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因小娟还有事做,青舒便指挥小鱼翻出前几日弄来的农书,由小鱼负责翻书页,而他们姐弟俩脑袋凑在一起看书上的内容,你一言我一语地讲各自的理解。
书没看几页,小娟急急地跑进来,“小姐,小姐,快,奴婢给您换身衣服,要换漂亮的。”
青舒与青阳互看一眼,然后一脸茫然地盯住小娟,“怎么了?为什么要换漂亮衣服。”
小娟兴冲冲地道:“门上来报,洛尚书府上的大夫人亲自来探望小姐和少爷,苏妈妈很激动,吩咐奴婢一定要将小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请到前院会客厅去。”
青舒有点蒙,“洛尚书府?大夫人?谁呀?难道是爹在世时走动的人家?”
小娟被问住,“小姐,奴婢进府才两年多,不知。”
“小姐,小姐,苏妈妈请您动作快点。胡大将军府上的小姐带着厚礼来探望您和少爷了。”许五娘一阵风似地跑进来报了这么一句,又一阵风似地跑走了,一点都不给青舒问话的机会。
小娟猛吸一口气,“胡大将军,那不是,那不是……”她瞪大眼睛,指向隔壁丁府的方向。
青舒拧了眉头,这个情况,有点不对啊!以她昨日的作为,所谓的名流夫人、小姐更应该躲她躲的远远的才对,怎么可能来探望?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尤其是胡大将军府,那可是丁泽的靠山。
这时候许三娘家的小丫头小心翼翼地探了小脑袋进来,睁着大大的眼睛,声音软软的,一脸努力回忆状地说道:“小娟姐姐,我娘说,说,步小姐来了,让你快点请小姐到前边去。”
小娟回神,“不管了,不管了,先打扮小姐要紧。”嘴里叨叨着,人已经冲进内室,替青舒选起衣服来,“这件嫩绿色的好看。”“不,不,还是这件浅粉色的好看,啊,这个,这个更好看……”
青舒抚额,“行了,行了,小娟你别翻腾了,就拿那件素色的绣着桃花的夏衫。”然后招招手,“小丫,过来。”
小丫怯怯地挪着小步子进来,低着头不敢看青舒的脸,“见过小姐。”
青舒尽量放轻声音,“小丫真乖,真厉害,都能帮娘传口信了。那,现在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小丫被夸,似乎很高兴,重重地点头,“好。”
青舒一字一顿地交待,“那,小丫现在去找元宝哥哥,让元宝哥哥给少爷拿那件蓝缎子的衣服,记住了,是蓝色的,缎子的。”
小丫歪着脑袋想了想,点头,转身跑出去了,然后立刻又跑回来,手里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袱,“元宝哥哥说,给少爷。”
原来是元宝送了衣服过来。
一阵人仰马翻后,青舒与青阳一道脚步匆匆地赶到前院会客厅。没想到的是,古叶氏居然迈出了文澜院的门槛,正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坐在会客主位上,也不招呼客人,而苏妈妈尴尬地站在她身后。
青舒很无语,心想:你不行别出来,又没人逼你,干嘛非得跑出来。出来就出来吧,还一声不吱,反倒让客人尴尬,真的是。
她调整好被古叶氏刺激得僵硬的表情,这才大大方方地迈进会客厅。
苏妈妈松了口气,赶紧从旁引荐,青舒姐弟先是向洛秦氏行礼,因晚到而告罪,然后向洛小姐和胡小姐问好,最后是步语嫣。谁让步语嫣和她们熟呢,不讲究那些面子上的事情。
