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李暄不方便长谈,需要的资料都由荆蓝带来。
“也就是说,东西放在祁展天在襄城的老宅里,可这么久了,为什么没人去取?”秦绾不解道。
“不是没人去取,基本上各方势力都去过了,甚至包括北燕和南楚的人。”荆蓝道。
“这都找不到?”秦绾好奇极了。
一本账册而已,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该被人翻出来了,怎么会到现在都没人找到?想了想,她又皱眉道:“该不会,你家王爷也不知道在哪儿?”
“王爷没法亲自去看,只能有劳小姐了。”荆蓝道。
秦绾无语,还真是叫她自己去找啊?就知道李暄都棘手的事没这么好办。
“王爷说,信任小姐。”荆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尽力吗?”秦绾叹了口气,指着地图道,“最快的路线,我从安县离开大队,横穿凉山进入云州地界,而使团要绕山而过,可以多争取一些时间。顺利的话,我可以从襄城取道,沿襄河顺流直下,在入江口的渡口跟大队会和。”
“五天,最迟七天。”荆蓝补充道。
“去掉赶路的时间,也就是说,在襄城最多只能呆三天。”秦绾不禁苦笑。
三天取一件东西,如果只是危险的话,她还是有把握的,可要是找宝藏——她也不知道李暄对她哪儿来这么大的信心了。
“其实…”荆蓝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怎么?”秦绾一扬眉,“有话就说,就算错了,我也不是难伺候的主子。”
“是。”荆蓝忍不住一笑,随即道,“虽然王爷并不赞同,但小姐如果信得过属下,只要给属下三天时间熟悉小姐的特征,在进入宁州时,小姐就可以先行离开,这样一来,至少可以多出七八天时间。”
“就这么办。”秦绾没花多少时间思考就同意了。
蝶衣闷声不响地拿出纸笔写道:“王爷为什么不赞同?”
荆蓝一怔,才恍悟过来这是给自己看的,停顿了一下才道:“因为宁州境内并不平静,如果有个万一,反而会拖慢行程。”
“宁州…我记得是宁王的封地吧?”秦绾一脸的古怪。
“是的。”荆蓝眼中也闪过一丝尴尬。
“他连自己的封地都管不好?”秦绾惊奇道。
“那也得能管啊。”荆蓝脱口而出,但很快脸上就闪过一丝懊恼。
“说来听听。”秦绾道。
“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荆蓝叹了口气,无奈道,“宁州虽然是王爷的封地,可王爷却从未踏足过宁州的土地,更未插手过宁州的任何军政大事。但东华唯一的亲王封地,又岂是别人敢随便管的?所以宁州,就成了各种阴暗滋生的摇篮。”
“陛下也不管?”秦绾皱了皱眉。
“陛下撤换过一批官员,但效果不大。”荆蓝摇头道,“只要宁州还维持着表明上的和谐,陛下就不会大动干戈。”
“看来你们王爷的日子比本小姐想象得还不好过啊。”秦绾一摊手。
“这几年,陛下的身体开始不太好,就越发忌讳王爷了。”荆蓝的声音压得很低,如果不是仔细听,几乎就听不见了。
秦绾陷入了沉思。
之前她站在李钰那边的时候,因为不想太早招惹宁亲王,对于宁州基本上也是绕过去的,尽管隐隐听说那边的状况不好,却也没想到严重到这种地步。
李暄,为了尽量缓和皇帝的忌惮,连自己的封地都故意放任到这种地步了吗?但是…不对。李暄不是那样委曲求全的性格,他应该明白,步步后退,终究会退无可退,封地会是他的大后方,不可能真的就这样放弃。
“你说宁州有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秦绾缓缓地开口。
“属下并未到过宁州。”荆蓝迟疑了一下才道,“只是听说,宁州境内有一个‘圣火教’的组织非常盛行,连富商巨贾和官员家眷都有参加的。另外好像…匪寇也挺猖獗的。”
