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绾整理好收到的礼物,顺手吩咐将萧无痕送的画挂到碧澜轩的小书房去。
还有宫里的赏赐,和上回皇帝赏的东西放在一起,除了黄金全部换成金票,其他东西都锁进了箱子里。陛下所赐,又不能送人,那些珍珠宝石她也没空去镶首饰,还有几套首饰,实在太过富丽堂皇,也不是平时能戴出门的。
不过,想起花朝节的宫宴,她还是留了一套整块青玉切割的首饰,分为一对耳坠、一对玉镯、一个璎珞项圈,一个莲花发扣,六支成对的莲花发簪,然后让蝶衣去配合适的衣裳。
走出房门,可以看见不远处一片灯火辉煌,看来今夜侯府里睡不着的人会很多。
“小姐。”朔夜从院门外走过来。
“怎么?”秦绾问了一句。
“没什么,例行巡视。”朔夜摇摇头。
“我不是宁王,没那么多刺客会想要我的命。”秦绾不禁莞尔一笑。
“职责所在。”朔夜道。
“随你吧。”秦绾无所谓,反正朔夜也只是暂借给她一年而已。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丝丝的凉意,不过这两人都是习武之人,也不把这点寒冷放在心上。
“那是什么?”秦绾忽然道。
朔夜一抬头,只见一点星光隐隐约约向他们这边降落下来,又隔了一会儿,才看出不是星光,而是火光。
是一盏在空中随风飘荡的灯。
“孔明灯?”朔夜惊讶道,“这时节怎么会有人放灯?”
却见那灯似乎是认准了安国侯府,晃悠悠地飘到附近上空,大约是燃料用尽,火光闪了闪,一下子熄灭了。
朔夜一纵身,在院墙上一点,整个人无声地扑出去,将本应落在隔壁院子的灯抄在手里,又借着树枝落脚换气,重新落回院子里。
“该不会有什么飞灯传信吧?”秦绾笑道。
朔夜检查了一下手里的灯,脸色瞬间阴沉了。
“还真有?”秦绾惊讶起来。
“小姐。”朔夜迟疑了一下,把灯递了过去。
秦绾本来是随口开个玩笑,却没想到歪打正着,好奇地接过灯,一看之下,也不禁皱了皱眉。
因为火光熄灭得早,纸灯倒是没烧着,保存完好,却见灯壁上用小楷写着几行字,风流婉转,赫然是一首情诗,而上面居然还写着“绾儿”字样。可以想象,这种灯要是落在别人手里,那就是说不清楚的风流艳事。
秦绾抬了抬头,果然又看见几处在空中飘荡的灯火。
不等她吩咐,朔夜从地上捡了几块小石子弹了出去,几盏孔明灯不等落下,直接燃烧起来。
屋里的蝶衣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出来帮忙。
很快的,十几盏孔明灯尽数被打落。
“谁干的?”朔隐忍着怒气道。
“还能是谁,左右不过那几个。”秦绾笑笑道,“不过这次总算聪明了点。”
“小姐还笑得出来?”朔夜皱眉道,“若是他们在全城到处放这样的灯,我们可灭不干净。”
“放心,要是给我的灯飘到京城另一端去,那也太假了。”秦绾淡淡一笑道,“他们是想计算风向,把灯落在安国侯府附近,这样无论是谁捡到了都合情合理。”
“那我们怎么办?”朔夜感到有些棘手。这次发现得早算是运气好,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而这种事根本防不胜防。
这种事,后宅女子是办不到的,恐怕是秦桦的手笔。大概是想给姐姐和妹妹出口恶气?用的方法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至少朔夜觉得,这种事,明明心里清楚,却很难破解。
这个世道,原本就对女子更苛刻些。
☆、第五十一章 反击
“防不住,就从源头断绝。”秦绾转头道,“朔夜你看着有没有灯再落下来,蝶衣,去做一盏灯,写首艳诗上去,别忘了秦珍的名字,也不用放飞,直接扔到秦桦房里去,他自然知道该怎么办。”
“…”朔夜无语。真是粗暴的办法,但不得不说,这很有效。除非秦珍愿意两败俱伤——也不对,比起名声本来就差的秦绾,刚刚和端王定亲的秦珍更看重自己的名声,就算两败俱伤也是秦珍吃亏,搞不好皇家觉得丢脸都能上门退亲。
“…”蝶衣也没动。
“怎么?”秦绾纳闷道。
蝶衣抽了抽嘴角,拿纸写道:“我不会写艳诗。”
“那就写小曲,比如十八摸什么的。”秦绾随口道。
“噗——”朔夜直接喷了。秦大小姐说起最低级的一文钱一晚的窑子里才会唱的艳曲竟然脸都不红一下也太强大了。
“记不全。”蝶衣郁闷地写道。
她又没去逛过窑子,怎么会唱十八摸,顶多是打听消息路过墙外的时候听过个一鳞半爪的。毕竟那种地方出没的都是做苦力活的和游手好闲的底层人,各种消息流传很快。
“记得几句写几句呗,随便。”秦绾挥挥手。
蝶衣这才下去办事了。
