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涯心中一哂,殷渺渺看起来既不如蔡娥那样娇憨直率,又不如文茜那样锋芒毕露,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能让原先的敌人都不自觉地信任起她的能力来。
深藏若虚,藏而不露,被她吸引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他佯装没有注意:“你们是决定要去救了?”
蔡阳摇摇头:“再打听打听。”
“那到时候再说。”向天涯想起另一件事,“信寄了吗?”
文茜哑声道:“寄了。”
殷渺渺做事向来周到,早在动手之前,她就把要寄给天义盟的信写好了。修真界一般用传讯符传达消息,但寄给天义盟的却是一页薄如蝉翼的玉简,用红绳系了装进竹筒里,封以火漆,再塞进信匣里,让修为最高的张斐然下了修为高于他才能破开的禁制,复杂至极。
“到中洲大概要三个月吧。”蔡阳估算着时间,“等天义盟有所动静,怕是要半年。”
“半年啊…”
半年听着不长,不过是闭个关的功夫,但要是被追杀就另当别论了,是谨慎得躲在这里避风头,还是冒险去救那几个素昧平生的人?
***
春洲,冲霄宗。
逢五是冲霄宗外门开讲座的日子,只要是外门弟子,皆可依据自己的兴趣爱好到场听讲,不设门槛。
正式成为外门弟子的朱蕊在上个月就完成了每旬五场讲座的签到,但她今天依旧出现在了论道峰上。
略微熟悉她的弟子见怪不怪,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妹有些名气,一是生得丑陋,修士里鲜少有长得那么难看的,令人印象深刻,二是勤奋刻苦,沉迷修炼与讲座,几乎期期不落,算是本届新弟子中排得上号的苦修。
与往常一样,讲座开始前半个时辰,她就雷打不动地到场,想和之前一样霸占了前排的蒲团,没想到大部分位置都坐满了。
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坐到了后面一个面熟的弟子身边:“王师姐,今天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王师姐比她早二十年入门,性格敦厚,很照顾新人,是少数没有因为朱蕊生得丑而嫌恶她的人:“今天来讲课的是元婴真君的亲传弟子,人当然多了。”
朱蕊赶紧坐下抢座位:“怪不得。”能听亲传弟子传法,就等于是间接听元婴真君教诲,人不多才怪,“不知道今日会讲些什么。”
听讲座是一门玄学,主讲人不会提前公布内容,运气好的能听到非常有价值的内容,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听经书详解了。
王师姐道:“要是能讲一讲筑基的要诀就好了。”她已是炼气十层,最关心的莫过于是筑基了。
朱蕊才入门,一点都不挑:“只要不讲经书就好。”
与她们一样议论纷纷的不在少数,半个时辰倏忽就过,场上的编钟“叮咚”一声,宣告讲座开始。
朱蕊看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哎呀!”
“认识?”王师姐意外地敏锐。
朱蕊点了点头:“是接我入门的师叔。”
王师姐不认得:“你可知他姓名?”
“好像是姓云。”朱蕊道。
“嘶,那不是剑纯真君的大弟子?”王师姐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朱蕊不解道:“他很厉害吗?”
“你不知道。”王师姐小声道,“剑纯真君是我们冲霄宗新晋的掌峰,一共就两个弟子,一个还失踪了,大家都说这次的擂台赛剑纯真君肯定会收新弟子。”
朱蕊恍然,怪不得周围的气氛突然热烈了起来,肯定有不少人和王师姐想到了同样的事。
下首坐着的弟子们眼睛放光,云潋却一无所觉,淡淡道:“诸位师弟师妹,我今日要讲的是‘剑气’与‘剑意’…”
一听这个开场,王师姐就有些可惜:“看来剑纯真君是想收个剑修啊,唉,我本以为他会破例再收一个法修。”
朱蕊被弄糊涂了:“剑纯真君的话…应该是剑修吧?他还收过法修弟子?”
“是啊,几年前失踪了,为了她,剑纯真君还发过好大的脾气呢。”王师姐语气里难掩憧憬,“剑纯真君那么爱护弟子,要是能拜入翠石峰就好了。”
朱蕊忍不住朝云潋看了一眼,心道:剑修啊…
云潋简单介绍了剑气与剑意,然而大部分弟子仍旧茫然,有个剑修弟子便问:“师叔可能为我等示范一二?”