青舒是有将场面炒热的意愿,但古叶氏弄僵场面在先,青舒和她们第一次见面互不了解在后,能聊的话题实在少,除了绞尽脑汁地相互问候,别无它法。
洛秦氏一直微笑以对,略坐片刻便说了几句让古叶氏和青舒姐弟好好养身体的话,准备告辞。
胡小姐的年纪和青舒相当,身上没有武将府邸的小姐或英武、或直爽、或不拘小节之类的性情,说话轻声慢语的,行为举止和处处讲究的贵族小姐无异。见洛秦氏要走,她也跟着客气了几句要告辞。
古叶氏没什么精神气地说了句挽留的话,又没了声音。
青舒带着弟弟客客气气地往外送,并每家送了一盒点心,一脸不好意思是说明这是府里的厨娘鼓捣半个月弄出来的新鲜吃食,希望她们别嫌弃。
☆、No.33态度
等青舒送客回来,古叶氏已经回了文澜院。
步语嫣不再数手指装哑巴,而是恢复了本性,高高兴兴地跟着青舒姐弟到文华院玩儿。
因为青舒姐弟现在是伤残人士,需要补身体,苏妈妈便吩咐厨房从今日起中午要给小姐和少爷准备吃食。今日准备的是劲道的手擀面片,肉片炒青菜和煎鸡蛋。这些东西对富贵人家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仅仅是简单的吃食而已,但青舒还是邀请步语嫣留下来一起吃。
不得不说,步语嫣真的是个爽快的人,二话不说点头答应。昨日她看青舒昏倒,可是急坏了,直到大夫说是因忧思和劳累引起的,还有点中暑,吃几副药就好,她这才放心回府。昨晚她睡的不是很好,早起又坐不住,于是跑过来了。
吃东西的时候,青舒姐弟是要人喂的,因此吃饭的速度很慢。
步语嫣在旁看了,笑话他们姐弟半天,直到他们姐弟气鼓了脸,这才老实坐下来吃面,还一个劲儿喊好吃,最后连面汤都喝了个干净,倒是把他们姐弟又逗笑了。
步语嫣走后,青舒让青阳午睡,叫来古强夫妻到书房说话。
古强将今日两府的礼单拿给青舒过目。
青舒看过展开在案上的礼单后,蹙眉,“洛府有谁和我爹是故友不成?这礼太重。”两匹上等的锦缎,两匹楚国蚕丝锦(一匹为喜庆的大红色,一匹为嫩粉色),四匹上等的棉布,一根百年人参,一株百年灵芝,羊脂玉的镯子一对,羊脂玉的玉佩一对,名贵的笔墨纸砚一套,被定为贡茶的雲霞两斤,福顺斋的糕点与糖果各十匣。除此之外,居然还有白面五十斤、白米(大米)五十斤、大红枣二斤、山里的干货若干。
这样的礼物,对他们古府而言实在很重,重得他们府上拿不出一样同等价值的东西作回礼。
“小姐,老爷在世时有一次受了重伤从战场上撤下来回京养伤,当时小姐还小,正生着病,大老爷又从府里支走了大笔银子,弄得府上一时很是拮据。当时,一向没什么来往的洛尚书却备了厚礼让管家送来。老爷不曾拒绝,理所当然地收了,但没有回礼。至于老爷为什么收礼,又不回礼,奴才也不知。今日洛府再送礼,奴才忆起此事,便没有推拒,直接收了。”古强解释道。
青舒诧异,“居然有这种事!”“不说洛府,这胡大将军府上是什么意思?”
古强又道:“依目前府上的情况,自然是入不了大将军府的眼。但大将军府却派了嫡出大小姐前来探望,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
青舒眼睛盯着大将军府的礼单内容,白银千两,百年人参一根,上等燕窝两斤,福顺斋的糕点十匣子。她问:“什么态度?”同时眨了眨眼,心里暗道:难道这是在拿银子砸我不成?警告我老实点,不许再闹吗?