“圣火教…”秦绾沉吟了一下,几年前传过来的消息还没听说过这个教派,恐怕是近年突然崛起的。只是,聚拢大量百姓,这是想干什么?要说造反,宁州距离京城不过三、四日路程,三面被永州、渝州、平州包围,其中永州和平州都是军事要地,加起来屯着三十万兵马,连同京城的禁军,宁州只要一举事,就会被三面夹击,迅速扑灭。
所以说,谁想据宁州起事,绝对是找死的节奏。
而皇帝把宁王的封地从北方幽州边境的宁城迁到宁州,看似从一个偏僻的穷郡换成了富饶的一州之地,但实际上却是加上了无数枷锁。何况宁城虽小,却是老宁王几代经营的地方,换成宁州——正如荆蓝所说,在京城长大的李暄,其实连自己的封地都没去过。如果这是皇帝十几年前就设计好的,秦绾倒是要赞一句,不愧是帝王心术。
然而,很多事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轰隆~”滚滚的雷声中,巨大的闪电划破天空中翻腾的黑云,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茫茫天地间,隔着雨帘,几乎只能看见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
“该死的,这就是钦天监算出来的适合出行的好天气?”李钧抹去脸上蓑衣斗笠都遮挡不住的雨水,愤愤地咒骂。
东华以武立国,他堂堂端郡王文武双全,自然不会坐马车而是骑马的,事实上整个队伍中能坐人的马车就只有秦绾那一辆。
只是不巧,刚离开京城四天就遇上了这初春的日子里极少见的暴雨,明明还是中午,天黑得跟半夜似的,偏生队伍行进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想找个避雨的屋子都没有,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蓑衣完全不顶用了。
李钧都这般,冒雨行军的士兵当然更加苦不堪言。
“殿下。”负责这队禁军的队长正是因为花解语的婚事出京避风头的方少琪,此刻他巡视完整个队伍从后方纵马赶上来,一面沉声道,“末将记得前面不远应该有家给过往行人歇脚的茶铺,那里地势开阔,也便于扎营,不如去稍稍避一避雨。”
“也好。确实不能这么冒雨走了。”李钧点了点头,吩咐人把命令传下去。
或许是因为可以避雨,还会有热水干衣,军队的士气也为之一振。
“永安郡主那边如何?”李钧问道。
他知道秦绾对南楚的作用,顺口就用了永安郡主的称呼,何况他马上要迎娶秦珍,李钰又极力拉拢安国侯府,在他出发时就千叮万嘱,断然不能让秦绾有分毫闪失。
“郡主的护卫朔夜大人说无碍。”方少琪答道。
“那就好。”李钧说着,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
马车中,荆蓝端坐着,右手张开,又握拳,微微带了一丝紧张。
蝶衣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自己的小本子和炭笔,但心思显然在千里之外。
昨天晚上,队伍在宁州边境扎营时,秦绾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连蝶衣都没有带走。毕竟比原定计划延长了七八日,她也怕荆蓝一个人分饰小姐和丫鬟两个角色,永远无法同时现身,会被看出问题。
然而…蝶衣掀开车帘看了看,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么糟糕的天气,小姐也不知道到哪里了,不过好在宁州多平原而少山脉,城镇繁华,比较好走。小姐应该会找地方避雨吧!
“小姐,端王殿下吩咐在茶铺避雨,可要下车?”朔夜的声音在外响起。
“不用,这么大的雨,还是在车里休息吧。”荆蓝一声干咳,用秦绾的声音答道。
“是。”朔夜答应一声。
很快的,马车停了下来,敲打在车顶的雨声也小了,似乎是军士在马车之上架起了顶棚。
“郡主,可还安好?”车外传来方少琪的声音。
“将军骑马,小女坐车,有何不好?倒是殿下和大家都辛苦了。”荆蓝开口道。
“郡主言重了,此乃末将本分。”方少琪道,“端王殿下在茶铺之中,郡主可要下车?”
