边,妻子要给丈夫面子;在屋里,妻子撒娇耍赖都是可以的,丈夫不仅不厌烦,更是欢喜的很。再有一样,这为人妻、为人媳,在外边要给丈夫长脸,不能失了仪态,自然也要博个孝顺长辈的声名,万不能做出顶撞长辈、对长辈失敬的事情来。”
这些话,咋一听似乎是推心置腹的言辞,但稍作思考,又似句句意有所指。青舒前段时间在大庭广众之下挥棍打人,既是失仪之举,也不给准夫家长脸。再有,对于孙仁怀与孙张氏,青舒可是一点面子都不曾给的,甚至曾甩过孙张氏一巴掌。这么一想,黎海棠的字字句句便成了教训青舒的言词。
青舒霍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小鱼赶紧跟上。
黎海棠立刻沉了脸,再无半点温柔笑意。
她的圆脸丫鬟低声道:“小姐何必对她这般客气?孙少爷对您言听计从,想要收拾她,易如反掌。”
方脸丫鬟却道:“你懂什么?小姐做事自有小姐的道理,勿多言。”
黎海棠看了方脸丫鬟一眼,没说话。
青舒离了会客厅,沉着脸,不自觉的,脚下的步子快了许多。据她所知,这个时代的女子,管自己的男人叫相公或夫君,还有叫老爷或爷的;对她人的男人,称呼为谁的相公或谁的夫君,或是某某老爷,而不是丈夫。黎海棠大讲夫妻之道,连说三次“丈夫”二字,这是不是可以证明,黎海棠的确是穿越者。她摇头,不,还不能下定论。
小鱼跟的辛苦,最后竟是小跑起来,等发现小姐居然往下人房的方向走,一下急了,喊道:“小姐,您这是要去哪里?”
青舒回神,看清眼前的景物,愣了,“这里是?”
小鱼赶紧道:“小姐,前边就是下人房,是府上男丁住的院子。”
青舒哦了一声,和小鱼原路返回,之后往自己的文华院方向走去。进院门时,恰巧与三少夫人碰上。
三少夫人眼眶微红,迎面碰上青舒,却是挥退身边的两个丫鬟,一脸认真地问道:“青舒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她并不像黎海棠,上来就好像多亲近似的又抓手,又叫妹妹的。
这点,青舒喜欢,便让小鱼退开,引着三少夫人来到文华院前的凉亭内,两个人面对面地坐下。
三少夫人的长相不丑,却也并不十分出色,算得是温柔清丽的妇人。她身上有一股温润亲和的特质,和她接触,让人觉得很舒服。而且她行事说话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这会儿,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八妹最近心情不好,不喜欢呆在府里,总来麻烦姑娘,希望姑娘不要烦她才好。”
青舒会心一笑,“你家小八虽然跳脱的厉害,每次来都折磨的我耳朵生疼,却也是真性情的好姑娘。呵呵……只要她不介意本姑娘的臭名声,随她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三少夫人的面色愈加柔和,“八妹喜欢你,果然是有缘由的。”
青舒不解:“啊?”
三少夫人确定四下无人,低声道:“青舒姑娘,可以麻烦你留八妹在府上小住几日吗?”
