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丽华气呼呼道:“还不是太爷爷你偏心,当初给我做主多好?他那时不过刚刚筑基,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修易水剑之人,大多宁折不屈,你敢强逼,慕天光就敢自尽。”长阳道君道,“他是归元门最有前途的弟子,哪能容你胡闹。”
“我这次又不是要动他。”萧丽华撇了撇嘴,“我就是要他看看,和别人在一起是个什么下场,我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被别人得到?”
长阳道君好笑极了,真是小女孩儿心性,便提醒道:“素微天资不差,未来的前途不好预计,今日与她结怨,往后说不准会被她寻仇。”
“切,她要找我报仇,总得修到化神才有这胆子吧?那要多久,五百年?”萧丽华夸张地伸出手掌,“就算她有这个机缘,难道我没有吗?退一万步说,她有这个本事,我没有,那到时候我肯定已经陨落了,她想找我报仇也晚了。”
她满不在乎地说:“莫欺少年穷的道理,我懂,可就为着这么一点点的可能性,让我咽下这口气,我不甘心。而且人人都有成仙的机缘,难不成我以后做人做事都要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还修什么真,不如去凡间当个富家翁。”
这话得到了长阳道君的赞同,修士与天争命,个人之间有杀人夺宝的争抢,门派之间有吞并灭门的算计,要是怕被报复就踟蹰不前,那才是早死的命。
丽华霸道蛮横不假,却是个修士的性子。
再说了,他统共就这么一个血脉,要是事态严重,免不了要她忍耐一二,可这件事闹得再大,也不过是些小麻烦,何必让她受委屈?
一念及此,又心疼起来,松了口:“随你的便吧,尽量别把人弄死了。”
萧丽华瞬间展颜,笑盈盈道:“谢谢太爷爷。”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大家的疑惑我都看到了,大部分都做了回复。为了不妨碍其他读者的阅读体验,不是特别重要的问题就不在作说中解释了,改为在评论中回复讨论,想要探讨的读者可以关注下评论区~
明天见
第271章 271
泡药浴的间隙, 殷渺渺脑海中转过了许多念头, 最后归于平静, 修真之路上磨难重重, 没有这个也有那个,归根究底, 也只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她收拾心情,挥手散去了重新变回透明色的热水, 重新聚了一桶, 拿起一旁的水瓢舀了热水, 冲洗依附在身上的药味。
洗了两遭, 肌肤上青涩的药味挥之不去,她烦了, 随手丢开,裹了布巾出来:“你给我买香粉了吗?身上一股药味。”
“买了。”慕天光舒展眉头,递过去一个精美的螺钿木盒。
殷渺渺打开来一看, 里头整整齐齐排着十二盒香粉, 上头绘着美人图案, 或清雅或妩媚:“十二花神?”
慕天光想起当时的经历就觉窘迫,别过脸去:“他们说这个最受欢迎。”
“聪明。”她挨个闻了闻, “都挺好的, 我看看…桂花甜,百合香,荷花淡,你可能会喜欢茉莉?”
他微微点了点头, 掩人耳目似的说:“先上药吧。”
“伤在背上。”她坐到床边,伏在枕上对他招手,“靠你了。”
看她尚有闲情**,慕天光紧绷的心情不由松弛下来,坐到她身边,拿了专治外伤的药膏替她涂抹。萧丽华的火凤鞭力道十足,以金丹修士的体质,竟然也只能勉强止血而无法自愈,非要敷药不可。
“疼吗?”他问。
殷渺渺弯起唇:“傻,不过皮肉伤。”
慕天光何尝不知,这伤在他自己身上,许是连药也懒得擦,可是她受了伤,心里边觉得肯定疼痛难忍,手上的动作轻了又轻。
“天光,我要是真的出了事,你会怎么办?”她托着腮,转头看他。
“我会尽我所能护着你。”他道,“你放心。”
殷渺渺平静道:“那会让你的长辈难做,毕竟化神修士是宗门立足的根本。”
三大宗门之所以是三大宗门,便是因为只有这三个门派后面立着化神,一旦身后的化神陨落,就会瞬间从超一流的位置跌落。因此,三大宗门的太上长老虽然不参与门派的发展,只一心修炼,却对门派有着不容忽视的影响。
归元门的掌门和离门的昭天真君都很喜欢她不假,但若是长阳道君态度强硬,她必然是会被舍弃的那一个。
“我知道。”慕天光虽然不通俗务,却不是个天真的人,和门派比起来,别说是殷渺渺这个客人,哪怕是他这个弟子,该放弃的时候也会放弃。这不是无情无义,而是身为掌门必须的魄力和冷酷。
“就算是这样,也想护着我吗?”她问。
他抬起头,烟灰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烛火,潋滟有光:“是。”
“为什么?”