“不用了,请将军代为多谢殿下。”荆蓝道。
“那末将将热茶送过来,郡主喝一盏暖暖身吧。”方少琪道。
“我和你去。”朔夜淡然道。
“有劳。”方少琪一拱手。
虽说朔夜已经不是宁王府的人了,但目前宁王那种微妙的态度,依旧让人对他有三分忌惮。
另一边,秦绾却没有如蝶衣预想地那般停下避雨,当然,她也不会傻得冒雨赶路,要是把自己折腾得病了,才是欲速则不达。
她现在的身体,虽然经过了几个月的调养,但毕竟十几年的亏空在,一时也不可能恢复得多好,和欧阳慧更不能比。
说来也巧,暴雨之前,她刚好到达一个小镇,遇上了一支押镖的车队。原本,镖局是不愿意带上这种来历不明的人的,以免被盗匪的内应混入。不过这次的镖不是财物,而是护送一对母女回乡,魏氏夫人看见单身在外的秦绾心软,硬是要带上她,镖师也没有办法。
于是秦绾就安安稳稳地呆在了那位夫人的马车里,冒着暴雨出发了。
“秦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家里都不担心吗?”魏氏是个很慈祥的人,声音也如水般温柔。
“夫人不用这么客气,叫我紫曦就好。”秦绾放下车帘,笑眯眯地打量着她身边的小姑娘,“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严雪,七岁。”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毫不怕生地在她手里写自己的名字。
“那叫你雪儿了。”秦绾摸了摸,从口袋里拿出一小盒糕点递给她——这是昨晚出发时顺手拿了当宵夜的。
严雪犹豫了一下,看着母亲微笑着点了头,才道了谢,拿起一块,小口小口咬起来。
“你该不是离家出走吧?”魏氏问道。
“唉?”秦绾一愣。
“看你就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魏氏笑笑,放轻了声音,指指外面,有些调皮地说道,“我见过骆总镖头的千金,你身上可没有那种江湖气息。”
“我可带着武器呢。”秦绾故意扬了扬短剑。
“这是你家的装饰品吧!”魏氏被她的模样给逗笑了,“真正使用的剑,哪有这般华丽的。”
秦绾低头,看看这把镶嵌了宝石的精致短剑,耸了耸肩。
确实,她这一身衣饰都是精心挑选过的。云州如今正是风云汇聚的时候,她一个单身女子原本就引人注目,而一个敢单身行走江湖的女子更惹人忌惮。毕竟,谁都知道,敢在江湖上混的老弱病残妇幼都不是好惹的。
所以说,装扮成离家出走的大小姐,看起来高调,其实反而更低调些。
“你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先跟着我,一个女子在外面太危险了。”魏氏只以为她是默认了,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其实…我是要去云州的安县。”秦绾露出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小声道,“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身高一丈、腰围一丈、满脸横肉的妖怪,所以我就跑出来啦。”
“噗——”严雪都笑了,“那个人难道是方的?”
“是呀,不但是方的,而且会吃人!”秦绾很认真地说道。
“好可怕!”严雪抖了抖,下意识地往母亲怀里缩了缩。
魏氏摇摇头,不以为然。她一看秦绾的打扮就知道她家境不错,她爹怎么也不可能把她嫁给什么很过分的人家,看小姑娘的神色,八成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嗯…安县,她的心上人在安县?
秦绾笑眯眯地喂严雪吃点心,不在意魏氏被诱导到什么方向去。
而此时,远在京城的秦建云连打了十几个喷嚏,慌得张氏赶紧派人去请刘太医。
暴雨足足下了三个时辰才停歇,但道路上积水严重,坑坑洼洼泥泞不堪,方少琪不得不先派出一支百人小队做先锋,为大队人马修桥铺路。这样一来,队伍行进的速度是大大延缓了,直到天黑才到达下一个市集。
荆蓝等人自然乐见其成,这边拖得越久,就能为秦绾争取更多的时间。
所以,当李钧听到朔夜面无表情地来报告,秦大小姐受了凉,病了,差点没忍住咆哮。
受凉?本王冒着暴雨赶路全身淋得湿透都没病,你大小姐在马车中都没下来一步还病了?
不过,他倒是没怀疑秦绾装病,毕竟没有装病的必要,只能暗自抱怨女人的身体实在太弱,这点儿苦都吃不了,但一边还是得放慢行程,延医问药。
另一边,尽管是同样的条件,但镖局的车队更精简,人数少,个人身手也比普通禁军强一些,走起来倒比军队快得多。
虽说总镖头骆一刀也想避避雨,但魏氏催得急,抱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念头,只能冒雨前进。
不过暴雨中赶路也有好处,至少不用担心这种天气里有那么傻乎乎的匪徒拦路打劫。
秦绾也好奇过魏氏的身份,她看得出来,这是个有秘密的女人,但她没兴趣知道是什么秘密。自己身上的担子已经很沉重了,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闲事。
“娘,我们不住客栈吗?”严雪扒在车窗上,眼睁睁地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市镇。
“还能再赶一程。”魏氏搂着她,柔声安慰道,“今天我们野营,住帐篷,骆叔叔给雪儿抓兔子烤了吃好不好?”
