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涯哈哈大笑:“关键是他的神通还克你,对吧。”
殷渺渺心想,不止,大家明天相看两尴尬,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口中却道:“我宁可和游百川打。”
“这是命啊。”向天涯唏嘘,“但是慕天光有个弱点,你发现没有?”
殷渺渺思忖道:“风萧萧兮易水寒?”
“没错。”向天涯对她眨了眨眼,幸灾乐祸地说,“他这个人本来就高傲,又不动感情,很难发现这一点,估计易水剑也到瓶颈了。”
殷渺渺若有所思:“我明白了,这倒的确是我的机会。”
*
次日,决赛。人山人海。
飞英挤在人堆里,揪着向天涯小声问:“你买谁了?”
向天涯配合得压低嗓门:“谁也没买。”
“我也是。”飞英给他一个苦唧唧的眼神,两边都是亲人,不好下注,“怎么就他们碰上了呢。”
向天涯语重心长:“此乃天命。”
飞英:不管谁输了都很难过,不管谁赢了都很高兴,那等会儿是高兴还是难过呢?愁啊QAQ底下的人议论纷纷,殷渺渺和慕天光已经上台,两人一白衣一黑衣,气质截然相反,又有莫名的和谐。
“请道友指教。”他们互相见礼。
咚。仁心书院的院长敲响小铜锣:“比赛开始。”
慕天光没有任何迟疑,雪际剑出,剑锋所过之处,空气中游离的水汽被凝结成冰花,一朵朵覆盖在了剑刃上。
到殷渺渺眼前时,剑身已是一片银白色,雪花的凉意扑进眼睛。她腰身微拧,借着他出剑的力道避退半个身位,剑尖擦着她的下颌掠过,肌肤上溅了点点水珠。
慕天光改刺为掠,剑刃扫向她的咽喉处。殷渺渺挥袖卷过,烈焰自掌中窜起,正面与雪际剑交锋了一回。但见剑上的雪花迅速消融,露出雪际剑原本的颜色来,正若冰川之水,泠泠清透。
一招毕,两人对彼此的实力有了更准确的了解。
那日殷渺渺对战杜月缺,慕天光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她的幻象金瞳吸引了,待适才交手,方知她的火焰确实厉害,居然可以破开他的剑气。
没有多余的话,他挥出了第二剑。
冰霜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迅速布满了大半个擂台,夯实平整的地面上结起一层薄薄的冰层,光洁得能倒映出人影。
飞雪飘舞,寒意透骨。
殷渺渺只觉误入了南北极,气温骤降,血管被冻结,五脏六腑成了冰坨,稍稍用力就会粉碎,肺部的空气变沉变重,好似吞了铅块,堵在喉咙口,几近窒息。
剑尖直指她的咽喉。
殷渺渺引动丹田内的红莲,一股暖意升起,顷刻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她微微一笑,扬手挥去,不早不晚,秋风如意扇与雪际剑对碰了个正着。
纨扇如雪,薄似蝉翼,雪际为剑,利不可挡。可两相交锋时,剑被团扇阻挡,不得再寸进分毫。
但殷渺渺没有与他僵持,手腕一翻,团扇覆于剑身上,同时,动用了幻象金瞳。
火焰莲花朵朵盛开,所过之处,如春归大地,冰封的地面消融,流水潺潺。
慕天光微蹙眉头,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明知他能破解也依然动用了神通,但她既然编织了幻象,他便只有破解。
在破障之眼中,幻象无非只是些飞舞的流光,他挥舞雪际,将一朵红莲挑开,冰雪覆盖,火焰转瞬便熄灭了。
“两人都有神通?”万水阁的元婴讶异极了,“真是巧了。”
扶乙真君倒是知道殷渺渺有幻象金瞳,只是没料到慕天光也有,还正好相克,不由叹息:“太巧了。”
旁人惋惜,殷渺渺却是不慌不忙,对他道:“这把扇子你是知道的,它叫秋风如意扇。”
慕天光不语,当年莫瑶为了这把扇子要死要活的,他当然听说过,是他大师兄炼就的一件极品法宝,为了感谢殷渺渺带回飞英,特地千里迢迢送去了东洲。