青舒吃了一惊,“为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
三少夫人斟酌片刻,说道:“八妹最近心情低落,我与相公很是担心她会做些傻事惹怒了爹,受到责罚。为此事,娘也整日忧心忡忡的,尽量守着八妹不让出差错,可有些事,并不是守着便能解决的。刚刚与八妹说话,看她到了你这里精神了很多,她还开口求我让她在你这里住上几日。说实话,看她变得开朗,我松了口,答应回府请示爷爷奶奶。”
青舒觉得有点突然,不知如何回话才算妥当。
三少夫人叹了口气,“只是,我心知,我最先要做的,不是回府请示爷爷奶奶,而是问过姑娘的意愿。”
青舒很犹豫,但想到不久将要与步语嫣离别,心中自是难舍,想了想,“我府上的情况不比步府,饮食起居的条件差的不只一星半点。这样,若是府上的长辈们舍得,语嫣不介意我这里的粗茶淡饭,身边伺候的只带小杏一人,我欢迎她来小住几日。”人多嘴杂,事也多,她欢迎语嫣带着小杏小住几日,却是不欢迎步府其他丫鬟跟过来的。
三少夫人面露喜色,“谢谢你,青舒姑娘,我这就回府请示。”
“等等,三少夫人,我还有话要说。”青舒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为好,省得让一些不安生的说些有的没的,还要时不时上门来恶心人,影响她与步语嫣的心情。
“姑娘请说。”
“语嫣在我府上小住,我只以粗茶淡饭招待,请贵府不要送银钱或食材上门。还有,麻烦夫人等下派个丫鬟到会客厅取一样东西,回去请交给步夫人,并为青舒带一句话。”
三少夫人不解,“青舒姑娘请说。”
“我们古府,招待不起五少夫人黎氏,再说语嫣躲到我这里就是为避开她,我是万不敢再让她进门的。”青舒其实很想直接说不欢迎黎氏,但想想又作罢。
三少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却没有追问,只是应下。
事已谈妥,青舒亲自送三少夫人出府的时候,对小鱼耳语几句,并让小鱼带着三少夫人身边的一名得力丫鬟去会客厅叫五少夫人黎氏。
会客厅,黎海棠正等得不耐烦,却见三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传话说,三少夫人正在马车上等。黎海棠听罢,也不问步语嫣是否跟着回府,起身带了自己的丫鬟往外走。
这时,小鱼却是留了三少夫人身边的丫鬟片刻,迅速拿来一块儿碎花布,将黎海棠留下的匣子包起来,递给那丫鬟,“这便是小姐要三少夫人转交的东西,麻烦姐姐了。”
那丫鬟不动声色地接下包袱,心里却是百转千回。这包袱里的匣子,是五少夫人身边的丫鬟带过来的,她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如今古小姐却让人包起来,要三少夫人转交给什么人,恐怕事情并不简单。
等小鱼送了那丫鬟出府,等在外边的婆子掀开其中一辆马车的帘子,让那丫鬟坐进马车,这才有小厮吆喝一声回府,车轮声响,一行人离去。
站在角门内送客的青舒扬起嘴角,“哼,敢欺到本姑娘头上来,本姑娘可是记仇的很。你送礼,我回礼,咱们扯平了。”
苏妈妈不解,“谁欺到小姐的头上了?”
☆、No.52步夫人
青舒笑嘻嘻地来了一句“不告诉你”,便好心情地往文华院的方向走。
苏妈妈不甘心,抓了小鱼问。小鱼便将五少夫人黎氏的一些话和一百两银子的事情说了,当然还有青舒让她拿了碎花布包了一百两银子的匣子,交给了三少夫人身边的丫头的事。
苏妈妈听了,大惊,跑去告诉古强。
古强皱眉,“那黎氏不是个安生的,给她个教训也好。”
苏妈妈却急了,“你糊涂了?那黎氏说自己是未来姑爷的表姐,小姐这般得罪她,以后嫁到孙府,这不又多了个仇人吗?”
古强斥道:“闭嘴,我看糊涂的是你。”说罢,看一眼放晴的天空,出府去办事。
苏妈妈愣住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拍额头,骂了自己一句老糊涂了,赶紧去做事。
青舒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她喊了一声“语嫣”,没人应声。她觉得奇怪,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找过去,最后居然在自己的床上找到睡得正香的步语嫣。
青舒觉得有趣,她的床何时成了香饽饽,不仅青阳时不时地赖在上面不肯走,现在连步语嫣都要跑来睡觉了,真是的。她摇了摇头,捧了针线笸箩,坐到外间继续学女红。
古府这边步语嫣睡的香甜,而步府那边是另一番光景。
三少夫人与五少夫人黎氏,妯娌两人回到府里,直接去见步夫人。
四十七岁的步夫人,额头和眼角虽然镌刻着岁月的痕迹,可面色健康红润,头发乌黑,体形匀称并没有发福的迹象,当得一句风韵犹存。此刻她坐在主位上,正乐呵呵地逗弄目前唯一的小孙女,即步三与步三少夫人三岁的女儿步秋。而大少夫人、二少夫人和四少夫人也陪坐在一旁。
步夫人见三儿媳和五儿媳回来了,脸上没了笑容,也不让其他儿媳退下,问道:“嫣儿人呢?”
也不等三少夫人说话,五少夫人黎氏便面带愧色地跪了下来,“娘,都是海棠不好,惹恼了妹妹。妹妹不肯见海棠,请娘责罚。”
被抢了话的三少夫人垂了眼皮,退后两步。
步夫人的喜怒脸上并不显,“责罚?娘为何要责罚你?就因为嫣儿不肯见你,娘就要责罚你。这是何道理?”
