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天涯心中警铃大作,面上不动声色:“妹妹,你这搭讪套路有点老啊。”
千千没理他,自顾自道:“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故人。”
向天涯直觉不对,正色道:“道友,我没有见过你。”
“那个男人骗了一个女人。”千千望着他,像是要通过他的皮囊去看另一个不存在的人,“既然不愿意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要骗她?”
向天涯:“…”他谨慎地退开了一步,“你认错人了。”
“是吗?”千千笑了笑,取出一面旗帜挥下。
万千箭雨朝向天涯射来。
向天涯左闪右避,堪堪躲开箭矢,然而背后,龙凤胎妹妹粉拳握紧,拳风扫过他的耳畔:“渣男。”
他没想到她们俩是一伙的,冷不丁吃了个暗算,被妹妹一拳打到肩胛骨,剧痛自背后传来,疼得他整条左臂都失去了知觉。
这TM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千千是谢小莹?不对啊,这也不是谢小莹的路数,就算是她,他什么时候骗过她了??还有这个小姑娘,他同样不认识,她们俩是一伙儿的?
*
殷渺渺思索着应对之策。
张修士两人和龙凤胎兄妹应当是早就串通好了的,之前的纷争斗嘴恐怕只是做给别人看的,想让其他人认为他们两方不合。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还不知道,但听他们的口吻,像是对四大家族十分厌恶似的。现在他们认定她是谢家的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就算能用计突破他们的防守回到入口,门口还有两个人守着,跑不了。
那么,一线生机只可能是在…殷渺渺往翻滚的岩浆中看了一眼,心中发憷,这赌得可有点大了,万一猜错了,连个全尸都留不住。
然而,张修士一剑刺来,明明速度并不快,她却全然无法躲避,剧痛从肋下传来,似乎内脏都受了重伤。
记忆被触发了。
“剑意。”她想起来一点了,“你修出了剑意。”
张修士淡淡道:“你倒是识货。”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殷渺渺令红线环绕周身,以火焰作为护盾,“你们提前杀了季管事,肯定不止是为了这只鸟吧?”
他们四人显然是经过严密的计划在施行某个行动,杀季管事,夺取彩鸾,都不过是其中一环。
“谁告诉你们我是谢家的人?我和谢家一点关系都没有。”她紧紧盯着他们的眼睛,“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哥哥有点不安,对张修士道:“张兄,此女心思深沉,绝不能留。”
殷渺渺问张修士:“你要杀我,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你们是什么人?”
张修士眉眼淡漠:“我叫张斐然,够了吗?”言毕,一剑贯出,剑锋直指她的丹田。
火焰在剑意之下寸寸溃散,殷渺渺咬了咬牙,纵身跳进了岩浆之中。
灵气包裹着她的全身,虽然没有直接触碰到身体,极度的高温还是灼伤了她,她的肌肤开始发红溃烂,颜色逐渐变深。
龙凤胎的哥哥没想到她居然敢跳岩浆池,一时踟蹰:“张兄,这…”
张斐然看着在岩浆池中逐渐消失的身影,静默了片刻,方道:“走吧。”以他的能耐,无法进入岩浆中追击,而那女修虽有法宝傍身,但肉身怎能与法宝相提并论,她跳进岩浆池里,几乎无生还的可能。
没想到谢家居然有那么一个烈性子,宁可玉碎不能瓦全,什么东西也没留给他们。
不过无所谓,他们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第43章 043
向天涯真觉得自己冤枉透了!
好,没错, 他承认, 从小到大, 少什么都没少过风流债, 但是,他就算在男女之事上有点混蛋,可从来不骗人。
誓言这种东西是很玄妙的, 哪天随口说的诺言被人当真了还好说,被天道认可成了日后的心魔怎么办?所以做不到的事,他从不承诺,更是不可能许诺哪个女人天长地久——他是不缘族,打死不结缘,地老天荒此情不渝什么的, 想想都可怕。
综上所述,他可以对天发誓, 绝对没有惹过这个叫千千的女修。
但她好像真的认识他。
很少有人知道, 他是个武修。向家小门小户,他父亲只是个筑基修士,只会最基本的法术, 交给他的也只是法术,他的刀…是和一个凡人学的。
父亲被毁去丹田沦为凡人之后,他就带父亲去了凡间。“做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嘛。”那时的他吊儿郎当地说。
就是在凡间, 他遇见了教他刀法的人。
一个凡人, 一个酒鬼, 一个漂泊半生,最后喝酒喝死了的凡人。他不懂什么叫修真,不懂什么叫武修,但他已经以武入道了。
向天涯觉得不可思议:“你的刀是怎么练的?”