慕天光道:“不为什么,这就是我想做的事。”
殷渺渺坐了起来,双手抚着他的面颊。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的眼眸沉静如水,没有任何挣扎、痛苦、彷徨,似乎答案就只有一个,无须深想,照着做就可以了。
良久,她微微笑了起来:“傻。”
他握住她的手腕,想要她放下来,她偏不肯,捧着他的面孔,看了又看:“奇怪,这么迟钝的你,当初是怎么开的窍?”
慕天光别过脸想躲,视线落在被褥的绣花上:“不知不觉而已。”
她的指尖徐徐划过他的手腕,似触若离:“我知道了,肯定是秘境见到我的时候…说,那时你看到了多少?”
他不言。
“快说。”她催促。
三催四请,他才不得已回答:“男女有别,未曾多看,亦、不知你在…”
这话殷渺渺是信的,以某人当时的纯情程度来看,多半以为她衣衫不整是在睡梦中,而非别有所为:“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知道再闹下去,一晚上多半要浪费,萧丽华的事又不曾解决,慕天光无心欢爱,正色道:“你休息吧,我要修炼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殷渺渺心知他每日必要修炼,今天随她出去已是浪费时间,是再不肯多缠绵的,干脆地叫了停,“你做你的,我做我的。”
他颔首,撩了袍角,径自在榻上坐下,专心致志地打坐修炼起来。
殷渺渺则点亮了屋里的琉璃灯,坐在桌前专心致志地重试起幻术的构建来。今天出门,她统共买了飞羽、鱼鳞、珍珠、泪液、翅粉五样材料,其中,珍珠和鱼鳞都是用来作为载体的。
她挨个熟悉了番材质的特性,最后决定以珍珠为主要载体,鱼鳞按照幻境的不同场景叠合,飞羽制造触感,泪液融入声效,翅粉则是色彩。
确定了大致的分配,又思索起幻境的主题来。新手上路,不好尝试太过复杂的内容,单一的基调为佳,最广为人知的便是以人生八苦,喜怒哀乐乃是人之共情,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殷渺渺不能免俗,思及自己有黯然**,便定此为主调。
神识凝聚如刀,在不同的材料上留下相应的内容:一片片鱼鳞是一幕幕回忆,有生离,也有死别,能叫人“想起”自己最重要的人逐一离去的场景;鲜艳的梦蝶翅粉是缤纷的色泽差异,离开的人会由彩色变作黑白,进一步勾起人去如灯灭的黯然;泪液之中,是构建好的声声哀鸣,呜呜咽咽,如泣如诉;飞羽则是最后一重,若是入幻境者伸手触碰里面的人物,意图挽留,便会发现他们会化为尘埃,随风飘散,一点不留。
材料上逐一留下了不同的神识内容,最后互相黏合,一重叠一重,均匀圆融地覆盖在了珍珠的表面。
一滴流光融入,将分散的神识牢牢联结在了一起。
珍珠光芒大盛,泛起淡淡的金色。
成了。
殷渺渺睁开了眼睛,将悬浮在面前的珍珠收入掌中把玩,琢磨着叫谁来做个试验。
“好了?”慕天光问。
她笑:“要不要试试?不许作弊。”
他颔首:“乐意效劳。”
殷渺渺捏碎了珍珠,一滴流光瞬时沁入了慕天光的额间。他闭上眼,平淡的神色出现了一丝讶异,三息之后,睁开眼道:“不错。”
“仔细说说。”
他想了想,先指出弊端:“神识薄弱,困住金丹期是不可能的。”
“这是自然,金丹期我必然亲自对付,我准备这些是想省些力气,免得混战起来还要顾及小卒。”殷渺渺不会托大到以为融入一滴流光的珍珠就能对付同阶修士,只是希望如果遇到混乱的场面,可以用这些小幻术解决低阶的修士,节省时间和力气。
紧要关头,一点点灵力和神识都足以翻盘。
慕天光见她心中有数,面色微缓,夸赞起来:“你的幻境十分精美,胜过旁人许多。”