“怪不得人们说,最毒妇人心。”朔夜叹道。
真要传扬出去了,秦大小姐被一个风流才子爱慕赠与情诗和秦二小姐被一个下九流低贱之人爱慕赠与淫词艳曲,还真不知是谁更倒霉一点。
两败俱伤?秦绾冷笑,就算是最坏的状况,她也会保证,对方绝对比自己更惨!何况,以秦桦秦珍的魄力,根本就没胆跟自己赌。
拥有的太多,要保护的弱点就太多,不像秦绾,原本就已经跌到了泥里,反正已经没有更惨。
只要秦桦收到她的“礼物”,毁灭这些孔明灯就变成对方要头疼的问题了。要知道,万一流传出去了,秦绾可不会管这是故意还是失误的。
“听说年初的时候秦侯爷已经上了折子,为秦桦请封世子之位。”朔夜道。
“他是唯一的嫡子。”秦绾道。
“小姐不想阻止?”朔夜问道。
“我也是在东华嫡庶制度上受益的人,如何去反对。”秦绾摇头道,“除非是父亲在秦桦被封为世子之前就不在了,我才能做主将秦枫记入母亲名下——不过那样我的名声也好不了,那我费这个心干嘛。”
“秦桦有世子之位的话,对你不利吧?”朔夜道。
要知道,被封为世子,就不是平民了,就像朔夜能揍安国侯的儿子,却不能揍安国侯世子。
“世子,又不是侯爷,我还是郡主呢,又不低于他。”秦绾不以为然道。
“但总有一天世子会变成侯爷。”朔夜道。
而那个时候的秦绾,应该是有儿有女,需要娘家支持的,而秦桦,不给她拖后腿就不错了。
“…”秦绾看着他,默默无语。
“小姐?”朔夜直觉她后面的不会是好话。
“在那之前,干掉他就好了。”果然,只听秦绾很平淡地说了一句。
朔夜只觉得牙疼。那是干掉一个世子,本质上和某个皇子要干掉太子夺取皇位是一样的好吗?能不说得这般理所当然吗?
说话间,蝶衣已经回来了。
朔夜看了一眼干干净净的夜空,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点点头:“秦桦急匆匆出门去了。”
秦绾掂了掂手里的灯,又道:“能把东西送到宫里去吗?”
“小姐想做什么?”朔夜警觉道。
“放心,不是什么为难的事。”秦绾轻笑道,“我虽然不能阻止秦桦封世子,但既然他自己作死,那往后拖延一阵还是可以的。”
朔夜立即明白过来,这东西只消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皇帝知道,怎么也会把秦建云的折子冷上一阵子才批复。
“所以,行不行?”秦绾问道。
“小姐可以拜托王爷。”朔夜道。
“他会帮我干这个?”秦绾奇道。
“大概。”朔夜想了想才回答。
王爷对小姐很不同,应该…会的吧?
“哦。”秦绾应了一声,若有所思。
“初九就是春闱第一场,按照惯例,明天王爷会去巡视贡院。”朔夜道。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什么?”秦绾忽然道。
“什么?”朔夜一愣。
“像拉皮条的!”秦绾甩下一句话,也不管朔夜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带着蝶衣就回了房间,“呯”的一声摔上了门。
“小姐,明天出不出门?”蝶衣眼神亮闪闪的,迫不及待地递过来一张纸。
“去,为什么不去?”秦绾没好气道。
早知道大年初一那天就该翻翻黄历,看那天适不适合破土迁坟,肯定是个大凶,要不然怎么会碰上那个瘟神?
好吧,秦绾其实也承认,李暄带来的麻烦虽然不少,但带给她的帮助也很大,甚至远远超过她当初决定救人的预期。
但是,她还是很不安,就像一开始她选择夫君就将宁王排斥在外时考虑的,李暄这个人太难掌控,一直都看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猛然间,心脏一阵发麻,让她猝不及防之下,不由得闷哼一声,弯下了腰,一手趴在桌面上。
蝶衣一惊,赶紧扶住她下滑的身体。
“药…”秦绾一头冷汗,指着梳妆台。
蝶衣一怔,随即恍然,赶紧打开抽屉,从隔板的暗层下取出一个扁扁的小盒子,拿出一颗漆黑的药丸送到秦绾嘴边。
秦绾也不用水,一口吞下,好一会儿,脸色才渐渐恢复了平静。
蝶衣收好药盒的手微微有些发颤,这是她亲手从孟寒手中接过来的药,据说用了十几种毒虫的毒液混合而成,剧毒无比。虽然小姐说毒药对她的身体和练功都有利,但这般剧毒的药当糖豆吃,轮回蛊…南疆秘术果然让人看着就头皮发麻,怪不得当年东华皇帝不惜联合南楚也要将南疆族民全部灭绝呢。
“没关系。”秦绾安抚道,“孟寒说的不错,轮回蛊既然是活的,饿了要吃饭,没有吃就闹腾,不是常理吗?”
蝶衣叹了口气,把抽屉放回原位。即便如此,小姐吃毒药吃得那么勤,怎能让人不担心?
