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慕天光听见她的笑声:“师哥,原来你在这里。”
*
殷渺渺穿过水阁就见一片芍药栏,云潋就站在那里,对她微微笑:“师妹。”
“师哥怎么在这里?”她快步走过去,依偎到他肩头,“快扶扶我,我喝多了。”
云潋揽了她的腰,带她到一处平整的石头上坐下:“喝多了怎么乱跑?”
“留着岂不是惹人厌。”殷渺渺晃了晃酒壶,将里头的残酒一饮而尽,随手将壶丢进芍药丛里,惊起虫鸣阵阵,“师哥你说,我好不好?”
云潋答:“好。”
“慕天光讨厌我,是不是没眼光?”她追问。
云潋微微笑着不语,半晌,才说道:“他会后悔。”
“谁要他后悔?不过恃美行凶。”殷渺渺拔下步摇,拆了头发靠在他的颈窝里,“我要歇歇,醒醒酒。”
云潋以指为梳,整理着她散落的发丝:“好。”
皓月当空,蛾扑灯笼,夜风送来芍药的香气。
殷渺渺醺然,握住云潋的手贴在颊边:“我真的喝醉了。”
“醉就醉了。”
“可是很热。”她捉着他的手往下,贴在雪白的颈上,妙目莹然,“热得不得了。”
云潋想了想,把手心覆在她的胸口,灵气散开,拂来凉风习习,带走酒气和热意:“好了。”
“不好,胸闷。”
云潋又给她顺气:“好点了吗?”
“胸闷,气短,喘不上气来。”她说。
云潋想了想,低头看了眼:“绳子系得太紧了。”说着,解开主腰的系绳,替她重新打了个松松的结,“好了。”
殷渺渺抬眸望着他,忽而问:“师哥猜猜,我现在想什么?”
“明月有缺,彩云易散,世间总有遗憾。”他答。
“这你也猜得到?”
他问:“良辰美景,月下花前,不好猜吗?”
“唉,也是。”她笑叹声,又问,“师哥,我赢了比赛,你给我什么奖赏?”
“你要什么?”
“要师哥永远对我好。”
“好。”
“对我最好。”
“对你最好。”
“只对我一个人好?”
云潋顿了顿,问:“师父呢?”
这个难不倒她:“我会对师父好,师哥只要对我好,自然也就对师父好了。”
云潋轻声笑起来:“那好吧。只对你一个人好。”
殷渺渺总算满意了,手背覆着额头,半晌,嗤嗤笑了声:“算了,我随便说说。”
“嗯?”
“我不能只对师哥好,怎么能叫师哥只对我好呢?”她闭上眼,困意上涌,“不能这么不公平吧。”
云潋道:“没有关系,师妹开心就好了。”
殷渺渺说:“我只是喝醉了,醉鬼的话是不能当真的,知道吗?”
他轻声笑起来,声音很温柔:“睡觉吧。”
殷渺渺便真的睡着了。
*
赏月宴后,风云会就是真的结束了,聚集在紫微城的修士陆陆续续离开,四散天涯,兴许一别就不会再见,就算再见,也未知是哪一年的事了。
千里搭长棚,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殷渺渺准备继续游历,打发了两个师妹回东洲去,恰好白逸深有事回宗门,便托他一路看护,早早买票离去了。
向天涯也是要走的人,问起他的打算,便说:“记得稻禾庄的事吗?盼兮和我说了些线索,我要去看看。”
殷渺渺记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向天涯道:“说是中洲发生过类似的事,突然一整个村子不见了,说是妖修的手笔。”
“妖修?”她不解,“怎么说?”
向天涯沉吟道:“你知道有些妖兽捕杀了猎物之后不会马上吞食,而是会在身体内存着吧?”