“能怎么练啊,杀人啊。”对方懒洋洋道,“干嘛,想学?”
那会儿他想,不是要做个凡人么,找点事做也不错,就同意了:“教我呗。”
“拿酒来。”对方一挥手,“想学我的刀,就得先学会喝酒,而且必须喝醉,一醉方休!”
三个月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醉死在了妓-女的肚皮上,满身酒气,头发只白了一半。他不知道这个“师父”姓甚名谁,不知道他从何而来,有过怎么样的故事,他只是以凡人的习俗把他安葬了。
烈酒浇透了他的坟头。
而后,他的父亲不能释怀自己沦为凡人,郁郁而终,临死之际嘱咐他:“我替你受罚,就是不想绝了你的路,你要好好修炼,得求大道。”
老父是因为自己而有此难,向天涯不好违背他的遗愿,想了想,干脆就成了一个武修。
狡兔三窟,太有特色的身手容易被人记住,因此出门在外,他有时用法术,有时用剑,很少会用刀,殷渺渺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是个武修。
但这个千千知道。
她的每一招都死死克制住他,仿佛已经和他对战过不止一次了,又或者,已经和他合作过多次了。
“你这女人,”向天涯擦掉唇边的血,眼神锐利,“到底是谁?”
千千似乎想和他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成一声冷笑:“你不必知道。”
“时间差不多了。”龙凤胎的妹妹握拳道,“我来替你解决掉他。”
“不必。”千千取出一个卷轴,“我和他的恩怨,我要亲自了结。”
向天涯直觉不好,急忙后退,就见那妹妹一拳挥过来,把他逼回了原位。而千千展开了图卷,口中念念有词:“遵先祖之令,承万兽血契…急急如律令!剑虎,去!”
一只庞大的老虎冲出了卷轴。
向天涯倒吸了口冷气,这灵力波动,起码也是七阶的妖兽,千千究竟是什么人?他心念急转,想这两妞明明是一伙儿却装作素不相识,怕是早有预谋,下面的情况恐怕也不乐观。
剑虎咆哮着冲了过来,他抵挡了两下,自知不敌,干脆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迎面硬挨了剑虎一爪,被撞着跌入了身后的洞穴之中。
千千收回了剑虎,定定看着向天涯消失不见的身影,心道:你我恩怨,就这样一笔勾销吧。
没多久,张斐然和龙凤胎哥哥就出来了。
千千收回了神思:“那几个人…”
“都解决了。”哥哥将怀中的彩鸾递给她。
千千低头看了看那只奄奄一息的五羽彩鸾,松了口气,只是略一思忖,还是不放心,又布下了阵法,解释道:“事关重大,还是小心为上。”
众人皆没有意见。妹妹道:“丹心门的人快到了吧。”
丹心门是七大门派之一,门下弟子综合实力不强,然极擅长炼丹制药,在十四洲人缘极佳,在三大宗门面前也有一席之地,是季家费尽心机想要攀上了贵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都说十八层地狱里的第九层是油锅地狱,卖-淫-嫖-娼者死后就得下油锅滚一遍。
殷渺渺怀疑自己是上辈子和这两件事擦了点边,今天才要吃这个苦头。这滚滚岩浆,比油锅还要可怕得多。
她不断使用灵力裹住全身,以免被岩浆真的吞噬,换做别人,兴许在不久之后就会耗尽丹田的灵力而死,但她不会,因为这岩浆地下,真的有非常浓郁的火灵气。
只有火灵气,而且没有空气。
修士没有空气仍然可以存活,灵气能够代替氧气维持各个器官的正常工作,但没有空气也没有灵气,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
因此,她现在进入了一种极其奇异的境界,不呼吸,靠心窍引入火灵气来维持生命和防止肉身被岩浆灼烧而死。
难以想象,又很符合这个世界的客观规律。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她不可能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现在她全身都被厚重黏稠的岩浆包裹(想想都觉得诡异),无法施展法术,只能使用神识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岩浆层非常深,犹如江流,正以一种缓慢而有规律的速度往各个方向四散流去。
殷渺渺到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读到《地心游记》时的震撼,神秘而瑰丽的地底世界随着作者的笔触在眼前一一展开,仿佛地底深处真的还生活着猛犸象。
她为凡尔纳绝妙的想象力而倾倒。
而现在,她亲眼看到了地底世界。
并没有猛!犸!象!
