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送了你凤冠霞帔,你这个是不是也该送给我?”裴瑾贴着她的耳朵,笑声一个劲儿往她耳洞里钻,痒得不得了,他还要用指腹缓缓摸上绣着的并蒂莲,“绣得挺好的,针脚很细密呢。”
鱼丽当然知道他是借摸花纹之名做坏事,摸针脚哪里需要那么用力,他的力道都透过布料摁在她的肌肤上,她忍着喉头的嘤咛,避重就轻:“那你就拿着那个洞房吧。”
裴瑾咬了咬她的耳垂:“那我拿走了,你可别哭。”他吻住她的唇,逐渐落到下颌,然后绕到后颈,密密细啄,最后咬住带子,往旁边一抽。
鱼丽瞬间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再侧一侧头,长发披了一件,像是一件玄色的斗篷。
裴瑾也不生气,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么,耍赖呢?”
“耍什么赖?”鱼丽眨着明眸,“你又没说不准这样。”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这个时候耍赖。”裴瑾握住她的手腕,用了些力气掰开,鱼丽眼看不好,马上就要跑,裴瑾一时不查,居然被她逃离了怀抱。
但也只是那么一步而已,鱼丽刚刚想躲到床角,就被裴瑾按住肩膀往床上一摁,“丽娘,你是不是疯了,洞房花烛夜想跑?是不是太晚了?”
“略。”鱼丽对他吐了吐舌头,“我乐意,反正也不止跑过一次了。”
裴瑾:“…”他啼笑皆非,“别闹了啊,老实点。”
鱼丽虚虚往他身下点了点:“好像是你不老实。”
“我会不老实给你看的。”裴瑾幽幽道,“介于你刚才的表现,我肯定会很不客气地不老实给你看。”
鱼丽:“…”她面露犹豫,半晌,期期艾艾地说,“对了,那个…”
“你又想找什么借口?”裴瑾握着她的腰肢,很有耐心,“只许你再说一句。”
鱼丽这回不出幺蛾子了,老老实实地道:“考虑一下我的情况,你轻点啊。”
裴瑾被她这句话一说,什么气都没有了,温温柔柔地吻了吻她的唇角:“是我你还不放心?”
“那可不一定,男人不就是…”她话还没有说完,急促地尖叫了一声。
裴瑾瞥她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鱼丽自知失言,佯装无辜地对他笑了笑。
帐子里的光突然暗了,大约是外头的月亮躲进了云层里,绣帐外,红烛高照,幽香迷离,这巫山的雨,真是大得不要不要的。
正所谓:
一支红艳露凝香,彩云飘进芙蓉帐。含了樱桃摘翠冠,烛摇叠影照绣床。
低眉怯露桃花径,羞掩玉团娇海棠。汗湿乌发缠罗带,咬定玉指把声藏。
明月偷偷爬上墙,寻香粉蝶采蜜忙。巫山迢递不允归,剪破羽裳许裴郎。
百年相思一笔消,两颊相偎诉情长。红尘辗转心未死,我最钟情是丽娘。
***
后半夜,裴瑾怀抱着鱼丽,两个人一起看月亮,撩起床帐,打开正对着的那扇窗,就能看见海上一轮明月。
鱼丽对着他,怔怔出神,好一会儿,才问:“你猜我在想什么?”
裴瑾哪里会猜不到,可故意说:“没有鲛人会对月流珠的,我就没有见过鲛人。”
鱼丽白了他一眼:“你有没有觉得,这月亮像是我们逃走的那一天?”