古强近来很是注意青舒的表现,尤其经过昨日事件,更是认定青舒是古府未来兴衰的关键,打定主意要好好培养,便认真讲里面的门道,“丁泽是丁泽,大将军府是大将军府,大将军府与古府之间不存在芥蒂,更没有恩怨。就是这么一个态度。胡大将军身在边疆,京城的一切都由其夫人打理,长子帮衬。这胡大将军夫人是个明白人,对丁泽的放任是有限度的。”
青舒只是听着,没说话。
古强:“小姐和少爷昨日所为有违世俗,但事后的自罚行为触动了许多人,小姐和少爷获得了不少人的谅解与同情,高位者有之、贵夫人有之,更多的确是那些书生。小姐不要小看那些聚集在一起的书生们的力量,他们是从各地进京参加今年秋闺的考生。”
青舒当然相信,否则她怎么会选择从蔚然书院抓人,最后又在蔚然书院前的圣人石像前自罚。说白了,她是在证明她不是不懂事的人,她闹是被逼无奈,她就是在博同情,最大限度地降低上位者们找她们姐弟麻烦的可能性。效果很明显,洛尚书府与胡大将军府带了礼物上门,作了表率。本来大家都不熟,这么一来估计更是没什么人会跑上门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了。
古强看她点头,分析的更细致,“这种状况,若是大将军府作出任何为难古府的事情,都会成为对手的把柄。胡大将军夫人自然懂这些道理,亲自上门觉得落了身份,派个管事丫鬟婆子之类又觉得分量不够,便选了嫡出小姐出面,带了礼物上门探望。这样一来,世人都会说:胡大将军府上是讲理的,不会恃强凌弱,不会包庇亲族迫害无辜,为人处事大度等。”
青舒莞尔,“为什么我有一种被人利用了的感觉。”胡府的所为应该是做给大安的皇帝看的。政治这种东西,她最怕了。勾心斗角这种事情,她最头疼了。上一辈子身在豪门仅仅两年,被卷进惨烈的勾心斗角当中,因为单纯,因为容易心软又不聪明,因为不会阴谋算计,因为学不会心狠手辣,因此被豪门无情淘汰。
唉!本来是从豪门解放出来的,自己却又犯傻地去救已经没了关系的便宜儿子,这才把自己的小命交待了,自己果然是个天生的笨蛋。每次想起这事,说不上后悔,只是觉得郁闷。偶尔忆起莫云铎,她的心里便会微微泛酸,失落中带着遗憾。
古强哪里知道她此刻想的是什么,惊心于她对某些事情的敏感之余,又觉得安慰。古府总算有一个能够挑大梁的主子了,虽是女子之身,但经历生死后长进不少,为人处世方面仍是稚嫩,但关键时刻胆色却不亚于男子,精心培养,必有不输男子的成就。他见她脸色不好,忙劝道:“小姐,你身子未好,不要太过劳累。”
一直当陪衬的苏妈妈这会儿才有机会说话,“小姐,您该回去休息了。洛夫人和胡小姐就是看您脸色太差,这才匆匆告辞的。”
青舒摸摸脸,她确实有点精神不济,却也没急着回去休息,“没事。前几天交给你的那件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古强示意苏妈妈出去守着,苏妈妈一脸担忧地看了青舒一眼,这才出去,守在外边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古强这才道:“一提归还老爷铺子和田庄的事情,大老爷便往外赶人。随后又去了几次,连门都没让进。去了铺子找,掌柜和伙计也得了吩咐,一见就赶人。”看青舒皱眉,又道:“小姐放心,好歹米铺和田庄的契纸仍在夫人手上。”
青舒冷哼道:“那又如何?依我娘那性子,既然能在三年前让人抢了杂货铺的房契去,今日便能让人抢了米铺和田庄的契书去。那样软棉好欺的性子,将府里的一切拱手相让也是早晚的事。”
这件事上,古强也觉得很是无奈,“小姐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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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4古叶氏
青舒垂下眼,“这事,还得麻烦你说的那位贵人。”她很想知道在他们姐弟大闹蔚然书院时特意为他们行方便的贵人到底是谁,但古强死咬着不肯说,她也没勉强。“既然大老爷手上的米铺和田庄没办法好说好商量地拿回来,那就别顾及什么里子面子了。契书我会从夫人那里拿过来,你请那位贵人帮忙联系,看有谁不怕麻烦,愿意买下那米铺和田庄。”
古强一怔,“小姐,您……”
青舒,“这是我想到的最好且唯一的解决办法。如果可能,将咱们手上的田庄也卖掉,实在卖不掉,租出去也好,最好一租三年五载的。大老爷从这里搜刮的已经够多了,从今而后,他想都别想,一个铜板都不行。”
古强应下,“奴才这就抓紧时间去办。”确实,这是唯一且最好的解决办法。小姐打丁泽可以,但不能动古云福一根汗毛,对大伯动粗,那是大罪。可不动粗,就不能从古云福那里拿回铺子。不想继续便宜古云福,便只有拿着契纸将铺子和田庄卖给有权势的人,他们只管拿银子,收回铺子对有权势的买家而言轻而易举。
谈完事情出来,古强锁了书房门,将钥匙交给青舒,行色匆匆地去安排青舒交待的事情。
青舒与苏妈妈一道往文华院走,“你给夫人透个话,明早我会过去将府上所有契纸接过来,还有库房的钥匙。”即便库房没什么东西,但库房钥匙必须与契纸一起拿回来,算是她开始正式管家的一个证明吧!