黎海棠意识到自己用错了方法,立马补救,面上的愧色又增了几分,“娘,海棠不是这个意思,是海棠不够努力,是海棠不够好,没办法让妹妹认可,惹得大家都不快,觉得很愧疚。”
步夫人叹了口气,“这种事,怎么能怪你。行了,回去歇着吧!”
黎海棠有心留下,却也聪明地没找任何留下的借口,告退出去,回了自己的院子。而她身边的方脸丫鬟,却是留在步夫人房外,拉着二少夫人身边的一个丫鬟低声请教起女红来。
三少夫人身边的丫鬟见了,不动声色地向被缠住的二少夫人的丫鬟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却是热情地、不由分说地将那方脸丫鬟拉走。
屋子里,大少夫人将秋儿拉到了身边。
步夫人让三少夫人坐下才发问,“嫣儿可好?”
三少夫人温言道:“娘,妹妹很好,拉着儿媳说了好些悄悄话呢!还求儿媳,让儿媳回来求求祖母和娘,让她留在古家小住几日。妹妹说,和古姑娘说话、玩耍很开心。”
步夫人似乎松了口气,嘴上却说,“那丫头,自从认了个姐姐,心都野了,就想往外跑。你好好说说,嫣儿都怎么跟你说的。那古姑娘长得什么模样?性情如何?”办喜宴的当日,府里上下都忙,她也没匀出空来好好看看女儿挂在嘴边的姐姐是个什么模样、什么性情的人。
闻言,三少夫人便不紧不慢地从迈入古府那刻讲起,中间夸了古青舒几句,然后讲她冒昧地向古青舒提出让小妹小住几日的请求,古青舒如何答应的等等都说了。之后却是住了嘴,面露为难之色。
步夫人微皱眉头:“什么话不能说,让你这么为难?”
一旁的大少夫人笑问:“三弟妹是不是有话单独与娘说?”说着,便与其他两个妯娌起身准备告退。
三少夫人忙道:“大嫂,弟妹不是这个意思。”
步夫人也道:“都给娘坐着,老三家的,有话尽管说,都不是外人。”
三少夫人叹了口气,“娘,也不知五弟妹如何得罪了古姑娘,古姑娘对儿媳说了‘我们古府,招待不起五少夫人,再说语嫣躲到我这里就是为避开她,我是万不敢再让她进门的’这样的话。而且还让儿媳转交一样东西给娘。”说完,唤了一声“红果,把东西捧进来”。
等在外边,名唤红果的丫鬟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捧着从古府带回来的用碎花布包住的匣子进门,递给步夫人的贴身丫鬟,然后退了出去。
步夫人不解,“这是什么?”
三少夫人苦笑,“娘,儿媳不知里面的匣子里装了什么,却知道这匣子是五弟妹带去古府的。古姑娘将匣子原封不动地用碎花布包了,交给红果,让儿媳交给娘。”
这话一出,在场任谁都知道事有蹊跷,且猜想到,这匣子里装的东西或许就是得罪古青舒的东西。否则,古青舒为何无缘无故地说那一番话。
步夫人示意丫鬟打开,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面色铁青地下了命令,“来人,传五少爷和黎氏。”
大少夫人很有眼力见儿地招呼了几位妯娌,向步夫人告退出去,四个人很有默契地去了三少夫人的院子说话。
步夫人房中,步五和黎海棠一进门,丫鬟一个不剩全都下去了。
步夫人一拍桌子,厉色地道:“跪下。”
步五和黎海棠一惊,双双跪了下来。
步夫人铁青着脸道:“嫣儿从小到大,虽然爱调皮捣蛋,却不任性,从不无辜欺负人,更不会无辜讨厌一个人。你们成婚前娘是怎么说的?嫣儿不想看到你们,你们没事躲着她些,别有事没事往她面前晃。你们倒好,三不五时去招惹她不说,今早还自作主张地将她的晨食给换了,惹得她饿着肚子一早跑去了古府。”
黎海棠红着眼眶,一脸委屈地道:“娘,一切都是儿媳的错,和相公无关,是儿媳……”
------题外话------
感谢【美丽达人】送了1朵鲜花。
通知:明日下午3点左右更新。得到通知,要V了,系统设定下午才能改过来,因此青青得等到下午才能更新。
☆、No.53杀猪宴客
“闭嘴,没人让你说话。”步夫人喝住黎海棠,眼睛却是盯着儿子,“嫣儿如今是一刻不想呆在府中,你三嫂连哄带劝都未能带她回来,她说只想在古府小住几日。气走了妹妹,你可满意?”