“其实问题是…”秦绾也叹气,半晌才道,“孟寒毕竟擅长活毒,配毒药的手法太差,这么多种毒药混在一起,药性却没有增加多少,简直浪费得让人发指。”
蝶衣无言,这还不够毒?她做过实验,把药丸稍稍在一碗水里一碰,然后一条狗才舔了一口水面就立刻七窍流血死亡了。
“所以,想要延长服药的间隔,就得增加药效。”秦绾没管蝶衣,只喃喃自语道,“以前从来没这么想念过苏青崖,也不知道现在他在哪儿——估计不在东华,不然怎么也该收到我的死讯了。”
“苏大夫是天下第一神医,您不能每次都让他帮你配毒药!”蝶衣终于没忍住递了张纸过去。
“你家小姐现在需要毒药救命。”秦绾白了她一眼。
☆、第五十二章 愿者上钩
第二天,不但是秦建云扳着一张脸,张氏、秦桦、秦珍,就没一个有笑脸的。
昨晚安国侯府上空飘荡无数孔明灯的事果然像是没发生过似的,谁都没提起。
不过秦绾在出门时遇上了等候在门口的秦桦。
“有事?”秦绾一挑眉。
“你别太得意了!”秦桦咬牙切齿道。
“我没有得意,还是说…你做了什么让我得意的事?”秦绾淡然道。
“你!”秦桦想发作,但终于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以秦桦的年纪,有这样的养气功夫也算不错了,就是手腕还嫩了点,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她的大敌。
“大姐病愈小弟自然欢喜,只是日日外出,传出去也对大姐不好。”秦桦道。
“多谢提醒。”秦绾答应一声,与他擦身而过。
秦桦一拳头打进棉花里,憋得难受,但大庭广众之下,又不能真做什么,只能冷哼一声,恨恨地回去了。
“所以说,他究竟是来干嘛的?”秦绾问道。
跟在她身后的朔夜和蝶衣对望了一眼,同时叹气。
跟秦绾斗嘴,就算把自己气死了,她也不会有一点儿动容的。
“小姐去贡院吗?”朔夜问道。
“去贡院干什么?我一个女子,太扎眼。”秦绾给他一个白眼,熟门熟路地上了醉白楼她专用的雅间。
上了茶点,打开窗户,她就这么倚靠在窗台上,一边看着楼下的行人。
朔夜立刻反应过来,从考场回王府,这里可不就是必经之路吗?然而,看着秦绾手中转来转去的茶杯,他头上又不禁冒出冷汗来。
大小姐,这次别抛杯子,抛点别的成不成?比如丝巾、香囊…
“王爷慢走。”柳长丰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出门。
李暄冷淡地点点头,带着两个侍卫回府。
春闱一向是国之大事,每年都会出一两起大大小小的舞弊事件,他也不是主考,只是例行检查而已,原也不担多少责任。
一路漫步,却在经过熟悉的地点时,下意识地停了一下脚步。
“王爷有什么吩咐?”身后的侍卫立即道。
李暄一皱眉,还没来得急说话,就察觉到一缕风声朝着自己的太阳穴飞来,尽管不带杀气,但很明显是挑衅。
“王爷,刺…”侍卫还没喊完就哑然了。
李暄看了看接住的东西,是一块当做茶点的牛肉干,而诡异的是,肉干上竟然系着一条极细的丝线,像是从衣衫上抽出来的。
刺客当然不会用肉干当暗器——李暄顺着丝线看过去,只见阳光下,长长的线一直延伸到醉白楼的二楼,窗口处,娇美的女子姿态慵懒,见他抬头,还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两个侍卫同时黑线,王爷这是…被一个女子调戏了?还有那女子,怎么那么眼熟呢?
“你们回去吧。”李暄叹了口气。
“可王爷的安全…”侍卫迟疑道。
“那就在这里等着。”李暄打断他的话,随即一拽丝线,直接用轻功登上醉白楼二楼,堂而皇之地从窗口进入。
“轻功不错。”秦绾鼓掌。
“秦大小姐好兴致,大街上钓鱼。”李暄道。
“这不是…还有一条…愿者上钩的嘛?”秦绾笑眼弯弯。
“呵。”李暄随手将肉干往桌上一丢,坐到她对面,毫不客气。
朔夜和蝶衣还回不过神来,愣愣地看着这位被一块肉干“钓”上来的王爷。
“生气了?”秦绾凑过去。
“本王不该生气?”李暄反而在桌上一撑,整个人都靠近了她,“嗯?”
秦绾对他不同于平常的应对愣了一下,对上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男子的气息一阵阵喷在自己脸上,竟然破天荒的——脸红了。
要知道,当初她可是扒了人家的衣服疗伤也没红一下脸的!
