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敬畏,而是习惯了。
芝芝拔下笔盖,淡定地在试卷上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开考。
考完了。
一个星期后,成绩出来,林老师宣布召开家长会:“下周五开家长会,下午两点到四点,这次说的是分科的事,很重要。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必须来一个。”
“老师,什么叫特殊的理由?”好事者插口。
林老师冷冷道:“就是你不读了,辍学了,就可以不来。”
该生顿时闭嘴。
芝芝和庄家明回去转交了学校发的通知单。关家简单,一向都是关母出面参加女儿的家长会,倒是庄家有点为难。庄鸣晖不敢确定当天是否能够准时到。
“爸爸一定会来,具体几点钟不好说。”他如实对儿子说,“你可能要等等爸爸了。”
庄家明很平静:“你不来也没事,我可以和芝芝一块儿回来。”
“爸爸肯定会来的,你放心。”庄鸣晖慎重允诺,但对于通知单上写的分科的事,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试探着问,“文科理科,你想好了吗?”
庄家明反问:“爸你觉得呢?”
庄鸣晖笑了:“我儿子这么聪明,读哪个都行,爸都没意见。”
庄家明知道父亲这话是真心实意的,他绝不是个会逼儿子采纳自己想法的人。可他满心迷惘,这样反而让他更纠结不定。
思考再三,他去问了芝芝:“你觉得我适合读什么?”
芝芝很奇怪:“你倾向于哪个?”
“我觉得都行。”他诚实地说,“想听听你的想法。”
这对芝芝来说还真不难回答:“那你念理科吧。读清华,然后出国,好一点的普林斯顿、加州理工、麻省理工,稍微低一点的还有佐治亚理工,以后十年,人工智能什么的会很火,你努力一点,发家致富娶白富美妥妥的。”
她拍着他的肩膀,真诚万分地抱大腿:“苟富贵,勿相忘!我要求也不高,结婚国外办的话包机票酒店就行了。”
庄家明:“……你怎么不把我生几个孩子都安排一下呢?”
“不要得寸进尺。”芝芝怼回去,“又不是从我肚皮里爬出来,我哪知道。”
什么和什么!他心头一慌,面色无可控制地红了。
第41章代沟
夜色昏暗, 两人又是各自站在自家的阳台上, 是以芝芝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打着哈欠说:“最重要的是, 我听说理科出国比较容易, 好拿奖学金, 文科比较苦逼。我要是运气好,能够出去交换一年,已经很满意了。”
五月的晚风吹着很是凉爽。庄家明靠在阳台上, 问她:“然后呢?”
“什么然后?”
“你说到我结婚,自己没想过吗?”他反问。
“想过, 但是……”芝芝仿佛回到了重生前的日子, 叹息道, “好对象难找啊, 我和你不一样,没钱没颜值也没才华, 优秀的男人看不上我。”
她身边最优质的男人就是庄家明了,假如不知道他未来的女朋友这么优秀——注意, 不止是她个人优秀, 更重要的是她有个牛逼的爹——她可能真的忍不住会提前下手。
可她知道, 也很清楚婚姻能够带给人多大的利益, 说一步登天也不为过。而她再怎么努力奋斗, 就算考上了名校, 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可能给自己换个爹妈。
所以只能忍着。
一想到这里, 她就心如刀割, 摆着手说:“别说了,我的心好痛。”
她脸上的失落不容作假,庄家明吃了惊:“你喜欢谁啊?”