殷渺渺点了点头,妖兽的特性与动物相似,譬如松鼠体内就有颊囊,可以存储食物,妖兽亦是如此。有些大型妖兽的食囊巨大,能储存许多猎物,等于有个随身小仓库。
“说是有一只巨大无比的土系妖兽,体内有芥子空间,一口就能吞下一个村庄,喜欢豢养活人当食物。”向天涯对这个说法感到匪夷所思,但不是这样,又解释不了稻禾庄的情况,“这事太玄乎了,我打算去妖修聚集的地方查查。”
“很危险。”殷渺渺警告他,“化形的妖修起码是元婴了,你去就是找死。”
向天涯耸耸肩:“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又不是没有人修与他们接触,小心点就是了。”
殷渺渺知晓拦不住他,想了想,把一块晶莹剔透的翠色玉牌递给他:“给你。”
向天涯接过来一看,玉牌上写着“冲霄宗翠石峰”几个字:“这是什么?”
“当年给莲生赎了身,为了方便他在门内行走,特地给他做的。”殷渺渺叹了声,“三大宗门名气响亮,你要真是遇上什么倒霉事了,多少能给你兜着点。”
不看僧面看佛面,冲霄宗的令牌在手,妖修多少顾忌三大宗门的地位,行事方便不提,关键时候指不定能保命。
向天涯不和她客气:“那就多谢你了。”
“拿着这个令牌,你能直接去冲霄宗找我。”殷渺渺不想说太过沉重的话题,故意道,“尤其是被人逼婚的话…”
“有理有理,我得好好收着,救命符呢。”向天涯装模作样地贴身收了起来。
殷渺渺看着他发笑,笑着笑着,想起离别在即,不禁又惆怅起来。他看出来了,笑着捏捏她的脸:“舍不得我啊?没事,我不急,这回我送你。你是什么打算?”
“我要去趟秋洲的仙椿山庄。”
她现在手上有柳叶城的迷心花种子一份(凌虚阁弟子的身份就是方便),涟洲不知名山洞的迷心花尸体一份。要是能知道这两份样本有什么不同之处,或许就能推导出对方实验的真正目的。
这件事专业度太高,天底下恐怕只有仙椿山庄能够办到。
向天涯料她不会无故起意,必有缘由,也就没有多问:“什么时候走?”
“五天以后。”
“行。”向天涯问起飞英来,“小孩是怎么的?”
说起这个,殷渺渺忍不住想笑:“他不想回宗门,死活赖着呢。”风云会已经结束了,慕天光想叫飞英和门派的大部队一起回归元门去,可他坚决不同意,赖在客栈里不肯走。
向天涯不以为然:“他炼气就到处跑,现在筑基了要他待在门派里当个小孩子,谁能乐意么?归元门对门下弟子也太溺爱了吧。”
“不一样,飞英是失而复得的。”殷渺渺委婉地说,“几个长辈管得严,不然怎么老跟着慕天光?别人哪敢带他。”
飞英的大师伯赵远山已经结婴成功,作为掌门的首徒,未来多半是要继任掌门之位的,而师父承宫也颇得掌门器重,在门派担任要职,两个人都对飞英宠爱有加,相应的,管得也就格外严格,生怕他在外面出了事。
像乔平这样的弟子,与飞英关系好归好,然并卵,压根不敢把他带出九一城。数来数去,也就慕天光,好歹是“小师叔”,算是个长辈,又是掌门的关门弟子,地位非同一般,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总而言之,飞英绝对不会同意离开他家小师叔的,不然结丹之前他都没机会离开九一城了QAQ这可是会闷死人的!
向天涯乐了:“这管得也太夸张了,你说他大师伯…”
“嘘——”殷渺渺给了他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向天涯了悟:“看来不止我看出来了啊,你说小孩儿自己知不知道?”
