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那么快。
他舍不得她。
右手下意识地抚上左手的手腕,这本是他最近常做的一个动作,老不自觉地去摸殷渺渺送给他的红线,待反应过来时却吃了一惊。
他的指尖摸到了丝线,没有想到红线居然跟着他的魂灵过来了。这可真好,红线还在,好若她就陪在他的身边。
只是这里,是哪儿呢?
他举目四望,在无穷无尽的黑幕中,隐约辨认出了一星半点的亮光。畏惧黑暗、渴望光明是人之本性,露华浓不知何去何从,心中一动,就往光亮的地方去了。
说来奇怪,他望那点点星光时隔了老远,可腿一迈,不过刹那就到了跟前。
他终于看清了,那光亮是一面牌楼上发出的莹莹蓝光。
牌楼上写了三个字:鬼门关。
叮咚。风吹过牌楼下悬着的铃铛,发出清脆又惑人的声响,招人往里走:“人生在世多少愁,一朝超脱何必留,且走,且走,下个轮回论恩仇。”
似乎是真的死了。露华浓蓦然心酸,念及今生种种,只觉太多不如意,恨身不由己,恨沦落风尘,恨不能与相爱之人共白首。
不如就去了,投胎转世,十八年后,又能与她再相见。
届时,会不会他已成为修士,会不会能有携手仙途的可能?
会,也不会。
投胎转世哪里是自己做的了主的。许是投在贫贱之家,为了生计而劳苦终日;许是投为女儿身,没有再结鸳盟的可能;许是又爱上了别人,不管男人女人,早就不会再惦记着今日的情分。
来世,换了骨,换了心,再刻骨铭心的感情都不过如梦泡影。
我不去。他悲哀地想,我不要来世,我只求今生今世。
心念一定,手腕上的红线骤然收紧,凭空传来一股巨力拽着他往回走。他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转眼间,眼前的场景就变了。
眼皮的缝隙里钻进蒙蒙的一线光,他眯着眼睛,似乎见到她的面容,耳畔是熟悉的嗓音:“师父,莲生醒了。”
第118章 118
殷渺渺见露华浓三日不醒, 生机渐微, 二话不说就把自家师父叫来了。任无为一进门就“咦”了一声, 刚要问话,殷渺渺就三言两语说了前因后果,又问他:“莲生这是怎么了?”
任无为说:“被离了魂。”
修士的致命处无非就几样, 人人都会小心护着, 不易伤着。因此, 若是想要出其不意夺人性命, 最好的办法就是对魂魄下手。
有些特殊的法器,对肉身伤害有限, 却可直接作用于魂魄。伤魂有之, 离魂有之, 露华浓生机渐断正是因为那一剑不仅刺穿了他的胸口,更是直接逼得他魂魄离体, 往阴曹地府去了。
天庭地府向来并叙,修真界虽不是凡间, 却在人间, 除却鬼修, 活人是万万去不了阴间的。
殷渺渺问:“那怎么办?”
“他要是已经进去了, 气就断了, 这会儿肯定还在黄泉路上。”任无为说着,眼角瞄见他手里拽着不放的红线, “你的红线?”
殷渺渺点头。
任无为眉头一松:“那你把他拉回来就行。”
本命红线里有她一滴精血, 与她心念相通, 又养在丹田多年,只要露华浓不抵抗,缚个魂应当没问题。
殷渺渺便把两根红线结在一起,催动法宝,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见到他睁眼的刹那,眉角眼梢全都舒展开来:“终于醒了。”
露华浓望着她,分不清虚实真假,怔怔地问:“我死了吗?”
“没有,活着。”她柔声道,“不要多想,没事了。”
没事?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却见周遭景物俱是陌生,分明不是沉香阁。而殷渺渺又在同人说话:“师父,莲生受伤的事实在很蹊跷,我想让他暂时待在这里。”
“待着呗。”说话的人口吻随意,“不过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受伤,不会是冲着你来的吧?”