殷渺渺解释说:“因为我是分开构建的。”
幻术的构建和画图非常相似,低阶的法器因为制造者能力不足,通常会将五感放在一起,好比是白纸上画画,全然是平面,宛若默片。而她更像是用画板来涂抹,一层一层叠加起来,可以呈现3d的效果,且能修正局部,还可以随意组合,灵活度大大提升了。
慕天光听罢,中肯道:“费时且费力,材料价值亦是不菲。”
“不靠这个挣钱,我既有心研习幻术,构建幻境便是绕不过的。”殷渺渺很清楚这是个烧钱的事儿,但她砸得起,为了以后能够构筑更逼真强大的幻境,练手是必要的。
他赞同:“多加练习,必然能对你的幻术有所助益。”顿了顿,又问,“可取了名字?”
“就叫幻珠吧。”她道,“这些都是便宜货,以后若寻到合适的材料,我会试着倾尽全力,届时便是对付金丹修士也够了。”
“此言甚是。”慕天光思索了起来,“蚌妖不过是七阶妖兽,含有的珍珠十分普通,不如找些擅长幻术的妖兽,取其内丹,许有更好的效果。”
殷渺渺道:“是,载体最为重要,若不然最后汇聚时容易崩裂,刚才的那颗其实并不完善,裂了一些,其他材料倒是不拘何物,有什么用什么就是了。”
两人以此为话题商议许久,不知觉间,竟然都想好了之后去何处历练,又要捕杀些什么妖兽,一派温馨和乐。
或许,这就是道侣的好处,既能互相作伴,派遣独行的寂寞,又能同心协力,扶持修炼。
殷渺渺想着,心脏被柔软的情意徐徐卷裹住。
***
松之秋终于回到了仙椿山庄,除了在梁洲受到的攻击以外,后面的行程都平平安安,那个奇怪的元婴修士并没有发起第二次攻击。
黄芍和紫娇因为能够御器,虽然受到了战斗的波及,却也保下了性命,其他的护卫中,伤了三个,无一人死亡。
只有杏未红死了。
松之秋也没有想到她运气这么糟,偏偏就是她被挂在了树梢,离不开下不去,若是能到地上,哪怕受些内伤,爬也能爬开。
可是她死了,就在他才决定和她共度百年后的一刻钟。
他收殓了她的尸身,带回了仙椿山庄,到了安葬时,却想不好如何做才能称她的心意。原来,同床共枕近百年,他一点也不了解她。
不独是他,建木园里的侍女们,没有一个人为她的死去而伤怀,甚至路过蔷薇架的时候,他听见侍女们为了搬进她原来的房间里争得面红耳赤。
她这一生,懵懵懂懂,没有一个朋友,唯有时常浇灌的树木说了句:“这几天浇水的不好,以前的好。”
如此而已。
仅此而已。
松之秋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她在人世的最后一刻,面容平静,仿佛接受了自己突如其来的死亡,可又无限怅惘,带着太多的心事,叫他无端生起许多怜爱之意。
只是,都太迟了。
他不忍她埋骨于泥下,与鼠蚁为伴,便在建木园的角落里建了个小小的石冢。只寻常假山大小,顶不封死,留了些许缝隙,能叫日光和月光照几缕进来,里头是个水晶棺椁,隐约透光,如此,里头就不是漆黑一片了。
外头栽了荼蘼架,白色的花朵无需多久就爬满了石冢,将它巧妙地隐藏了起来,自远处望去,不过是一片热闹洁白的花丛,间或有蝴蝶翩翩,芳香盈人。
桃未芳菲杏未红,奈何凋零北风中。
不忍卿卿泥销骨,香魂埋入百花冢。
梁洲,养魂木林。
风吹树梢,叶声如涛,魂魄静静沉睡着,尚未知晓自己已迈入生命的第二个阶段。
有时候,磨难并不意味着终结,或许是转机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萧丽华是促使渺渺修炼的诱因,而不是分手,相反,这会加深他们的感情。
不过今天不提剧情哈!看在我过生日还努力双开更新的份上,今天我可不可以不听任何建议或者意见?我想听大家表扬我,鼓励我!可能说违心的话会有点为难读者(我有自知之明啦),所以随机发一些红包…咳咳,总之…请大家夸我一下好咩?[可怜巴巴.jpg]