“呵呵。”李暄低笑起来。
“王爷这么欺负我一个小女子好吗?”秦绾慢慢地坐回去,有些遗憾地道。
输了就是输了,她也不会抵赖,反正她对上李暄一向是占上风的时候多,偶尔输一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本王发现了之前一直被你牵着鼻子走的原因。”李暄道。
“哦?”秦绾一下子提起了兴趣。
“你充分利用了作为女子天生的优势,而本王却没有利用你作为女子天生的弱点。”李暄自己倒了一杯茶啜着,很平静地道。
“…”秦绾第一次觉得自己也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朔夜偏过头去,以免自己忍不住会笑出来。真是难得看见秦大小姐这样的表情呢。
“秦小姐,请。”李暄倒了一杯茶放在她面前。
“多谢。”秦绾很快就调整好心情。面对这个男人,真是一分大意都不能有啊。
“不知,秦大小姐是否有意去见外祖一面?”李暄问道。
外祖?秦绾一愣,才想起,她的外祖,清河公主的父亲,不就是南楚的皇帝陛下?
“我去南楚?”她脱口而出。
“嗯。”李暄点点头。
“什么目的?”秦绾有些踌躇。
李暄实在是抛了个太香甜的诱饵给她,如果能名正言顺地离开京城,她就能去收拢各地被李钰打散的势力,显然,出手越早,能收回的就越多。不过,她可不觉得李暄让她去南楚,只是去看看外祖父那么简单。
“我想让你路过云州时,帮我去取一件东西。”李暄道。
“云州…”秦绾皱了皱眉,跟云州能扯上关系的,怕是只有如今已经在大牢里的那一位了,便道,“跟那天晚上的‘刺客’有关?”
刺客,当然是莫须有的,即便有,也是祁展天。云州,大概有能定祁展天罪名的铁证,但可以想象,肯定不好拿。
“嗯。”李暄点点头,又补充道,“有危险。”
这话一出,蝶衣狠狠地瞪着他,一脸的不满。
李暄若无其事地继续喝茶,他要的只是秦绾的答案。
“为什么选我?”秦绾问道。
“你最合适。”李暄给的答案也很简单,没有长篇大论的赞美或是各种利弊得失的比较,只有三个字: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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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缺个挡箭牌
秦绾喝完一杯茶,吃了一块玫瑰糕,还是没有出声。
李暄也不着急,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使节团,正使是谁?”许久,秦绾终于缓缓地开口。
“陛下尚未决定。”李暄放下了杯子,“不过,因为是去求亲的,大约会派遣一位皇子。”
秦绾想了想,很肯定地道:“端郡王。”
“他也算合适。”李暄道。
“你有把握,他不会碍着我的事?”秦绾问道。
李暄一笑,情知她能问出这句话,便是已经默许了,随即解释道:“我会给你安排一位替身,进入云州境内后,你就称病不出,躲在马车里。端郡王怎么也不好意思拉你出来的,我准备的替身应该可以混过去。”
“混不过去他也不能怎么样。”秦绾表示同意,“但是我毕竟是光明正大去见外祖父的,到了南楚可不能继续称病不出,替身不能替我去见南楚的人。”
“使节团穿过云州需要五六天,本王会想法子让他们在渡江时再耽搁一两天。”李暄沉声道。
“也就是说,我需要快马加鞭,拿到东西后,在五天之内赶到渡口,重新回到使节团内。”秦绾道。
“不错。”李暄道。
“这么麻烦的事,你让一个小女子去做,不觉得太看得起我了?”秦绾面无表情道。
“本王说过,你最合适。”李暄沉声道。
秦绾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我必须要去吗?”
李暄一愣,看着她没说话。
“我明白了。”秦绾深深吸了口气。
“你误会了。”李暄摇头道,“本王并没有逼你的意思,选择你,一来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你最合适。二来…”
停顿了一下,他喝完一杯茶,似是在斟酌用词,许久才接下去说道:“二来,本王以为,你是喜欢…或者说是习惯这种生活的。”
“王爷怎么会这么认为?”秦绾奇道。
“…直觉。”李暄道。
“…”秦绾轻轻地挠了挠下巴,有些苦恼。
很危险的提议,可是…还是很想接受啊,怎么办?
“你可以考虑几天。”李暄提议道。
“我还有三个问题,回答我,答案让我满意的话,我就去。”秦绾道。
“问。”李暄吐出一个字。
“第一,我失败了怎么办。”秦绾伸出一根手指。
“无痕会去云州,他是我遇见你之前的第一选择。”李暄道。
“第二,我可以干掉李钧吗?”秦绾伸出第二根手指。
“…”李暄汗颜,隔了一下才道,“可以。”
“真的?”秦绾斜眼看他,明显不信。
“只要你能不被人发现是你干掉他的。”李暄道。
“好吧,这有点困难,不过我可以试试。”秦绾点点头。
“你和端王有仇?”李暄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没有。我只是觉得让秦珍当个望门寡好像挺有趣的。”秦绾随口答了一句,随即正了正脸色,伸出第三根手指,“最后一个,我有什么好处?”
李暄一声轻笑,忽略掉她前面那句话,情知这最后一个问题才是最重要的,这个女子绝不会做对她没有利益的事。
“你想要什么?”李暄直接问道。
“王爷真是个谈价的高手呢。”秦绾叹了口气道,“我想要的,别的王爷也给不了,不过我正缺个挡箭牌,王爷可愿借我使使?”