“好。”
云潋站了起来,垂眸想了片刻,正逢山崖边栽着一树杏花,茂密的洁白花朵挤满了枝头,热热闹闹,芳香扑鼻。
他指了指杏花树梢:“看。”
众弟子举目望去。
他伸出手,一道清风平地而起,满树的杏花被风吹落树梢,然而没有飘落在地,而是如同活了似的,似蝴蝶翩然飞到了他手中,成了一把由花瓣交织成的无形之剑。
女修们不约而同地倒吸了口冷气,以花为剑,现在剑修都那么唯美浪漫了吗?
云潋握着这把花剑,袖手挥下。
洁白的花瓣呈扇形四散飘开,笼罩了听课的弟子,所有人发间眉梢都落满了杏花,好像论道峰上下了一场杏花雨。
“好了。”他说着,轻轻拂去了肩头的杏花,微微一笑。
刹那间,朱蕊耳边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
场中如她静默的还有许多人,大家既是茫然又是心悸,这样的剑,真是平生未见…一丝杀气也无,美得令人心颤。
良久,有年长的弟子问:“敢问师叔,为何不见你的剑?”
“剑乃凶器,我无有形之剑。”云潋道,“世间的清风朗月、飞花青叶,便是我的剑。”
这更是闻所未闻,那弟子迟疑片刻,又问:“那剑意何在?”
“花落的时候好看吗?”他问。
有个女弟子抢答:“好看。”
“那就是我的剑意。”他轻轻笑起来,“剑气无形却有痕,剑意无痕却有情,大约就是这样。”
在场的人望着这满地落英,一时静默无言。
他们还不是很懂剑气和剑意,只是刚才那一剑着实太过惊艳,怕是很长时间都不能忘怀了。
云潋想了想,觉得好像都讲完了,便看向站立在一旁的人:“梅师妹?”
“多谢云师兄。”梅师妹是专门负责讲座的弟子,“我听闻云师兄剑法与旁人不同,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云潋微微笑了笑:“不像剑。”
“太好看了。”梅师妹嫣然一笑,“若是剑修都是云师兄这般模样,我怕是也要转而修剑了。”
云潋道:“不好修。”
梅师妹笑着摇摇头:“只是开个玩笑,今天真是多谢云师兄了。”
“不谢,我有事想要请托梅师妹。”云潋道。
梅师妹讶然:“我?”
“是,我想请师妹为我卜一卦。”云潋颔首,“不知道可不可以。”
梅师妹笑了起来:“云师兄,我们无策峰有规矩,凡是卜策,必有代价。”
“好。”
梅师妹笑起来:“云师兄不问是什么代价吗?”
“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他说。
话说得这般动听,梅师妹不禁笑起来,好一会儿方道:“我听闻云师兄一年前在门派大比中夺得魁首,于珍宝阁中得了一株‘玉树琼枝’。”
“是。”
梅师妹道:“传闻‘玉树琼枝’落地成活,会开出不落之花,我就想要这个。”
“好。”云潋答应得很快,“我给你。”
梅师妹道:“那么,三日后,师妹在无策峰扫榻相迎。”
云潋仍是道:“好。”
“还有。”她好似不经意道,“我与师姐都姓梅,云师兄可不要弄错了…你应当记得我叫什么吧?”
云潋垂眸思量片刻,说道:“梅落雪。”
梅落雪莞尔:“那便好。”
云潋得了允诺,离了论道峰,回翠石峰去取玉树琼枝。任无为恰好回来,奇道:“你把这花弄哪儿去?”
“给梅师妹。”
任无为:“…理由?”
云潋道:“酬劳。”
“…”任无为抚着额头,“你要问什么非得去无策峰啊?”
“师妹。”
任无为长叹口气:“行吧行吧,我不该问的,我就知道。”
“嗯。”云潋把玉树琼枝收入玉匣,“可惜师妹回来看不见这不落之花了,本来是给她的。”
任无为一点都不可惜:“你还嫌我们峰上花不够多吗?送了最好。”顿了顿,又淡淡道,“而且,哪有不落之花?玉树琼枝,开的都是假花。”

第59章 059

三日后, 云潋携了玉树琼枝上无策峰寻梅落雪。
无策峰一脉与翠石峰一样,是冲霄宗十峰之一,善卜策算卦, 弟子不多,鲜少牵扯进冲霄宗的内部斗争之中, 有几分超然物外的意味。
梅落雪是无策峰掌峰首徒的小弟子,跟随师父住在离主峰最近的侧峰上。
云潋到的时候, 她正在烹茶:“云师兄来得巧, 师父刚赏了灵茶给我, 正好请师兄品尝一二。”
她斟出一盏香茗,推到了云潋面前。
“多谢梅师妹。”他饮下了这杯灵茗。
梅落雪问:“如何?”