“当然知道,他机灵着呢。”殷渺渺感慨,“但是知道了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向天涯摇摇头:“小孩儿真不容易。难为他肯自己争取,要不然迟早要养废了。”
“这也是历练。”殷渺渺笑了,“我们就看他这次能不能成功吧。”
*
飞英对现在发生的事早有准备。
在出门前,他就打定了主意,绝对不会看完风云会就回去。长辈们的疼爱他不是不懂,但他从凡人界到修真界是为了求道,是为了修炼,不是为了在门派里当只横着走的大螃蟹。
门派里很多人喜欢他,但他提出要跟着去历练,没有一个人同意。他知道是大师伯和师父的意思,能够理解他们的“为你好”,但却不赞成。
他四五岁的时候,原来的师父就带着他东奔西跑了,风餐露宿是常事,鞋子磨破了一双又一双,脚下起了层厚厚的茧,遇见过土匪,遇见过突发的山洪,最危急的一次,他师父把他放在一个木盆里,架在最高的枝桠上。
他就趴在那儿,看水一点点淹上来,整个人冻得手脚失去了知觉。污浊的浑水里,飘满肿大的尸体,有牛羊猪的,也有人的,还有比他更小的婴孩,像是一只发胀的大馒头。
可他还活着。
师父告诉他,修道的路就是这样充满了艰辛,但只要有坚定的信念,就可以一直走下去。
不要怕吃苦,吃苦也是修行。
他不想走师父、大师伯安排好的修行之路。
他不能因为长辈们的担心就放弃自己的“道”。
个人有个人的“道”,他要走自己的修行路,并为此做好了准备。
要是死在了外面,那就是命。
和他师父一样罢了,没什么好怕的。
第185章 185
抗争几天后, 慕天光和飞英各退了一步。
飞英不再要求跟着慕天光去历练, 但坚持不回宗门,要留在紫微城的仁心书院上课。
“上完课我就自己坐飞舟回去。”他讨价还价,“或者小师叔你们回宗门的时候, 转道过来接我也行。”
慕天光和乔平是打算留在中洲游历,时间未定,想来不会太久, 把飞英留在紫微城, 倒也未尝不可。
飞英再接再厉:“姐姐说可以托孔前辈照顾我, 你们不用担心, 而且在紫微城里能有什么事?”
紫微城有仁心书院院长这个元婴大佬坐镇, 仙城又有重重结界,归元门亦有金丹真人长驻于此,安全系数是没话说的。
慕天光思量再三,同意了他的请求:“每个月寄一次信。”
“保证按时汇报行踪。”飞英高兴坏了,“谢谢小师叔,你最好了。”
慕天光:“…”他又亲自带飞英去拜见了仁心书院院长, 恳请他多关照一二。对于飞英的身份, 院长亦有耳闻,自然好好地答应了下来, 当面叫了孔离过来,让他照顾飞英。
孔离这头被殷渺渺拜托完, 又被自家先生关照, 觉得自己保姆的头衔是摘不掉了。
可他能怎么办呢?当然只有满口答应啊。
再说, 带男孩子总比带楚蝉这个小姑娘方便。听说这个小朋友是一心修道不搞恋爱的,那真是太好了!
*
敲定了飞英的事,分别就近在眼前。
理论上来讲,离别的最美的意境是“杨柳岸、晓风残月,执手相看泪眼”,这才比较符合男女主角的台本。
可惜的是,坐飞舟的月台下,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子。
茶棚一家连着一家,卖早饭卖午饭也卖晚饭,面点的香味儿、醋酸味儿、灵乳的奶味儿、八宝茶汤的果仁味儿交织在一起,勾得人不断分泌唾液。
城中几家老字号的店铺支起摊子,包装精美的礼盒一摞摞叠着,什么“紫微城特产”“糕点大礼包”“什锦果脯”,为来不及买伴手礼的人提供贴心的一站式服务。
还有总角孩童挎着篮子,清脆地叫卖——
“仙师,仁心书院的《风云榜》出了,只要十块灵石。”
“仙子,最新出的《风云会比赛实录》要吗?才五十灵石,包您了解整场风云会。”
“《风云八卦》只有最后十份了,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热闹,喧嚣,烟火气。
殷渺渺驻足,觉得可以买个橘子。
开个玩笑。
她最后买了一叠小册子,官方、八卦一个也没放过,就当是路上消遣了。
两个人亦无多少离愁,聊得都是有的没的:“这个什锦果脯比散装贵了两倍,钱可真好赚啊。”
“是啊,所以你为什么要买?”