“这些事,想来做什么?”裴瑾吻着她的耳垂,“都过去了。”
鱼丽咬着唇笑:“我都和你在一起了,想一想又不会怎么样。”
裴瑾也跟着笑了:“那也是,不过,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可没有现在这样闲适的心情。
窗外,碧涛如旧,潮水声将一切带回六百年前,那是永乐年间的事了。
那一晚,他们逃到了海上,也是这样的碧波与皓月。
无风,海上的一叶小舟飘飘荡荡,直到再也看不见了岸上,鱼丽抱着膝盖哭了好一会儿,才坚强起来:“我们得找方向走了,再漂就回不来了。”
“好。”
鱼丽在海边长大,今天又是难得的好天气,她很快辨认了方向,两人划着小船,鱼丽道:“最好天亮之前能上岸,不然就麻烦了。”
一语成谶。
不等天亮,月亮突然消失,乌云压顶,鱼丽脸色大变:“完了。”
真完了。
海上下起了暴雨,狂风席卷着海浪,一巴掌就把他们的小船打翻了,幸亏两个人都会水,巴住小船不放,饶是如此,也有可能被海浪裹挟着葬身海底。
裴瑾紧紧拉着鱼丽的手,可手指打滑,随时会松开,他没办法,知会一声:“失礼了。”说着一把拽住她的胳膊,牢牢挽住。
鱼丽借着他的力气,可以稍稍缓一口气,但她眼睛也睁不开:“我脸上好难受,眼睛都睁不开了。”
裴瑾不怎么忍心告诉她真相,她脸上的脂粉全都花了,乍一看像是女鬼:“我给你擦一下,你把眼睛闭上。”
鱼丽闭上眼。
裴瑾就用湿漉漉的衣袖帮她把脸上的脂粉擦了擦:“好点了吗?”
鱼丽眨了眨眼:“好多了。”
一个浪头打了过来,把船连带他们一起卷入水下,等到肺部的空气都快用完时,船才带着他们慢慢浮了上去。
力气就是这样一点点耗尽的。
“裴瑾,我们好像要死了。”鱼丽喃喃问,“你会恨我吗?”
“永不。”他说。
“早知道这样,我跑什么呢?”鱼丽红着眼圈,“殉节死了,至少还有一副棺材,能入土为安。”
裴瑾沉默了下去,在海中当个无名幽魂,不受香火供奉,何等残忍。
“别这么说。”最终,他还是开口道,“别放弃。”
放弃?鱼丽想,她能怎么放弃呢,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
“老天一定是在惩罚我。”她说,“因为我是个不贞不洁的女人。”
“我是不信鬼神的。”裴瑾轻轻道,“子不语乱力鬼神。”
然而,直到他们力竭昏迷,暴风雨也未曾停下。
鱼丽回想起来,还觉得心惊胆战:“我没有见过那么大的暴风雨,从没有见过,那个时候,我真以为自己要死了。”
裴瑾笑她:“对,而且在醒来以后还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已经死了。”
鱼丽理直气壮道:“因为活人怎么能在海下存活呢?”
没错,他们醒来时,并不在海上,而在海下。
这是在海下的某个山洞里,海水被不知名的力量阻隔在外,洞壁上有像苔藓一样的生物在幽幽的发光,隐隐照亮方寸之地。
鱼丽真的以为自己死了,她看着昏迷的裴瑾,也不去叫他,慢慢站起来,恍惚地在洞内走来走去。
原来,这就是阴曹地府。
她会见到已经过世的爹娘吗?他们会不会骂她,肯定会吧,娘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照顾弟弟,她也知道,那家人和族里都许诺过,她殉节后,会帮她“照顾”兄弟,让她放心离开。
可是她没有。
想到这里,她有些害怕,心想,如果遇见了,还是不要认了吧。
反正在他们心里,她永远比不过弟弟。
“丽娘…”她听见身边的人发出了低低的呻吟。
鱼丽连忙道:“书生?”
裴瑾醒了,看见她先松了口气,这才意识到不对劲:“这是哪里?”
鱼丽很自然地说:“阴曹地府。”
裴瑾:“…我觉得不是。”
“肯定是。”鱼丽指着洞口,“你看。”
裴瑾看到了有生以来最奇妙的场景,海水被无形的力量隔绝在外,时不时有鱼游过来,傻乎乎地一头撞了进来,可没有想到里面没有海水,噗通一声掉在了地上,蹦跶了两下。
饶是裴瑾,也觉得这场景奇幻得不可思议,他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说道:“这是在海底?”