云潋想一想,照实说:“灵气浓郁。”
“呵, 师兄可真有意思。”梅落雪笑了起来。
“给梅师妹。”他说着,把玉树琼枝取出玉匣, 放在了梅落雪面前。
传闻中能开出不落之花的玉树琼枝约莫成年人的半臂长短, 通体雪白, 莹润有光, 不似凡品。
梅落雪轻轻叹息:“玉树琼枝, 不落之花。”
“是。”云潋问, “可以吗?”
“当如师兄所愿。”梅落雪推开杯盏, 取出卜算用的蓍草,“云师兄想问何事?”
云潋顿了片刻, 轻轻道:“师妹在哪里。”
梅落雪红唇弯起:“原来如此。”
蓍草在她如青葱的指间翻转, 卜算开始了。
热腾腾的灵茶冒出缕缕白烟, 青碧色的茶叶在水中起起伏伏,清冽回甘的香气萦绕在鼻端,有心去寻,又湮灭无踪。
“西。”梅落雪说,“她在西边。”
云潋眨了眨眼:“西方?”
“不错,云师兄近日最好多关注一些西面的事。”梅落雪拈起一根碧绿的草叶,意有所指,“前些日子师父卜卦,西有动乱之象,或许师兄想找的人,就身在其中。”
云潋思忖道:“我明白了,多谢梅师妹。”
“一物换一物,很公平。”梅落雪站起身,裙摆拖曳过地上的木板,“只希望云师兄不要后悔才好。”
云潋道:“不会后悔。”
“呵。”梅落雪轻笑着摇了摇头,却没有多做解释。
云潋亦是没有在意:“多谢梅师妹相助,我告辞了。”
“我送师兄。”
“有劳。”
梅落雪送了云潋离开,返身回去时见一人立在院中,已栽下玉树琼枝。它一落地,就发芽生长,顷刻间就长成了一棵茂盛的树木。
随后,满树花朵同时开放,嫣红的花朵似霞光、似红云,映照得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
“师父。”梅落雪行了一礼。
来人摆了摆手,笑道:“玉树琼枝,不落之花,弄影三千,众妙之魂…果然名不虚传。”
梅落雪仰头望着盛放的花影,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是。”
“玉树琼枝暗藏周易变化之理,能参悟天机,没想到翠石峰真肯割爱。”来人负手失笑,“落雪,这是你的机缘到了。”
梅落雪道:“徒儿定不会令师父失望。”
“卜策的结果如何?”
梅落雪不敢隐瞒:“如师父所言,西方将有动乱,剑纯真君的另一个徒弟仿若身在其中。”
“翠石峰啊…”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再看看吧。”
***
陌洲。
张斐然和蔡家兄妹出去打探消息,向天涯百无聊赖,指点飞英轻身术。轻身术是炼气修士最常用的法术之一,肖似凡间的轻功,能在逃跑和斗法中起到极大的作用。
但练习起来可不容易,飞英一个早上就摔了无数个跟头,鼻青脸肿像是个猪头:“啊啊啊我就不信了!”
“慢慢来,不要急,摔上一百次你就学会了。”向天涯“安慰”他。
飞英深吸了口气,不去理他,专心致志地将灵力聚集在腿部,灵力流转,打通经脉,霎时间,身体好像轻了几斤。他大喜过往,小心翼翼地往前一跳,视线渐渐变高,身体随风飘起…
“咚!”
降落树梢失败,第N次摔了个狗啃屎。
向天涯没有丝毫顾及未成年人心情的自觉,笑得直不起腰来。
飞英擦了擦鼻血,顽强地爬了起来,第N 1次尝试。
“轻身术的要诀是把灵力聚在身下而非腿部,浩浩乎如凭虚御风。”忽而有人如是道。
飞英眼睛一亮:“姐姐,你醒了?”
“不然是梦游吗?”殷渺渺倚靠在窗边,眯着眼睛,“这是哪儿?太阳可真大。”
向天涯走到她身后,揽住她的腰:“你睡得可真久。”
“错过什么事了吗?”她依偎在他的臂弯里,懒洋洋道,“都有闲情逸致爬树,我看是没什么事。”
向天涯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晚点醒就没什么事了,这个时候醒,只好有事了。”
“听起来是麻烦事。”
“可不是。”
飞英也不练功了,跑过来趴在窗边问:“到底是什么事啊,告诉我啊!”
“练你的法术去。”向天涯把窗户一关,“大人有大人要谈的事。”
飞英:“啊啊啊啊!”气到爆炸!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殷渺渺在榻上坐下,“倒杯水给我。”
“呵,真能使唤人啊。”向天涯执壶倒了杯水给她,挑眉笑问,“要不要喂你啊?”
