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三言两语安抚了定国公和张阁老,这才道:“现在的情形几位卿家都清楚了,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沉默片刻,定国公率先道:“犬子送陛下回宫时,亲眼见国师施术,深可见骨的伤势很快就愈合了,若非他亲眼所见,我实难相信世间还有此等仙法。”
“归尘子乃是最大变数。”张阁老看向坐在一边喝茶吃点心的殷渺渺,“不知这位仙师有多少把握。”
殷渺渺道:“不好说,打了才知道。”
“你牵制他不相助皇后就好。”卓煜早有心理准备,“郑家能给的,我也能给。”
殷渺渺“哎哟”了一声:“你给他了,给我什么?”她扫了其余人一眼,似笑非笑道,“诚意不足的话,我不干了。”
一句话说得定国公等人心里一个咯噔,纷纷看向卓煜。
卓煜沉默片刻,抬首望着她的双眸,明明白白告诉了她自己的回答:“无论归尘子如何,只要我赢了,就许你凤位。”
皇后之位?殷渺渺十分意外,但现在不是分说儿女情长的时候:“你倒是很有觉悟…开个玩笑,到时候再问你要报酬吧。”
定国公暗暗皱眉,别走了豺狼来了虎豹,方外之人插手朝政同是大忌,历史上的教训还少吗?他摸不清殷渺渺的来路,没有贸然开看,而是看了威远侯一眼,同为勋贵,两人总算还有几分交情。
威远侯对他微微摇了摇头,定国公才不说话了。
张阁老低头喝茶,心中微哂。废太子还在时,娶过定国公夫人娘家的一位姑娘,与定国公素来亲近。定国公虽然不曾真正站队,可废太子珠玉在前,总觉得卓煜出身低微,不够杀伐果断,总有些不满。
他却觉得定国公人老糊涂,陛下是对他们尊敬有加,可不要忘了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卓煜将他们的眉眼官司收入眼中,神色平静。帝王与臣子之间,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博弈,四位辅政大臣之间也有嫌隙,张阁老和定国公尤为如此。不过不要紧,他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郑家谋反成功,他们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就被叩响了。威远侯把门打开,叶琉只身进来了,不等旁人问,就道:“西、北、南三卫都有异动,这是东卫尉告知我的,他曾受过崔统领的恩惠,特地去看他,我们碰上了。”
卓煜心中一沉:“那崔统领…”
“崔统领,崔统领自觉有负皇恩。”叶琉顿了顿,声音轻轻的,“自尽身亡了。”
“唉。”张阁老扼腕叹息。
叶琉又道:“如今右军由李校尉代掌,但皇后似乎有意抬举北卫尉为新统领,恐怕明日就会有动静。”
“右军危矣。”定国公捻须沉吟,又抛出问题,“陛下想如何行事?”
在禁军可能大规模叛变的情况下,卓煜留在京城的胜算很小,最稳妥的办法是暂时避让,去各州召集兵马。他并非人人得而诛之的昏君,又是名正言顺的君王,必然会有不少州出兵勤王。郑家不占大义,没有归尘子蛊惑人心的话,必然兵败,只是,但凡战乱,没有几个月收不了尾,伤亡在所难免。
道理卓煜都懂,但他仍然摇头拒绝了:“朕回来了,就没想着逃走。”
定国公劝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只要陛下在,平叛是早晚的事。”
“张公也那么想吗?”卓煜问。
张阁老有不同意见,他是儒门子弟,君王以民为贵,是仁君之象,故而拱了拱手:“老臣不赞同定国公所言,夜长难免梦多,归尘子是最大变数,与其给他们准备时间,不如打个措手不及。”
威远侯亦道:“禁军恐怕并不知晓宫中之人是假冒的,多半是被郑氏蛊惑。”争权夺利是一回事,谋反篡位可是另一回事,那可是诛九族的罪过。
殷渺渺补充道:“找一个七八分相似的人,再加上一些辅助手段,是可以让人产生错觉,但以归尘子的能耐,绝对做不到把人当做傀儡控制。”
“若是能做到,崔统领也就不会有此一劫了。”卓煜微微垂下了眼睛,“朕心意已决,诸卿有何良策?”