“可能是海底的阴曹地府吧。”鱼丽很坚持自己的观点,因为活人怎么都是不可能在海下生活的。
裴瑾在她手臂上打了一下:“痛不痛?”
“痛。”
“那就还没死。”裴瑾很冷静地说,“我们运气不错,活下来了。”
鱼丽呆了会儿,又无所谓:“就算现在还活着,我们也出不去了。”
船已经被暴风雨打成了碎片,只留下零星几块木板,原本准备好的淡水和食物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外面还有海水的阻隔。
还不如死了干脆。
鱼丽抱着膝盖坐下来,裴瑾站在洞口看了一会儿,海底的光线虽然被大大削弱,可还是能勉强视物:“已经是白天了。”
他等了等,没等到鱼丽吭声,一转身就看见她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他走过去,蹲到她身边:“丽娘,我们要去找出路。”
“我不想去。”她幽幽道,“我累了。”
裴瑾想想,在她身边坐下来:“那我们休息一下再去。”
“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出去了。”鱼丽闷闷道,“我受够了,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我能去哪里?”
裴瑾安慰她道:“四海之大,总有可以去的地方。”
鱼丽歪着头看着他:“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外面是什么样的?”
“很大,你这里在南方,天气永远都很暖和,但是往北走,就会有一年四季,最北的地方,田地无法耕种,人们以放牛放羊为生,非常寒冷,会下大雪。”
“雪是什么?”
裴瑾想想道:“雪是白色的,像是鹅毛一样,和雨一样从天上飘下来,然后天地就会变成一片白色。”
没有钱养鸡鸭鹅的鱼丽很煞风景地问:“鹅毛是什么?”
裴瑾想了半天,换了个比喻:“就好像盐一样。”
这下鱼丽懂了:“啊!”她托着腮,“好想看看雪啊。”
裴瑾道:“会看到的。”
他那时还不知道,鱼丽第一次看到雪,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只是,彼时即便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第76章 长生

鱼丽舔了舔嘴唇, 走过去把那条倒霉的鱼提过来猛地摔晕:“我们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裴瑾狐疑地看着那条晕过去的鱼, 在想该怎么吃。
鱼丽摸了摸发间,结果摸了个空, 那里原本应该插着一根银簪,那是对方给她的聘礼,一根银簪,一对银丁香,一匹红布,这就是她的卖命钱。
“丢了。”鱼丽皱起眉, “我还想着毕竟是银子…唉!”她说着,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根铜钗,“这是我及笄的时候得到的, 你看。”
裴瑾接过来, 那是很普通的一支钗,工艺普通, 材料廉价,可光滑如新, 一头被磨得十分尖利,他心中轻轻叹息, 贫女铜钗惜于玉。
这支钗对于鱼丽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或许,是她唯一的财产。
“很好看。”他把铜钗还给她。
鱼丽笑了笑:“我也那么想。”说罢,用力将铜钗尖利的一头刺入鱼腹, 鲜血渗了出来,她把鱼捧到他面前,“快喝。”
“你先。”
鱼丽也不同他客气,把嘴凑到伤口处吸吮,鱼血腥极了,可能解渴,她贪婪地喝了好几口,唇上的胭脂原本已经掉了,可现在又殷红如樱桃。
“快,喝了。”她把鱼递给他,“不然我们会渴死在这里。”
裴瑾看着她,心中滋味莫名,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沉默地接过了那条鱼。
暂时解决了温饱问题,裴瑾和鱼丽不得不开始考虑一个严峻的问题,他们该如何离开。
鱼丽曾经尝试过进入海中,可是一离开山洞,就觉得难以呼吸,胸腔阵痛,她直接给吓了回来,并且很笃定地说:“我们一定在很深的海底。”
“那只能往里走了。”裴瑾也从没有见过这样离奇的事,海底如果真的可以生存,那么,那些志怪小说中的传闻说不定并非虚构。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鱼丽有点不安:“里面会有什么?”