这是…剑纯真君吗?露华浓挣扎着想要坐起,然而魂魄何其轻,肉身又何等笨重,他一时起不来身,只好哑着嗓子说:“不,他是要抢琥珀。”
行凶者手法利落,剑一刺一收,他胸口就出现了一个血窟窿,也因为太快,他意识尚存,亲眼看见他伸手去夺自己手腕上的琥珀。
对方本以为红线只是寻常丝线,以为伸手就能扯下,没想到红线坚韧,他一下没有扯动,便挥剑去斩。这是殷渺渺送他的东西,露华浓哪肯就这么被抢走,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拦,却迟了一步,琥珀掉落,只握住了红线。
几息的功夫,他身下已血流成河,魂魄冉冉离体,随后他就失去了意识,甚至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
听完他的叙述,殷渺渺心里一沉,居然真的是冲着那块琥珀来的。难道真是她看走了眼,没认出那块琥珀的来历,平白为他招了祸端?
她脸色不好看,露华浓自然瞧见了,费力抬起手勾住她的手指:“不怪你。”
这种时候了仍然惦记着劝她,殷渺渺好气又好笑,把人按回床上:“这事轮不到你操心,给我好好躺着。”
当着任无为的面,露华浓甚是乖巧,应了声就柔顺地躺了回去。
殷渺渺看他无事,引了任无为去外间说话,简单描述了一番琥珀中莲花的形状后,问道:“难道真的是我眼拙?”
任无为顿了顿,摇摇头:“我不太清楚,可能真的是什么异宝?”
殷渺渺沉思起来,若是真的是一桩杀人夺宝的凶案,该从何查起呢?凶器不好查,但凡是有点心机的人都知道杀人害命不能用惯用的法器;案发现场白逸深已经去过,没有任何痕迹留下…虽然线索不少,真要调查起来却十分棘手。
任无为见她凝眉苦思,说道:“不是师父打击你,人肯定是不在云光城了,你要查凶手没那么容易,不如做点实际的。”
“实际的?”
任无为点头:“缘楼的人寿命本来就短,他这次就算保住性命,能活几年也不一定,必须得好生养着。你既然这么上心,去给他赎个身吧,往后在翠石峰住下,也免得你隔三差五往山下跑,修炼都不静心。”
殷渺渺怔了怔,好一会儿,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任无为放了心,转身回后山,立在自己的小破屋前思索片刻,掉头去了掌门的天元峰。
*
露华浓的身体看似是好起来了,不出几日就能下床走动,只是身体愈发不好,连最基本的净尘术都施展不出来了。
“不要紧,我平时也很少用法术,最多就是浇浇花。”露华浓对于自己的伤势浑不在意,无非是从很糟变得更糟罢了。这有什么呢?鬼门关都过来了。
他笑盈盈的,殷渺渺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任无为单独提醒过她,经此一难,露华浓的寿命恐怕会大大缩短,就算用生息丹养着也不知道能活多少年。
自古红颜多命薄,怎么就是真的呢。
她低头不言,露华浓以为她依旧在为自己受伤的事而自责:“别这样,我受伤的事与你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要不是她大意…罢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殷渺渺笑了笑,提及另一件事:“莲生,我同你说件事。”
露华浓见她神情慎重,不由惴惴不安:“怎了?”
“我给你赎身了。”不和人打招呼就擅自做决定的事,殷渺渺很少做,然她思来想去,觉得他在翠石峰休养更合适,因此快刀斩乱麻,几天之内就把事情办妥了。
露华浓震惊地看着她:“什么?”
“没有和你商量是我不好,你别生气,等事情解决了,去留由你。”
露华浓怔怔望着她,半晌,唇角慢慢上扬,似是含着嘲讽:“你是不是很讨厌无忧花?”