明天见~
第272章 272
八卦无疑是世界上传得最快的消息。
殷渺渺和萧丽华的矛盾, 事关现今最知名的三个人物, 且是最叫人津津乐道的三角恋, 等到了晚上, 归元门消息最不灵通的人也都知道了。
对于归元门的老弟子来说,这事儿真不算稀奇。萧丽华是遗腹子, 打出生起就是长阳道君唯一的血脉,小时候炸过震门长老的炼丹炉, 拔过了艮门门主爱宠的羽毛, 等到大了, 一言不合就把人打伤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门规有令, 不得在门内斗殴寻衅,执法堂的长老不罚说不过去, 要罚又不敢,只能把人送回长阳道君的洞府,请他老人家自己管教。
长阳道君不是个蛮横无理的人, 他很“通情达理”, 毁坏的法宝该赔的赔, 打伤的人该给丹药的也给,要是死了, 就把人拘在身边一段时间, 美名曰“闭门思过”,实际上屁事也没有。
其他人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绕着她走了。
这回,相似的事情再度上演,弟子们一边感慨又有人要倒霉了, 一边又暗搓搓地希望能给帝王蟹能栽个跟头,待听到殷渺渺避而不战的时候,真是说不出的失望与遗憾。
不过,知情人老神在在地表示:“帝王蟹是什么人?这事儿没完呢。”
萧丽华没有辜负吃瓜群众的期待,翌日一早,她便气势汹汹杀上了门,指名道姓要挑战殷渺渺。
结果出来的是慕天光,墨发散落肩头,玉冠未戴,外衫披在肩头,里头是匆忙系就的中衣,明显是好梦初醒,只有神态冷淡如常:“她伤病了,不能迎战。”
萧丽华多年来都视他为囊中物,看到他这番模样,哪能不怒火中烧,火凤鞭扬起:“少装腔作势,病了是吧?我打到她好。”
红色的鞭子高高挥下,击中了防御的结界,灵力阵阵荡开,树木哗然。
慕天光“砰”一下关上了门。
闻声而来的围观群众里,有人代表众人说出了心声:“好大一个闭门羹,不愧是慕师叔。”
吃了无数闭门羹的女修默然,突然就心理平衡了。
萧丽华从来没有被这么下过脸面:“慕天光,我给你几分颜色,你就以为自己能护住她了不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我非当着你的面扒光她的衣服,让她被千人枕万人睡不可。”
刚刚赶到的飞英恰好听见这句,气得七窍生烟:“太恶毒了,我就没有见过这么恶毒的人,她有…”
最后一句没说完,乔平扑过来捂住了他的嘴巴:“嘘,小心挨鞭子。”
这句话显然也激怒了慕天光,火凤鞭再要落下时,被一道剑气逼了回去:“萧丽华,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萧丽华冷笑,“我怕是对你太客气了,才叫你这般不识好歹。”
慕天光抿紧了唇角,握剑而立。
空气一下子凝固了,万里晴空下,风雪又至。
萧丽华却是不惧,长鞭如虹练卷出,灼热的凤凰息瞬间融化了雪花:“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成全你。”
慕天光淡淡道:“门内斗殴,触犯门规。”
“她又不是归元门的弟子。”萧丽华不屑道,“你要是不让开,就休怪我不念同门之情。”
“有本事,你就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慕天光冷淡道,“其他的事,我活着,你想都不要想。”
萧丽华怒极反笑:“真是感人至深啊,那你就试试能不能拦住我吧。玄傀!”