“不知道。”裴瑾说不怕是骗人的,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强自镇定,“你走在我后面,我们去看看。”
鱼丽有点害怕,但又不能去拉他,退而求其次拉住了他的衣摆,在手指上绕了一圈缠紧。
裴瑾小心翼翼地将发光的不知名生物取下一块当做照明源,一步步,谨慎地往洞内走去。
迂回而狭窄的通道里,只有一星光点,鱼丽越靠越近,声音颤抖:“那边、那边会有什么呢?”
裴瑾感觉到了她的恐惧,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听过一个故事吗,桃花源的故事,我讲给你听,晋朝的时候,有一个渔夫…通道的尽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那个时候的鱼丽还不是很能理解这几个句子的意思,但是这不妨碍她体会到那种悠然美好的感觉:“是仙境,对吗?”
“对,是人间仙境。”裴瑾微笑着说,“还有传说,说海上有三座仙山,方丈,瀛洲,蓬莱,那里有不生不死的仙人。”
他一边和鱼丽说着故事,一边留心着周围,洞内,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
小半个时辰后,他们走到了尽头。
没有妖魔鬼怪,也没有绰约仙子。
只有半具人骨。
鱼丽松了口气,死人倒是没什么好怕的,但就是瘆得慌,她拉了拉裴瑾的衣角:“没路了,我们回去吧。”
裴瑾顿了顿,才沉声道:“好。”
虽然来时心有畏惧,可何尝不是心存希望,然而现在,一条路被堵死了。
他们在山洞里困了两天。
这两天里,再也没有一条傻鱼撞进来给他们解渴了,鱼丽站在洞口把手臂伸出去,试图抓一条鱼进来,可是失败了。
明明是水,和手臂伸进去就好像是进入了泥浆,根本无法挥动。
有一次,她差点就抓住了,可鱼尾啪一下甩在她的手背上,呲溜一下就跑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发光的苔藓上积攒着一些水,淡水,他们靠那些水珠支撑了两天。
两天后,真的已经山穷水尽。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等死,要么想办法离开。
虽然两者并没有什么区别。
连裴瑾都不抱希望,支撑着他的唯一信念,是不允许自己在鱼丽之前倒下。
可鱼丽偏偏犯了倔:“都到这份上了,让我等死,我不甘心。”
裴瑾便笑:“好。”她想在这里等着死,他陪她,她要是想争一争那万分之一的运气,他也奉陪。
鱼丽强撑着站起来,走向洞内,没一会儿,拿了一块肉出来,非常冷静地说:“以我们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没有撑下去的可能,除非…”
裴瑾被她的大胆惊到了。
“你敢吗?”鱼丽问他。
裴瑾沉默半晌,苦笑道:“如果你要吃的话,我陪你。”
吃死者的肉什么的,着实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可正是因为知道吃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才不愿意让鱼丽一个人承担。
要被折磨一辈子的话,他陪她好了,当然,这要他们能侥幸活下来。
鱼丽其实心里也在打鼓,听裴瑾那么说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硬着头皮说:“那我分了。”
他们就这样吃下了那块不知名的肉,那时他们以为是人肉,可是入口却截然不同,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口感。
他们也没有什么兴趣去思考这是什么味道了,因为东西一下肚,一股剧痛就从四肢百骸传来,身体无法抵抗这样的伤痛,让他们几乎是在顷刻间昏迷了过去。
从那一刻起,不老不死。
距离这件事,也过去了六百多年了。
恍如昨日。
鱼丽翻个身,与裴瑾面对面,费解道:“那究竟是什么呢,肯定不是人肉,是神仙的肉吗?”
“我也不知道,日本有个传说,说吃了人鱼肉的人就会长生不死。”裴瑾道,“我们看见的那具尸体,只有一半,不是吗?”