“因为没有买。”
向天涯服气。
天色渐亮,行人愈多,去往秋洲的飞舟悬浮在高空,结界打开,云梯层层而下,落于月台之上。
买了票的人陆续上船。
向天涯见她停步不去,问:“等飞英?”
“是啊,说一定要来送我。”殷渺渺眺望片刻,笑了,“来了。”
“姐姐!”飞英是和孔离一起来的,“赶上了赶上了,好险。”
向天涯打趣他:“迷路了?”
“先去隔壁送小师叔他们。”飞英叹气,“一个个的,都走了。”
殷渺渺微笑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飞英撇撇嘴,递上一个大大的食盒:“给。”
“啊,这家店的酥酪很好吃,要不是早上不开门,我还想买一份呢。”殷渺渺惊喜地收了下来。
飞英很得意:“我昨天特意去买的。”
“嗯,超级棒。”殷渺渺很给面子。
孔离也送上了他的临别礼物,柳枝一条:“一路顺风。”
折柳送别是儒修的习俗,殷渺渺笑盈盈地收了下来:“多谢。”又睨着向天涯,“哎,你的呢?没有的话,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去买个。”
“谁说我没有。”向天涯伸开双臂揽住她的腰,“爱的拥抱,够不够?”
殷渺渺笑弯了腰:“你怎么不吻别呢?”
“那也可以。”他欣然同意,低头在她唇上吻了记。
殷渺渺抬手紧紧拥抱住他,把脸颊偎在他的胸口,笑叹道:“算你过关吧。”
“哈哈。”向天涯大笑起来,“开个玩笑,给。”
他从袖中取出张对折起来的薄纸,塞进她的衣襟里:“这个才是。”
殷渺渺讶异:“什么东西?”
“一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向天涯再度抱紧她,吻落在她的鬓发上,“渺儿,保重啊。”
殷渺渺笑了笑,轻声说:“你也是,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情深意重,其实不必长篇累牍,一句“后会有期”就足够了。
*
送走了殷渺渺,飞英跟着向天涯叨叨:“听说过两天楚蝉要办生辰宴会,你去不去?”
“去什么去?我一会儿就走了。”向天涯翻了翻白眼,回绝得毫不留情。
飞英看向孔离,二人面面相觑。这个邀约是楚蝉拜托的孔离,孔离和向天涯不熟,正好最近带着飞英,又托了他,没想到一口就被回绝了。
“真不去啊?”飞英八卦的眼睛闪闪亮。
向天涯叹口气,正色道:“楚蝉在我这里得不到好结果,我也不想骗她。最好就永远不要再见面,久而久之,也就把我忘了。”
飞英想了想,诚实地说:“其实我不太懂。说你坏,你一直在拒绝楚蝉,说你好,你又真的好不到哪里去。”
“说得对,我不是什么好人,只是还有点良心。”向天涯拍拍他的肩膀,“我走了,你好好修炼,有缘再见。”
飞英懵逼:“啊?等等,你真走…你现在就要离开紫微城?”
向天涯奇怪:“是啊,不然呢?”