作者有话要说:2.26增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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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受了伤,要打归尘子必须回个血233333,大概就是明天…
大家觉得,是小卓不够心狠,还是皇后太不择手段?抑或是没有对错?
明天见~

013(修)

三个时辰后,计划敲定,定国公和张阁老如来时一般,悄悄离去了。
叶琉三度离开,与东卫尉、李校尉联络。
威远侯则给卓煜安排了房间休息:“请陛下早些休息吧。”
卓煜怎么睡得着,可他不想也不能将自己的脆弱与恐惧暴露给臣子,只能颔首道:“好。”
殷渺渺道:“我陪你,我有事和你说。”
威远侯人老成精,之前就瞧出了端倪,一听这话,马上就以有事为由退下了。
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卓煜略感不安:“是什么事?”
“你们把计划定在明天。”殷渺渺说得很慢,像是在犹豫着什么,“我的伤还没有好,我没有很大的把握。”
卓煜宽慰道:“我知道,只要能稍稍拖延就好,失败也无妨,我会亲自游说归尘子,你别太担心。”
殷渺渺顿了顿,提起了方才的事:“你刚才的意思,是说我帮你赢了的话,你就以身相许吗?”
她避重就轻,但卓煜没有听出来,佯装平静道:“若你不嫌弃…”
“那,今天好吗?”她坐到床榻上,语笑盈盈。
卓煜皱起眉头,想也不想就道:“胡闹!”
殷渺渺道:“你听我说。”
“这件事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他断然拒绝,“万万不能。”
殷渺渺已然衡量过利弊,冷静道:“我伤势未愈,对归尘子没有胜算,修炼非一朝一夕之事,唯有道家的双-修,能够使我多些把握。”
卓煜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重缘由,然仍道:“婚姻大事非同小可。后宫之中,除却宫婢,即便是妃妾也是选秀册封后方可幸之,我怎能如此轻贱你?”无媒苟合,就算是事出有因,仍旧为人所不齿,他对她爱之重之,绝不可能应下这荒唐的提议。
“与性命相比呢?就算我们都会死,你也这么坚持吗?”
“你这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事成,我有五分把握,不成,至多一分。”殷渺渺向他伸出手,“卓煜,你应我,未来还能补偿我,若不应我,我们可能都会死。”
卓煜说不出话来,大局当前,该如何抉择,一目了然,可理智如此,心里却实在难受。可就算是再痛苦,再无奈,他也只能那么选择,成王败寇,到如今,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
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伸出手,慢慢握住了她的指尖:“对不住…”
殷渺渺不在意,笑道:“不要这样,我心里是愿意的,不过你好像不太愿意。”
卓煜见她笑意盈盈,不见丝毫勉强,心中又不合时宜的有些欢喜:“你真的心甘情愿?”