小男生就知道喜欢不喜欢的。芝芝翻了个白眼,回答他:“江直树。”
庄家明沉默了。
“你在阳台上干嘛呢?”关母出来上厕所,看到女儿还没休息,立刻催促,“快睡了,都几点了。”
“睡了睡了。”芝芝关上窗,对隔壁的庄家明摆摆手,回屋困觉去也。
隔壁,庄家明也关了窗,回屋睡觉。
躺上床,他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总是忍不住在想,芝芝说的“江直树”会不会……是他?并不是他自恋,初中的时候,《恶作剧之吻》正火,班上一直就有人这么说他。
到了高中,也时常从同学口中听到说其他班的女生这么称呼他——“你们班的那个‘江直树’有女朋友了吗?”她们这么说。
还有个说法是,《情书》里的藤井树。
这个比喻,芝芝也用过。
他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却知道自己不知怎么的,特别在意。
芝芝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她好像没别的意思,一心觉得他以后能找个很好的女朋友,可他一点概念也没有,然而,要是只出于青梅竹马的关注,真的会这么详细地推算他的未来吗?
他的心忽高忽低,一时忐忑,一时又欢喜。如此辗转到后半夜,才在睡意的笼罩下慢慢睡去了。
翌日返校。
他们依旧是吃过午饭,略午睡会儿就准备离开。行李里塞上了薄薄的夏衣,还有每次往返必带的零食。
临出门的时候,庄家明还被关母揪住叮嘱:“家明,今天天气好,你回宿舍把被子拿出来晒一晒,现在天气热了,可以盖薄毛毯了。”
他一一应下。
关母心底的怜爱更甚,却不敢表现出来,化作最实际的行动——塞了满满一兜的零食给他,全是饼干蛋糕类的零食:“你们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自修那么晚,回去饿了不要忍着,该吃就吃。”
“阿姨你给芝芝吧。”他吓一跳,赶忙推辞。
“她有,这个是给你的。”关母不容分说地塞进他手里,“好了好了,不早了,关知之,你怎么还没好?”
芝芝一听她妈叫她大名就犯怵,赶紧喊:“好了好了,我在厕所,我来大姨妈了。”
“这孩子。”关母马上急了,“我给你泡个红糖水带着。”
“不用。”她道,“现在还好,到学校我再喝。”
关母改为嘱咐庄家明:“家明,芝芝有点不舒服,你路上照顾点。”
他忙道:“好的阿姨,你放心。”
芝芝怕路上肚子疼,催促道:“快走吧。”
“路上当心啊。”关母一路送他们下楼。
庄家明主动提了大部分行李,关切地问:“你还好吧?疼不疼?”
“还行。”芝芝衷心祈祷公交车上有空位。
然而,周末的公交车人不少,他们上车一看,并没有空位。庄家明安慰她说:“一会儿肯定有人下车。”
芝芝也这么想。
可有的时候,事情偏偏如此之巧。没过多久,公交车上来了一群老年人,看起来像是组团去什么地方玩,戴着统一的鸭舌帽,好几个年轻人让了座,一个空位也没留。
芝芝:天要亡我〒▽〒
果然,人还在半路,大姨妈已经开始拍门叫傅文佩,阵阵抽痛从下腹传来,活像是里头塞了个绞肉机。
她吃不下,先是把提着的行李放在了地上,而后书包也摘下了,可还是撑不住,恨不得蹲到地上抱成团。
庄家明犹豫了下,扶住她的胳膊:“芝芝?”
“别和我说话。”她面色煞白,“我疼。”
他不知该怎么做,紧张又慌乱地看着她。过了会儿,发现自己帮不上忙,便环顾四周,想找个空位给她:“我问问别人能不能让个位置好不好?”
“别。”芝芝咬紧牙关,“丢脸。”
“那怎么办?”他踟蹰片刻,小心翼翼地问,“要不你靠我身上?”