“挡箭牌?”李暄不明白地看着她。
“就是…我闯祸的时候能帮我背黑锅,我威胁人的时候能借我扯大旗,我有麻烦的时候能给我当靠山。”秦绾一脸诚恳地解释,想了想,再三确认没有遗漏,这才点点头:“大概就是这样的。”
“你倒是会狮子大开口。”李暄被气笑了。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秦绾笑得开心,“而且,我觉得,这不叫狮子大开口,应该是互利互惠吧?”
朔夜和蝶衣都睁大了眼睛,这叫互利互惠?请问“互”在哪里?
“好。”出人意料的是,李暄竟然答应了,而且没怎么犹豫。
“那准备好后通知我。”秦绾道。
“殿试结束后,陛下就会决定人选了。”李暄道。
“另外我有件事想问。”秦绾道。
“嗯?”李暄只发出一个音。
“太子殿下…哪里得罪王爷了吗?”秦绾好奇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问?”李暄怔了怔,他好像…从来没有跟太子过不去吧?
“因为觉得王爷似乎对太子没有好感。”秦绾道。
“你想多了。”李暄淡淡地顶了回去。
“好吧,就算我想多了。”秦绾不在意地笑笑,起身道,“对了,还有一件小事,就麻烦王爷了。”
蝶衣在她的示意下取出昨夜的纸灯放在桌上。
“本王会转交皇后。”李暄瞟了一眼便道。
要说有谁对太子最不满意,无疑是皇后了。虽说皇后无嫡子,继承人只能从庶子中选择一个,但很显然皇后不会喜欢一个有着显贵生母的皇子成为太子。
安国侯府最近正在靠向太子,也是时候给个警告了。
“小女告退。”秦绾满意地走人,不过出门前还敲了敲墙,又回头一笑。
李暄也不管她,径直坐在那里继续喝茶。
好一会儿,雅间的门才重新打开,萧无痕做贼似的闪身进来,一脸郁闷:“她怎么知道我在隔壁?”
“这是她的酒楼。”李暄答道。
“算了算了。”萧无痕挥挥手,翻过一个没用过的空杯子,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这才说道,“她还真答应了?”
“你不是都听见了。”李暄白了他一眼,似乎怪他明知故问。
“不过,这位秦大小姐不简单啊,她真是武宗,不是智宗的?”萧无痕惊奇道。
李暄转着杯子把玩,没有答话。
“喂,跟你说话呢,她可是连你现在的处境都看出来了。”萧无痕提醒道。
“放心,陛下的身体一日不出状况,就一日不会起动本王的心思。”李暄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确定?”萧无痕却很表示怀疑,“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年轻时才叫一个杀伐果决,不然也不会引来那么多狗急跳墙的刺客,你还真信你和他十几年培养出的感情?要知道,他可是连亲生儿子都说圈禁就圈禁了。”
“本王可不是他儿子。”李暄道。
“是是是,您是皇叔。”萧无痕无奈道,“有区别吗?”
“区别就是,我只能起兵谋反,否则与皇位无缘。”李暄淡然道,“只要我不碰兵权,陛下就不会忌惮我。除非…陛下自知大限已到,准备替太子铺路了。”
“你不要吓我,这种话也敢说。”萧无痕苦笑道。
“上了我的船还想下去?”李暄斜睨了他一眼,又神色一正,“陛下那边,你自己也注意点。”
“知道了,我是陛下的人,可不是宁王府的人。”萧无痕漫不经心地挥挥手。
☆、第五十四章 有病,得治!
“小姐真打算去南楚?”走了好远,朔夜还是忍不住问道。
“南楚有什么不好吗?”秦绾轻笑道,“听说当年外祖父最宠爱我的母亲,连我都有郡主封号,而且我的名字‘绾’并没有从秦家女子玉字排行,反而是跟的南楚皇族。想必…外祖父对我也该有几分爱屋及乌?”
“小姐明知属下问的不是这个。”朔夜有些无奈地道。
“你家王爷本来也没给我拒绝的机会。”秦绾一耸肩。
“王爷确实很欣赏小姐。”朔夜道。
“你以前说过了。”秦绾叹了口气。
欣赏…若她是个男子,宁王一句欣赏足以让她平步青云,可她只是个小女子,欣赏却是最无用处的东西。
“哟,这不是秦大小姐吗?”猛然间,路边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秦绾仿佛充耳未闻,径直走了过去。
“站住!”那人显然是面子上挂不住,恼羞成怒地追上来。
秦绾皱着眉,看着眼前拦住去路的男子。
“秦大小姐好大的架子。”萧慕白一脸阴毒地盯着她。上回被整得狼狈不堪回家,只有母亲哭了一场,父亲却在听完事情经过后就沉默了,让他大为不忿。以前得罪不起宁王,但一个宁王都不要了的侍卫,萧家还得罪不起吗?
“请问,你是谁?”秦绾漠然道。
“…”萧慕白的脸憋得通红,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好一会儿才吼道,“萧慕白,上次在醉白楼被你打的人你都不记得了?本公子早说过绝不会放过你的!”