“什么?”殷渺渺大为纳闷。
露华浓压下了刚刚泛起的喜悦与眼底的酸涩,淡淡道:“无忧花开绚烂,却必须寄生于其他植物,否则就开不了花,甚至活不下去,但如果有能够寄生的地方,就可以轻易获得养分,不必为生存烦恼,故名无忧。”
“而我,就是这样的无忧花。”他低着头,看着自己放在被单上光洁如玉石的手指,“我为什么不给自己赎身?因为我没了沉香阁,没了庇佑我的人,我就会活不下去。”
他说到这里时语气十分淡漠,也是,多少年前就看破了的命运,现在早已不能掀起波澜。
“我最爱你的,是你把我当做一个普通人,和你在一起,我不是妓,而是一个被你喜欢的人,我很高兴。可我最恨你的也是这一点,你太把我当一个普通人。你是修士,你想要‘去留由己’,而我…”他牵牵嘴角,“殷渺渺,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殷渺渺迟疑道:“你想做修士?”
“呵。”露华浓仿佛听见了一个笑话,失声低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我从不和你提起。”
殷渺渺怔忪,往日里他突如其来的别扭与从不与她说明白的心事逐一闪现,她恍然发觉,原来自己不了解他。
每次去沉香阁,他体贴侍奉,温柔解语,永远围着她转,而她花过多少心思去了解他?只有初初重逢的那段日子吧。
他也只有那时才对她袒露过内心,后来两人和好了,就再也没有提及过。
是了,人心就是如此,他看得太明白,愿意在他身上花心思的日子,无非就是未曾得手的几天,等得了手,即便恩爱如故,用的心也是远不及最初。想及这几年来,珍萃节、秘境考试、修炼…样样占了她不少精力,分给他的自然而然就少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公平,他付出的多,得到的少,她付出的少,得到的却多。
“那么,”她说,“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露华浓仰头望着虚空的某一处,鬼门关的牌楼似在眼前:“那天,我站在鬼门关口,心里想要不要过去,重新投胎转世对我来说不是坏事,或许下一辈子,我会开窍,我会成为一个真的修士,我可能没有现在的皮囊,却有选择人生的机会…听起来不坏,但我不愿意。”
他的嗓音逐渐低沉下去,近乎呢喃:“谁都知道靠人不如靠己,但既然上天会让无忧花存在,那么,它就是符合天理的,世间合该有我这样的人存在,我认命了。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再奢求看似美好的幻觉,我想要的只是想和一个人在一起,我想要长长久久留在她的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
殷渺渺讶然。
她曾沦落到和他相似的境地,最不甘心的就是认命,她想要自由想得发疯,最后不择手段也要冲破牢笼,所以,她以为能够体谅他,以为自己想要的,就是他想要的。
原来,竟然不是吗?他所求的与她要给的,居然南辕北辙。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她曾与云潋辩论过,最后发现她所认为的“极乐”非他的“极乐”。
如今,她又错了。
“我…”她少见地语塞,笨口拙舌,说不出话来。
露华浓笑了笑,悲切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出息?都说男人要顶天立地,可我偏偏甘心做人的附庸。”幼年时若有人说自己将来会成为以色侍人的妓子,他定当叫人乱棍打死算数,谁晓得上天就爱捉弄人,他成了如今的模样。
“没有,是我不好,竟然从未替你真正着想过。”殷渺渺伸出手,慢慢抚上他的面颊,“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你就留下来吧。”
她确信自己会在长生路上不断走下去,而他的寿命短如朝露,于修士而言不过弹指,那么,何妨成全了他。
“留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她拥住他,微微笑了起来,“这样也挺好的。”
卓煜有他的江山,向天涯有他自己的旅程,他们没了她,日子照样能过下去,而莲生不行,他的生命里除了她,别无他物。
这是一份倾尽所有的、沉重的爱,她不忍辜负,愿意接过来:“这样的话,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真的不会叫我走吗?”他问。
殷渺渺忍俊不禁:“走什么走,我师父都说叫你在这里住下,免得我老下山分心,你愿意留在翠石峰是再好不过了。”
露华浓试探道:“真君不生气呀?”