“这也太快了。”飞英汗颜,他真的是说走就走,没有半分留恋,“唉,我送送你吧。”
“得了吧,送什么送。”向天涯摆摆手,“走了,保重。”
飞英追上去:“我多了盒点心,反正也吃不掉,给你吧。”
向天涯被他逗乐了,停下来接过盒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多出来的而已。”飞英咬字。
“嗯嗯。”向天涯敷衍说,“多出来的,顺手给我的,不是特地买的。”
飞英气坏了。
向天涯大笑:“谢了。”
行人拥挤,不过须臾,他的背影就消失不见了。
飞英站在原地,心里有点茫然不安,又有点顿悟:人海离散,就是顷刻间的事,谁也不能一直陪着谁的。
想要长大,就得学会一个人往前走。
*
慕天光和乔平坐上了南下的马车。
这是一支商队,拉货南下的同时也捎人,只要略微付些车资即可。慕天光不想惹人注意,穿了件遮蔽容貌的法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紫微城。
骑兽拉的车非常平稳,几乎感觉不到任何颠簸。
微风吹来,阳光正好。
乔平仰面躺下,幽幽叹息:“飞英孤零零地留在城里,真的怪可怜的。”
“此去凶险,还是不要带他的好。”慕天光淡淡道。
乔平道:“也是,魅姬是个危险人物,背后又牵扯到了魔修。”
这次魔修出现,意图搅乱中洲局势,三大宗门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慕天光主动请命去追查魅姬的踪迹,兼之调查“化仙丹”一事。
“不过,为什么不和冲霄宗联手?”乔平纳闷,“我看殷渺渺对‘化仙丹’也很在意。”
慕天光言简意赅:“不熟。”
乔平:“…哦。”
一下子冷了场。
风和日丽,慕天光没有打坐,取过临走前买来的《风云榜》翻开,里面是仁心书院的大儒对于他们的评价。
开篇第一页,说得自然是殷渺渺。
【素微(冲霄宗)殷渺渺】
麻衣白如雪,烈火红莲开。
风月三千卷,心有七窍才。
他的视线落在书页上,久久不动。
*
殷渺渺乘坐的飞舟启程了。
紫微城在脚下缩小,变成四四平平的方块,人群变成蝼蚁,房屋成了蜂穴,大片云层涌起,像是金兽里吐出的烟气。
斜靠在栏杆上,殷渺渺就着日光看向天涯给她的东西,原以为会是什么珍藏版的避火图,没想到是他抄录的一段口诀,可以收敛气息,藏匿踪迹,正是《化风伏影抄》中的“伏影”部分。
她十分意外,转念一想又了然——昔年分别时,她把《风月录》中逆转采补的内容教给了他,免得他哪天真的死在女人床上。他收下了,于是这一回,还了她一段口诀。
一赠一还,便是因缘。
殷渺渺笑了笑,把这份临别礼物妥善收藏了起来。
接着,她翻出了《风云榜》,仁心书院出的小册子就是不一样,正经又有文化,但细细看去,好像有点什么奇怪的东西?她就不用说了,风月三千卷是什么鬼?慕天光的评价也一言难尽。
【寒玉(归元门)慕天光】
泠泠天山雪,飞飞凌太清。
霜寒终有时,拂衣与谁行?
殷渺渺心道,从这评价来看,慧眼如炬的大佬们肯定看出了慕天光的问题,霜寒有时,四季轮回,他或许需要一点改变,才能领悟更深层次的易水剑。
但是,为什么要有个与谁行?慕天光铁定做一辈子单身狗,脱单的那天,他肯定已经弯了。
再往下看,还有云潋的。
【含光(冲霄宗)云潋】
疑非世中人,和光与同尘。
庄周本是蝶,莫问假与真。
殷渺渺:“…”她家师哥就是非同一般。
再看向天涯。
【向天涯】
名刀具慧眼,持之有仁心。
风流身外事,昨日不留痕。
前两句中肯,后两句八卦,观其态度,长辈们对年轻人的风流韵事还是抱着比较和善的态度。
也是,谁没有年轻过呢。
殷渺渺津津有味地翻阅着,时而抬起眼眸,与站在身边的云潋交换一个眼神。
春光正好。
*
春梦与秋云,聚散真容易。
无须伤别离,相逢自有期。