“你再问,就不心甘情愿了。”她故意道。
卓煜便笑了起来,在她身畔落座,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今日是我对你不起,日后绝不负你。”
殷渺渺忍俊不禁,抬首吻了吻他的唇角,随之一挥袖角,两侧被勾住的锦帐被无形的力道击中,簌簌散落下来。
锦帐将床榻包围成一个没有光亮的小小世界。
不过很快,这方小天地中就多了几团荧光,它们漂浮在床顶,好像星河璨璨。
衣带渐宽,只有一个人的。
天衣无缝,本不是凡人能解开的裙裳,卓煜看着她,一时手足无措。殷渺渺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摁倒在床,居高临下:“闭上眼睛。”
他却不愿意闭眼。
殷渺渺轻笑了一声,他什么也没有看清,就见那月白色的衣裙已然褪下,露出的肌肤赛雪欺霜。
古人云:“芳心浓艳情难进,纤纤玉指将玉启。若教拨动水晶帘,管取黄龙直到底。”
***
月上中天。
卓煜想要起身,却被殷渺渺按了回去:“你还是睡一会儿吧。”
“我睡不着。”卓煜坐了起来,替她披上衣衫,“小心着凉。”
殷渺渺不冷,却领了他的好意,拢了拢衣襟,盘膝在床上打坐。这回,她的修炼发生了变化。
灵气依旧从心窍开始,赤色的灵力到达丹田,卷裹着一股从未见过的紫色气息开始了大周天。紫气在经脉运转的过程中,渐渐减少,好像丝丝缕缕渗进了血肉,火灵气则一分未少,均匀地散布在了经脉各处。
运转几个大周天后,殷渺渺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了,四肢百骸都存有灵气,不像从前那样修炼一夜还是捉襟见肘。再后来,经脉里的灵气渐渐充盈,她停止了大周天的运行,仅仅开始小周天,将灵气引入体内后贮藏在丹田。
丹田像是一个赤色的湖泊,间或有紫气旋绕,瑰丽非凡。
这个世界不存在所谓的变异灵根,万物皆为五行之属,没有紫色的灵气,殷渺渺猜想这或许和卓煜有关。
总得来说,她选择双-修是对了。
殷渺渺满意地睁开眼,意外地发现晨光满室,已经是早晨了。
卓煜就坐在不远处的榻上喝茶,微笑着看着她:“你醒了?”
“嗯。”她趿上绣鞋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面颊,“你还好吗?”
卓煜握住她的手:“很好。”
“那就好。”殷渺渺放了心,《风月录》所言不虚,双修对双方皆有裨益,不是阴损的采补之术。
卓煜问她:“你呢?”
“我也很好。”她笑了起来,明眸灿灿,“等我回来。”
***
卯时三刻,皇宫,光明殿。
朝议按时举行,据闻伤病在床的皇帝陛下也带着病容出现,问起礼部对于册立太子一事准备得如何了。
礼部尚书出列回禀,一件件事说得条理分明。
殿里烧着炭盆,点着熏香,莫名惹得人昏昏欲睡。张阁老抬眼觑着龙椅上的人,实在没能看出来有什么异常,只好抬了抬袖子,一股凛冽的香气直冲鼻端,他大脑为之一清。
再定睛去看,视线就清晰了许多。那人看起来和卓煜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就算有人看出了不同,也会以为是大病初愈脸颊消瘦的缘故,更别说没人能这样仔细打量陛下了。
他瞟了定国公和威远侯一眼,这两人也悄悄用袖子掩鼻,垂眸思索着什么。
礼部尚书终于说完了冗长的准备内容,“卓煜”看起来很满意,主动提起了昨日的事:“昨天宫里发生了一件让人遗憾的事,鉴于崔统领多年来忠心耿耿,畏罪自尽,朕决定不追究此事。但禁军统领事关重大,不可空缺,朕决定命北卫尉…”
“陛下!”张阁老出列打断了他,“臣有一言,不得不讲。”
“卓煜”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觑了身边眼生的太监一言,见他微微摇头,便道:“张阁老,朕心意已决,退下!”
张阁老不退反进:“陛下是否还记得先帝临终前所托之事?”
“朕当然记得,张阁老这是何意?拿先帝来威胁朕吗?”
张阁老道:“若是陛下记得,为何要命北卫尉接替统领之职?先帝曾言,禁军统领之位,不得由左军卫尉擢升,陛下难道忘了吗?”
“卓煜”慌了一瞬,马上道:“朕没忘,但今非昔比,先帝焉能预料得到崔鹤能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
张阁老又道:“先帝未曾说过左军卫尉不得擢升禁军统领之事。”他抬起头,冷冷注视着龙椅上的人,“你根本不是陛下。”
一石惊起千层浪,大臣们瞬间炸了锅。
“一派胡言!”对方慌乱地瞥向身边的太监,“来人,把他拖下去!”
