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丽到影印室里去拿卷子,田宓正好数好了卷子准备走,看见她笑了笑:“前面还有三个班在排,你等等吧。”
她刚想走,鱼丽就拦住了她。
田宓挑了挑眉:“有事?”
“听说你父母是很有名的大律师?”鱼丽问。
田宓矜持地点点头:“家父家母是有些名气。”
“噢?那就不知道这些名气是不是堂堂正正得来的了。”
田宓的脸一下子就青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父母不是那样的人,你再胡说八道,我要告你诽谤!”
“我只是合理猜测罢了。”鱼丽冷静道,“毕竟,你这个女儿能信口雌黄伪造证据,叫我如何相信你的父母堂堂正正?如果他们不是那样的人,那就是你在败坏你父母的名誉了。”
田宓刚才还铁青的脸刷一下就白了。
她素来以父母为傲,早早就立下志向要和父母一样成为大律师,父母很支持她的想法,从小就培养她,她也争气,心思缜密又聪明伶俐,前不久还帮父亲出谋划策,诈出了嫌疑人的证词。
所有人都夸她“虎父无犬女”,说她心里不得意,那肯定是假的。
可是鱼丽这番话,却吓得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正是因为太知道了,才会吓得呆住,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其他的事也便罢了,那次她在运动会上诬陷鱼丽,今天又故意去她们班找鱼丽说话,营造了告知过她的假象,她心里很清楚,如果鱼丽闹到方小芳那里,她一定会咬死自己曾经告诉过她的“事实”。
但那都不是真的。
她能骗过其他人,骗不过自己,她犯下的是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想赢过鱼丽了。
然而,今天可以为了赢鱼丽不择手段,未来呢?如果她成了律师,会不会为了赢下那一场官司而伪造证据,视法律于无物?
她还记得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说过,作为律师,尽心尽力为自己的委托人辩护是职责所在,哪怕案件看上去再明了,而她的委托人百分之九十九是罪有应得,也该如此。
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她就要尽全力,万一,那百分之一,就是冤屈呢?
可是,这尽心尽力,绝不包括伪造证据口供。
不能为了赢,不择手段。
律师是该维护辩护人的权利,而不是为了自己的输赢。
田宓越想越害怕,眼圈都红了。
鱼丽看她要哭了,反而吓了一跳,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把话说太重了,田宓毕竟是个小姑娘,她斟酌片刻,缓和了语气说道:“田宓,你聪明,也别把别人当傻子,何况,机关算尽,没有意义,人心永远都是算不完的。”
这是鱼丽的肺腑之言,田宓聪明又情商高,还注重逻辑和细节,同龄人谁能有她这样细腻的心思,如果放在别的事上,绝对会有不菲的成绩。
可是世界上,人心是算不尽的,算来算去,误了自己。
她在人心算计上花费过几十年,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
“你比我强多了,比我聪明,比我运气好。”鱼丽轻声说,“别把你的精力花在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尤其是为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田宓就打断了她:“这几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会和方老师说是我忘了和你讲。”她仰起头,“但你等着,我会堂堂正正赢过你的。”
鱼丽:“而且我有…”她话音未落,田宓就抱着卷子跑了。
鱼丽看着她的背影,喃喃把后半句说出来,“我有男朋友啊…”
最关键的一句听她讲完好不好???而且为什么要赢过她?喜欢人就该去追啊,赢过她夏枫也不会有反应的!
鱼丽望着田宓离开的背影,重重叹了口气:“现在的小孩子都在想些什么啊?”顿了片刻,她又自嘲,“也对,年少轻狂,当然在乎输赢,唉,是我老了。”
就算披着十八岁的皮,她也不是十八岁的孩子,田宓的少年意气,她不会再有了。
这一点,她自己知道,皮囊是骗别人,骗不过自己。
等过了几天,鱼丽突然发现,田宓停下了自己的小动作,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可以专心学习,又开始面临第二个烦恼:封湘灵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鱼丽面前。
比如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她会坐过来问:“不介意我坐在这里吧?”