“小兔子那么可爱,能不能不吃?”严雪问道。
“好,那吃别的。”魏氏摸摸她的头,又带着些歉意道,“紫曦,倒是辛苦你一个千金小姐,跟着我们风餐露宿了。”
“夫人哪里的话,要不是夫人收留,恐怕我过得更惨呢。”秦绾也很满意。
她本来就在抢时间,魏氏自己愿意赶路,她又怎么会有意见,也不用找借口离开了。
这种天气和路况,她一个人走,也不比镖队快,如今还能好好保存体力,真是再好没有了。
“娘,外面好黑。”严雪小声道。
“因为要穿过这片树林,前面有座荒废的土地庙,可以歇脚升火。”魏氏显然也不觉得在刚下过暴雨的树林里搭帐篷是个好主意,早就打算好了。
“夫人走过这条道?”秦绾问道。
“从前与夫君一起走过。”魏氏说着,眼神微微一暗。
“抱歉。”看着像是触及了人家的伤心事,秦绾立即道歉。
“不要紧,他只是有事要办,才委托了骆总镖头送我们回家而已。”魏氏强笑道。
“可是娘,爹爹和哥哥都好久没来看我们了。”严雪嘟着嘴抱怨。
“你爹爹和哥哥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要忙大事,雪儿还小,不能捣乱,知道吗?”魏氏道。
“那等我长大了,可以跟爹爹和哥哥一起干大事吗?”严雪一脸天真地问道。
“当然可以了。”魏氏笑了起来。
“呯!”就在这时,马车猛地一震,一个急停。
秦绾下意识地一手抓住车窗,一手揽过严雪,才没让小姑娘摔出去。
魏氏就没那么好运了,猝不及防之下,一头磕在侧壁上,顿时红了一块。不过她第一反应是先去看女儿,见严雪被护得好好的,才松了口气,对着秦绾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怎么回事?”魏氏掀开车帘问道。
“夫人和小姐在车内不要出来。”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沉声说道。
“总镖头小心。”魏氏匆匆一眼也看见了对面似乎有不少人,叮嘱了一句,赶紧放下车帘。
还真有匪徒劫道?
秦绾一耸肩,表示自己真的很无辜。
然而,她也觉得挺好奇的。要说劫道,这个时辰一般的商队都扎营休息了,等在这里也劫不到什么人,尤其这种鬼天气,在树林里埋伏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所以说,这些人…就是冲着魏氏母女来的?
“夫人可有仇家?”秦绾轻声问了一句。
“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能招惹这些强人。”魏氏苦笑道。
“娘,我害怕。”严雪眼泪汪汪的,就快哭出来了。
“没事的,骆叔叔很厉害,很快就能把坏人打跑了。”魏氏抱着她安慰。
秦绾微微皱了皱眉,却没这么乐观。要真是冲着魏氏母女来的,想必也调查过护送的是什么人,这样还敢来,定然是有把握的。
很快的,车外就传来喊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秦绾握紧了短剑,又缓缓放开,一边听着战况,一边思考,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要不要出手?
她现在的功力大概有恢复到鼎盛状况的一半左右,但身体状况不如从前,还得稍微打个折扣,但放到江湖上,也不算很弱了。够不上顶尖,但一流的末尾还是排的上号的。
“小心马车!”忽然间,外面传来一声急喝。
秦绾一掌推开魏氏,就在间不容发之际,一根箭矢穿透了车帘,“笃”的一声钉在车壁上,若是秦绾出手再晚一步,怕是魏氏就被射穿脑袋了。
“谢、谢谢。”魏氏脸色惨白,惊魂不定地道。
“哇哇…”严雪大哭起来。
秦绾想了想,还是抓着短剑往外走。
马车中地方狭窄,要是多射几箭,连她都不一定躲得开,还不如在外面空间宽敞,要打还是要跑都更容易。
“紫曦,危险。”魏氏一把抓住她的手。
“夫人放心,我可是会武功的!”秦绾笑眯眯地挣脱了她的拉扯。
“哎!”魏氏没拉住她,急得直跺脚,但抱着女儿,又不能追出去。在她想来,秦绾也许确实会点功夫,但怎么说也是高门富户中请了武师教出来的花拳绣腿,真到了这种生死仇杀的场面能管什么用?别看到流血杀人先昏过去就算好的了。