定国公大步上前踢翻了火盆:“你们仔细看看上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陛下!陛下幼年不慎落马,眼角有一道浅痕,这个人有吗?若是再不信,问问他一年前吴首辅乞骸骨时,陛下曾在朝会上说了什么!”
对方色厉内荏:“一年前的事,朕怎么记得?”
“你不记得,朕记得!”卓煜大步从殿外走来,“吴首辅乃朕恩师,朕三度挽留不成,赐千亩良田,万卷布匹,又言‘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朕日后定当爱民如子,不负恩师所授’。”
大臣们看了看卓煜,又看了看高台上神色慌乱之人,心中都有了数。
威远侯道:“来人,将这假冒陛下的乱臣贼子拿下!”
李校尉带人蜂拥而入,论理,崔统领之下就该是他,他同样不甘心将统领之位让与旁人,何况右军本是卓煜亲信中的亲信。
右军很快将光明殿控制住。卓煜拔了刀走到冒牌货面前:“是谁指使你的?”
“是、是皇后。”冒牌货就是冒牌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我做的,我、我只是个种田的,我什么都不知道,饶命,请陛下饶命啊!”
他重重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
大臣窃窃私语。
卓煜道:“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给你个痛快。”说罢,一刀劈下,血溅三尺。
“陛下。”李校尉小跑着过来,“光明殿被包围了。”
卓煜走到殿外,只见外面黑压压全是禁军,然而,站在前方的几名高级将领有不少是生面孔,南卫尉还不见了。他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恐怕东卫尉还是说动了不少同僚,有人临时退缩不干了。
站在这里的,不是郑家的人,就是准备拼死一搏挣个荣华富贵。
他走上前,朗声道:“你们这是准备弑君谋反吗?”
“大家不要被迷惑了。”站在最前面的是郑威,即是皇后的兄长,“这不是陛下,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北卫尉附和道:“不错,这不是陛下,我等深受皇恩,要为陛下报仇!”
西卫尉也斩钉截铁道:“我担任卫尉之职已有十年,绝不会认错,那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冒牌货!陛下已经被害死了!”
卓煜露出讶异之色,北卫尉眼神躲闪,明显是心虚,可西卫尉神色坚定,目光不闪不避,好似并不认为自己在说谎。
难道…是归尘子做了什么?
此时,人群分开,一个盛装女子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凤冠昭示着她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缓缓走来,直到站在禁军前,望着殿中的卓煜,冷冷一笑:“本宫与陛下十载夫妻,错认谁也不会错认陛下。半月前,陛下遇刺,定国公世子护送陛下回京时,谋害了陛下,送回了一个冒牌货。皇室血脉不容混淆,本宫特请郑将军进京清君侧,为陛下报仇!”
卓煜怒极反笑:“郑月,你可真是恬不知耻。”
皇后不为所动:“来人,将这逆臣贼子拿下!”
郑威拔剑上前,李校尉挥手,右军将士立刻侧身挡在前头。
霎时,气氛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
“请陛下进殿。”威远侯低声道。
卓煜不想输人气势,只是凝眉不语。恰在这时,定国公咦了一声:“那好像是归尘子。”
“什么?”卓煜连忙看去,果然在一身盔甲的人群里见到了一个文士打扮的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归尘子一直居住在京郊的行宫中,无事不会入宫,因此,在原本的计划中,他们打算提前发难,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好让归尘子没有时间赶来相助。
可归尘子现在出现在了这里,殷渺渺却赶去了行宫。
这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2.26应广大群众要求补个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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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卓因为人设,思想是有局限性的,和他说贞洁是物化女性他是听不懂的_(:з」∠)_
其他角色也一样,因为不同的设定会有不同的想法,但是,就算是文中设定很多修士视凡人如蝼蚁,大家不要被带偏啊!来,和我一起念:【人生而自由平等!!】
小卓是凡人,但没有低人一等,修士也不是高等生物,小卓选择了治国平天下,女主选择了修己身,只是道不同,并无高等低等之分0
PS:你们不用期待车了,都是一笔带过,这题材和设定都挺敏感的,为了不被举报,谈谈恋爱就行了,其他不重要…请多见谅
明天见~

014


卓煜心中一沉,面上却不显,不仅没有后退,还走到了最前面:“那位可是归尘子?”