“在。”
一道低醇的声音响起,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慕天光看着凭空出现的傀儡,依稀记起谁说过,长阳道君有天地玄黄四大傀儡,其修为皆堪比元婴。
玄傀听其名,当是其中之一。
他皱起了眉头。
萧丽华傲慢地抬起了下巴:“你把慕天光赶开,我亲自去解决那个贱人。”
“是。”玄傀反手拔出背负的巨剑,重重砍下。
慕天光不敢托大,雪际挥出,是他八分之力。
玄傀挡下了,反手刺下巨剑,想要逼开守在门口的慕天光。可他明知最好躲开,却一动未动,准备硬抗下这一击。
真是岂有此理,给脸不要脸。萧丽华怒火难忍,抬手一指:“不必留情,他要找死,我成全他。”
玄傀应下,将原本是三成力提升到了五成。
慕天光胸腔震痛,眼前一片漆黑,唇角沁出一缕又一缕的鲜血来,就当他以为自己要扛不住的时候,压负在肩头的威力突然消失了。
萧丽华感觉到有无形的力量自上而下罩住了自己,叫她不得动弹,不由大怒:“谁?”
“丽华,休得胡闹。”归元门的掌门本以为是小辈的恩怨情仇,谁知元婴傀儡都出现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立刻出手拦下,“素微乃冲霄宗弟子,两派素来交好,岂容你喊打喊杀?”
萧丽华对着掌门也不失傲气:“她与我有些仇怨,找她斗法有何错?修士之战,非生即死,这个道理,难道冲霄宗不懂吗?”
掌门老练成精,故作不知:“噢,你们有什么仇怨?”
萧丽华语塞,当着人家师尊的面,她再傲慢也知道不可能说“抢了我要的男人”,慕天光是修士,不是鼎炉,要是她敢这般侮辱人,曾祖也得训斥她。
“看来是个误会。”掌门和颜悦色地说,“你啊,还是这么冲动,下次可不要再冒冒失失的了。”
屋里,听见这番话的殷渺渺微微牵了牵嘴角,掌门说得好听,其实连训斥也算不上,更不要说是惩罚了。也对,没有谁肯为了外人处罚自家弟子,尤其那人还是化神的后人,能出面阻拦而非放任,归元门算得上有些风骨。
她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了当初结丹时和心魔说过的话:为什么要修炼呢?因为想要有尊严的活着。这听起来容易,事实上却是最难的,以她现在的实力,还差得远呢。
然而,萧丽华或许也知道自己占尽优势,不肯善罢甘休的,眼珠一转,指着屋内道:“听说她是风云会的头名,我心里好奇得紧,想和她切磋切磋,要是我输了,以后就不再找她麻烦,可要是她输了,就得脱光衣服绕着门派走一圈。”
掌门暗暗叹息,长阳道君就剩这么一个血脉,疼爱也属常事,区区一个元婴弟子,怕是真的没放在眼里。可他身为掌门,却不能叫儿女私情坏了两派的交情,尤其素微是他亲口说过会妥善照顾的人。
当下便敛去了笑意,淡淡道:“丽华,修士可杀不可辱,你这般要求,却是过分了。”
“掌门这话恕丽华不敢苟同,又不是要取她性命,小惩而已,就当是磨炼心性了,我听说连凡间都有胯下之辱,难道修士还不及凡人?我想,堂堂风云会头名,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承受不住吧。”
萧丽华巧笑倩兮,曼声道:“或者,生死擂台我也是不介意的。”
此言一出,远在离门以水镜观察的昭天真君忍不住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生死擂台会有第二个结果吗?素微敢杀她,长阳道君必然会替孙报仇,不想死就只能选切磋。但是切磋的赌注更狠,就算今日忍了下来,以后也会心魔缠身,难以挣脱。
这些算盘,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出来了,一时面色都有些微妙。
萧丽华将他们的神色尽收眼底,却丝毫不在意,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化神曾祖就是她最大的底气,她不需要像别人一样机关算尽,瞻前顾后,只要随心所欲就可以了,修真修的不就是遵从自我吗?因此笑眯眯地说:“掌门,这下可合规矩了吧?”