只是,她说这个干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团扇不是一种好的意象,‘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夏季出入怀袖,秋日便弃捐箧笥。”她旋转着扇柄,皎月般的扇面翻转回旋,来来去去,如时光一去不回头,“秋风是悲伤,如意是欢喜,这把扇子不仅能御术与防护,还代表着两种不同的感情。”
极品法宝与仙器一线之隔,不可能只有防御与施展法术两样功能。殷渺渺细细钻研之后,终于懂得了这把扇子的真正用途。
它不但能够增幅法术,更能够辅佐神识,在魂术与幻术中也一样有用。
慕天光的破障之眼可以破开迷障,分辨真假,可是,他的心能够超脱红尘,不论悲喜吗?殷渺渺想着,轻摇纨扇。
萧瑟秋风起,黯然销魂时。
这是《风月录》的第四卷:“悲莫悲兮生别离,哀莫哀兮永幽隔。但凡情深总不寿,寻常事里最销魂。故有‘黯然销魂’者,道尽情不易,说与世人知。”
当年,莲生赴死,她见旧琴与陈酒,明白了世间最消磨人的,不是阴阳相隔的刹那,而是当时只道是寻常。那年,她结丹心魔,再见隔了六十年的卓煜,昔日恩爱涌上心头,才知道什么叫别时容易见时难,修道之路一去不可回头,容不下半分后悔。
黯然销魂别而已。
生别离,死别离,她都经历过了,这黯然销魂的滋味,在舌下一遍遍回顾,比黄连还要苦。
所以,这招的名字,就叫“黯然销魂”。
它不是幻术,由心而生,是真实的,可以说是魂术的一种,不具备攻击性,却可以把对方拉近自己的感情世界里,由己身的感情去影响对方,强行共情。
破障之眼能看破的只有虚妄,要看破真实,非要有颗在红尘里打滚的心不可。
团扇带起秋风,黯然的气氛弥漫开来。
台下的飞英蓦然鼻酸,莫名想哭:“这是什么招啊,我突然好难过啊QAQ”
“你的灵台太脆,被影响到了。”有结界的隔绝,且是同境界的修士,向天涯只是略有触动,却没有被牵引,飞英修为低了些,一下子就被感染了。
但最受影响的,莫过于是慕天光。
他猝不及防地被陌生的情绪击中,素来风平浪静的心湖波澜骤起,哀伤和凄然充斥了他的胸腔,有什么在翻涌沸腾,想要压下这股诡异的情绪,但越是想要强行镇压,越是被它反噬得厉害。他喉咙发紧,魂魄被一点点消磨,想要握剑,却连挥剑的欲望都消失了。
人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呢?胜负之分,又有什么区别?草木是生长还是凋敝,太阳是不是还会升起,全都无所谓了。
失去了一个人,天地也为之失色。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霎时间,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件往事浮现在心头,那个早就不记得面容的女修说:“你若是不肯应我,我活着也没有意思了,宁可去死。”
“随你。”他说。
然后她就真的死了。好端端的一个修士,为了情爱放弃了仙途,放弃了生命,真是莫名其妙。
情爱这种东西,真是与□□没什么两样。慕天光想及此处,竭尽全力压下了这股诡异的情绪,继续挥剑迎敌。
剑锋过处,片片白雪。
殷渺渺手持团扇与他拆招,虽有流风回雪衣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伤害,被剑气侵染的伤口处,鲜血一滴也流不出来,全被凝结成了冰。幽寒之气自破裂的伤口处往里钻,堵塞经脉,阻碍灵力。
这些伤害看似不起眼,实则时间一长,杀伤力极其可怕,不知多少人败在了易水剑的寒气之下。只可惜的是,拥有极阴之体的殷渺渺对付这样的阴寒之气早已轻车熟路,《风月录》的心法运转起来,自然而然就能化去。
两人过了十几招,慕天光压制在心底深处的感情到了极限,忍无可忍,突然爆发了出来。激烈而汹涌的情感席卷了他的胸腔,沉闷而尖锐的痛苦似一把尖刀刺入胸膛,灵力失控,伤及经脉,他“噗”一声,吐出口鲜血来。
第180章 180