殷渺渺接过茶盏,慢慢抿着:“这么贴心,我心甚慰,不过,我现在更想知道有什么麻烦事。”
“是自保,还是救人。”
向天涯把这两难之题丢到她面前,说道:“你要是不醒,我是肯定不会去的,可你既然醒了,我也要犹豫了。”
“是很为难。”殷渺渺摩挲着茶杯,沉吟道,“四大家族不是没有聪明的人,要不是手段太过激烈,对付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喂喂。”向天涯苦笑,“这种时候就不要夸奖敌人了吧。”
殷渺渺微笑道:“称赞对手是一种礼貌。”
“听起来你像是有办法了。”
殷渺渺调整了一下坐姿:“这个问题难就难在不管是选救还是不救,对我们来说都有坏处,对他们来说却只有好处。”
他们不救人,陌洲修士就可能再也没有人揭竿而起,他们救人,说不定就是有去无回。但对于谢家而言,不救人,杀了那几个以下犯上的就是威慑,救人,就能把他们一网打尽,怎么都不亏。
“既然都有坏处,就哪个都不选。”殷渺渺揉了揉额角,“我们不能按照对方出的题目来思考,要化被动为主动,变成我们出题,让他们来选。”
她说着说着,眉毛越皱越紧,向天涯长叹一声,掌心盖住她的眼睛:“悠着点,你神识消耗得太厉害了,不能费神。”
殷渺渺好似一点没听见,思忖片刻:“那我们就围魏救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向天涯试探着问,“你想绑几个谢家的人做交换?”
殷渺渺笑起来:“你是越来越懂我了。”
“这真不是一件好事。”他嘀咕一声,又道,“可谢家的人现在恐怕不好动啊。”
殷渺渺点点头:“想来也是,所以不如直接找依附于四大家族的人下手,我们给他们出一道一模一样的难题。”
到时候面临两难抉择的就成了四大家族,是坚持杀了手上那几个胆大妄为的修士,威慑陌洲,还是放了人来换取走狗的性命?无论怎么选,不是有损威严就是使人寒心。
向天涯把这个主意在心里来回思量了几遍,不得不承认这么一来,他们要冒的风险小了许多,而且一石二鸟,怎么都不亏。
“我很少服人,你是一个。”他不禁感慨道,“别说女修了,我所认识的大部分修士都很没有你这样的心思。渺啊,你要不是出身不同寻常,就是有很多过去,可惜你失忆了,不然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的故事。”
殷渺渺哑然失笑:“那你运气不错,关于这个…我或许并不愚笨,但主要是有人教得好,我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有人?”向天涯格外敏锐,“你的那个故人?”
往事如涨潮,刹那间涌上心头,殷渺渺恍惚了一瞬,无限怅惘:“是啊,故人。”
回到修真界不足一年的光景,凡人界的事就好像是前生的记忆了,她没有刻意去遗忘,但也很少允许自己再去回忆过去。然而,卓煜仍然在她的生命里留下了浓烈的痕迹。
前世的她凭借着几分运气,几分天赋,赤手空拳在商场上挣出了一番天地,不能说不成功,到后来,她可是屡次上过财经杂志的头版头条(偶尔还在娱乐杂志上因为绯闻而被提及,不过这就不必多提了)。
只不过,她是半路出家,比起家学渊源耳濡目染的对手,起-点太低,又因为性别被迫走了弯路,人家可以轻易从父辈那里得来经验,她却只能靠自己一跤一跤摔出教训。
不是不嫉妒,只是世界本来就不公平。她一直在努力弥补这种差距,可惜留给她的时间太少,运气也不好,始终没有遇到好的老师。
直到她遇见了卓煜。
卓煜出身就在帝王家,一入场,弈的就是天下局。
跟在他的身边,她学会了很多从前来不及学也没有人会教的东西。
在漫长的修真岁月之中,和他相处的日子短瞬如朝露。
但她不会忘记他,他的印记永远留在了她的生命里。

第60章 060

“喂喂,公然当着我的面怀念旧情人, 这是不是不太厚道?”向天涯捏了一把她的脸, “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啊。”
殷渺渺被他逗乐了:“你是什么心情?”
“我很嫉妒。”他说, “都是过去, 我就没有什么太多值得怀念的事。”
殷渺渺微笑道:“谢小莹呢?”
“再快乐的往事, 想到她逼我结缘就蒸发得一干二净了。”他长叹一声,“修士人面不改,人心却还是易变。”
殷渺渺气定神闲:“我此生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大可以尽情怀念。”
“你是个聪明人。”向天涯夸她, “我可以放心了。”
殷渺渺扬扬眉:“放心什么?”