生死擂台,当然是合乎规矩的,掌门就是这样才觉得棘手。就当他斟酌着如何应对时,慕天光开了口:“生死擂台是吗?我和你打。”
“天光!”掌门赶忙唤住他,事情已经够乱的了,自家弟子再横插一脚还了得?
慕天光平静道:“师尊,我和她打,无论结果如何,都是我们归元门的事。”
自家门派的事,怎么都好说,总比牵连两大门派来得容易解决,且事情由他而起,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着心爱的人因他而死,不如就由他出面,叫门派与情意两全。
萧丽华冷冷道:“你想得倒是美,我找的可不是你。”又瞪着紧掩的门扉,“殷渺渺,你别以为躲在屋里就没事,给我滚出来!”
说着,一鞭子挥过去打碎了门。
屋里,罗帷飘扬。
殷渺渺坐在梳妆台前,稳稳当当地将金钗插-进了浓密的发间,一束晨光照进来,将黄金的色泽晕染,灿灿生辉。
萧丽华冷笑:“这不是好好的么,还以为你病得下不了床了。”
“我就算是起不来,你也会把我拖下来的。”殷渺渺好整以暇地走出来,“即是如此,我不如识相一点得好。”
萧丽华最讨厌她那副从容的神态,居高临下地问:“生死擂台,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殷渺渺眼睛也不眨一下,微笑道,“按照规矩,你提出挑战,就该我来定时间和地点吧?”
“你说。”
殷渺渺悠悠道:“我们冲霄宗有个地方,叫‘叩仙台’,奇高且险,底下就是万丈深渊。你我二人不如就约在那里比试,谁先掉下去,就算谁输了,如何?”
萧丽华面色微变:“不过是个擂台,千里迢迢跑去冲霄宗,你是怕了吗?”
“是你怕了吧。”她莞尔,“只敢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撒野,离开了归元门,就不敢了?我又不是你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年纪也不小了,还不知道太阳月亮都不是围着你转?”
萧丽华学聪明了,不和她狡辩,只是咬死了:“不敢就直说,不必找什么借口。”
“我答应了,是你不肯答应,不然我们现在就能走。”殷渺渺气定神闲,萧丽华有种答应,她就有办法叫她回不了归元门。
萧丽华张口:“有什么不…”
掌门打断了她:“丽华!休得胡闹,你们二人又没有血海深仇,好端端的,上什么生死擂台?性命攸关,岂可儿戏!”顿了顿,不好训殷渺渺,逮着慕天光骂,“天光你也是,还道你结丹后稳重了些,尽知道胡来。”
生平第一次,慕天光没有应下师尊的话,沉默不语。
倒是殷渺渺不大高兴,打断道:“依掌门之见,该当如何?”
掌门尚未说话,萧丽华就抢答道:“掌门言之有理。那就不要生死擂台,切磋好了,不过随意比划两下,用不着去什么‘叩仙台’吧?”
“素微伤势未愈,不宜切磋。”掌门不欲事态进一步恶化,果断道,“你擅闯客院,枉顾门规,罚你去训诫室闭门思过半年。”
萧丽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凭什么罚我?我是正当挑战。”
“你驱使傀儡攻击天光,乃是犯了门规大忌。”掌门淡淡道,“既是我归元门的弟子,就当遵守门内规则,便是太上长老亲置,亦是如此。远山,你亲自把她带去训诫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