慕天光吐血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归元门的元婴真君豁然变色, 以慕天光的实力,刚才的过招不可能让他口吐鲜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人在擂台上,谁也无法阻止比赛。
慕天光强忍着痛苦,重新站直了身体:“你…”
“风萧萧兮易水寒,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易水剑》凝水成冰, 寒意逼人, 锐不可挡,以我的实力,接不住你的剑。”殷渺渺慢慢走近他。
“咳。”他抹去唇边的血迹, 淡淡道, “你过谦了。”
殷渺渺一笑:“是实话,只是你有个弱点。”
他微蹙眉头。
“寒冰刺骨, 但太易碎。”她拈下袖子上的一枚冰凌,松手落地,“看。”
冰棱在触及地面的刹那,碎成了一粒粒的冰珠子。
“但水不会。”她振了振袖子, 被化开的冰粒化作水珠淌落在地, 依旧是水。
慕天光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感情就好比是水。你压抑克制,就是把水凝成了冰, 看似坚固, 实则易碎;你张扬放纵, 水会一点点耗尽, 最终化为水汽消失。”她伸出手, 指尖上是一滴晶莹的水珠,一缕火苗燃起,水珠转瞬便蒸发消失了,“刚极易折的道理,你不会不懂,你只是不知道感情也是这样的,这叫做‘情深不寿’。”
慕天光性格冷傲,看似不近人情,实际并非如此,他的感情是被刻意冻结压制了。追究其缘故,可能是易水剑的修炼方法特殊,可能是掌门弟子的特殊身份,也可能是他过于出色的外表曾引起过悲剧…种种原因交叠,造就了他克制情绪的习惯。
因为克制,所以明明讨厌她,却从不表露出来,心里关爱飞英,面上也只是淡淡。
“黯然销魂”会对他起这么大的作用,便是因为他一昧压抑抵抗,而不会疏导接纳,最终遭到了反噬。
殷渺渺是在赌他的心境。
台上高坐的元婴真君们看懂了她的手笔,不由叹息:“剑出偏锋啊。”擂台比试,比斗法,比法器,比运气,也比心境,没人能说她做得不对。
现在就看慕天光怎么办了。
他迟迟没有说话,事实上,那口血吐出来以后,胸口翻涌的情绪一泄而空,反而痛快。而笼罩着他的那股哀意也在慢慢退去,他抬眸望去,是她收回了团扇。
莫名其妙的,他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既然如此,有之何用?”
殷渺渺听懂了他的问题,既然感情让人患得患失,变蠢变笨,乃至生死不顾,为什么还要有呢?
“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每个人的答案都是不一样的。”她说,“我告诉你,你也不能理解。或许哪天你自己就明白了,或许你永远不会明白。”
“但是,不用太执着于这个答案,能明白是福气,永远不明白也是一种福气。”
台下。
飞英挠头:“他们俩在干嘛?”
孔离怨念极了:“不晓得啊!”
是这样的话,殷渺渺用了幻象金瞳以后,围观群众看到的就只是火焰莲花的幻景,中途看见双方过了几招,慕天光吐了口血,后面的对话全是发生在幻境之中,他们听不见。
所以在吃瓜路人看来,两个人打着打着就不打了,四目相对,金瞳银眸,幻景如梦,活像是才子佳人月下花前一眼万年。
讲真,对于满怀期待想看一出精彩比试的人民群众而言,太TM不友好了。
“有没有搞错?”路人不满,“还打不打了?”
他刚喊完,台上的幻境就消失了。
慕天光把雪际剑换到了左手上,右手徐徐抚过剑身,白色的薄冰覆盖其上,寒气森森:“多谢指教了,请小心。”
“我日!”杨意脱口骂了句脏话,“他居然是用左手剑?”
比赛到了最后一场才换回了擅长的手,岂不是说前面的比赛他压根就没有用出真正的实力吗?
乔平和飞英也目瞪口呆:“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家小师叔居然是用左手剑的吗?从来没见他用过啊。
妈蛋,说好的同门情谊呢?