小腹的疼痛太过厉害,芝芝没有矫情,直接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温热的体温透过夏天的薄衬衣,灼着她的脸颊。
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这么靠近过他了。她这么想着,疼痛悄然远去,无尽的心酸上涌,鼻子酸得像是柠檬。
庄家明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看到他鼻尖发红,还以为她是疼哭了,愈发小心:“芝芝,我们下车找地方坐一下好不好?还早呢,没事的。”
她摇头。
前面一个大转弯,芝芝没来得及抓住旁边的椅背,身体不受控制地甩了出去。庄家明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小心。”
车子拐弯转平稳。
他放下手,又怕她再摔,犹豫了下,手抬高到肩背:“你靠着我。”
芝芝骤然收紧五指,把他的衬衣抓得一团皱,但没多久又缓缓松开,低声说:“算了,我没事。”她改为拉住吊环,视线也转到了窗外,一副不想再说的样子。
庄家明摸不着头脑:“你、你好点了吗?”
她点点头。
他却觉得不对:“你是不是生我的气?”
她摇头,低声说:“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太好。”
“你不想我扶你?”他的胸口翻涌起酸涩和委屈,但强忍着,解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芝芝,我真的没有。”
他怕她误解,拼命想解释,可越说越觉得难过,想不明白两人一起长大,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于是也动了气,干脆不说了。
芝芝并不是闹脾气,决定和他说清楚:“我知道,只是我们都大了。你、我的意思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你,宁玫好看,婉婉也很不错,你谈恋爱我一点也不奇怪——我也不会告状的。然后、然后我们这样不注意保持距离的话,对你、对我、对她,都不好。”
她高二的时候就和他分班了,陆续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绯闻,可她心虚不敢问,迄今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庄家明纳闷极了:“你干什么老想这个?”
“这不是很正常吗?”芝芝干脆用聊天来转移注意力,“你现在不找,以后也肯定会找,不止是找,还会结婚。”
“……我只是想扶你一下。”他万分费解,简简单单的事,至于上升到找男女朋友甚至结婚的程度吗?她到底在想什么?
而芝芝听到这句话,就好像是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子蔫了。也是,大家才高一,后来的事都没个影子,她大惊小怪,不过是昔年的阴影作祟罢了。
“对不起,家明哥。”她喃喃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对不起。”
“没事。”庄家明抬起头,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道歉,可能是我不理解你吧。”
她沉默了下,在疼痛与委屈的双重推挤下,突然不想再忍下去,靠过去紧紧抱住了他。庄家明被她吓了一跳:“又疼了?到学校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芝芝不说话,把脸埋在他颈窝里。
眼泪濡湿了衬衣的领口,黏在他的皮肤上。庄家明咽回了安慰的话,安安静静地站着,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霎时间,时光仿佛倒流回了小时候。
芝芝是个爱哭鬼,被老师骂了哭,被男生推了把也要哭,午饭吃到不喜欢的菜,还是想哭。反正只要受了委屈,她就会抹着眼泪跑过来要他抱抱,顺便告状,说家明哥,谁谁谁欺负我。
他就拉着她的手去找欺负她的人讲道理,要他们道歉。
男孩子通常不肯,凶巴巴地问“就不道歉怎么样”,他就只好去告诉老师。老师说了再不管,那就只能打了。
有时候打得赢,她就得意地冲人家做鬼脸,有时候打输了,她就冲过来帮忙,对着人家拳打脚踢,被推跟头就咬人抓人,像是个小疯子。
她很黏他。幼儿园午睡,不和他睡相邻的床铺,就不肯闭眼睛,吃饭也非得和他坐在一起(然后偷偷把不喜欢吃的菜给他)。
他也是,他也喜欢和芝芝待在一起。她会在他不开心的时候说笑话,在他得了表扬的时候笑得最开心,在他为母亲担心的时候,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
所以,她勾勒的未来蓝图听着很美好,可一想到两个人会渐渐疏远,再也不复幼年的亲密,他的心里总是有点低落。他出生几个月就认识她了,两个人睡过一个摇篮,用过同一个推推车。人生的前十几年里,她是他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比父母占据的时间还要多。
一想到将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变得很疏远,就好像只是普通同学,见面不过点头寒暄,随意聊些家长里短,他就觉得很难过。
为什么非要这样呢?
就不能不和她分开吗?
