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对,是你有意安排的。”周孟言唇角微翘,揶揄道,“这可怪不得我。”
钟采蓝哑口无言,这的确是她年少无知时安排的,理由很简单:志同道合才叫朋友,要是一个喜欢吃素一个喜欢吃肉,怎么愉快地约饭?周孟言当然应该和她喜欢吃一样的东西了。
“但是,”她申辩道,“就算你喜欢吃什么是我决定的,但我可没让你和女生抢菜吃吧,你这种无耻是天生的,不要赖我头上。”
“我知道啊。”周孟言淡淡笑了笑,正是因为知道这是属于自己的东西,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放大这一点,仿佛这样才能安慰自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傀儡。
他也有属于他自己的喜恶爱憎。
他也有自己的灵魂。
“算了。”听懂话中意的钟采蓝嘟囔着收回了筷子,“看在你逃了那么多天的份上,你吃吧。”
周孟言瞥她一眼,一筷子把盒子里的酸汤肥牛捞走大半。钟采蓝眼不见为净,低头吃饭,然后被突然伸到鼻子底下的肥牛吓得猛地一抬头:“你干嘛?”
“和你开个玩笑。”周孟言把捞起来的牛肉片都放到她碗里,“我没那么不要脸。”
钟采蓝捏了捏筷子,又分回去一半:“一人一半。”
两个人总算能平静地把饭吃完了。
饭毕,周孟言对她道谢:“多谢款待。”
“不用客气。”钟采蓝怪不自然地说,“在解决你的事情之前,我会负责解决你吃饭睡觉的问题。”
“谢谢。”大家关系特殊,周孟言也就不多客气,他现在的确需要她的帮助。
钟采蓝踟蹰片刻,还是主动开了口:“不过,现在这个情况,你打算怎么办?”
周孟言把桌上的碗筷盒子一一收拾好放进垃圾袋,闻言道:“我的目标一直都没有变过,找到凶手。”
钟采蓝沉默下来,好半天,才开口问道:“有这个必要吗?”
高银月的死,不过是为了拉开他故事的序幕,她根本没有构思过凶手的身份,是谁都可以,完全是在她一念之间,如今周孟言要找这个凶手,有什么意义呢?
又或者说,真正的幕后黑手,不就是她吗?
“有。”周孟言看着她的眼睛,“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和银月的感情也不过是随意安排的,但对我不是,我需要为她找出凶手,我也需要让自己恢复名誉。”
钟采蓝抿了抿唇:“我是说这个案子,不是你们的感情…如果我还可以写,我可以编一个凶手出来,可是现在…我没有想过凶手是谁,甚至这个案子我都没有构思好,哪里来的凶手?你又能去哪里找?”
周孟言点头道:“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我早上查了一些资料。”
“什么资料?”
周孟言不答反问:“不急,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对银月的案子设定了多少?”
原稿没有了,钟采蓝要努力回想才能记起来:“嗯…她被发现的时候,是开着车冲进了水里,但不是溺死,警方也发现车被动了手脚,所以觉得应该是谋杀。”
“具体时间、地点呢?发现人呢?”
“…没想过。”
“除此之外,警方还有别的线索吗?”
“吴凡给的证据…”
“是什么证据也没想好?”
“嗯…”
生平第一次,钟采蓝后悔自己写稿不打大纲,看看这答得什么玩意儿。
“警方是不是因为这个才认为我是嫌疑人的吗?”
“应该是的吧。”
“应该?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证据吗?”
“…”
“好吧。”
“还能想起别的吗?”
“呃,高银月之前因为舆论压力过大有些心理问题,所以娱乐公司是用抑郁症的借口公关的。”
“是什么心理问题?”
“大概就是被人黑然后有点抑郁症…吧…”
周孟言点点头,又问:“还有吗?”
“真的想不起来了。”钟采蓝挡着面孔,“别问了行不行?”
“你别多心,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想在和你说之前就确认一下而已。”周孟言说着写了一张便签条给她。
钟采蓝一看,上面写着“8月6日,22:52,西江”。
“这是什么?”
“银月被发现的时间、地点。”
钟采蓝吃了一惊:“这是你今天早上查到的?”