唯一让他们安慰的时,貌似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件事,现场炸了锅似的沸腾了起来:“慕天光居然是使左手剑的。”
“右手执剑都这么厉害,左手是该有多可怕?”
“看来胜负已经很明显了。”
底下议论纷纷,在台上的殷渺渺也只能道一声“失策”,收回秋风如意扇,从袖中取出了红莲。
红莲如故,晶莹剔透的花瓣里染着淡淡的红,不知是血还是火焰。她拈花沉吟少时,笑了:“请。”
法修对上剑修吃亏,有很大的一个原因是剑于剑修而言就是身体的某个部分,而法修施展法术需要掐诀,从思考要用什么法术到捏印施展,怎么都得一息吧。
切换术语的话,剑修是瞬发技能,挥剑即可,法修得读条,越是高攻击力的法术,手印就越多越复杂。所以,甭管是火系法术还是雷系法术,对上慕天光的剑,完全没有胜算。
幸亏她有红莲和地火,心意相通,如臂指使,随心所欲。
冰雪与烈焰狭路相逢。
大量的白气自交界处升起,烟雾缭绕,云气腾腾。
与云潋的无形剑不同,雪际剑的存在感极强,远远就能感觉到它的幽寒气息,慕天光似乎不屑于去掩饰自己的招数,因为即便感知到了也躲避不过。
剑光交织,以殷渺渺如今的目力,居然只能看见些许残影。她暗自心惊,没有想到受了重伤又被“黯然销魂”反噬的慕天光还有这么可怕的实力。
她持着红莲,以焰为刃,以火为盾,凭借强大的神识与火焰的特性,一招又一招,全盘接下。不管怎么样,慕天光的伤势与消耗不是假的,最好的应敌之策,莫过于以守代攻,以静制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台下鸦雀无声,人人屏气凝神,专注地看着,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这种时候,一丝破绽就足以决定胜负。
剑挑,焰压。剑抹,火缠。
炽热夺目的火光与冰寒锋锐的剑花交织,晕出光影璨璨,绚烂无比。
扶乙真君暗暗诧异,他素来只道殷渺渺智谋有余而实力不足,未曾想到她竟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无论是灵力的掌控还是时机的把握都无可挑剔。这样的控制力,没有长年累月的练习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更难得的是,在慕天光如此密集而强势的攻击下,她居然可以保持绝对的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失误。
门派低估她了。
万水阁的元婴中肯地评价:“后生可畏啊,现在就看他们俩谁能坚持到最后了。”
“慕天光刚才受的反噬不轻,那个女修看起来灵力只是中平。”北斗堂主饶有兴致地加入了话题,“真的很不好说。”
“不好说才有意思,风云会的最后一场比赛,哪次好猜了?”
“说的是。”
比赛到了这里,是谁先坚持不住耗尽灵力,是谁先疲惫大意露出破绽,不到最后一刻,没有人知道答案。
殷渺渺也不知道。
她体内的灵力只余一成多些,二成不到,神识因为发动幻术的缘故,已经快要到达临界点。这个时候,什么谋略都是多余的,她只是谨慎地调动着体内的每一点灵力,确保没有任何浪费,然后,坚持下去。
坚持到灵力耗尽的那一刻,在此之前,保证自己的步调不乱。
慕天光亦是如此。
他的眼前时不时有暗影掠过,体内的灵力被迅速地消耗着,可他什么也没有想,只是竭尽所能地挥出每一剑,不到灵力耗尽,决不放弃。
一招又一招。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很慢,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慕天光握着雪际,牢牢望着面前的人,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着她。她的神情很平静,不急,不乱,应对的每一招都很谨慎,但也很从容,心境近乎完满。
她似乎总是超出他的预想,与杜月缺的一战如此,客栈里的意外如此,查案亦如此。
那么,这次呢?他想着,挥出了最后一剑,风雪起卷,气冲红日,似乎连时间也在刹那间被冻结。
而后。
白刃对赤焰,寒冰映芙蓉。
高山雪气淡,红尘花意浓。
星火点点,雪花拂拂,她的衣袖碎裂,指间却有红莲绽放。
虽是险之又险,终究是接了下来。
“呵。”生平第一次,慕天光弯起唇角,淡淡地笑了起来。
霎时间,冬雪消融,春水潺潺,光透深谷,幽兰微开。
殷渺渺来不及惊艳,就见他身体倾倒,双目微阖,鲜血从衣角滴落,似乎就要摔倒在地。她什么也没有想,下意识地上前搀住他:“哎!”