“好像有这么回事。”秦绾想了想才点头,但又很疑惑地问道,“不过我就奇怪了,被人揍了一顿很光荣吗?非得吼得满街人知道才罢休。”
萧慕白一愣,这才注意到不止旁观的人指指点点,就连刚刚和自己一起喝酒的那些纨绔子弟都在窃窃私议,偷笑不已,不由得脸色从红转青,又从青变白,煞是精彩。
“算了,本小姐不跟残疾人计较,走吧。”秦绾绕过他就想继续往前走。
“本公子哪里像残疾人了!”萧慕白一把就去抓她的手腕。
“二公子自重。”朔夜用剑柄轻轻一拦,将他撞开几步。
“你敢打本公子!”萧慕白捂着发红的手怒道。
“…”朔夜无语,敢不敢…反正又不是第一次揍你了。
“萧二公子,别闹了,赶紧回去吃药吧。”秦绾边走边说道,“脑残是病,得治!”
众人一怔,随即恍然这是在回复那句“本公子哪里像残疾人”,不由得哄堂大笑。
“六大世家也没落了。”秦绾叹了口气。
“有这样的子弟,还是继承人…”朔夜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路中间风中凌乱的萧慕白。
蝶衣边走边写字递过去:“阴盛阳衰。”
“不错,六大世家现在也就靠几个女子撑着了。”秦绾赞同道,“周家有周贵妃和兵部尚书夫人,尹家有尹淑妃和丞相夫人,叶家有两位王妃,嫡幼女即将成为信郡王世子妃,梅家嫡长女是当今唯一的嫡出子女舞阳公主伴读,青梅竹马的情分,言家就不说了,本来是二皇子妃,很有可能问鼎后座,尽管现在没落了。剩下一个萧家,呵呵…”
朔夜见她对萧家连评价都省略了,也不禁有些唏嘘。
要说三十年前,萧家还是六大世家之首,只是被萧无痕母子的事打击太大,原本惊才绝艳的萧氏家主几乎一蹶不振,导致如今萧家的地位更加岌岌可危,偏生下一代的继承人又是这般模样,更见前途堪忧。
当今皇帝并不喜欢太过庞大的世家,继位以来多有打压,就看六大世家的直系子弟至今没有一个官居一品就知道了。何况这些世家子弟确实有出息的少,反倒是几个女子,真真要让这些男儿羞愧死。
要说六大世家的下一代,最出息的那个无疑是萧无痕,只可惜,明明是萧家腾飞的希望,却硬生生被一个出身卡死了。不过,要不是萧无痕有那样的身世,只怕皇帝就不是重用,而是打压了。
“秦绾!你给我站住!”
“真是不死心。”秦绾无奈,其实她和萧慕白真没仇啊,上回明明也是朔夜公报私仇,和她有什么相干。
“小姐,您先避一避?”朔夜问道。
“不用,快点打发了,一起走。”秦绾道。
“是。”朔夜点点头,一转身,拦住了萧慕白,低声道,“二公子,小姐说了,有病得治,讳医忌疾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我呸!你才有病!”萧慕白闻言,直接呸了一口。
朔夜要闪很容易,但他却一抬手,用剑鞘挡住了飞来的唾液。
“滚开!”萧慕白伸手就要推开他。
朔夜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一把揪住他往地上一摔,随后一脚踏上去。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头断裂声。
“啊~”萧慕白发出一声杀猪似的惨叫,抱着右腿在地上滚来滚去,眼泪鼻涕一起流。
“你、你…”和萧慕白一起的那些纨绔子弟本来还在看热闹,但见到这一幕也不禁吓呆了。
他们本来想着了不起朔夜再揍萧慕白一顿,反正萧家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来,可怎么也没想到,朔夜竟然敢下这么重的手,看萧慕白那条右腿的变形程度,那可不仅仅是断了这么简单,能不能接上都是问题。
这是…直接把萧家继承人给打残废了啊!
好嘛,秦大小姐说你残废,你说你不脑残,那就…腿残吧…
可是,萧家再没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是他们这些小家族的子弟惹得起的,要是萧家不敢惹宁王府和安国侯府,岂不是要拿他们今天跟萧慕白一起的人出气?
“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抬回去。”朔夜道。
“你!就算二公子言行有所不妥,也不能下这么重的手啊!这京城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一个青年终于大着胆子吼了一句。
萧家如果要问责,可一查之下,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岂不是更让人生气?
“萧慕白侮辱御赐宝剑,最重可以判死刑——还是说,想到刑部大堂上去讲王法?”朔夜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拿出一块手帕,仔仔细细地擦去萧慕白吐在剑鞘上的唾液。
于是众人才发现,他手上拿的,竟然是梅花节作为奖品的青冥剑,还真是…御赐!
众目睽睽之下,在御赐之物上吐口水,这还真是打了也白打!
“…”只要有眼睛就看得出来朔夜就是故意的,但那又怎么样?
“送回萧家去吧。”朔夜冷然道,“有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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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打了也白打
安国侯府大小姐废掉了萧家继承人一条腿,这么大的事,秦绾还没回家,几乎所有的府邸都得了消息。
“老爷,你看这也太不像话了。”张氏带着秦桦气冲冲地就跑去书房告状,“萧家是几百年传世的家族,萧慕白可是萧家继承人,绾儿这么一来,还不把萧家得罪死了?”