“不是,我很早就知道了,在遇见你之前。”周孟言道,“如果这件事有个开端,或许就是银月的死。”
钟采蓝不吭声了,可不是吗,高银月的死就是整出戏的序幕。
“我今天早上查的是汪令飞和他那个女同事,那个女的叫白桃。”周孟言点开了一个记事本,上面粘贴着他今天早上收集来的资料,其中就包括了汪令飞和白桃。
汪令飞的资历自然不必多说,不止一次上过新闻,但那个白桃却除了在录取时的公示之外,什么资料也没有。
不过这也很正常,周孟言并未放在心上,他把记事本拉到下面,第三份资料是关于吴凡的,作为娱乐圈里的半个公众人物,他甚至有自己的百科,详细介绍了他的经历,包括毕业于某电影学院,演过几个配角,因为运气实在太差,最后转战成了经纪人。
“他还演过电视剧?”钟采蓝十分诧异,吴凡的设定自我完善并不奇怪,一个活人怎么会像是小说人物一样扁平化呢?奇怪的是,如果吴凡演过电视剧,那岂不是比高银月还要早出现在现实世界里?
周孟言和她想的是同一个问题:“对,但是运气不好,不是没有上映就是被剪掉了戏份…所以,找不到他以前出现的痕迹。”
“也就是说,出现得非常…完美?”
“是不露痕迹。”
如果现实世界可以PS,那么把吴凡高银月等角色粘贴到现实世界里的神,一定是个大触。
“其他人也是这样吗?”
“我是这样,林河也是这样。”周孟言瞥她一眼,“我们三个是高中同学,你给那个学校取名字了吧?”
钟采蓝捂住面孔:“别提了,求你了。”
她念初高中的时候,正巧是言情小说泛滥的时代,其中非常具有代表性的校园四大王子四大公主一类的校园言情文。
这种学校,当然要有一个与()众(bu)不(ren)同(du)的名字。
周孟言念的中学,叫圣安琪学院。
不要问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浓浓一股玛丽苏的气质,因为那是那年的流行。
为了照顾她可怜的自尊心,周孟言还是没多点评,言归正传:“我没找到这个学校。”
“咦?”
“但我找了一下你当年说的那个数学比赛,在我的印象里,那次比赛就我一个第一名。”周孟言切换页面,“但是现在,变成了两个。”
钟采蓝在那个官网上看到了获奖名单,一个是陌生的名字,另一个则是周孟言,他名字后面跟着的学校是——“燕台大学第一附属中学?”
“是你的高中吗?”周孟言问。
“不是,我高中也是在老家念的。”钟采蓝不怎么关心淮市的学校,“这是出现了偏差吗?”
周孟言用一言难尽的口吻道:“也不算吧,燕大附中有一个很有名的安琪儿雕像,是华侨捐赠的,所以,也叫…圣安琪。”
钟采蓝:“…”还有这样的操作??
“到目前为止,看起来你所有的设定都在这里出现了,那么,”周孟言静静望着她,“凶手应该也确有其人,我要把他找出来。”
钟采蓝脱口道:“…这不行,这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
钟采蓝问:“这不是很莫名其妙吗?附中变成了圣安琪也就算了,可人家好端端的变成凶手,这算什么?”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可能想多了,凶手是一个人,虽然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你并没有想好,可他必然存在,否则银月就不会死,对吗?”
周孟言显然也早已考虑过这个问题,有条不紊道,“所以,凶手应该和我、银月、吴凡一样,是增添到这个世界里的角色,我们要做的只是把这个人找出来而已。”
钟采蓝将信将疑:“你…确定吗?”
“当然不。”周孟言无语,“我又不是神。”
你才是吧。


第25章 林河
周孟言那么一说, 钟采蓝也觉得自己可能是杞人忧天了,毕竟学校不同于个人, 一个学校牵扯到的人和事太多,容易出现BUG,一个人的问题就不大了。
退一万步说,要纠结是不是背了锅, 那也要先知道凶手是谁才能判断。何况, 周孟言现在还被通缉,她无论如何都要替他洗刷罪名。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找凶手?”
“现在我们有的线索太少了。”周孟言叹了口气,“得找一个突破口。”
钟采蓝看着他, 脸上明明白白写着:突破口在哪儿?
“你是作者你先说。”
“不,你是男主角你先说。”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周孟言正色道:“你凭灵感猜一猜。”
钟采蓝很没好气:“你靠直觉试一试。”
“那要不这样吧, 我们每人写一个。”周孟言退而求其次, “你按你的思路,我按我的想法。”
“行吧。”
两人各自扯了一张便签条,写了自己的看法, 然后同时翻开。
周孟言写的是“林河”。
巧了, 钟采蓝写的也是“林河”。
“理由?算了我先说。”周孟言认命地叹了口气, “我是觉得, 汪令飞既然能说服林河出卖我, 那他肯定向他展示了一部分证据, 我们毕竟是认识多年的朋友,或许还可以争取一下,你呢?”