慢了半步。
慕天光意识模糊,本以为会摔倒在地,没想到跌进了一处温暖柔软的地方,芳香隐隐,只是他无暇深思就失去了意识。
殷渺渺:“…”
有没有搞错?她真的就是慢了半步,在慕天光快要跪在地上时才扶住他。理论上来说应该可以搀住,没想到他的意识开始消散,巧的不能再巧,面孔埋进了她的怀里。
因果循环什么的,她信了,一报还一报,之前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裸-体,这会儿就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埋个胸。
围观群众也被这神来一笔惊得瞠目结舌。
现场死一样寂静。
第181章 181
咳, 风云会结束了。
绝大部分对于最后一战非常满意, 无论是视觉效果、斗法精彩度, 还是结束时的“意外”, 都无可挑剔。
历经近一个月,“殷渺渺”这个名字从籍籍无名到小有名气,再到如今的一朝成名天下知,完成了喜闻乐见的逆袭。
她的名气盖过了所有人,成为了紫微城里风头最盛的人。与春洲第一名妓的过往, 与向天涯的成双入对, 与慕天光引人遐思的亲密接触…关于她的种种事迹全被扒了出来, 放在太阳下翻来覆去地被人谈论。
唉, 难得有这种一女N男的大八卦, 不仔细八一八怎么对得起修士们枯燥无聊的人生?
殷渺渺:“…唉!”
被八卦就算了,风云会还有最后一个环节:赏月宴。
地点在紫微城的一处庄园里, 邀请的人是前一百名,可以带家属, 内容是吃吃喝喝交流感情, 不去又不行, 奖励在宴会上发放, 而且秘境的事多半也会在那时被提起。
应酬这种事,哪个世界都避免不了,只能赴约。
她拎出了自己的梳妆箱。
向天涯满脸震惊:“你居然有这种东西?”
“有什么好奇怪的。”殷渺渺按下机关, 箱子一层层铺展开来, 露出里面华美的首饰与上妆的工具, “总有一些场合得穿得慎重点吧。”
向天涯望了眼,发现她的首饰是以类型分的,包括但不限于簪子、凤钗、步摇、掩鬓、分心、花钿、梳篦、珥珰、璎珞、禁步、手镯…而且全都是法器,没有一件是凡品。
“你这身家太可怕了。”
殷渺渺瞥他眼,啪一下在地上放出了个衣物箱:“我还有一个。”踢了脚,衣箱咯哒咯哒展开,变成了三个偌大的衣柜。
向天涯:“…失敬失敬。”
殷渺渺习惯性谦虚:“还行吧。只带了一部分。”这两个是行李箱和化妆箱,翠石峰上的更大更豪华。她家师父在给徒弟买东西的事情上从没有手软过,虽然用的是她赚来的钱。
“我要开始忙了。”她拉开抽屉挑衣服,毫不留情地赶人,“你出去。”
向天涯对女人梳妆没兴趣,被她一说却起了好奇心:“我替你出出主意啊。”
“用不着。”指尖划过一件件叠放整齐的内衣,殷渺渺很快挑出了一件海棠红缠枝牡丹纹主腰,“出去,别妨碍我。”
向天涯深刻地感受到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可惜不敢忤逆:“楼下等你?”
“不用等我。”她眨了眨眼睛,“我会自己去。”
向天涯乐了:“我懂了,好好,我这就滚,绝对不妨碍你。”
殷渺渺道:“我只是想…”
“不用解释。你开心就好,我先走一步。”他摆摆手,出门时贴心地替她掩好了门扉。
殷渺渺翻个白眼,继续慢慢挑衣服,毕竟是得了风云会第一,代表了冲霄宗的脸面,不好好打扮一番说不过去。
啊,真是很好奇小伙伴们能不能认出她来呢?