秦绾可没空理会魏氏的好意,在她看来,魏氏也就是个心地不错的陌生人,举手之劳的话她不介意帮一把,顺便也能继续搭便车。可要是事情太麻烦,她就一走了之,本来也是萍水相逢,她可没有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气。
暴雨之后,天空中依旧黑云滚滚,树林中显得更加幽暗。
镖队的风灯早在打斗中被打灭,幸好镖局的人彼此熟悉,对方又穿着清一色的黑色夜行衣,混战中才不会弄错人。
秦绾半蹲在车辕上,原本的车夫也加入了战斗,一时间倒没人注意她。
然而,越看她越觉得心惊。
那些黑衣人单看个人武力,也就一般,恐怕还比不上那些镖师,但是,他们进退有序,配合无间,比起镖队的各为己战,显然更擅长于团队作战。因此,明明平均武力不如,却反而逼得镖队步步后退,险象环生。
骆一刀拼命大喊着,无奈他们习惯了江湖上的各打各的,一时想配合也配合不起来。
秦绾慢慢将短剑放在车辕上——要动手的话,这把华丽的剑反而碍手碍脚。
眼看受伤的人越来越多,骆一刀的武功虽然高出其他人一大截,但光是救助危机中的同伴就让他疲于奔命,身上也多了几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退后。”秦绾眼神一凌,整个人从车上纵身一跃,落到了战场的最后方。
那是一排弓箭手,在同伴的掩护下专放冷箭,可一旦被人欺近到身边,顿时一片混乱。距离秦绾最近的那个一时不知道该继续射箭还是该撤退,脑袋一热,竟然举着弓朝她砸过去。
秦绾一偏头,顺手一记掌刀敲击在他后脑上,那人一声不肯地栽倒在泥水里。
那个位置是人体要害,很容易就能打昏,当然,以秦绾这个力道,绝对不止昏迷,妥妥的死定了。
“杀!”一个黑衣人发出指令。
“你是头吗?”秦绾立即盯上了出声的人,指尖有漆黑的暗芒闪过,也没人看见她用的是什么兵器,就见那人脖子上多了一道血痕,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既然开了杀戒,秦绾更加毫不留情,下手狠辣,阴阳扇飞快地合拢开启,锋利的扇缘带走一条条生命。
骆一刀举着手里的大刀,有些傻眼地看着在敌群中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般翩翩起舞的女子,只是那舞蹈看起来美丽,却残酷地收割着人命。
“走!”剩下不到一半的黑衣人见状,打了个招呼,就想撤退。
“站住!”秦绾一个翻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几个人面面相觑,捏紧了手里的武器。
“打劫。”秦绾抱着双臂,淡淡地开口,“一人一命,留下就放你们走。”
后面的骆一刀等人闻言,各自抽了抽嘴角。
留下一条命,还怎么走?
“姑娘,我们无怨无仇,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黑衣人沉声道。
“往日虽无怨,今日却有仇。”秦绾指指一地的尸体,面无表情。
她不现身倒也罢了,既然出了手,就没打算放跑一个人。
“上!”几人心知无法轻易撤退,重新又起了杀机。
虽说这个女子是预算之外出现的,但其实她的武功也并不是非常高,刚刚只是被她抓住了弱点直冲后阵才全面溃败,等他们有了准备,别想同样再来一次。
“本小姐真的不太喜欢动手的。”秦绾叹了口气,却站在原地一动没动。
“小心!”一个镖师惊呼道。
然而,下一刻,那群黑衣人就开始一个接一个捂着喉咙倒了下去,挣扎了一会儿就不动了。
昏暗的光线下,可以看见他们裸露在外的皮肤,或是头面,或者手腕,都有一块漆黑溃烂的地方。
“毒?”好一会儿,骆一刀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上路吧。”秦绾也没解释什么,一头钻进了马车,顺手捡起了车辕上的短剑。
“总镖头,怎么办?”一个镖师小声问道。
“她应该不是敌人,否则都不用动手,只要袖手不管,我们就死定了。”骆一刀想了想,有些泄气地道,“算了,只要没有恶意就好,收拾一下,受伤的弟兄坚持一会儿,我们赶到前面的土地庙再休息。”
“是!”众人答应一声,麻利地收拾整齐,继续出发。
马车中,严雪从母亲怀里探出头来,好奇道:“娘,他们是死了吗?”