鱼丽瞥她一眼,冷冷道:“坐吧。”
封湘灵心里倒是有点不好受,她是天之骄女,一向都是被人捧着她,没有她去捧别人的,可这是她二哥的意思。
封家一共有三个孩子,老大封遥和老二封逸是原配所出,封湘灵是续弦所生,原本现任封太太就出身不高,又生的是个女儿,所以在家里一向没什么发言权,为了让女儿以后能有所依靠,对封家两兄弟也是低眉顺眼的。
封湘灵知道自己和两个哥哥不是同母所生,以后还要仰仗他们鼻息,所以一向十分听话,尤其是封逸的性格说一不二,不爱被人反驳,封湘灵更怕他。
现在封逸要她转学接近鱼丽,她心里再不满,还是乖乖照做了。
“鱼丽,二哥特地叫我转学过来,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封湘灵柔声细语,“功课有不懂的也可以问我,我成绩还可以。”
封家对孩子管教一向严格,她的两个大哥都是名校毕业,她过段时间也会出国念书,这点底气还是有的。
“你能不提他吗?”鱼丽垂下眼,“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那我不提了。”封湘灵十分识趣。
封逸早就告诉过她,他和鱼丽有了一些矛盾,她要做的就是把鱼丽的态度原模原样传达给他。
夜里,封逸和封湘灵在家里吃饭,封湘灵转述了今天和鱼丽的接触,封逸听得很仔细,还问她:“她不让你提我的名字,但是,听你把话说完了?”
“对的,我后面讲了一些你最近的事,她也没有打断我,听完才走的。”
封逸脸上露出笑影:“我就知道。”
鱼丽对他还是有感情的,他那个时候太冲动,吓到她了。
“对了,她的脸没事吧?”
封湘灵说:“我远看看不出来什么,近看倒是有点痕迹,不过很淡了。”
封逸点了点头,现代整容技术那么发达,磨平疤痕不是什么大事,他估计就是裴瑾带她去整容的时候两个人好上了。
虽然很难,但他还是要承认那是他的一个重大失误,可是,鱼丽用火烧毁自己脸的时候,他真的被气疯了。
一个女人宁可毁容也不愿意让他碰,这对他是多么大的侮辱?她跑了以后,他气得砸了一间屋子。
后面冷静下来了,他还联系了一个医生,想带她去看伤,可她一次都没有接过她的电话。
那个时候他就怀疑她对他究竟有没有感情,如果真的对他有感情,会这样毫不留恋说断就断吗?
他心里有气,干脆找了一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伴,女伴逆来顺受,他却怎么发泄都没有办法忘记她,他知道自己对她余情未了,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缘故。
他告诉自己应该把那个不识相的女人忘了,但忘不掉,尤其是那天和裴瑾见过面以后,他脑海中一直盘旋着他说的话。
未婚妻…未婚妻?他一想到有别人可以把她抱在怀里肆意怜爱,就觉得怒火中烧。
他无法忍受这样的嫉妒,他要把她夺回来。
现在看来,并非没有希望,鱼丽还在生他的气,可要是真的无情,不会耐下性子听完封湘灵的话。
他要从长计议。
第64章 夜读
同一时间,鱼丽在和裴瑾吐槽这件事:“封逸是不是有病?还惦记着我, 所以去找了个和我很像的女人睡?这是什么逻辑?”
“有些人想法比较特别。”裴瑾用小锤子敲松了蟹壳, 用镊子去掉鳃和胃, 再用银勺刮下蟹膏,在醋里过一遍, 递到她嘴边。
鱼丽张嘴吃掉了蟹膏, 问:“他是觉得我听完这个会感恩戴德,谢谢他现在睡别人还要惦记着我…唔, 这个螃蟹好像比我以前吃的要好吃, 膏很甜, 说起来,这个是螃蟹的什么呢?”