第42章进击的学渣
到了学校, 庄家明问了至少十遍要不要去医务室。芝芝都拒绝了, 他没办法, 只好一路送她到了楼下, 叮嘱说:“你晚上别来上晚自习了, 我给你请假。”
芝芝没有逞强, 有气无力地点头应下。
男生不能进女生宿舍楼,庄家明就把行李托付给了宿管阿姨,请她帮忙提到楼上去, 又关照道:“关知之不舒服,晚上请假, 让她在宿舍休息吧。”
“好, 我知道了。”没有一个宿管阿姨不喜欢庄家明, 他一说, 阿姨立刻点头同意,连带对芝芝都和颜悦色, 送她上楼的路上一直在讲“痛经就是宫寒”“少喝冰的饮料”云云,还在临走前给她倒了一大杯的热水。
芝芝一口气喝下热开水, 浑身冒汗, 疼痛也略微缓解。她趁机收拾衣服, 拿了衣物脸盆去浴室洗澡。
周日下午, 浴室开放一整天, 比起平日人挤人的情况好很多。芝芝洗了足足十分钟才出来(平时超过五分钟就有人要催啦), 懒得吹干头发, 用毛巾包住吸水便躺到了床上。
舍友们陆陆续续回来, 看到她像咸鱼一样躺着,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那个来了?红糖要不要?”
“喝过了。”她以极其扭曲的姿势趴在床上,痛苦地□□,“我要死了。”
十个女生里七个痛经,大家深有同感,却都爱莫能助。
程婉意问:“我带了蛋糕,要不要吃点?”
“好好,抵抗疼痛也是需要能量的。”她满口答应。
程婉意递给她一块芬芳蓬软的奶油蛋糕:“底下有点焦,我烤过头了。”
芝芝惊讶:“你自己烤的?”
“刚学。”比起各式各样的才艺班,程婉意倒是不讨厌烘焙,微微笑,“尝尝看。”
芝芝咬了一大口,然后说:“好吃,你缺老公吗?为了吃的,我可以改变一下性取向。”
啊,这又是一个充满年代感的习惯。
不知从何时起(这个学期或是上个学期吧),女生之间流行起了“老公”“老婆”的称呼,不是搞姬,就是一种代表了亲昵的爱称。
芝芝觉得,这或许暗示着,女孩子在青春期间,对同性友谊的渴求超出了对异□□情的追逐。尤其据她所知,妹子间因为你和她好不和我好撕逼的事,似乎比争男生要多得多。
没有荷尔蒙和颜值的干扰,其实女孩子也更喜欢和女孩子玩啊!
——可惜,庄家明的颜值和性格都作弊了,没办法。
程婉意不晓得她的腹诽,笑笑说:“你喜欢就行。”
芝芝“嗯嗯”了两声,瞥见宿舍里另外两个女生交换了个“炫耀”的口型,忍不住叹了口气。
最初,程婉意也带给其他人吃过,但她表达诚意的方式是“我用的是土鸡蛋和动物奶油,比市面上的要好”。其他人听了,不仅感觉不到她的心意,反而认为是炫富——咋的,我们平时吃的很垃圾吗?就你吃的高贵?
所以她们的回答是:“不用,我们平时吃的就挺好。”
热脸贴了冷屁股,程婉意自然不会再自讨没趣,只有芝芝装傻充愣,假装很饿的样子接过来吃了。
于是到了现在,也只有她吃程婉意的东西。
如果不是因为之前元旦汇演刷了一波存在,而后到处帮忙博取了妹子们的好感度,芝芝觉得,同学们背后可能会说她是白富美的小跟班。
社交真是门学问。
*
晚自修,林老师没来,值班的是体育老师。他看到芝芝的座位空了,不由问:“这个同学呢?”