钟采蓝也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他像男二, 这种人一般有三个可能:一、始终相信主角帮助主角;二、和主角因为女人反目成仇;三、他就是凶手。”
如果换做平时,周孟言肯定会对此嗤之以鼻,现实又不是小说,哪来那么多套路,但现在…他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她说的几个可能性:“林河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而且汪令飞和他合作之前应该调查过他。”
“那他是不是喜欢高银月?”钟采蓝问,“不然不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帮汪令飞。”
“你的猜测太…戏剧化了。”周孟言委婉地表示她的猜测不太靠谱,“更有可能的是,那个证据太充分,他不得不相信。”
钟采蓝斩钉截铁道:“再充分的证据也不可能直接表明你是凶手,因为你绝对不是,所以这个证据肯定有漏洞。”
她逻辑理论上来说有问题,但考虑到现在的特殊情况,竟然非常通顺。
周孟言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不过,不管怎么样都该和他见一面,当面问清楚。”
“你知道他在哪里?你确定你们能好好聊一聊?”钟采蓝很担心,“会不会埋伏好等着抓你?”
周孟言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我有他电话。”
钟采蓝:“…”
在这个移动电话如此普及的年代,找一个公用电话费了周孟言不少的力气,在淮市一个老小区门口,他找到了一个还没有被停用的公用电话亭。
有了钟采蓝的经济支援,他终于有钱能给林河打个电话了。
嘟嘟嘟,周孟言耐心等着响了三下,挂掉,再拨一次,响了两下,再挂掉,等到第三次拨通时,那边一下子就接了起来:“周孟言?”
“林河。”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刺激太多,周孟言面对这个不信任的朋友时,竟然心平气和,“为什么?”
林河却没有想到周孟言已经得知了他的事,沉默半天,才干涩道:“你知道了?”
“是什么证据让你觉得我是杀了银月的凶手?”周孟言单刀直入,“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杀了她。”
林河的声音缓慢却很有力:“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你…但是,银月亲口叫了你的名字,她总不会看错自己的男朋友吧?”
“什么意思?”周孟言立即道,“银月叫了我的名字又怎么样,这并不能代表我杀了她。”
林河道:“我亲耳听到的,那还有假吗?她亲口对你说‘不要’,你怎么能下这样的狠手?”
亲耳听到而不是看到,所以是录音?银月死之前竟然有录音留下…所以,这就是吴凡交给警方的证据?周孟言脑中飞快闪过一个个念头:“你能确定那是她死的时候录下的吗?”
“没有别的可能。”林河顿了顿,叹了口气,“孟言,你自首吧,只要承认是过失伤人,找个好律师,未必不可以…”
周孟言打断了他,冷冷道:“我没有杀银月,不是我干的,你自己想一想,你听见的看见的,真的直接表明我是杀人凶手了吗?”
林河皱起眉头,语气中已有犹疑:“真的不是你?”
“如果是我,我为什么还要留在淮市?”周孟言反问,“我如果不想坐牢,逃到哪里不行?非要留在国内等警察抓我?”
这个理由让林河沉默下去,他了解周孟言,如果他要逃跑,应该早就离开了淮市,等出了国,天高皇帝远,谁能奈何得了他?
可他偏偏留在了淮市,像是过街老鼠一样四处逃窜,若非有特别的理由,实在说不通。
“好吧。”林河退让了一步,“那你解释一下那个录音。”
周孟言道:“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录音!到底是什么录音会让你断定我就是凶手?”
“也不仅仅是录音。”林河就好像游戏里的NPC,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吐露了一条重要线索,“银月是被勒死的,在她体内,还发现了‘Spring’。”
周孟言一时没有想起来:“什么Spring?”
“你忘了?我们之前讨论过的,最近刚出现的药物。”林河道,“我还给你寄过样本。”
周孟言这才想起来“Spring”是什么,这是最近美国黑市上新出现的一种药物,很难定义它究竟是药物还是毒品,它对男性某些不可描述的疾病有一定的治疗效果,也可以用作助兴,虽然具有不小的依赖性和副作用,可依旧有人前仆后继跳进坑里。
几条零星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周孟言有了一个很可怕的猜想:“她是怎么被勒死的?”