裴瑾:“…”他拿起一只蟹腿准备把腿肉勾出来, “吃这个吧。”
这个举动引起了鱼丽的怀疑:“不会是…凝固的血吧?”
“好吃就行了, 大家都是这么吃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也不知道?”鱼丽还以为他是在掩饰无知, 笑眯眯地拿起手机准备查一下, 科技时代就是这个好。
裴瑾面不改色地把蟹膏塞进了嘴里, 唔,反正她也不会吃了。
啪。裴瑾听见响动,抬起头来, 鱼丽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裴瑾忍着笑问:“还吃吗?”
“我吃饱了。”她端起碗筷要走。
裴瑾伸手把她拦了下来,手上不干净,只能用手腕拦:“回来,快回来, 不然蹭你衣服上了。”
“我新衣服,你敢。”鱼丽说着狠话,人却站住了,“干嘛呀?”
裴瑾用手臂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来,坐我这里。”
鱼丽坐在他怀里,裴瑾搂着她,把蟹腿肉捅一小截来,蘸蘸醋,喂到她唇边:“来。”
“没事我就写作业去了。”虽然家里没人,鱼丽还是觉得怪难为情的,扭过头不接。
“那我自己吃了。”
鱼丽回过头,对他怒目而视:“喂,你…”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裴瑾已经把蟹腿肉塞到她嘴里了,还笑着问:“嗯,我怎么了?”
鱼丽轻轻哼了一声。
裴瑾笑了:“买都买了,很贵的,吃完好不好?”
“那好吧,你这个吃法太磨叽了,我自己来。”作为海边长大的姑娘,鱼丽对吃海鲜都不陌生,就是她的吃法比较粗暴,不像裴瑾这样慢条斯理。
她吃完两只螃蟹的时候,裴瑾才吃了一只,其中半只还是喂了鱼丽。
鱼丽逮到机会一雪前耻:“你看看你,笨手笨脚的,吃个螃蟹还那么慢。”
“噢,那怎么办,你喂我?”
“想得美。”鱼丽狡黠地眨了眨眼,“这样吧,我帮你把最后一个吃了。”
裴瑾:“…”
吃过螃蟹,手上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腥味,裴瑾煮了柠檬菊花水洗手,试好水温,握着鱼丽的手一起浸进去。
指尖插入指间的缝隙,从指腹到指根,一点一点揉搓干净,鱼丽有点顽皮,一朵雏菊漂到她手心里,她双手一合,把花握在了手心里。
裴瑾又用双手包住了她的,他的手是典型的书生的手,白皙修长,略有薄茧,看起来是手无缚鸡之力,可鱼丽很喜欢被他这样握着手的时刻,她问:“你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别想了,老不了。”裴瑾吻着她的耳朵,“神仙眷侣也不坏。”
鱼丽抿着嘴笑:“我也这样想。”
裴瑾的吻就落到她颊上的梨涡上,鱼丽笑得更厉害了,原本浅浅的酒窝就变得更深:“又亲我。”
“喜欢你才亲你。”裴瑾松开她,扯下干净的毛巾替她擦干手,“去写作业吧,我洗碗。”
“什么时候请佣人,老是你洗碗。”
“我不介意啊,打发时间。”裴瑾摸了摸她的头发,“早点写完,晚上我们读书。”
“好。”
读书是最近才开始的夜间活动…这也是迫于无奈,毕竟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还不能怎么样,实在是有点为难,正巧有一天鱼丽在预习《论语》,裴瑾干脆就教她读书了。
鱼丽非常支持这样的夜间活动,今天也不例外,早早地洗了澡吹好头发,打开课本摊在被子上。
裴瑾瞥了一眼:“又讲《论语》?”