“生气什么?只要我高兴,我师父没有不同意的。”殷渺渺微笑道,“你安心养伤,其他的事不用再担心了。”
露华浓终于安了心,笑意弥漫上眉梢,愉悦之情从眸中溢出:“好,我都听你的。”
“生息丹要每天都吃。”
“好。”
“我再给你搭间屋子,让你有地方弹琴。”
“好。”
“沉香阁里的东西我都叫人悉数给你收好了,等你身体好了再慢慢安置。”
“我都听你的。”
不过是几句闲话家常,谁料殷渺渺说着说着,心肠柔软起来,忽而明白什么叫做岁月静好,不由莞尔,抬头吻住了他。
第119章 119
露华浓在翠石峰里安顿了下来。于是,房间有人收拾了, 丢得乱七八糟的玉简有人安置了, 连茶水都变出了花样, 今天喝灵果花茶,明儿喝莲心茶,后天再试试新炒好的云雾茶…所谓神仙日子莫过于此了。
只是没过几天,白逸深带来的消息就打破了温柔乡的平静。
安静的茶室里,白烟袅袅,青瓷杯中飘着几朵晒干的花瓣,香气扑鼻, 然而殷渺渺无心品茶, 颦眉道:“你是说,凌虚阁在找这朵‘指尖莲’?”
白逸深点了点头:“不错,此事十分隐秘,就算在凌虚阁也不是人人知晓。”
冲霄宗上下, 金丹真人约有百余人,然而能进凌虚阁的不过十几人。这些人修为心性皆属上乘,是宗门的核心力量,因此会接触到一些殷渺渺目前完全无法得知的宗门秘辛。
凌虚阁在找指尖莲,就意味着冲霄宗在找它。
殷渺渺十分意外:“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白逸深摇摇头:“我未有资格知晓,应当是极其罕见特殊之物。”
殷渺渺思忖着问:“那么, 会不会是…”如果指尖莲牵扯到某些秘不能宣的事, 有没有可能是凌虚阁的弟子为了保密而下的手?她不会天真到认为宗门真的行事光明磊落, 必然有她还不知晓的黑暗一面。
白逸深亦然, 他没有马上反驳,思量会儿,谨慎道:“我看不像,他们似乎仍在寻找。”
殷渺渺松了口气,要是宗门命人下的手,这仇可就不好报了,不是就好。她想想道:“其实,莲生身上一直带着我送他的防御法器,它可以抵挡金丹一击,对方却只用了一剑就伤到了莲生,并且轻易割断了我的红线,加上他能够迅速破解沉香阁的阵法,修为至少是金丹后期。”
露华浓艳名远播,沉香阁要是没点防御的阵法,他怕是要被人吃干抹净。能够在阵法发出警戒前就将之破坏殆尽,至少需要金丹中后期的修为,损坏的丝帕和断裂的红线又佐证了这一点。
“但是,我问过莲生了,从我送他琥珀到受伤,他只出过一次门,就是我带他去茶楼的集市,不错,那天集市里人来人往,我记不清都有谁。然而有一点可以确定,当天除了楼下的管事,没有金丹真人。”
殷渺渺挑选约会场所也是费了心思的——茶楼里的集市是给冲霄宗的炼气、筑基弟子以及云光城里的散修交易之处,东西都十分普通,结了丹的人一般看不上,安全系数比较高。
而且谨慎起见,她进去时就感知了一番,并没有超过筑基期的修士存在。
“第一个可能,琥珀是在别的时候被发现的,第二个可能,当时有人隐藏了修为。”
殷渺渺逐条分析:“琥珀被莲生藏在袖中,非近看不能辨认,所以如果是在其他时候被发觉,只可能是贴身伺候的小霜。小霜只是个孩子,就算隐藏了修为,以他的身高,伤口的位置应当是后下前上,但莲生是反过来的。”
白逸深点了点头,赞同她的推测——修士可以利用法器改变外貌的原理是制造幻觉,并非真实,不可能多年看不破,真要改变形体只能服用丹药,先不提丹药昂贵,更重要的是丹药效果都很短,就算是埋伏也太多此一举了。
相比之下,在集市里隐藏修为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殷渺渺又道:“隐藏修为,下手干脆,目标明确,看见莲生那张脸都没起色心,对方显然是个十分谨慎又老练的人,而且是有计划地动手,并非一时起意。这么一个人却偏偏选了杀人夺宝这么一个招眼的举动,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说是说修真界杀人夺宝乃是惯常,实际上杀人是最冒险的举动,骗、偷、抢,哪个都比杀人风险小。
为什么偏偏要冒风险杀了露华浓?