“窒息,在…做爱的时候。”林河说完,好半天没有得到回应,“孟言?”
周孟言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这种爱好,不是我。”
“银月叫的是你的名字。”林河却像是又对他起了疑心似的,“还是你在暗示除你之外,她还有别人?”
周孟言反问:“为什么不可能是被强迫?”
“警方说那不是第一次,吴凡也曾经在她身上看到过类似的痕迹,如果是被强迫的…银月的性格与家庭,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林河的推测也合情合理。
高银月家世不错,只是太过传统守旧,若非如此,她出道时也不会用高素娥这个艺名,何况她虽然略显天真,却并不怯懦,如果真的被人胁迫,她怎么会不想方设法求助?
周孟言总算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成为嫌疑人了,几乎每一条线索都指向了他:“银月…是什么时候死的?”
“8月6号晚上,你有不在场证明吗?”
“没有。”周孟言艰涩道,“我在家里,一个人。”
林河闻言,轻轻叹气:“这样叫我怎么相信你?”
“不管你相不相信,但的确不是我。”周孟言冷静道,“如果是我,绝不会用Spring留下把柄,用更普遍的药物不是更好?我也一定会给自己弄一个不在场证明。”
林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会是谁呢?”
“我不知道,但我总会知道的。”周孟言看了一眼手表,知道这通电话该结束了,他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尤其是在林河未必可以信任的情况下,“我会向你证明我所说的没有一句谎话。”
“好吧。”林河犹豫片刻,还是问,“你…还好吧。”
周孟言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最终却沉默地挂上了电话。
还好吗?不太好吧。
周孟言想着,手机微微一震,他掏出来一看,是钟采蓝给他发的消息:[呆胶布?]
[萌大奶]
但也不算太坏。
钟采蓝已经为他解决了最重要的食宿问题,还给了他一个手机,比起之前孤立无援走投无路的情况,现在真的好太多了。
而且今天林河也透露了不少消息,案子总算是有了新的进展。
钟采蓝却很不放心似的:[要我来接应你吗?]
周孟言回答道:[不用,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在商场,把你的衣服裤子尺码发给我]
周孟言发了自己的尺码过去,又厚颜添了一句:[underpants]
钟采蓝反应很大:[我当然知道!不然你真空吗??]
周孟言还有点尴尬:[不好意思,谢谢。]
钟采蓝好半天才回复他,话题已经飞一般的跳跃:[晚上吃什么?]
[不是你爱吃什么我就爱吃什么吗?你还问?]
[我这是礼貌性问你一下而已!就你话多!]
钟采蓝狠狠按了发送,然后一股脑儿把看中的食材丢进了推车里,又以零食要买两个人的份为借口说服了自己买了好几筒薯片,想想觉得故友重逢怎么能没有酒,又去饮料柜那里挑啤酒。
就在她大肆采购的时候,电话响了,她掏出手机一看,原本雀跃的心情顿时跌落了下来——那是江静的电话。
钟采蓝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头,赵卓越给她的那几下都挺狠,她身上的伤口和淤青都不少,脸上还破相了…她想着,掐断了电话。
但这次江静却不依不饶又打了过来,钟采蓝烦不胜烦,还是接了起来:“喂?”
“采蓝?”江静的语气听起来疲惫极了,“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钟采蓝睁眼说瞎话:“刚才没听见,有什么事吗?”
江静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听你郭叔叔说,你回淮市了?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没有,学校里有点事,我就回来了。”钟采蓝已经过了那个会和母亲争锋相对的年纪,私下里怎么不高兴,面上还是和和气气。
江静解释道:“我去看过你,医生说你不要紧,家里又有保姆,我才带小晗去看医生的,你不知道,小晗那个时候特别吓人,不说话,碰她就哭,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钟采蓝不想再听,打断了她:“小晗没事吧?”