苏妈妈虽然惊讶于小姐的决定,但却是举双手赞同的。夫人什么事都不管,还要把着那几样东西,确实没什么意义。她应下,“是。”
青舒又吩咐,“洛府、胡府送来的东西先不要入库,暂时搬到我院子里,我另有安排。”
苏妈妈应了,转身去办事。
交待好事情,青舒回文华院睡了小半个时辰起来,就见青阳坐在外间的椅子上,让小鱼翻书给他看。
见她出来,青阳书也不看了,下了椅子,挨到青舒跟前,“姐姐,苏妈妈已经派人把东西搬进这里的小仓房里,只等姐姐过目、上锁。”
青舒冲他眨了眨眼,“那,咱们一起去看看。”
青阳高兴地道:“好,一起去看。”
姐弟俩挪步到小仓房,依着礼单过目。青阳的眼睛紧紧地粘在那套名贵的笔墨纸砚上,看得青舒好笑又心酸。
小娟却是盯着胡府送来的一千两银子眼睛都直了,嘴里嘀咕着,“这得能换多少个馒头,好多馒头。”然后不自觉地吞口水,“好多馒头,杂粮面馒头,白面馒头,好,好吃。”
青舒郁闷了,这丫头看到漂亮的布匹、衣裳或首饰不流口水,一看到真金白银类的东西就想到白面馒头,然后流口水,这可真出息。
青舒让小鱼和小娟将福顺斋的十匣点心捧出来,其余的规置好锁上门。
桌子上,十小匣的点心一字排开,全部打开盖子。青舒一一看过,让小鱼将其中四个盖回去,吩咐她送去古叶氏的文澜院。
剩下的六个匣子,青舒让小娟每样拣了一半出来装到几个盘子里,匣子里剩下的让青阳带回去文华院慢慢吃。
青阳摇头,“小阳不拿走,想吃再找姐姐要。”
青舒想想便点头答应,将拣出来的点心每样又让放回去两块儿,问小娟,“盘子里剩多少块儿?”
小娟闻着点心的各种香味儿,忍着不让自己流口水,“小姐,一共有四十,四十一……”她不敢确定,懊恼地道:“奴婢再数数。”
青阳看不过去,“每个匣子打开里面都有二十个点心,每匣里剩一半,又放回两个,每个匣子就剩十二个,盘子里装的就是四十八个了。”
小娟一脸崇拜地盯着青阳,“少爷好厉害。”
青阳的小脸一红,“哪,哪有?”
青舒看得直乐,“那小阳数一数,府里除了娘,我和你,还有多少人?”
青阳很是乐意地开始从管家和苏妈妈开始数,最后将许三娘女儿小丫和许五娘家的稚儿麦子数进去,“姐姐,有十四个人。”
青舒笑笑,“要是给小丫和麦子每人两块儿,其他人各给一块儿,庄子上来的吴榔头等九人也各给一块儿,那我们要送出去多少块儿?”