“放心喜欢你啊。”他懒懒道,“你不会让自己变成谢小莹那样的人, 而你选中我, 不就是觉得我不会为你留下吗?”
殷渺渺侧了侧头,一缕头发从肩上滑落:“被你发现了。”
“诡计多端的女人。”他的嘴唇停留在她的耳畔, “不过我喜欢。”
她抬起眼眸, 笑意如涟漪微漾:“有多喜欢?”
“我倒想表示表示。”他的手指拂过她的眉梢眼角,“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把脸颊贴在他的手心里,微微眯起了眼睛, “窗关了, 门也关了,我恰好想休息一下, 什么都不想。”
向天涯撩了撩袍角, 很懂得点头:“明白了, 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如果未经世事的少女对男人有过桃色幻想, 那么大部分都是不切实际的…除非,她遇见的是向天涯,他的身体满足了女人真实的和不真实的想象。认得他之前,怎么能想到世界上会有长得这么英俊的男人,好像是天生来骗取女人芳心的,等解了衣衫,更是糟糕,身体比芳心还要迫不及待,恨不得贴到他的身上去。
和他在一起,再轻佻的事都变得理所当然。殷渺渺什么都不想了,不仅不想,这一觉睡软了骨头,裙子都懒得解,只抚摸着他裸-露的胸膛:“你靠近一点。”
“这样?”
“再近一点。”
“这样还不够啊?”
“有个惊喜。”她面颊泛上红潮,细细的汗珠沁出,“再近一点就给你。”
正所谓:春睡初醒骨酥融,懒解单衫兴偏浓。任尔乘舟过巫峡,滴滴雨露是情动。
雨过天晴,两人的衣裳糅杂在了一起,系带缠着对方衣襟,袖子压在腰身下,一片狼藉。
但当事人都没有在意,向天涯正压在殷渺渺身上,居高临下地问:“双-修的功法?”
“我提醒过了。”殷渺渺半阖着眼眸,懒懒问,“这个惊喜不好吗?”
向天涯翻个身,半搂着她:“好,当然好。”
“那你表示一下。”她说。
向天涯低头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行吗?”
她佯装勉强:“凑活吧。”
向天涯忍不住笑出声,好一会儿,问道:“说实话,这是很上等的双修之法,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凰月谷的人?”
凰月谷是七大门派之中唯一以女性占多数的门派,其门下弟子多通音律、炼丹、药草等术,也擅长双-修之法,是各大门派争抢的联姻对象。
“不是。”殷渺渺一口否决,“凰月谷不太合我胃口。”
向天涯想了想她们那培养道侣的路子,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也是,不过这么好的双-修功法很少见,你要是想找回自己的身世,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等陌洲的事情结束,我就送飞英回家,之后再考虑这件事吧。”殷渺渺靠在他的胸膛上,呻-吟一声,“事情真多,头疼。”
向天涯假装无奈地叹气:“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怀疑自己。”
“嗯?”
“怀疑自己丧失魅力。”他揽着她的腰,戏谑道,“你为了让我保持清醒真是煞费苦心了。”
“那你再感激感激我。”殷渺渺点了点他的胸膛,“如何?”
向天涯十分乐意:“让我先把这个碍事的玩意儿弄下来。”说着就去拎堆在腰际的衣衫,法衣难以损坏,只能耐下性子慢慢解开,可不巧的是,门被敲响了。
“我成功了!”屋外的人大呼小叫,仿佛下一秒就会冲进来,“姐姐,我成功了!”
殷渺渺低头沉思片刻:“…门,是不是没锁?”
向天涯:“…”
飞英,一个并不知道大人已经不再谈正事而在谈人生的小盆友,就这样怀抱着练习新法术成功的愉悦,直愣愣地拍了拍门。
门栓没插上,一推就开。
他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过分平坦的褥子,散落的鬓发,来不及整理好的法衣…飞英沉默片刻,慢吞吞道:“你们不能提醒一下吗?”
“多大的事儿啊。”向天涯从床上跳了下来,顺手把衣服穿整齐,“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特地避着你?”
飞英:“…”一直希望被当成大人但还没有做好准备迎接成人世界的飞英,哑口无言。
殷渺渺笑得直不起腰来。
“什么事这么高兴?”文茜走进院子里,环顾一周,“是殷道友醒了?”
“是,”殷渺渺缓步走到门口,微笑着问,“文道友找我有事?”
“不错,”文茜抿了抿唇,沉声道,“我怀疑张大哥他们遇到了麻烦。”
殷渺渺唇角的笑容消失了,眉尖皱起:“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