但依旧瑰丽地令人心折。
她震撼着,不断延伸自己的神识,试图去寻找岩浆流的起源,它很深,很远,殷渺渺的神识探不到。
但她没有放弃,红线松开,化作一条灵活的赤蛇,一端捆住她的腰,一端努力往源头游去。
知晓自己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殷渺渺就格外沉得住气,大小周天同时运转着,灵力不断被消耗,又不断被补充。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大周天的速度变快了,火灵气浓郁到变成了雾气,她精神一震,继续努力。
又过了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她的神识触碰到了一团东西。
是另一团神识,很温暖,很柔和,很包容。
殷渺渺对它有莫名的亲近,她不再上前,而是远远的打了招呼:“你好吗?”
没有回音。
她耐心地等了等,又重复了一遍。
这回,对方回应了她:“好。”
“你是谁?”她问。
“你是人族修士。”
“是。”
“我不是。”
“那你是谁?”
“火。”
殷渺渺明白了:“地火?”
“是。”它说。
修真界除了人类、妖兽、灵植之类的生命以外,还有一种东西叫天材地宝,意为上天赐予的珍宝,应天命而生,无父无母,不通过任何繁殖方式诞生,是天地万物灵气的聚集体。
它可能是一朵花,一棵树,一粒果实,也可能是一只妖兽,一片土壤,一滴水,一团火。
无论是哪一种,一旦出世,便会引起修士们的争夺,为此血流成河,在所不惜。
殷渺渺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真的能遇见这样的异宝,还是一团生了神识的异宝:“我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我只是一团火。”
“地底的岩浆流能通向任意一个地方,我想离开这里,回到地面上去,请你帮帮我。”
“我没有这样的能力。”它说,“我只是火,只会燃烧。”
殷渺渺深感遗憾,不过她马上调整了过来:“那么,我能在你身边修炼吗?”
“可以。”
殷渺渺得了允许,就叫红线将自己拉得更近一些,她也看清了地火的真面目。
它就是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心是白色的,内焰是明亮的金色,到了外焰,就是鲜红的赤色。
它燃烧着,不断释放着火灵气,殷渺渺从没有在这般浓郁的地方修炼过,几乎灵气一消耗就得到了补充,源源不断地涌向她。
在这里,极阴之体的debuff好像被削弱了无数倍。她莫名其妙就突破了筑基五层,轻易地让人心生贪念。
要不是身在岩浆流中,殷渺渺都想在这里开个洞府,一修十几年,不问身外事。
但终究不能。
向天涯不知道怎么样了,怕是也难逃毒手,飞英一个人在季城,她也实在放心不下,哪能无休止的在这里修炼下去呢?
料想过了那么久,张斐然他们应当不会在上面守着了,殷渺渺就准备按照原路返回。
临走之前,她问地火:“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能发现你,别人也能发现。”殷渺渺觉得地火能安稳地待在是撞了大运,天材地宝现世,必有异象,赤山的荒芜许是其中之一,但陌洲本就干旱,加上五行失衡之地不在少数,才没有引起注意,让它得以平平安安待了那么久。
可五羽彩鸾会在重伤之下躲到此地,多半是感觉到了地火的存在,有一就有二,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迟早会被人发现。
她想了想:“我能给你布下几个阵法,水平不高,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它问:“被别人带走会怎么样?”
殷渺渺“呃”了一声:“可能是收服你,让你炼丹或是炼器什么的吧。”
“炼丹是什么?炼器是什么?”
殷渺渺词穷:“炼丹就是通过使用灵力,把一些药材混合在一起使得它们发生某种化学变化,炼器就是把一些材料混合在一起之后做出一些有特殊功能的法器。”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它说:“我不太懂。”
“是挺复杂的。”这都是一门专业啊。
“但听起来很有意思。”它说,“你带我走吧。”
殷渺渺一惊:“啊?”到了她的年纪,早就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谨慎地问,“为什么?”
“我快死了。”它缓慢地说,“我燃烧了几万年,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我想去试试去炼丹或者炼器。”
殷渺渺迟疑了,没有代价,没有条件,难道她突然有了玛丽苏光环,不是错过了好几章剧情?不管怎么样,它说的话让她十分心动,她沉吟片刻,还是选择先小人后君子:“我不会炼丹,也不会炼器,你跟着我太浪费了。”
“浪费是什么?”它问,“我已经这么烧了几万年了,就想换个地方。”
殷渺渺失笑,这是一团寂寞的火。
它又说:“我可以给你灵气,你不是很喜欢吗?”