魏氏脸一白,赶紧拉好车帘,不让女儿看见外面的地狱。
“没有哦,他们只是睡一觉,醒了就回家啦。”秦绾微笑道。
“可是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严雪犹豫道。
“他们不让雪儿回家,是坏人,所以姐姐罚他们生病,好不好?”秦绾道。
“好!”小姑娘顿时露出了笑容。
“谢谢你,紫曦。”魏氏终于勉强笑了出来,眼中流露着感激。
不仅仅是对她之前出手相助,更是感激她对女儿的谎言。女儿还小,只要快快乐乐的就好,看见这些血腥与杀戮,也许就会失去了笑容了。
“不客气,夫人还让我搭车呢。”秦绾笑笑,拔下了那根还钉在车上的箭矢。
果然…是军中的制式装备。
秦绾眼底闪过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她也没想到搭个便车也能卷进这种大麻烦里去,魏氏母女居然会被有军方背景的人追杀?她们究竟是什么身份?
“紫曦有受伤吗?”魏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没有,我很厉害的!”秦绾一抬下巴,满脸的骄傲,随即拿出一块沾染着淡淡香味的手帕,仔仔细细擦拭自己的双手。
她之前的战斗确实是取了巧,一开始是因为她非常熟悉军中战阵的破解方法,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其中还用手沾了孟寒配置的触及肌肤就起效的剧毒抹在了所有人身上。杀人难,但只是碰一下的话,还是很容易的,反正对她自己来说,毒药就是补药,不过之后得用浸透解药的布巾擦拭干净,万一不小心毒死了别人就麻烦了。
然而,看着她的神态做派,魏氏倒是放平了心境。
武功高强,但明显娇生惯养。大概…是江湖上什么隐世的家族或门派的大小姐吧。也难怪有胆量一个人离家出走逃婚去找心上人了。
只是,这姑娘下手杀人也着实太狠了些,只怕不是出自名门正派。不过魏氏也不害怕,毕竟是个年纪能做她女儿的少女,心肠也狠不到哪里去,这不是还懂得救自己报恩吗?多教教就好了吧。
当然,要是秦绾知道她的想法,也只会嗤之以鼻。
她杀人,不是为了魏氏,只不过是发现了这些人来自军中而已。
她身上有重要的任务,既然被军中之人看见了正脸,那就只能…全部灭口。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一行人好不容易来到土地庙,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是废弃的庙宇,但大概是经常有来往的行人歇脚,内部还算整洁,稍稍收拾了一番就能过夜。
升起篝火,用大锅滚起热水,一众伤者开始互相帮忙着清洗包扎伤口。
不过,刚刚经历过一场截杀,此刻也没人有心情去打猎,就用热水煮化了干粮,煮成一锅热乎乎的杂粮粥,就算是对付了晚饭。
“姑娘,多吃点儿。”一个镖师笑眯眯地端了一大碗粥给秦绾。
“谢谢大哥。”秦绾笑笑。
“哪里哪里,还没谢谢你救了我们大伙儿呢。”镖师红了脸,连连摇手,等回到大锅边上,又引来同伴一阵善意的哄笑。
魏氏和严雪还是在马车中吃了饭,只是下车稍微走动了一下活动身体,就回车上睡了。
经过之前的刺杀,骆一刀也感觉到了这次护送任务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轻松,吩咐人将马车围在中间休息,以便随时保护。
秦绾既不想蜷缩在马车中睡一夜,明早起来全身酸痛,也不想跟一群男人躺在一起,便一个人提着行李来到相邻的后殿,稍稍打扫出一个角落,用包裹当枕头,盖了件斗篷就睡了。
镖局的人见识过她的武功,并不担心她一个人有危险,何况他们一群大男人,也实在不好开口让一个女子留在中间。
三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凉意的,秦绾躺在干草堆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深夜,才迷迷糊糊有了一丝睡意。
然而,半梦半醒之间,心口的一阵躁动却让她猛地惊醒过来。
轮回蛊?