秦建云揉了揉太阳穴,很是头痛。
他当然比张氏听到的消息更准确详尽些。
萧慕白侮辱御赐之物,往大了说就是藐视皇帝,打断一条腿还是轻的,让他怎么办?何况动手的朔夜是皇帝赐的侍卫,也不归安国侯府管。
“老爷,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绾儿天天在外面闲逛。”张氏正色道,“哪家的千金像她这般整日往府外跑的?”
“等绾儿回来,让她来见我。”秦建云道。
“是。”张氏答应。
“还有桦儿。”秦建云又道,“虽说因为春闱,这些日子国子监停课,但也不能放松了,就跟宋家那孩子一起读书。”
“是,父亲,孩儿每日的功课并不曾落下。”秦桦恭敬地道。
“那就好。”秦建云满意地点点头,“还有珍儿的事,倒是不用很急,婚期大概要在九月。”
“这么晚?”张氏惊讶道。
这不是还有几乎一整年吗?按理来说,二月下聘,婚期基本会在五月左右的。
“陛下稍稍跟本候透了个底。”秦建云道,“端王有趟差事,估计要出去三个月,七八月不适合办婚礼,只能推到九月了。”
“这…端王殿下都要成亲的人了,就不能派别人去吗?”张氏不满道。
“妇道人家懂什么!”秦建云瞪了她一眼,但还是解释道,“殿下这趟差事若是办得好,说不定回来的时候就不是端郡王,而是端亲王了,到时候珍儿脸上不光彩?”
“还是老爷说的是。”听到这个,张氏也心平了。
横竖珍儿才十六,晚几个月过门也没什么,但郡王妃和亲王妃可是大不一样的。
当今皇帝可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几个兄弟还都是郡王,皇子中自从二皇子恭亲王李铭被圈禁,三皇子英亲王李钰被封为太子,也只剩下了几个郡王,还有年幼的十皇子和十一皇子,连个王爵都没有呢。整个东华如今就只剩下一个宁亲王了。
“让宋家的孩子好好备考。”秦建云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
毕竟是夫人娘家人,也是自己人,要是有点能耐,也不是不能拉一把,将来也会是秦家在朝堂上的助力。
“老爷放心,雅儿读书很好,定能取中的。”张氏说着,停顿了一下,又道,“倒是敏儿那丫头,老爷,花朝节的宫宴,妾身想让绾儿带她一起去见见世面。”
“她去干什么?”秦建云一听就皱起了眉。
要说宋雅他还比较关心,宋敏一个小姑娘就完全被他忽略了,何况宫宴里周贵妃邀请的都是名门世家或是二品以上官员家的嫡女,宋敏的身份未免太低了一些。
“妾身表嫂带着两个孩子先行上京,一是雅儿要考试,二也是想给敏儿找个好姻缘…”张氏道。
张家也算是清流,所以秦建云这些年从武转文受到的阻力并不大,但清流的坏处就是,张家除了她身为礼部尚书的父亲之外,就没几个能用的人了,两个哥哥还在三、四品上徘徊,更别说侄儿了。
可惜张家本家没有女孩儿,要不然联姻也算一种手段。
宋敏容貌姣好,才情也不差,性子可以磨磨,但出身确实有点低,想让她嫁得高些能做自己的后援,还得好好参详一番。
“这个,你看着办便是。”秦建云挥了挥手。
“是。”得了默许,张氏也满意了。
秦建云看着重新关上的书房门,目光又落在桌上写了一半的奏折上。
贪墨军饷事小,倒卖军械给西秦,问题就大了。祁展天被御林军押送回京,打入天牢后,京畿大营就处于混乱状态中。作为拱卫京城最重要的军队,这个统领之位事关重大,如今各个派系都在角逐这个位置,陛下却一直没有动静。
不是不知道,祁展天处于统领之位多年,他能倒卖军械,营中自然有无数亲信,继任的统领并不好当。但是,再不好当,这依然是一块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许久,门外才重新传来声音:“父亲,您找绾儿?”
“进来。”秦建云放下半天没落下一个字的笔,开口道。
秦绾依旧是外出的衣裳,端着一碗参茶,俏生生地走进来。
“你干的好事。”秦建云一声冷哼。
“父亲放心,陛下定然不会怪罪。”秦绾笑了起来,放下托盘,走到他身后,轻轻地给他捶着肩膀。
“你又知道了。”秦建云依旧板着脸。
“陛下看世家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秦绾不以为然道。
“萧家百年传世,要整你一个女子也易如反掌。”秦建云道。
皇帝确实不会怪罪,就算名义上申饬几句,只怕暗地里还会有所嘉奖。但萧家废了个继承人,哪能真的就这样忍气吞声算了,惹不起皇帝,惹安国侯府也够呛,但暗中做点什么对付一个女子还真不是大事。
“父亲放心,女儿要离开京城几个月,萧家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秦绾笑道。
“什么?”秦建云一瞪眼,声音一下子提高了,“离开京城?还几个月!你要去哪里!”