“你对我很有诱惑力。”她痛快地承认了,“但我不能这样带你走,你一出世就会生出异象,我保不住你,还会惹来杀身之祸。”
它想了会儿:“你要收服我。”
“是。”她道,“我收服你,别人就察觉不到你的存在,但认人为主,就身不由己了,你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吗?”
它说:“不知道。”
“身不由己的意思是说,以后我让你烧你就要烧,我要用你的力量你就必须给我,我不让你烧,你就烧不起来,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顿了顿,殷渺渺道,“你要想清楚,这是不能后悔的。”
它就没有再说话。
第44章 044
殷渺渺没有想到, 自己就这样放过了一个可以轻而易举骗回一团地火的机会, 说给别人听, 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尤其坑蒙拐骗真算不了什么大事, 就像她曾对飞英说过的,好人不长命,坏人会飞升, 善恶本来就是人类的概念,名门正派伸张正义, 邪修不择手段, 双方势同水火,千万年来爆发过多次冲突,但天道是无所谓正邪的。
修真界的天道就好像是时间, 亦像是自然, 是弱肉强食还是惩恶扬善,它都无所谓, 它都一视同仁。
做不做某件事, 取决于道心如何。殷渺渺不认为自己是君子,换做是没有开灵智的东西, 可能早就被她揣进储物袋里了。
但这团火, 有了自己的意识。
它会和她交流, 它有自己的想法, 一团火居然会觉得无聊, 居然会想去看看世界, 多么不可思议!她惊奇之余, 只能把它当做平等的生命来交流。
自由…自由是很宝贵的,她想它明白。
“我有个问题。”它说。
“你问。”殷渺渺好奇它会问什么。
“你能活多久?”
殷渺渺笑了:“这就难倒我了,运气好,我能修成正果飞升,与天同寿,运气不好,我可能明天就会死。”
“我明白了。”它不是真的在说话,而是通过神识传递自己的想法,讯息有些散乱,但殷渺渺还是理解了,“我快要死了,但还可以活很久,比人类要久,你死了,我就自由了,你飞升了,我也自由了,和你交换,带我出去,可以听你的话。”
这是一个交易。它可能不知道“交易”是什么,可已经这么做了。
殷渺渺想一想,又问:“如果我死了,你被别人夺走呢?”
“喜欢他,就跟着他,不喜欢,就烧死他。”它说。
殷渺渺情不自禁笑了起来:“那好吧。”
收服这样的异宝,用的自然是心头血,没有反抗,认主很快就完成了。
殷渺渺道:“你可以住在我的丹田,但在我身体里的时候不能燃烧,我会死的。”
“好。”它收敛了所有的火焰,缩成了米粒大小,安安静静地躲进了她丹田的池塘,“我喜欢这里。”
殷渺渺的丹田只有火灵气,它觉得舒适极了,燃烧了千万年,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我累了。”它居然那么说。
殷渺渺问:“那为什么之前要不停地烧呢?”
“天意。”它喃喃说,“原来这里有很多的水,大家都不喜欢,就向天祈求,我就出生了,一直烧,一直烧,把水烧干了我也不敢停…后来,就习惯了。”
殷渺渺怔住了,难道陌洲常年干旱…打住,不要再想了。
地火一消失,岩浆的温度仿佛也冷了下来,殷渺渺故技重施,一点一点将自己推回了原处。
她从岩浆里浮出来。
口鼻一接触到空气,她就迫不及待地喘了口气,不能呼吸虽不致死,但怎么都觉得胸闷难受,这下好多了。
不等她睁开眼,就听见有人骂了句:“操!什么鬼?”
声音还很耳熟。
殷渺渺想了想,想开口说话,嗓子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声带被烧坏了,又摸自己的脸,触手所及,全是凹凸不平的肌肤,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
失声,失明,毁容。
她只能用神识传去讯息:“是我。”
“殷渺渺?”向天涯大为震惊,上上下下瞧着眼前的怪物,“你怎么搞成这样?”
“看起来是不太好。”她从岩浆里挣脱出来,法衣被灼化,说衣衫褴褛一点儿不夸张,“可怕吗?”