白逸深却道:“不奇怪,若是金丹后期,自然有底气这么做。”
殷渺渺顿住了,不错,她想岔了,修真界实力为尊,金丹后期在十四洲也是高阶修士了,杀个人夺个东西再正常不过。
不谨慎是她以原来的三观得出的结论,只要有实力,哪有什么谨慎不谨慎。
“现在看来,只能从‘指尖莲’下手了。”她无奈地说。
白逸深颔首:“不错,指尖莲既然极为罕见,想必知道的、用得着的人不多,我再打听打听。”
殷渺渺点点头,又道:“我给莲生赎身了,以后你来看他就近了。”
白逸深微微笑起来:“好。”
“他在午睡,一会儿去见见他吧。”殷渺渺道。
白逸深迟疑一下,点点头。
清风徐来,递来阵阵荷香,悬着的竹帘打在一起,噼里啪啦作响。
殷渺渺给白逸深续了杯茶水,随口问:“难得来了,要不要再去看看我三师妹?”
“不必了,翠石峰很好。”
殷渺渺诧异,她还以为白逸深对寒杉有点意思,现在看来是她想太多了吗?
“随你吧。”
白逸深喝了会儿茶,待露华浓醒后和他说了两句话就告辞了。
殷渺渺看露华□□神不错,问道:“他和你说‘指尖莲’的事了吗?”
露华浓点了点头,纳闷道:“我从没有听说过什么‘指尖莲’。”论起博闻广识,他是不如名门大派的弟子学习得全面,但这些年乱七八糟的书简没少看,却从未听过指尖莲一物。
“既然如此,我去趟琅嬛书洞吧。”
殷渺渺打定主意,又去了趟存道峰的琅嬛书洞,借了些与稀有灵植相关的玉简,准备大海捞针仔细找一找。
没想到过了几日,线索自己送上门来了。
被罚去思过洞的朱蕊接受完处罚,第一时间就带着灵酒过来向她道谢。
“在秘境里多谢师姐维护。”朱蕊在思过洞里待了些日子,人看着瘦了些,精神却不错,“我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灵酒是我自己酿的,师姐喝着玩吧。”
殷渺渺笑了笑:“这有什么,你费心了。”
朱蕊解决掉范天赐这个大麻烦,心情极好,看到殷渺渺手边摊着不少和灵植有关的玉简,主动问:“师姐是在研究灵植么,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
殷渺渺本不想麻烦她,转念想起任无为当初说过的事,死马当活马医:“你听过‘指尖莲’吗?”
朱蕊一惊,脸上就露出犹疑之色来。
殷渺渺没想到真能瞎猫碰上死耗子,讶异道:“师妹是不是听说过?”
朱蕊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以前在哪本古籍上见过。”
殷渺渺才不管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只关心一点:“这指尖莲是什么东西?”
朱蕊道:“指尖莲不是灵植,是特殊的天材地宝,服之能解世间任意一种毒物,故而有言道‘芙蓉飞燕指尖莲,一滴荷露似仙泉’…”
咣当。
殷渺渺还沉浸在能解任意一种毒的震惊中,耳畔就传来一声巨响,硬是把她的思绪拉了回去,抬头一看,原来是露华浓不小心把茶杯给摔碎了。
“你怎么了?”