“正是。”归尘子袖手上前,一派仙风道骨。
卓煜笑道:“我听闻国师本领高强,乃是隐世高人,你也觉得我是假的吗?”
归尘子道:“自然,帝王皆有王气,你却没有,自然是假的。”
“噢?”卓煜似笑非笑,“若是如此,请你上前来。”
归尘子不解其意,但他何惧凡人,施施然走到他面前:“你若是现在认罪,不是不能请皇后娘娘留你个全尸。”
卓煜冷笑着将沾着血的刀丢到他面前:“我听闻修道之人注重因果,你要真觉得我是假的,那就亲自动手杀了我,如何?”
“区区凡人,还妄想本座亲自动手?”归尘子冷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望向卓煜身后,想看看那个同为修士的女人在哪里。
卓煜咄咄逼人:“你不敢杀我,是心虚了吗?”
“呵,既然你想自寻死路,本座成全你。”归尘子说着扬起了手,一道白光自他手心亮起。
威远侯等人不约而同惊呼:“陛下!不可!”
卓煜不闪不避,心跳如雷,唇边却扬起一丝笑意:“归尘子,你可想好了,朕是人间帝王,受天道庇佑,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归尘子当然怕,要是有可能,他怎么都不会选择亲手除掉卓煜,就算没有天谴,也会是一个他难以承受的因果。
然而,事已至此,他退不得了!要有因果,那也是日后的事,只要他能顺利筑基,乃至结丹结婴,区区凡人之死,也奈何不了他!
想到这里,他手中光芒大盛,正要劈下之时,背后却传来一阵寒意。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闪身躲开。
果然,一道熊熊烈焰气势汹汹飞来,拦在了卓煜面前。
卓煜松了口气,冷汗浸透后背。
“什么人?”归尘子仰起头。
巨大的阴影投下,殷渺渺从一只纸鹤上落下,白色的衣袂翩翩如蝶,火焰仿佛长了眼睛似的缠绕在了她的指尖。
“筑基修士…”归尘子瞳孔瞬间放大,喃喃道,“怎么可能…不对。”
她受了伤。
归尘子眼中浮现狂喜,想要逃跑的心情顿时消散。受了伤的筑基修士,意味着实力不一定比他强,但身家必定比他丰厚。
他不过一介散修,法器和灵石都极其有限,这摆在眼前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当下义正言辞道:“哪里来的妖女?竟敢祸乱朝纲!”
殷渺渺不逞口舌,指使红线朝他缠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烈焰,归尘子往身上拍了两张符咒,火焰便瞬时无法近身。殷渺渺令火焰化为锁链,牢牢捆住他全身,灵气源源不断输去。
符咒的纸边开始焦黑卷起,随后抵挡不住,簌簌脱落。
归尘子不敢硬抗这法器,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看似普通,却非凡木,殷渺渺的火焰缠绕上去,居然不能烧毁。
更奇特的是,他挥下剑锋,剑上便渗出丝丝水雾,带着一股刺鼻的味道。殷渺渺嗅着像是酸,看见地上丢着的刀刃,以灵气卷住手柄拿到手中,向水雾一刺。
雾气碰上刀刃,精铁所铸的刀锋上冒出吱吱声响,起了一个又一个气泡。
归尘子见她拧眉,大笑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化生木,看招。”他执剑挥出,酸雾夹杂着剑风扑面而来。
殷渺渺回忆起步法,踩着点避让他的攻击,只是不太熟练,多少被扫到了几次。雾气沾上她的法衣,虽没有灼破她的衣衫,但法袍上原本流畅的纹样开始变淡消失。
归尘子面露喜色,加剧了攻势。
殷渺渺好似不敌,仓皇后退,连火焰都黯淡了不少。归尘子极其眼馋这法器,决定一鼓作气将她拿下。
剑尖的白雾大盛,形成了直径约有一丈的白色雾团。归尘子喝道:“去!”