“她身体不舒服,请假在寝室休息。”庄家明回答。
老师们对他一向放心,不再追问。
但今天的晚自习注定有些骚动。
体育老师在普通班的学生中都没什么威信,更不要说实验班,他自己也很清楚,因此只要下面不搞出大动静,他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通常这个时候,同学们会偷偷地换座位。
韩琮有时候会和王之行换一下,趁机找庄家明问几道题,有时候又是其他男生,总得来说,还没有哪个女生敢和他当同桌。
可是,今天芝芝请假不在,她的位置就被人盯上了。
邹雨妍大大方方走过来,坐到芝芝的位置上,拿了卷子问:“班长,我有几道题不会,你能教教我吗?”
她声音不高,但旁边的宁玫和程婉意都听见了,不约而同地朝她偷来一瞥。
在此,不得不818高一(1)班的女生小团体了。
一班地位最高的小团体,莫过于是宁玫和纪可人的姐妹团,前文曾提到过,在此不多赘述,反正都是成绩不错还有点本事的,可以被称为“好学生女团”。
接下来比较有名的小团体,就是以邹雨妍为中心的赞助女团。别忘了,芝芝去年还为赞助费发过愁,高一的实验班除了靠成绩,也能靠钱加塞。
邹雨妍和她的小姐妹们,就是被爹妈塞钱进的一班。家长们怀抱着孟母三迁的美好希望,想孩子们和好学生们在一个班,能沾染点读书气。可是,实验班节奏快,学渣本来就听不懂了,到了这个班里,更是容易怀疑人生。
他们上个学期还算努力,但发现自己跟不上后,基本已经放弃治疗。之所以没有转班,和庄家明这个班长有着很大的关系。
邹雨妍作为白富美,对读书不是特别上心,对恋爱很有兴趣。
她喜欢庄家明,想和他谈恋爱。
学霸男神的人设,对学渣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小姐妹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高二估计不能和他一个班了,现在不下手,更待何时?”
加上最近班级里也有人开始谈了,邹雨妍蠢蠢欲动,挑准时机下手。
庄家明不是不知道反常必有妖,但班上同学来问题,作为班长能拒绝吗?不能。所以他只能说:“哪一道?”
邹雨妍假模假样指了一道题。
空间几何。这个是挺难的,需要想象力。
他想了想,先在上面画了辅助线:“这种几何体你首先考虑画辅助线,你看这样就很清楚了,它求的这个体积,其实是两个几何体的差。”
铅笔是普普通通的自动铅笔,卷子是人人一份的普通卷子,可被他拿在手里,仿佛就成了游戏中辛辛苦苦打败了boss后掉落的宝箱,会发出柔和的荧光。
为什么这个角度看去,这张脸也这么好看?为什么他说话这么温柔?霎时间,邹雨妍的胸膛里的小鹿蹦蹦跳跳,快活地不得了。
“听懂了吗?”他讲完解题过程,抬眸看她。
邹雨妍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睛里,那一刹那,她陷入了这辈子最窘迫的状态,大脑一片混沌,又急又羞,热气涌上脑袋,双颊发烫,嘴巴先于理智反问:“什么?”
庄家明立即低下头,佯装什么也不知道:“我把步骤写给你,你回去再看看吧。”
她终于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说:“还有别的,下面那道也讲一下。”
庄家明有点为难,迟疑着说:“我这样说你也不一定听得懂,不然你先试着做做看,不会我再教你?”