本卷完
第186章 186
十四洲中, 东三洲,北三洲,南二洲,一中洲, 一魔洲, 西边却有四洲。人们一提起西洲,就会想起混乱、危险、复杂这样的标签来。
但秋洲是个例外。
秋洲的别名叫做“芳洲”, 盖因其多芳菲。与常年温暖湿润的青龙城不同, 芳洲四季分明, 每季有不同的鲜花盛放, 无论什么时候到达秋洲, 都能看见一望无垠的花海。
不止如此,从地形上看,秋洲的陆地恰似一颗爱心。
可以说, 秋洲简直把“浪漫”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作为秋洲的核心,仙椿山庄更是闻名天下。它经营着种植培育灵植的生意, 客户遍布十四洲, 与各大门派的关系十分融洽, 绝对是个入世之地。但是, 多年来, 它从未参与过势力纷争, 不入天义盟, 偏安一隅, 又有出世的超脱自在。
当然, 真相并没有这么美好。
仙椿山庄能超脱世外,主要原因是庄主的修为已是元婴大圆满,离化神不过一步之遥。而山庄内的“仙椿”(是的这是一棵树)虽然没有化形,却有相当于化神期的修为。
因为实力足够强硬,仙椿山庄才能使得秋洲成为世外桃源。
飞舟在秋洲的落英城降落,一般飞舟会悬浮在月台之上,再垂下云梯,方便乘客离去。但今天,飞舟的降落地点是一朵硕大无比的花瓣。
站在云端往下眺望,这个特殊的月台迎风招展,金色的花瓣舒展,表面油亮光润,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极似黄金。
“原来这就是‘黄金台’啊。”殷渺渺顺着云梯拾级而下,举目四望,只见隐隐苍翠的树冠,忽而恍然,“师哥,这是在森林上面。”
云潋望了望,点头:“嗯。”
其实,“黄金台”是一朵极大极高的灵花,一枝独秀,作为地标指引着飞舟的降落。而它之下,是无边无际的树海,庞大的树冠在脚下绵延开来,接连无穷尽。
这可比去热带雨林都要刺激。
殷渺渺看远处隐隐有屋檐,起了在此地过一夜的想法:“我们休息一晚,发个帖子过去。”
云潋道:“都听师妹的。”
殷渺渺便找了个小童,拣了处有名的客栈住宿。
果不其然,这儿的客栈全是树屋,有的是在枝桠间建了木屋,有的直接掏空了树干做房间,有的是在湖上建了移动的小屋,能随波逐流,不是同鸟和松鼠做邻居,就是和鱼儿同床共枕,端得有趣极了。
殷渺渺二话不说,指了家以树干为屋的客栈:“师哥,住这儿。”
云潋含了笑:“好。”
苍雾林里,他们就是以树干为家,阔别多年,今日是要重温旧梦了。
又说秋洲如此幽美浪漫,是道侣们出游(就是度蜜月啦)的首选,客栈不知接待过多少爱侣情人,见他们二人姿态亲密,衣着不凡,不用殷渺渺开口,主动道:“两位住我们这儿最有名的‘于飞屋’如何?”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是什么意思需要问吗?
殷渺渺乐了,欣然同意:“好啊。”
修真界的大树生命力旺盛,被掏空了截树干也无妨,仍旧噌噌噌往上涨,树干内灵力浓郁,做成房间事半功倍。楼梯沿着树干盘旋而上,在一侧开扇小门。一进屋,大半是柔软的床铺,朝阳处向外延伸搭建了个小露台,正对着远处的湖泊,风景独好。
然而,真正的妙处却不在此。
殷渺渺转了圈,发现地板上有处暗门,拉开一看,是个小口子,正对着下面的浴室——没错,这屋有两层,底下可以沐浴洗漱,楼上才是卧房,偏偏又暗凿窗口,叫楼上的人能窥视下面的人沐浴更衣,怎一个巧妙了得。
这种客栈,一般叫“情趣酒店”。
殷渺渺捂住胸口:“…吃不消。”太刺激了。
云潋:“嗯?”
“没事。”殷渺渺平复下心情,觉得这个设计和自己没多大关系,“我去沐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