鱼丽不同意:“它没有鱼尾,如果有,我怎么敢吃?”
“谁知道呢。”裴瑾又说,“我前段时间还让人重新在这个海域里搜寻过,并没有发现那个山洞。”
鱼丽嗤笑道:“是你说的,武陵人去找桃花源,就再也找不到了。”
“是,刘阮离开了天台山,就再也见不到仙女了。”裴瑾搂紧她,“还是我聪明,我把仙女带回来了。”
鱼丽在他唇角碰了一下,心情不错:“睡觉了。”
裴瑾:“…我和你说那么久的话,不是为了给你培养睡意,是让你休息的。”
鱼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睡觉不是最好的休息吗?”
裴瑾轻哼了一声:“你再装。”
鱼丽闭着眼培养睡意。
裴瑾换了个策略,声音一低:“你这样…是我让你太难受了吗?如果是的话,我就不要了,我舍不得让我的丽娘不舒服。”
他用下颌蹭着她的脑袋,“我不舍得。”
鱼丽有点愧疚,她悄悄睁开眼:“我只是困了。”
“嗯,好,我们休息吧。”裴瑾把被子拉拉好。
鱼丽不安地动了动,最后松口了:“那,就一次。”
“不用勉强。”裴瑾吻着她的眼睛,“这应该是一件让你觉得快乐的事,而不是要你因为爱而迁就我。”
鱼丽的指尖在他胸口绕着圈圈:“没有,”她对身边的人说,“我不难受。”
事实上,感觉好极了,但这样的事,她羞于承认。
裴瑾还要继续安慰:“真的没有关系,我就是稍微有一点点的失望和遗憾而已,下次再试试好了。”
“我说了,没有!!”鱼丽炸毛了,“你是不是耳聋啊!”
裴瑾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真的?”
“哼。”鱼丽冷冷哼了一声。
裴瑾捧着她的面颊:“那太好了,丽娘,喜欢的话,就告诉我,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你能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
鱼丽正想说什么,就被他堵住了双唇。
眠花卧柳情如许,一着酥胸,不觉金莲举。
云髻渐偏娇欲语,娇欲语,嘱郎莫便从容住。
(《花营锦阵》 第二图夜行船)
***
次日醒来,阳光灿烂。
鱼丽眯着眼打了个哈欠,问身边玩手机的人:“几点了?”
“十点。”裴瑾答得很镇定,别说是大过年的,就算是平时,春宵苦短日高起,有错吗?
鱼丽揉了揉眼睛:“该起来了。”
“急什么。”裴瑾悠悠道,“又不要你敬茶拜公婆,就你和我,再躺一会儿。”
鱼丽觉得挺有道理,成婚第一天,可以赖床不起,爽翻了,她躺回去,摸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例行转发一条锦鲤许愿后,鱼丽问:“那我们今天干嘛呢?”
“海边度假啊。”裴瑾收起手机,怂恿她,“这片海滩是我买下来的,没有人会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穿个泳装?”
鱼丽:“…”她严肃地问,“说吧,是不是你已经偷偷买好了?”
裴瑾摊了摊手。
鱼丽扭头:“我拒绝。”
“为什么?”裴瑾问,“把你脑子里那些‘伤风败俗、有伤风化’的词丢掉。”
鱼丽还嘴硬:“我没有,我就是要一点时间来习惯。”
裴瑾觉得也有道理,突然叫她这样开放,估计受不了,所以他换了个办法:“这样,除了这边的海滩之外,还有公共海滩,我带你去哪里玩儿。”
环境是极其容易影响人的,当一个班的学生都穿校服而唯独有一个人没有穿时,那个落单者会有意无意感受到排斥与不适,同样的道理,当满沙滩都是穿着裤衩比基尼的人时,自然也不会把当穿泳衣是一件不知羞耻的事了。
鱼丽还有点担心:“那我穿裙子去。”
“你可以穿你任何想要穿的衣服。”
鱼丽犹豫了一下,正当裴瑾以为她要退缩时,她跃跃欲试:“那我穿个短裙怎么样?”