“有什么办法呢,这个要考试啊。”鱼丽翻了几页,觉得有点烦躁。
裴瑾掀开被子坐到她身边,想了想说:“那我们先来聊点别的,你对孔子的了解,除了论语、三千弟子、儒家等等之外,还有什么?”
“野、野合生的?”鱼丽答得结结巴巴。
裴瑾表扬她:“对,‘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还有吗?”
鱼丽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试探着说:“那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对,还有吗,有一句很出名的是和它一起的。”裴瑾鼓励她再想想。
鱼丽很快就想到了:“食不言,寝不语。”
“是‘食不语,寝不言’,这两句其实都是出自一个地方,孔子有十不食。”裴瑾简单和鱼丽说了孔子的“十不食”,食物变质不能吃、闻起来臭的不能吃、做的不好不能吃也就算了,还有不按照规矩切割的就不吃,没有合适的酱不吃,街上小摊上卖的肉不吃等等。
鱼丽觉得受到了欺骗:“等等,说好的‘君子食无求饱’‘饭疏食饮水’呢?”
“因为有时候吃饭不仅仅是吃饭,还要合乎‘礼’,这个礼不是礼仪,不是说去餐厅要衣着整洁,也不是说要对食物怀有敬畏之心,而是克己复礼的礼。”裴瑾道,“我就给你举一个例子,如果你要在家待客,怎么样才算是合乎礼仪呢?”
鱼丽回想了一下所谓的西餐礼仪,不由问:“和吃西餐比还要复杂吗?”
裴瑾笑道:“你自己对比一下。”他道,“带骨的肉放在左手边,纯肉块放在右手边,饭放在左边,羹汤放在右边,烤肉放在外边,酱醋放里边,葱放末端,酒、浆放右边,干肉条放最右边,并且弯曲的方向要向左,如果有鱼的话,夏天鱼肚朝右,冬天鱼鳍朝右。”
“开饭前还要祭祀,祭祀完了,必须客人先吃三口饭,然后主人引导客人吃肉块,先吃哪个后吃哪个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顺序不能乱,还有其他更复杂的条条框框。”
鱼丽一脸懵逼,喃喃道:“我以后再也不抱怨西餐吃起来麻烦了。”
“其实还挺好玩的。”裴瑾正色道,“比如结婚的时候,要北边煮一口小猪,中间煮十四条鲋鱼,南边风干兔,意思分别是全节无亏、相依相附、夫妇日新的意思,我们成亲的时候你要试试吗?”
鱼丽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不,算了吧,害怕QAQ。”
“好吧。”裴瑾有点遗憾地把课本拿起来,“今天学哪一篇?”
《论语·宪问》。
“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鱼丽看着这句话沉默了下去,半晌,才喃喃道:“以直报怨?我做不到。”
裴瑾心中已有些许猜测,他问:“你想怎么做呢?”
“我不想他忘记我,一转头和别人在一起,”鱼丽轻轻笑着,“我要他记得我,爱着我,可永远得不到我。”
裴瑾一怔,只见鱼丽微微侧身,伸手抚着他的面颊,“我要他知道我和别人好,永远忘不掉我,永远得不到我。”
“丽娘。”裴瑾唤着她的名字,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笑,“你这话听着,真像是你是为了气他才和我在一起了。”
“我不是。”鱼丽急了,攀着他的胳膊摇晃,“我真不是。”
“真不是?”裴瑾故意道,“那你证明给我看。”就算喜欢说不出口,骗个亲亲也是好的。
鱼丽咬着嘴唇,好一会儿才说:“那你闭上眼睛。”
裴瑾闭上眼等亲吻。
结果半天没有等到,只听到鱼丽低声说:“好了。”
裴瑾一睁眼就愣住了,她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秀发披在背上,微微咬着唇,并不用力,像是想说什么,可又克制住了。
看到裴瑾睁开眼,她慢慢放下了手臂,抬头看着他,轻轻问:“这样,行吗?”