向天涯哈哈一笑:“红粉骷髅,太刺激了——咳!”话未完就重重咳了起来,像是肺按捺不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他浑不在意,边咳边笑,“咳咳,完了,被你这么一刺激,我要看破色相了。”
殷渺渺踩上了结实的地面,烧焦的皮屑像是落叶般飘落:“很好,不如你也去这岩浆池子里滚一圈,一定能大彻大悟,立地成佛。”
“那还是算了,我还是很珍惜我的臭皮囊。”向天涯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吐出了好几口鲜血,混杂着内脏的碎片,格外可怖,“妈的。”
“你怎么回事?”她问。
向天涯摆了摆手:“一会儿和你说,我得缓缓,咳咳。”
看他情况不妙,殷渺渺没有再问,坐下疗起伤来。
灵气在体内流转,滋养着被灼伤的血肉,烧焦的肌肤渐渐愈合,底下长出了鲜嫩的新肉,脆弱的头发不断脱落,新的毛发从毛囊中不断生长。
这样的新陈代谢,比普通人类婴幼儿时期还要快,灵气作为一种不知名的能量,实在神奇。
殷渺渺受的伤看似严重,实则都是外伤,过了五天,她的旧伤愈合结痂,慢慢脱落,就好像是脱了一层皮似的,里面的人宛若新生。
唯一糟糕的是原先及腰的乌发全部脱落了,新长出来的头发只到耳畔,看起来多了几分现代感的时髦。
“你怎么样?”声带初初愈合,她的嗓音仍有些微不自然。
“如你所见。”向天涯不敢再用力咳嗽,生怕刚刚止住血的内脏又再度崩裂,“倒了大霉了。”
殷渺渺走过来检查他的伤势。向天涯的灵力溃散不成形,无力抵御地底热力,法袍被汗和血浸得湿透,骨折骨裂的地方不在少数,外伤加内伤,怕是吃了大亏。
“肩胛骨粉碎性骨折。”她捏了捏他的肩膀,“我得给你接上。”
向天涯点点头:“麻烦你。”
“你不要反抗。”殷渺渺丑话说在前头。给修士治疗骨折不是难事,不用手术,灵力兼神识就能直接办妥。但是让旁人的灵力进入自己的体内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身体的排异反应不必说,若是对方有歹意,处境就极其危险。
她和向天涯一路同行,多少积攒了些许信任,然而还远远不到能放心交托彼此性命的地步。
谁知向天涯瞄她一眼,语重心长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对自己的下场很有觉悟,你动手吧。”
“这么有自知之明,看来你惹了不少风情月债。”殷渺渺笑着摇了摇头,掌心按住他的肩膀,“忍一忍。”
话音未落,她的灵力就进入了他的体内,大概是前些日子的训练起了效果,神识顺利地操控着小股的灵力进行接骨正位,灵活又迅速,不用几分钟就完成退出了。
其他伤处如法炮制,她都选择直接在伤口处输入灵力而不是一口气流转到底,如此是麻烦了些,却极大程度上避免了窥探对方的身体。
向天涯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秘密,早就做好了坦诚相对的准备,没想到殷渺渺选了一个麻烦的法子,让他好笑之余心里痒痒:“道友,你说实话,是不是故意的?”
“嗯?”
“故意占我便宜。”他扬眉一笑,“不用那么客气,直说就行了。”
殷渺渺从储物袋里取出几粒回春丸喂给他,回春丸止血生肌,可以很快恢复伤势:“是啊,没想到你身材真不错,以后有空野合吧。”
“哈哈哈,咳咳。”向天涯狂笑了几声,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冷汗直流,还要嘴贫,“应该的应该的,救命之恩,我就以身相报吧。”
殷渺渺忍俊不禁:“你可消停点吧。”
“苦中作乐啊。”他深吸了两口气,平躺着望向漆黑的上空,“不然我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就很想骂娘。”
殷渺渺问:“你那边是怎么回事?”
“我是飞来横祸。”向天涯不吐不快,一口气把自己的惨痛经历倒了个干净,末了还非问她,“…你说我不是倒霉?你说那两个女人是不是有毛病?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不是我机智假装不敌掉进来,我现在已经是兽下亡魂、见我那短命的爹去了。”
殷渺渺有些意外,本以为向天涯是被杀人灭口,没想到会是感情纠纷:“千千?”
向天涯就差赌咒发誓了:“我真没有骗过她!我发誓!”
殷渺渺不置可否道:“我和你讲一讲我这边的事吧。”她简单交代了一下自己下来后发生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
向天涯躲下来看见龟壳修士的尸体时,就猜到可能是有人杀人夺宝了,但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比想象中复杂那么多:“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就为了五羽彩鸾?”
五羽彩鸾对于筑基修士而言是非常有诱惑力,但脑子清醒一点的人都知道,为了它惹上季家,得不偿失。
一个人贪心说得过去,几个人一起脑子犯浑不太可能吧?就算他们杀了知情者,季管事没有回去复命,季家肯定会有所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