“穿什么风格?”裴瑾既不表现地很惊喜,也不见得多顾虑,一本正经和她参谋,“衣柜里有几条,不喜欢我们就再去买。”
鱼丽最后选了一条星球大战的T恤和一条牛仔短裙,还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换了凉鞋,彻底告别了之前最大尺度的浅口皮鞋。
裴瑾:“…”发生了什么?不就是结了个婚,洞了个房吗??
他的丽娘突然就画风不对了!
等到了海滩上,鱼丽彻底不好了,第一句话是:“我去,她的胸好大!”
裴瑾:“…”他能说什么?他敢说什么?他只能转移话题,“我去给你买刨冰吃。”
他买了一大杯水果刨冰,把她脑袋上的宽檐帽往下压一压:“当心晒。”
鱼丽捏住吸管,狠狠吸了一大口,酸甜的冰水一进入喉咙就带走了暑气,幸福得让人想哭,她连喝了三大口,递给裴瑾:“你也喝。”
裴瑾也吃了一口,冰得令人舒爽:“你喝吧,我替你拿着,有点重。”
“我拿的动。”鱼丽两只手捧住杯子,也不用勺,干脆低头就咬住一块芒果吃了起来。
裴瑾就看着她笑,鱼丽吃东西有一种天真的贪心,能一口塞进去的不会分两口吃,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挨饿多了,每当他看到她吃东西,总会非常有食欲。
尤其是她那红唇,像是一颗饱满红润的樱桃,若是珍馐美酒,便能暂引樱桃破。
他情难自禁,不由低头含住,水果的甜酸味混着香津裹入口中,真是销魂滋味。
鱼丽被他亲了也没有什么反应,亲完了,低头继续吃刨冰,仗着吃坏了肚子也不过是一会儿的事,贪婪地去看其他摊子。
“那个冰的果汁好吃吗?”她虽是疑问句,可实打实的意思是,快买来给我吃!
裴瑾故意道:“不好吃。”
鱼丽和他抬杠:“…你又没吃过,怎么知道不好吃?”
“你既然觉得我没有吃过,又为什么要来问我?”裴瑾反问,“而且,你怎么确定我没有吃过?”
鱼丽恼了:“我说不过你。”
“好好读书,就能说过我了。”裴瑾摸摸她的头,鼓励说,“努力。”
鱼丽:“…”路漫漫其修远兮,“我还是先玩儿吧。”
裴瑾扬了扬下巴:“要不要下水?”
鱼丽十分心动。
裴瑾蹲下来,替她把凉鞋的扣子解开:“脱鞋。”
鱼丽被他这个举动惊了会儿,才慢慢扶着他的肩膀把鞋脱了,裴瑾一手提起她的鞋子,一手拉着她:“走吧,你也很久没有下海玩过了吧。”
“是很久很久了。”鱼丽走在海边,海浪扑打着她的小腿,带来阵阵凉意,太阳正热,她眯着眼睛往远处看,“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回到这里来。”
裴瑾微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现在交通那么便捷,随时都能来,你要是舍不得离开,搬家过来也行。”
“那倒不用,我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也不算快活。”鱼丽勾着他的手指,“最幸运的事就是遇见了你,没有你,我早就死啦。”
“这是我的台词。”
鱼丽笑了,顽皮地眨了眨眼:“所以,这算不算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再算也没有了。”

第77章 出事

相信所有学子都知道, 寒假总是过得特别快(…), 鱼丽也不例外。
这表现在她和裴瑾在海边过个年度了个蜜月之后,发现距离开学只有三天, 然而,寒假作业还没有写。
“我要死了!!”鱼丽崩溃地抓头发。
裴瑾在另一张桌子上修剪花枝,阳光照进来,花枝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斑驳似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