如削身段,似无力蔷薇,羞云怯雨,若芙蓉含露,恨不得抱着恣情浓睡,不管日高天晓。
裴瑾:“…呃,”他大脑有那么几分钟完全空白,“嗯…什么?”他抓住了游离的一丝理智,把被子扯过来裹住她,然后揽进怀里,“嘘,别说话,我冷静一下。”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还是觉得大脑缺氧,供应不上:“刚才、刚才我们说到了什么?”
鱼丽被他按在怀里,忍着羞怯:“证明。”
“噢噢,对,证明。”裴瑾说着就来气,“我是让你证明,没让你考验我啊。”
鱼丽还委屈呢:“我不就是在证明吗?”
“有你这么证明的么?”裴瑾虽然用被子把她裹住,可只要想到她现在不着寸缕,就觉得有点控制不住,“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到家了。”
鱼丽低着头不说话。
“我本来是想骗你说一句喜欢我的。”裴瑾清了清嗓子,“不过我也猜到你可能说不出口,我理解,没关系,来日方长。”说着说着,声音温柔起来,“你为什么要这样,觉得我想要?”
鱼丽脸上有点挂不住,赌气道:“我放荡不检点喜欢勾引人,行了吧?”
“生气了。”裴瑾把手臂收紧一点,“我不是不想要啊,不信你自己感觉一下。”他稍稍换了一个姿势,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鱼丽颊上飞上一朵红晕,她轻轻哼了一声:“你真不是嫌弃我?”
“你摸着良心,丽娘,你摸着良心把这句话再问一遍。”裴瑾咬着她的唇,“我哪里嫌弃过你,倒是你,老嫌弃我。”
鱼丽知道他克制自己是因为承诺过不会给她留一丝一毫的遗憾,可是内心深处,她依然惶恐,害怕他是因为嫌弃她的残花败柳身才不愿意和她亲密。
她知道这么揣测裴瑾实在过分,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是这就好像是鬼影一样,总是挥之不去,冷不丁就冒出来让她忐忑一下。
她不愿意让裴瑾知道,故意说:“不是你说我笨吗?”
“得了吧,你是在想这个?”裴瑾勾起她的下巴,“看着我,再说一遍。”
鱼丽开不了口。
裴瑾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必须现在立刻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念头,不是她刚才才有,恐怕从和他在一起开始,就从没有真正放下过。
也不怪她,怎么能怪她呢,上次说起这个话题时,他并没有真正消除她的惶恐。
是他的错。
今天既然提到了这个问题,不如彻底说清楚。
他揭开了裹着她的被子,被单层层散开,像是被剥开的一朵玫瑰,露出了白玉似的伊人。
解却香罗雪肤红,宫腰袅摆惹鬓松。
身化痴蝶栖桃蕊,今宵醉饮蜜一盅。
第65章 深夜
鱼丽抱着膝盖坐在床上, 视线停留在床头的那本《论语》上,想不明白怎么好端端事情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裴瑾真的…太坏太坏太坏了!
她只要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整张脸就烧得通红, 她本以为自己不是初尝人事的小姑娘,虽然有点紧张, 但绝不会手足无措。
可裴瑾刚才所做的,她想都没有想过。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鱼丽把头埋进胳膊里, 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 然后有人坐到她身边,热腾腾的水汽一熏过来,鱼丽就不由自主把头埋得更低了。
裴瑾戳了戳她的脸颊:“当鸵鸟呢?”
“我不想理你。”她不肯抬起头来。
裴瑾笑盈盈地说:“我就亲亲你而已啊, 不用那么害羞吧?”
鱼丽不理他。
裴瑾继续逗她说话:“你一开始不让, 是不是怕我相信白虎克夫的说法?”
“我警告你,不许你再提刚才的事。”鱼丽抬起头来,紧紧盯着他, “不许说了!”