“南楚。”秦绾两个字就把他的火气憋了回去。
秦建云一皱眉,立即就想起了皇帝的暗示。
陛下要安抚南楚,和南楚交好,最好让他们再嫁一位公主过来,哪怕联姻不可靠,但婚礼刚办完就打仗,两国也丢不起这个脸,总能安稳个几年。有这几年时光,就可以抽身专心对付北燕那边。
那么…陛下是让绾儿以清河公主之女,南楚皇帝外孙女的身份随同使节一起前往南楚,好打感情牌?
秦建云想着,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当年他是见过南楚皇帝的,清河是南楚帝最宠爱的女儿,要是那位皇帝见到宝贝外孙女都十九了还没出阁,再派人来查查这十几年绾儿的生活…陛下您确定这张是感情牌,不是导火线?
☆、第五十六章 意外之财
接下去的几天很平静。
皇帝倒是传了道旨意出来,大意是萧家嫡次子萧慕白藐视皇恩,本应重罚,但看在他已经很惨的份上,就不予追究了。朔夜未经刑部擅自处置,罚俸半年。另赏秦家大小姐宫缎四匹压惊。
罚俸…这年头有谁是靠俸禄过活的?这种处罚相当于没罚,还有压惊,秦大小姐哪里受惊了?那天和萧慕白一起的纨绔子弟都比秦大小姐受的惊吓多好吗?至于萧二公子,那真是白被打了,还得谢谢皇帝陛下宽宏大量。
圣旨如此,萧家就算气得吐血,也不好明着追究什么,只好先咽下这个哑巴亏。此外,萧慕白腿伤极重,太医院会诊都没法子,正忙着招揽天下名医,暂时也没空闲找秦绾的麻烦。
“萧慕白的腿医得好吗?”秦绾好奇地问自家侍卫。
“属下虽只是踩了一脚,用的却是暗劲,直接把他的膝盖骨碎成粉末了。”朔夜答道。
秦绾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够狠。
如果只是骨折,哪怕接骨不好,但痊愈后一瘸一拐地总能动弹,可最重要的膝盖骨直接变成粉末了,那再厉害的大夫都没法将之接起来,萧慕白那条腿可以说是彻彻底底地废了。
“萧家现在什么动静?”秦绾道。
“听说派了很多人去找神医苏青崖。”朔夜道。
“苏青崖是神医不是神仙。”秦绾无语,朔夜那种搞法,苏青崖就是天下第一神医,也没法让他重新长块骨头出来。更别提缺失的是关节处的膝盖骨,本来就比一般的骨头更复杂。
“不试一试,总是不肯绝望的。”朔夜无所谓道。
“拖得时间越长,苦头吃得越多,搞不好最后整条腿都得截掉。”秦绾道。
“自找的。”朔夜嫌弃地道。
“说起来,最近那几个很安静啊。”秦绾若有所思。
朔夜直想翻白眼,明知玩不过你还玩,人家也没傻到这种地步好吗?而最重要的是,秦绾可以什么都不怕,但秦珍不可以,她怕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就在这时,侍女来报,夫人有请大小姐。
“该不会刚说起他们,就又来了吧?”秦绾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也没管朔夜,只带了蝶衣去张氏的院子。
“绾儿来了。”张氏看见她,笑得极为勉强,几乎都挂不住了。
“妹妹不在?”秦绾左右看看,发现张氏只找了自己一人,不由得有些奇怪。
“只是找你有些事。”张氏一边说,手里拿着一本册子,犹豫片刻,还是递了过来,“绾儿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秦绾很茫然。
看张氏那种不情不愿,一脸肉痛的模样,应该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但不想给可以不给啊,父亲从不管后院的事,自己要计较也没什么好的理由,毕竟她搬进碧澜轩后,一应需要还真没短缺过。
“是这些年来,每年南楚那边送来给你的生辰贺礼。”张氏咬牙道,“以前你身体不好,这些东西都由我替你收着了,现在就都交给你了。”
秦绾一怔,随即恍然。她是南楚的永安郡主,连东华的内务府都会每年给她送贺仪,更别说南楚了。只是,从前这些东西都落到了张氏手里,恐怕早就被她当成自己的私产了吧,怎么现在会好心拿出来还给她?
再仔细一想,她就明白过来。估计是秦建云知道她要去南楚见外祖父,亲自命令张氏把这些东西找出来的。不过就看这明显是新近誊写的册子就知道,东西肯定是不全了的。毕竟十几年过去,张氏拿了她的东西也不可能一分钱不花全攒着。
“东西一会儿会送到碧澜轩去,绾儿自己清点吧。”张氏被迫拿出一大笔财富,郁闷得想要吐血,更不想在秦绾面前维持慈祥继母的面孔,挥挥手就让她下去了。
“多谢母亲。”秦绾原本是没想到这一茬,不过秦建云自己想多了,反倒送了她一笔意外之财,不要的才是傻子。
然而,等她回到碧澜轩,粗粗清点了一下东西,才真正明白张氏的心情。
黄金白银几乎没有,不知道是真的没有,还是直接被张氏吞没了。但那四大箱子的珍珠宝石首饰摆设珍玩,无一不是精品,尽管张氏肯定还有昧下一些,但仅仅是还回来的这些,已经是一笔巨额财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