郭小晗永远是转移话题最佳的选择,江静立刻被她转移走了注意力,忧心忡忡道:“看了几天的医生,都说要慢慢恢复过来,我只能陪着她——采蓝,不是我不关心你,你也是我的女儿,只是小晗还那么小,你是姐姐…”
钟采蓝发觉自己竟然笑了起来:“我知道,我可以照顾自己。”
江静并不赞同:“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还是回家里来,家里有阿姨,要吃什么都方便。”
钟采蓝平静道:“不用了,我还要复习呢,报了个班什么的,挺忙的。”
“那我给你打点钱。”江静知道这次的事是自己理亏,不敢再劝,只好妥协,“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需要就和家里说。”
钟采蓝笑了:“知道了,谢谢妈。”
她愿意收下钱作为弥补的态度让江静稍稍放心,说了两句关心的话就结束了通话,五分钟后,钟采蓝账面上就收到了五位数的转账。
钟采蓝盯着手机上的数字看了好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重回了货架,把所有零食的数量又翻了一番。
不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还是多吃点补补更实在。
反正,早该习惯了。


第26章 纠结
周孟言回到还巢公寓的时候, 钟采蓝已经回来了, 地上堆着购物袋和包装袋,把原本已经狭小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小方桌上摆着一个电炖锅,咕噜咕噜冒着香气, 笔记本开着音乐播放器,正放着一首轻快俏皮的歌——如果能忽略歌词里的“fuck me”的话——窗外, 西边红霞漫天, 楼下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这样浓烈的烟火气让周孟言混乱的大脑稍微平静了下来,他仿佛回到了过去的生活,哪怕知道这是转瞬即逝的幻象, 也让他紧绷的神经舒缓不少。
“你回来了?”钟采蓝抱着两个巨型的黑色垃圾袋进来了,鬓边有细密的汗珠, “怎么样,有线索吗?”
周孟言应了一声,却没有立即细说, 而是接过了她怀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被子和枕头, 我拿到阳台上去晒了晒。”钟采蓝解开垃圾袋,把里面的被子和枕头取出来, “这样可以除螨。”
周孟言表示涨姿势了:“你煮了什么东西?”
“骨头汤, 给我补一补。”钟采蓝铺着床,若无其事地说, “我妈刚给我打了钱,让我弄点吃的。”
周孟言对她和江静的恩怨一清二楚,也不多说:“要我帮忙吗?”
“那你去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吧, 一会儿我拿到洗衣房去烘干。”钟采蓝指挥他。
周孟言把几件衣物找出来去卫生间里过水,等衣服洗完,钟采蓝也差不多把外面收拾干净了,骨头汤也已经煮好,钟采蓝去公寓的公共厨房里炒了一锅蛋炒饭,再加上外卖送来的小龙虾,一切都很完美。
“龙虾盖饭。”钟采蓝把剥好的龙虾放在炒饭上,淋上番茄酱,一本正经地对周孟言说,“我对你好不好?”
周孟言:“…挺好,我以为今天又是吃外卖呢。”
“一个人当然是吃外卖,省事。”钟采蓝开了一听啤酒给他,“有朋友来才值得费点功夫。”
周孟言微笑了起来:“那为友谊干杯。”
两个易拉罐在空中微微一碰。
钟采蓝觑着他的面色,估摸着今天的消息不会太好,便道:“先吃饭,有什么事吃过饭再说。”
周孟言没什么意见,平心而论,骨头汤炖得不错,汤很鲜美,小龙虾麻辣适中,十分美味,炒饭也是滚烫热乎的,米饭总是能够很好地抚慰肠胃。
“没有青豆,炒饭里应该放点青豆的。”钟采蓝舀了满满一勺子的炒饭塞进嘴里,嘟囔不清地说,“经验不足。”
“已经很好了。”周孟言喝了一小碗汤,“汤很鲜。”
钟采蓝坦白:“我放了调料包,骨头汤专用,不过还是忘记买点蘑菇。”
“火腿也不错。”周孟言眼疾手快地从汤里捞出了两片火腿。
“一共才三片!你这个人!”钟采蓝气得赶紧把最后一片火腿捞进自己碗里。
周孟言丝毫不曾脸红道:“先到先得。”
“不行。”钟采蓝自知抢不过他,立刻提出要求,“小龙虾我们平分!”她说着从塑料盒里提出了一只,“你得让我一个,我是伤员。”
周孟言看她一眼,提起一只个头比较大的:“一。”
“一。”
“二。”
“二。”
两个人一本正经地瓜分了两斤小龙虾。
吃的过程中,钟采蓝还放了一集综艺节目,外国的,字幕很小,看不清,但谁在意呢,足够热闹就可以了。
周孟言不知不觉就吃多了,好像一眨眼,面前所有的碗盘就都空了,胃微微鼓胀,难受之余又有无法言说的满足感。
饭菜的香气久散不去,钟采蓝站起来打开窗户,让晚风吹进来,树叶沙沙作响,蝉鸣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