秦绾坐起身,按着胸口,虽然疑惑明明刚刚杀人时还喂食过毒药,怎么会这么快又不安分了,但下一刻,鼻端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让她瞬间警觉起来。
是了,迷药的本质也是毒啊。
秦绾迅速收拾好行装,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随即从后殿残破的窗口跳了出去,掩着外墙绕回正面。
果然,从窗子缝隙就能看见,前殿中的镖师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包括在火堆边上守夜的两个。马车里没有动静,不过连骆一刀都放倒的迷药,魏氏一个柔弱妇人自然没有幸免的道理。
十几个黑衣人走进来,踢开挡路的镖师,套好了马车。
一人抽出长刀,就要朝着昏睡的骆一刀砍下去。
“住手!”领头的人一把托住他的手腕。
“不灭口吗?”那人疑惑地问道。
“只要带走魏氏,不要节外生枝。”头领沉声道,“福威镖局有官方背景,死那么多人不好掩饰。”
“是。”众人答应一声。
“队长,没看见别人了。”两个黑衣人从后殿走过来,显然是把整个土地庙都搜查过了。
“不对,只凭骆一刀,怎么可能让上一支小队全军覆没?”头领皱眉道,“一定有别人出手相助!”
“会不会是刚好路过,救完人就走了?”其中一人道。
“有可能,不过还是谨慎一点,再把附近搜索一遍,然后启程。”头领吩咐道。
“是!”几个黑衣人顿时分成几路出去重新搜查。
而秦绾此刻正端坐在大殿屋顶上沉思。
若是现在她要救魏氏,当然是不难的,趁着他们人手分散,先解决掉下面那些,各个击破就好。土地庙中地方狭窄,本来也难以组成战阵,弓箭也没有用武之地,混战对她有利。
然而,这些黑衣人和之前杀的那批明显来自同一个组织,就算灭掉了,恐怕也还会有下一批,始终是治标不治本。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轻举妄动,只静静地等待着下面的人搜索完毕,带着魏氏母女离开。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秦绾觉得没必要为了魏氏让自己卷进这么麻烦的事里去,要是耽误了正事,怕是京城那位亲王殿下得气得跳脚了,皇帝那里也交代不过去。
何况,她已经救了魏氏一次,也算报答她带她这一路了。再多的,她没这个能力。
又多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再有人回来,秦绾才安心上路。
那些人带着马车,只能走官道大路,她施展轻功从树林里抄小道,天色微明的时候就先一步赶到了前面的市集。
早点铺子已经飘出诱人的香气,秦绾丢下几枚铜板,拿了个烧饼边走边啃,一面按照荆蓝教的办法留下印记。
虽说魏氏的事她不想插手,但这事怎么看怎么古怪,还是跟李暄汇报一声,让他自己拿主意吧。
小市集里没有马市,不过这难不倒秦绾。
宁州这个地方,一向也是江湖人经常出没的,秦绾转了一圈就看见一家酒肆门口拴着一匹马挺不错的,立即便上前解了下来。
等马主人叫骂着从酒肆中冲出来,大小姐早已驯服了马匹,扬长而去。
那喝了个通宵的汉子吃了一嘴的灰,刚骂骂咧咧了几句,却见脚边掉了一锭金子,下意识地捡起来咬了咬——真金的。
我这是醉了在做梦吗?汉子晕乎乎地抱着金子回酒肆里继续喝了。
而秦绾“买”了马,路过一个包子铺,让老板包了十几个包子,又将水壶灌满水,风驰电掣一般将小镇甩到了身后。
大清早的,路上没有行人,她也不用担心会撞到人,任由马儿沿着官道跑,一手啃烧饼,一手在马背上摊开了地图。
穿过宁州前往安县,最近的路线就是坐船渡过洞仙湖,从南岸上岸,半天就能到安县,足足甩下端王的大队人马七八日的工夫。
然而,出门一直以来运气都很好的秦大小姐,在洞仙湖北岸第一次吃了个闭门羹。
烟波浩渺的湖面上,撒着暴雨初晴后的阳光,金光点点,美不胜收,可是…视线所及之处,就是看不见一条船。
秦绾皱紧了眉头,这种状况绝对不正常,不说渡船,洞仙湖岸有无数靠着湖吃饭的渔民,这个时候了,怎么可能连渔船都没有?
“姑娘,要去北岸的话,还是绕路比较好。”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秦绾一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粗布短打,腰间缠着麻绳的老头正朝她喊话。
“老丈是这里的渔民?”秦绾跳下石头,问了一句。
老头看了她一眼,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老丈!”秦绾喊了一声,更觉得莫名其妙。
这都什么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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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死一个我不信
秦绾沿着湖岸走了一阵,很快就看见一个小村庄。
从高处看下去,依稀可见村子里晾晒的渔网,应该是个小渔村,只是家家户户门户紧闭,丝毫没有渔村应有的热闹景象,连玩耍的孩子都没看见一个。
秦绾将马儿栓在村口的牌楼上,步行进入村内,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
许久,无人应声。
秦绾一皱眉,换了一家敲门,一直敲到第六家,就在她已经转身想换第七家的时候,终于听到屋内传来细细的回音:“谁?”