雾团顿时脱离了剑身,直直向殷渺渺撞去。
殷渺渺足尖一点,身体迅速往后仰,雾气笼罩了她的全身,哀嚎声四起。归尘子这才发现殷渺渺闪避的地方好巧不巧,恰好是禁军北卫,他一招打去,来不及闪避的将士全都中了招。
那些倒霉的将士面部被灼伤,雾气自口鼻涌入,气管受损,痛苦□□着咽了气。其状之惨烈,惹得其他兵卒纷纷闪避,原本成包围阵型的队列瞬间开了个口子。
威远侯道:“还是不够。”
定国公也道:“且看看吧。”
早在殷渺渺和归尘子动手时,他们就看出了她的意图,知晓她是想来个以彼之矛攻子之盾,故而立刻带着自己这边的人退回了光明殿——事实证明这很明智,那边包围的禁军人数众多,退无可退,可不就被误伤了么。
卓煜听见了他们的话,但无心开口,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雾气的中心。
殷渺渺还没有出来。
幸好很快,白雾中心就冲出一条火龙,烈焰驱散了雾气。殷渺渺走出来,周身一层朦胧的红光,将雾气隔绝在外。
归尘子眼见不好,又丢出了三张符咒,转头就跑。而那几张符纸一飞到半空中便开始自我燃烧,空气中响起滋啦声。
殷渺渺头皮发麻,纵身往半空中一跳:“都趴下!”
话音未落,三张符纸燃烧完毕,轰然炸开。
光明殿的琉璃瓦被震碎,噼里啪啦往下掉,两人合抱粗的柱子开裂,发出令人胆寒的“哔啵”声。
威远侯护住卓煜:“陛下快走!”
可来不及了,屋顶开始倾斜坍塌,木头倒塌,石块落下,没一会儿就堵住了出口。
卓煜捂住口鼻:“往后走!”光明殿是议政之地,建的恢弘大气,塌了一半没事,往后跑就是。
他们有光明殿作为缓冲,尚且有退路,但殿前广场上集结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一开始归尘子就没把凡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殷渺渺又有意削弱他们的力量,现在被那么一炸,离得近的尸骨无存,离得远的也被震翻在地,爬不起来。
此时的归尘子已经逃之夭夭。
但殷渺渺不会放过他,她强忍着胸口翻涌的气血,纵身在半空中飞驰,很快堵住了逃亡的归尘子。
归尘子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两败俱伤对你我有什么好处?”
“笑话,我放过你,你就会放过我了吗?”殷渺渺做着深呼吸,飞快行走着小周天,希望能用嘴炮拖延点时间。
归尘子惜命:“我和你又没有深仇大恨,何至于赶尽杀绝?”
殷渺渺狐疑地看着他:“不是你派人来杀我的?”
“这都是那几个凡人自作主张。”归尘子二话不说,否认了个干净。
殷渺渺冷冷道:“那你为什么到这凡人界来?”
“我是…”归尘子话到嘴边顿住了,“道友又是为何到此?”
“你废话太多了。”殷渺渺说着,再度祭出了红线。
归尘子眼看不能善了,心一横,取出了一个阵盘,扣上灵石后,他周围顿时出现了一道光,将他严严实实地罩了起来。
火龙一冲上这罩子就被挡了回来,无法穿透分毫。殷渺渺咬了咬牙,改线为点,将灵力集中在一点上进行攻击。
两个人打起了消耗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殷渺渺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在流失,即便有小周天在补充,消耗的速度也太快了。
但她不能退。一旦收手,她就将成为待宰羔羊,归尘子不会放过她。修士,可不是什么以救济天下苍生为己任的仁人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