她换好衣服,坐到梳妆台前梳头,中绺上梳,耸于额上,左右两绺掠耳而过,两鬓抱面,绾成发髻结于脑后。梳这个头,关键在于不能绷得太紧,头发要松卷鬅松才雅丽秀致。
鬓边有几缕发丝太短,梳上去又掉了下来,她懒得重新打理,手指卷住,火灵力一蕴,鬓发便打两个卷,平添几分慵懒。
唉,只引火灵气入体,洗个水果都麻烦,也就打理头发的时候方便些了。
梳了头,就得上妆。
别以为修真界人人皮肤好好就没有妆粉,肤色的深浅与洗精伐髓无关,最多只是皮肤好,该黑的白不了,仍旧要靠扑粉改变肤色。
殷渺渺天生肤白如雪,省了底妆的步骤,左右修真界的化妆品亦是从灵植中提取而来,美容养颜是标配,伤害皮肤这种事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
不过,修容是不能省略的。
没有专门的工具,便用深浅不同的妆粉替代,没有化妆刷,就用毛笔凑活。修真界的毛笔清理干净是弹指的事,方便得很。
修容之后是腮红,修真界没有腮红,只有胭脂。胭脂里加入了油脂类作物,是膏状体,不是粉状,但现在也只能凑合了。千辛万苦上完了底妆,拿香粉作散粉扫了圈,把妆容定下来。
接着画眼妆,主要道具是画眉墨与眉膏。画眉墨肖似眉笔,是用石墨色的矿物打磨而成,沾水即可,与墨块如出一辙,殷渺渺手头没笔时会用眉墨充当铅笔写写画画,挺好使。
眉膏则是用灯芯燃尽后的灰烬制成,佐以香油,凝在小小的圆盒子里,成了膏状的物体,用指尖沾了就能画眉,因有香气,故有雅名“画眉集香圆”。据闻贫家女无钱用油,直接以灯芯的灰烬描摹也是有的,有句诗说“画眉无墨把灯烧,岂识宫妆与翠翘”,就是这个意思。
殷渺渺找了只小羊毫笔,沾了些许眉膏画了几笔,又把眉墨碾碎,指尖挑沾些许扫于眉上,充当眉粉,画出来的眉毛精致又自然。
睫毛是没办法了,眼线笔继续用眉膏凑合一下,至于眼影,只好再靠妆粉与胭脂抢救一下。
这就是殷渺渺对上妆不太热衷的原因了,化妆品是对皮肤没有伤害了,但有不少用惯的东西没有,能不能找到代替品纯粹看运气,忒不方便。
最得她心意的是口脂,拿笔沾了,自己能调出各种颜色,她试了几笔,调出了个前世大热的斩男色,上唇一看,倒也应和妆容,干脆就不换了。
千辛万苦上完妆一看,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西边,映出一片霞光。
殷渺渺在首饰盒里扒拉了下,找了对金累丝镶玉灯笼耳坠戴上。分心与掩鬓不可少,又选了两支草虫簪做点缀,一支金镶宝石蜻蜓,一支金累丝珐琅嵌宝石螽斯,皆做得精致小巧,华丽非常,只是用过既废,算不得多么珍惜,脑后的发髻只点缀一支黄金山题白玉挂珠的步摇。
头面戴得华贵,其他配饰不好露怯。颈饰是串七宝璎珞,集金、银、珍珠、玛瑙、琉璃、珊瑚、琥珀七种不同的珍宝于一身,更暗藏七种不同的法术,是件上品法器。
最贵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至于什么翡翠玉镯、白玉镂空香囊、荷包(储物袋)自然必不可少,零零总总,繁琐得要命。
等到殷渺渺全部搞定,天色已经黑透,路边点起了一盏盏明亮的灯笼。
“唉!再也不搞了,烦。”
*
办赏月宴的地方叫锦绣园,是仁心书院的产业。不办风云会的时候,这里也时常举行些诗会文会,算是紫微城里有名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