青阳立即答:“二十五块儿。”
青舒冲着愣住的小娟笑,“还不快拣了二十五块儿端去厨房,傻站着干什么?”又对青阳说:“你跟着小娟过去,告诉许三娘,晚饭后发给大家,让大家尝尝鲜。”
青阳得了差事,特别高兴,催着愣住的小娟快点,之后和嘴巴差点咧到耳根的小娟一起去了。
青舒喟叹,总算她的努力没白费,青阳渐渐开朗了起来,这是好事,她得继续努力。她为自己鼓劲儿:加油,一定要把弟弟打造成阳光、聪明又有担当的小男子汉。
这一天,府里的下人很高兴,尤其是小丫和麦子,听说见到青阳还似模似样地行礼问安,说谢谢少爷赏点心。
青阳很是害羞,悄悄把这事和青舒分享,弄得青舒忍不住亲了他一口,被苏妈妈撞见,得了苏妈妈小半个时辰的唠叨才完。
青舒郁闷,七岁生辰都没过的小屁孩,又是她亲弟弟,她亲一下怎么了?这世道太没天理了。
第二日,等古叶氏用过早餐,青舒和青阳一起去请安。
古叶氏曾经是个姿容俏丽且柔弱的大家小姐,出身名门叶家。十六岁那年到寺里上香,与丫鬟走散,遇到歹人,被大龄未婚青年古云虎(当时二十四岁)所救。半年后,古云虎随军回京,听闻叶小姐被准夫家退亲,退亲的理由就是叶小姐在寺里被歹人摸了小手。
因着准夫家的宣扬,叶小姐的名声受损,被爹爹不喜,又被退了亲事,虽是嫡出小姐,日子却过的艰难。
古云虎这个人最不喜欢大家府邸里的臭规矩,也看不惯富贵人家自家人跟自家人过不去办的那些龌龊事。有一天他路遇退了叶小姐的男子与叶小姐的妹妹相会,便上前骂那男子孬种、没担当、不是男人、无耻等等,最后动手把人打趴下。
第二天,他就请了媒人上叶府,求娶叶小姐为妻。
叶老爷觉得很丢人,为争一个男人,妹妹害了姐姐,还被外人古云虎给撞破,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百年叶府的脸往哪儿搁?于是干脆拒了古云虎的求亲,要把两个女儿同时送去当姑子。
叶小姐得知古云虎求娶自己遭拒的事情,便以死相逼,她要嫁古云虎,死不出家。
古云虎也是个犟脾气的,他找了当时封了将军的古寿,即古瑞星的爹帮忙。古寿这个人护短,他觉得自己优秀的手下被人瞧不起,也就是他自己被人瞧不起,于是派出了自己的夫人,替古云虎和叶小姐作媒,话里还透出不答应就抢亲的味道。
叶老爷勉强点头,随便给准备了一些嫁妆,不过半个月就将叶小姐嫁出去,言明以后不再来往。
古叶氏认了,古云虎也认了,于是古叶氏便成了没有娘家的人。而古云虎对她是真的好,可以说呵护备至,虽然一生短暂,虽然子息不丰,却只有古叶氏这一个女人,没有妾,没有通房,外边也没有相好的。
青舒从苏妈妈那里旁敲侧击出这些的时候,不由暗自感叹。估计古叶氏这辈子唯一勇敢了一回便是坚持嫁给了古云虎。可是,到头来,古叶氏却辜负了古云虎。古云虎留给子女的财产古叶氏任由古云福抢夺,古云虎疼爱的子女古叶氏弃之不顾。古叶氏这个人,自私得可悲又可恨。
☆、No.35强势
青舒和青阳到文澜院问安的时候,古叶氏已经起了,正坐在内室的梳妆台前由丁家妹伺候梳头发。
青舒和青阳在外间等了大约有一刻钟,古叶氏才打理好,由丁家妹扶着从内室出来,坐到了外间的椅子上。
青舒和青阳这才行礼问安。
古叶氏的面色很白,不是那种健康的白皙的白,而是常年闷在屋子里不见阳光又缺乏运动的白。同样的,露在袖子外的双手也是那种不健康的白。她的身子很单薄,而且又穿了素白的夏衫,再加上她死气沉沉、愁眉不展的样子,若在日落时分让人看到,还真就人鬼难辨了。
儿子、女儿向她行礼问安的时候,她只是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叫似,“起吧。手上的伤,好点没有?”