“行啊。”邹雨妍说,“你借我支笔。”
庄家明递给她一支不常用的黑色水笔。
邹雨妍装模作样在几个数字上划了横线,但什么也没看进去,过了会儿又转过身想继续问。他正在写英语周报,姿态专注,眼睫微垂,电扇的叶片划过白炽灯,落下一片片阴影。
他白皙的面孔明暗不定,愈发显得五官俊秀,怎么看都好看。她突然改了主意,拿着卷子和水笔溜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庄家明悄悄松了口气。
九点半,晚自习下课。他习惯性留在最后准备锁门,邹雨妍平时溜得快,今天却一反常态,一会儿收拾课本,一会儿理理桌子,假装很忙的样子。
劳动委员余涛同学反应比较慢,被韩琮踢了脚才反应过来,匆匆提着垃圾袋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邹雨妍和她的小姐妹。
她鼓足勇气,走上去和拿单词本的庄家明套近乎:“班长,你的数学卷子能不能借我看看,我还有几道题没弄懂。”
“借掉了。”庄家明似乎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低着头假装整理课桌。
邹雨妍“哦”了声,扭头瞥了眼好朋友们。她们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溜出了教室,躲在后门那里偷看。
“班长……庄家明!”她略略拔高了声音,开门见山,“你有女朋友吗?”
庄家明反应也超快:“我暂时不考虑这个。”
就此铩羽而归不是邹雨妍的性格,她追问道:“我喜欢你,你能不能考虑我一下?”
他硬着头皮道:“我们还是学生,还是该把心思放到学习上。”
“我对学习没有兴趣,但是为了你的话,我可以好好学。”邹雨妍坚持不懈,“要不然这样,我下次考试进步多少名,你就当我男朋友?”
庄家明:“……对不起。”
“真的不行吗?你要不要先试试?觉得不合适再说。”邹雨妍说到最后,说不出是窘还是羞,还有点难过。
他重复:“对不起。”
“那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宁玫?程婉意?还是关知之?”
“和她们没关系,对不起,我要回去了。”他转身就走。
邹雨妍咬住嘴唇,快步冲出门外,头也不回地跑进了厕所。躲藏在外面的同学们赶紧贴墙而立,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庄家明看也没看他们,假装什么事也没有,锁上门走了。
一个班里没有秘密。
芝芝当晚就在夜谈会上听到了这个八卦。她特别淡定地说:“很正常,以后还会有这样的事,习惯就好。”
庄家明同学的颜值还在成长期,等到高二高三,他个子再往上长长,五官再长开一点,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人高腿长,皎若玉树”,用十年后的追星术语,那就是帅到合不拢腿、坐地排卵。
到时候学妹们的情书,大概可以塞爆整个课桌吧。
无知无畏,真是让人嫉妒的青春啊。她拉上被子,盖住脑袋,惆怅地叹了口气。
第43章家长会
邹雨妍的告白事件轰轰烈烈, 不仅传到了隔壁班, 连老师们也依稀有所耳闻。
事情可大可小, 林老师自然要敲打一番:“我带过好几届学生, 读书的时候偷偷摸摸谈的, 到最后都得分, 熬到毕业再说的,反而成了几对。所以说啊,这人就是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 读书的时候好好读,谈对象的时候才能好好谈。”
她当了多年班主任, 有经验, 年纪在老师里也不算大, 又算是比较开明的, 这番话说得诚恳又严肃,还不讨人厌。
同学们低头受教, 悄咪咪谈着的两对更是乖如鹌鹑,心里却七上八下——不会吧?现在谈以后都得分?肯定是骗人的。
林老师很满意下面的反应, 就此揭过不提。
但也不是每个老师都是这样。
他们的政治老师最恨这种害群之马, 说话重了一些:“有些人进了实验班, 骨头就轻了, 不好好读书, 老想着有的没的, 自己不想学就算了, 还要妨碍人家想学的, 这种学生,自己心里有点数,别以为家里有点钱就能乱来。”
大家都不蠢,听得出是在骂谁,都悄悄地往邹雨妍那里瞄。她面庞涨得通红,却不敢出言反驳,老师没指名道姓,跳出来不是自己承认吗?
而庄家明听了这番难听的话,觉得自己连累了旁人,心里也不是滋味。
“既然进了实验班,就该有点自觉,把心思用到学习上,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政治老师按着讲台,冷冷扫过下面的人,“其他同学也要引以为鉴,自己不要脸也就算了,让你们家里跟着丢脸,对得起辛辛苦苦挣钱送你们上学的父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