露华浓掸了掸湿透的衣衫,懊恼道:“听得出神,不小心绊了一下,可惜了我这茶。”
殷渺渺松了口气:“没事就好,不就是…”她没敢说下去,因为露华浓已面含愠色,甩袖道:“你懂个屁!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摘到那么几片嫩蕊,又是早上才起来收的露水,算了,和你说了也白说。”
他收拾了碎瓷片,悻然转身离去。
殷渺渺面不改色,继续问道:“师妹我们继续说。”
朱蕊抿着嘴笑了笑:“我不过是偶然在古籍上看到过,具体是什么模样,生在何处却是一无所知了。”
殷渺渺略感失望,不过能够知晓指尖莲的作用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多谢师妹解惑了。”
“算不得什么,我只是平日里爱翻些乱七八糟的书简罢了。”朱蕊看似颇不好意思。
殷渺渺没有拆穿她,笑着和她闲聊了几句,客客气气地把人送走了。之后,她穿过廊桥去后院里找露华浓。
他摘了一篮灵果,正在削皮切块:“你师妹走了?”
“嗯。”殷渺渺站在旁边看着他,伸手拈了块切好的果肉吃了。
露华浓白她一眼,将水晶碟里的果块倒进一个白瓷罐中,又将兑好的蜜糖水灌入,最后盖上一层洗净的花瓣,以棉布密封:“不许偷吃。”
“小气死了。”殷渺渺笑了笑,冷不丁问,“你是不是听过那句话?”
露华浓全副心神都在给罐子找个合适的地方放置,没能回过神来,随口道:“什么?”
“芙蓉飞燕指尖莲,一滴荷露似仙泉。”殷渺渺缓缓道,“你是不是听过?”
露华浓顿了顿,背过身去放罐子,看不见面容:“这不就是刚才听见的?”
殷渺渺问:“你甘心白受那么一剑?”
“我要是不受这一剑,哪能留在你身边?”露华浓转向她,又是笑盈盈的模样,“既然因祸得福,何必计较这么多。”
殷渺渺气极反笑:“你被人伤成那样,我是绝不可能就此罢休的。”
“你要为我报仇可得努力修炼了。”露华浓睨她,“我要求不高,在我有生之年看到你结丹,我死也瞑目了。”
太太太扎心了。
殷渺渺深吸口气,冷静下来:“差点被你绕进去,报仇是报仇,真相是真相,你到底知道什么?”
“别问了。”露华浓掀了帘子进屋去,“我不会告诉你的。”
殷渺渺紧跟不放:“你这般讳莫如深,难道不是和你有关,而是和我有关?”
“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看来是了。”
怪不得凌虚阁也在找指尖莲,看来与她失忆的隐情脱不了干系。
殷渺渺伫立良久,转身往后山去了。
第120章 120
任无为自觉混上掌峰以后演技见长, 没想到还是没能瞒住:“你是怎么猜到的?”
“白逸深在凌虚阁, 他告诉了我指尖莲的事。”殷渺渺避重就轻。
任无为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他知道白逸深, 磨剑峰大弟子, 容貌俊美, 一心苦修, 行事作风都和自家徒弟八竿子打不着,这是怎么认识的?
算了算了,不聋不哑不做家翁,还是说正事,他肃了神色:“渺渺, 你要清楚, 现在要为他报仇是不可能的事,追根究底会为自己带来麻烦。”
殷渺渺平静道:“上一次我听了师父的,用失忆让自己画地为牢, 但现在证明这个办法不顶用, 甚至连累了身边的人。”
任无为问:“你选择冒风险知道真相?”
“是。”
任无为想起掌门的嘱托, 做出了决定:“告诉你可以, 你得答应师父一件事。”
“在没有能力之前不去报仇吗?”殷渺渺道, “可以, 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