青舒心里那个郁闷,忍下磨牙的冲动,低声回道:“多谢娘关心,已经好些了。”能不低声回话么,要是声音稍微大点,惊吓到了眼前的亲娘,她这作女儿的可真就罪过大了。
而青阳,先前因要见到娘亲而激动喜悦的心情,在娘亲连个眼神都不给,在娘亲淡漠的问话中,那种激动和喜悦的情绪瞬间被击的粉碎。他委屈地红了眼,低着头,声音低低的重复姐姐的话,“多谢娘关心,已经好些了。”
古叶氏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没了下文。
房间内一阵诡异的安静。能不诡异吗?谁家的亲娘和自己的女儿、儿子见面会无话可说,更是没有一点亲近感,陌生得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丁家妹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这府内三个主子碰到一块儿时,气氛是多么让人压抑的难受。她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努力屏住呼吸,差点憋死自己的时候,空气中传来可疑的声音,救了她一命。
这可疑的声音不是别人发出来的,是青舒。她已经忍不住开始磨牙了。若古叶氏不是这具身体的亲娘,青舒真想上去先给古叶氏一巴掌,然后再吼她一句“你他娘的真有病!”。
青阳是挨着青舒站的,青舒的磨牙声他听的最清楚,让他从委屈和失望的情绪中得以解脱。他怯怯地挪了下小脚,小身子靠在了青舒身上。
青舒轻轻地呼出口气,能不轻点儿么,要是吓到面前的亲娘她就是大不孝。她压下甩亲娘巴掌的冲动,缓了缓情绪,用缠着布的手轻碰青阳的头一下。待到青阳抬头,她说道:“姐姐有话和娘说,你先回去等姐姐,一会儿一起吃早饭。”
青阳真不想在这里呆着,他觉得不舒服,于是答应一声,先回去了。
青舒这才又开口,“娘,昨日女儿让苏妈妈带的话,带到了吗?”
古叶氏轻嗯一声,不知道在想什么,拧着手指。
青舒在心里暗骂一句“他娘的,说话真费劲儿”,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暴走,勉强挤出个笑容来,“娘,您身子骨不好,以后一切有女儿在,您也少操心一些。既然女儿要管家,房契、地契和库房钥匙娘就交给女儿吧!”
古叶氏霍地抬头,相似的杏眸中没有女儿般或温和、或飞扬的神采,有的只是冷漠和微怒,“不可以,这是云虎留给我的。”
青舒终于忍不住暴走,一脚踢翻跟前的圆杌子,声音透着冰冷,“家妹,出去。”“苏妈妈,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接近这里,如有违者,乱棍打死。”
丁家妹吓的身子一颤,哆嗦着出去了。
而站在门外的苏妈妈一脸的愁苦,想劝又无从劝起,只得往外走,去守文澜院的院门。
古叶氏吓坏了,抖着手,指着面无表情的青舒,“你,你要干什么?我是你娘。”又有气无力地喊:“苏妈妈,苏妈妈,快将这个畜生赶出去,赶出去。”
得,感情在古叶氏眼里女儿就是畜生,长见识了。青舒弯腰,拣起自己刚刚踢翻的圆杌子,摆到古叶氏跟前,面对古叶氏坐下。
古叶氏瞪大了眼,单薄的身子如秋风中的枯叶般抖得厉害,“你……你……”
青舒面无表情地盯着古叶氏的眼,在心中默默地从一数到十,忽地一笑,“我爹是天地间最伟岸的男子,他活着的时候疼你、宠我宠小阳,忠君爱国,受人尊重。他死后,留给我们娘儿三个这座占地近四亩的府邸,一间生意兴隆的米铺,一间收益不错的杂货铺,还有京城近郊的两个田庄。当然,除去你那微薄的嫁妆,府里妆点门面的摆设、库房里存放的银子和值钱的玩意儿,林林总总地换算成银子,大概也值两三万两。哦,对了,爹爹去后,朝廷还赏下来千两黄金。”
古叶氏摇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脸苦大愁深地低喃,“没,没了,都没了。”
青舒自顾自地说:“娘,爹的东西既然是留给咱们娘儿三个的,咱们娘儿三个又不能一条心,不如咱们就分了吧!两三万两的家当归娘,娘的嫁妆自然也归娘。米铺和小田庄归我。杂货铺和大田庄,还有这座府邸,以及那朝廷赏下来的千两黄金归小阳。看,女儿分配的多合理。娘是长辈,占大头。小阳是古家唯一的男丁,自然要占这些东西。女儿是要嫁出去的,除了当属当份儿的嫁妆,自然不能多拿。”
古叶氏唔唔地哭起来,不敢与青舒对视。
青舒对此视而不见,“娘,把属于我的铺子和田庄的契纸给我,我自己保管。还有,小阳跟着我过,他分到的那些暂时也归我保管。来,娘,把属于我和小阳的给我,至于属于您的,您爱给谁,您爱怎么弄,我和小阳都没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