步五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步夫人一挥手,桌子上的匣子连同里面的银锭滚落掉地。“我儿好本事,嫌妹妹跑得还不够远是吗?居然捧了一百两银子追到古府。怎么,这是送给妹妹往别处躲的盘缠?还是特意用来羞辱古家小姐,让古家小姐恼羞成怒赶你妹妹出府的手段?”
闻言,黎海棠面色一白,咬紧嘴唇,楚楚可怜地默默落下泪来。说实话,她的确是想破坏步语嫣和古青舒的关系,还想着古青舒会不会恼羞成怒与步语嫣断绝关系。如果是,那才好,到时候看步语嫣还往哪儿躲?她清楚的很,因为步语嫣独特的性格,要好的姐妹极少。若是破坏步语嫣和古青舒的感情成功,那步语嫣一定气的不轻,不定会干出什么激烈的事情来。
到那时,别人会认为步语嫣任性、不讲理,反衬得她这个嫂子温柔又善解人意,更得人心。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古青舒也是个不简单的,和外界传闻并不相符,轻松破了她的计不说,反倒让步夫人起了怀疑之心,发了火儿。步夫人明里在骂儿子,实则这是在指责她这个新妇心怀鬼胎,不安好心。
亲娘的质问,令步五如玉的面色青白交错起来,他沉声道:“娘,儿子知错了。”黎氏犯错,他这个当人相公的也有错,这是步家的规矩。
见儿子听进去了,步夫人缓了脸色,无奈地叹了口气,“近几日,嫣儿是执意不肯回府的。你祖母若问起嫣儿去了哪里,要怎么回,你自己看着办。待嫣儿想通了,回来了,暂时你们都安安生生的,谁也别往谁跟前凑,顾好自己。其它的,以后再说。”
步五沉着脸答:“是,娘。”
黎海棠头垂的低低的,“是,娘。”
步夫人看了眼黎海棠极尽委屈的模样,突然觉得碍眼,“娘累了,你们下去吧!”
步五和黎海棠这才起身,退了出去。到了外边,黎海棠一脸怯懦地小声唤了声相公,想和步五解释些什么。但步五并不理会,对她视而不见,阴沉着一张俊脸急步而走。到了府门前,他接过小厮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被晾在原地的黎海棠紧咬嘴唇,快步回到自己的院落,进得厅内,随手抓了个花瓶便抛到地上。听着花瓶碎裂的声音,她歇斯底里地尖叫,“步语嫣,古青舒,你们等着,敢这样对我,你们等着,唔……唔……唔……”她委顿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她的陪嫁嬷嬷陈嬷嬷,警告院中战战兢兢的一干丫鬟管好自己的嘴巴,再让那方脸丫鬟守着门,自己迈步进厅,掩上门,走到黎海棠身边,低声劝慰,“小姐,您何苦这样为难自己?步小姐不想与您亲近,您随她,何必上竿子让人作践。”
黎海棠摇头,“嬷嬷,你还没看出来吗?相公虽娶了我,但他还没有原谅我,也不肯接受我。得不到相公的心,不能为相公生个一儿半女,我便无法在步府立足,我的日子便不会好过。”
陈嬷嬷搂住黎海棠,叹了口气。
黎海棠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原本,出嫁前我便想好了,入了府,我便作个温柔可人的步家妇,第一件要紧的事便是与步语嫣打好关系,如此一来,相公高兴,长辈们满意。到时候,相公便不会再排斥我,早晚会把我放进心里,我便一生无忧。可我没想到,那步语嫣竟是个任性不讲理的,无缘无故地讨厌我,四处下我面子。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对此,陈嬷嬷也疑惑不解,“小姐,您以前真没见过步小姐?会不会是您无意中得罪过她而不自知?否则……”她没说的是,否则好端端的,个性爽直的步小姐为何独独容不下她家小姐。
黎海棠摇头,她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自己何时得罪过步语嫣。步语嫣对她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她觉得莫名其妙,也觉得很冤枉,然后便是生气。若说她前三天确实是在讨好步语嫣,之后便是故意去招惹步语嫣,让步语嫣在人前失态,她再扮无辜、博取别人的同情。