裴瑾很淡定:“不要封建迷信,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裴瑾!”鱼丽瞪他。
裴瑾当做看不见:“我很喜欢啊, 我…”这一次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鱼丽用枕头蒙住了他的脸:“再这样闷死你。”
裴瑾开不了口,只能举手示意投降, 鱼丽这才把枕头拿了下来,扫了他一眼,冷冷哼了一声。
裴瑾重获自由, 狠狠喘了两口气,鱼丽又瞪了他一眼,他觉得很冤枉:“我呼吸一下也不可以吗?丽娘,你自己污不能怪我会喘气吧?”
鱼丽扭头不看他。
裴瑾试图解释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想到会这样,但是…我觉得我有必要让你知道,我真的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永远不会,你现在相信了吗?”
鱼丽脸颊又火辣辣得烧了起来,她的声音低下去:“那你也不用这样…”
“这样是哪样?”裴瑾逗她,“你倒是说啊。”
鱼丽不理他:“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证明?”
她说起正事,裴瑾也就不再开玩笑了,正色道:“不对,是封逸。”
“你要是觉得不好,我就不那么做了。”鱼丽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也没那么恨他了,封逸是谁,重要吗?
谁知裴瑾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斟酌着词句,“丽娘,如果你只是把报复他当做打发时间的乐子,我不会有任何意见。”
“爱和恨都一样需要强烈的情感,你在他身上倾注的无论是爱也好,恨也罢,都会伤及自身。”裴瑾将她拥在怀中,轻轻道,“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我只想你快乐,就像这一次,你为了误导他,宁可自己忍受不愉快的事,值得吗?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鱼丽咬着嘴唇,神色犹豫。
裴瑾道:“我不在乎封逸怎么样,反正总归一死,我只想你快乐。”
“和他炫耀我嫁了那么好的一个人,我有什么不快乐的?”鱼丽仰了仰头。
裴瑾被她这变相的表白说得骨头都要酥了:“…咳,真的?那你好好证明一下,直接告诉我,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和我在一起的。”
“睡你的觉。”鱼丽拉过自己的枕头,“睡觉了。”
裴瑾捏捏她的脸:“就知道敷衍我。”
鱼丽无辜道:“没有啊,真的该睡觉了,你明天不是还要去和封逸开会。”
裴瑾:“…我忘了。”
“上点心啊。”鱼丽幽幽地说,“不能让这个欺负过你女朋友的人太得意吧。”
裴瑾纠正她:“未婚妻,你已经收了聘书了。”
鱼丽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听不见。
“你不会想赖账吧?”裴瑾推她,“不许睡,起来把话给我说清楚。”
鱼丽把头埋在被子里不出来,裴瑾威胁她:“不说话是吧,那我做坏事了。”他伸手去挠她痒痒。
鱼丽吃不消,立马破功:“裴瑾!裴瑾你别闹了,我要睡觉了。”
这回轮到裴瑾装作听不见了。
鱼丽勇敢地抗争了一会儿,还是痒得不行,只能伸出双臂楼抱住他:“我错了,让我睡觉吧,我困了,明天早上是语文的早自习,我要领读课文的。”
裴瑾不听:“那好好说话。”
“表哥,你放过我吧。”鱼丽把脸埋在被子里,只余一双妙目看着他。
裴瑾深吸口气:“看来你是不打算睡觉了…”
眼看他要来真的,鱼丽怂了:“我错了我错了,是未婚妻,不是女朋友。”
裴瑾瞅瞅她:“丽娘,我发现你是典型吃硬不吃软啊?”
“不!”鱼丽的视线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吐了吐舌头,“我软硬都不吃!”
裴瑾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半晌,幽幽问:“丽娘,你这句话,一语双关啊,你是什么意思?”
“没有啊,是你想太多了,淫者见淫。”鱼丽坚决否认。
裴瑾冷笑:“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是淫,是你心里想的吧?别赖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