凭什么她要无缘无故地忍受步语嫣的坏脾气,受了气,自然要报复回来。这种事她原是做的得心应手,尤其是今早,她故意低声下气地给步语嫣布菜,惹得步语嫣摔碗离去,瓷碗的碎片还差点伤了她。
当时若不是步三与步四兄弟俩及时抱住了步老爷,步老爷定是要打步语嫣的。还有相公,当时嘘寒问暖地问她有没有伤到,还骂步语嫣越来越不像话之类的。当时她虽然嘴上说不要怪小妹,其实心里是爽快的。步语嫣惹了众怒,不得人心,她自然爽快。
后来,当下人禀报说步语嫣去了古府,她突然怀疑起是不是古青舒在背后使坏,步语嫣才如此对她。她猜测,古青舒是不是得了什么信儿,怀疑她和孙敬东的关系,因此才会在步语嫣这里对她下绊子。
喜宴当天步语嫣特意邀请古青舒在府里玩儿了一天的事她过门的第二日就听说了,那两个凑到一起只顾自己玩儿,并没有在宾客面前露脸,更没去她的喜房。因这事,京城贵妇圈中便有了些风言风语,引来各种猜测。
古青舒这个名字,便成了哽在她喉头的一根刺。今日她跟着三少夫人去古府,一是想会会悍名渐起的古青舒,二是挑拨古青舒和步语嫣的关系。谁曾想,她居然被古青舒反将一军。这口气,她如何咽得下。
陈嬷嬷安抚性地轻拍她的背,“小姐,您消消气,万不可伤了身子。如今您是步府新妇,各院上下都在盯着您的一举一动,您且忍上一忍,谨言慎行,除了每日里例行到老夫人和夫人院中晨昏定省外,其他时间就呆在院中看看帐本、绣绣花。只要您安分守己的,不让人揪到错处,在五少爷面前表现得知冷知热又善解人意,用不了多久,五少爷便会接纳您,步夫人也消了气。到那时,步小姐再不喜,您也是堂堂正正的步家妇,谁也动摇不了您的地位。”
黎海棠摇头,“你不懂,只要步语嫣一天不喜欢我,相公便不会给我好脸色。”
陈嬷嬷却道:“傻小姐,步小姐已经十三岁了,转过年便是十四岁。像步府这样的人家,步小姐早到了议亲的年龄。您看着吧,不是今年便是明年,步小姐定会订亲。到那时,步小姐每日里忙着绣嫁衣、准备嫁妆,还要分出一半的精力去观注准夫家的事情,哪还有时间和小姐过不去!”
黎海棠觉得有道理,坐正身体,不再偎在陈嬷嬷怀里,拿了娟帕轻擦眼角的泪迹,“嬷嬷说的对,我不必与步语嫣多做纠缠,是我庸人自扰了。”但,她不会让古青舒好过。她觉得,自己手里有日进斗金的福顺斋,有人脉,古青舒只不过是个穷困潦倒的尽了气数的府邸中的穷酸小姐,很容易对付。
陈嬷嬷以为劝住了自家小姐,放下心来。可她哪里知道,黎海棠一向心高气傲,现在是舍了步语嫣,要改去对付古青舒了。
夜里准备就寝时,三少夫人一边为步三更衣,一边低声问:“五弟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步三当时没回答,躺上床后,却是搂住妻子低声道:“什么也没说,拉了大哥和我过去,只是喝酒。喝醉了,倒头就睡。天黑前清醒了,突然说外地的生意出了点问题,必须连夜过去处理,便要离京。我们自是不放心,派了十个护卫给他。”
三少夫人低语道:“这事闹的,小妹住到古姑娘那边不肯回来,五弟又出了门,娘心里肯定不好受。”
“妹妹不在,你明日一早带小秋过去陪着娘。娘看到孙女,心情会好些。”他们府上不同别家,最受宠的是女儿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步五他们一辈,只得语嫣一个女儿,还是排行最小的。而到了步冲他们一辈,目前府上也只有他们房里得了一女,其他都是小子。
“好。”她伸手,用食指轻抚相公额头上留下的长长的疤,“还疼吗?”
“男人还怕这点伤!”步五一脸轻松地说。
她嗔了他一眼,对着他絮叨起来,“黎氏进门前,小妹是个嘴甜的,总是哄得祖母和祖父开心不已,对爹娘孝顺,跟我们这些当嫂子的也贴心。她还时常淘气,可淘气也不惹人厌,时常逗得大家发笑。这样的小妹,谁不宠着。黎氏进门后,小妹变得沉闷了许多,每每见到黎氏,便要发脾气。这事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