“路过的,想讨杯水喝。”秦绾答道。
或许是听到年轻女子的声音,屋内隔了一会儿,总算是打开了门。
“大嫂。”秦绾露出一个很温和的微笑。
开门的妇女面黄肌瘦的,怀里还抱着个一两岁的男孩,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但看见她,还是善意地笑了笑:“姑娘进来坐吧,我去倒水。”
“谢谢。”秦绾走进门,好奇地打量了一番。
屋里显然只有这母子二人,收拾得倒是干净,就是空空荡荡的,没几件家什,看得出这是个很贫寒的人家。
桌上还摆着一碗米汤——真的只是清水里飘着几粒米,怎么也不能说是粥。
“大嫂,我在村里都没见有人,大家是出去捕鱼了吗?”秦绾扬声问道。
“当!”猛然间,厨房里传来一声巨响。
“怎么了?”秦绾道。
“没、没事,手滑了一下。”很快的,女子端着一碗清水出来,放在桌上。
“谢谢大嫂,真是渴死了。”秦绾咕噜噜把一碗不算干净的水喝得精光,一边抱怨道,“本来想租条小船去南岸的,结果走了大半天都没看见船的影子,大家是不是都去远处捕鱼了啊?”
“姑娘…”女子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道,“你若是要去南岸,不如走陆路吧。”
“可是陆路要多花好几天时间呀。”秦绾眨巴着眼睛道。
“这个时候,没有船敢载你的。”女子苦笑道。
“为什么?我会给钱的,肯定比打渔赚得多!”秦绾像是怕她不信,拿出一锭银子给她看。
“姑娘啊,赶紧收好了,银子不要随便拿出来给人看。”女子吓了一跳,慌忙把银子塞回她手里。
“哦。”秦绾一脸懵懂地收好银子。
女子将怀里的儿子放在榻上,来到窗口看了看,转身拉起秦绾的手,急促地道:“姑娘,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些上路吧,别想着找船了,就走新县那条路就好。”
“可是大嫂…”秦绾还没套出话来,怎么肯就这么离开,但也怕自己一使力,弄伤了这女子。
“咦,王哥,你看这儿有匹马!”忽然间,村口方向传来男人的声音。
“糟了!”女子脸色一变,不再把秦绾往外推,反而一把将她拉进屋里,低声道,“躲到里面去,别出声!”
秦绾心念一动,依言躲进了内室。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她以为没有人的村庄一下子热闹起来。夹杂着孩子的嚎啕大哭,女子和老人的叫声,更多的是男人放肆的笑声和各种踹门的巨响。
女子抱着儿子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那边、刚刚有个姑娘进了那家!”突然间,有人尖声叫道。
下一刻,只听“呯”的一声,原本就单薄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摇摇欲坠地挂在框上。
“啊~”孩子的哭声中,女子指着内室尖叫道,“是她挟持我的,我是被逼的,救命啊!”
“搜!”闯进门的三个男人两个进入内室,剩下的一个大步走过来,一把揪起女人就是两个耳光,骂骂咧咧道,“你们这群贱民,不给点狠的就不知道听话!”
“娘,娘…”女子怀里的孩子嚎啕大哭。
“赵哥,里头没人。”进入内室的两个汉子很快都走出来。
“都搜过了?”赵哥愣了一下。
“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连只猫都藏不了。”两人一摊手。
“嗯?”赵哥怀疑地看着手里拎着的女人。
“真的!她真的进了里面!我发誓!”女人急了,赌咒发誓。
“会不会从窗户跑了?”一个汉子说了一句。
“把村子都搜一遍!”赵哥想了想,把女人一扔,领着人走了。
“啊!”女子被甩得腰撞到桌子边缘,又滑落到地上,一时痛得爬不起来,不过却把儿子保护得很好。
“娘!娘,你不要死!”小男孩慌乱地拉着她的衣服。
“乖,娘没事,去把门关好。”女子咬着牙道。
“娘…”小男孩只是哭,不肯离开。
“吱呀——嘭!”破旧的木门被人抬了起来,勉强关上。
“你——”女子瞪大了眼睛,如同见鬼一般看着分明是从内室走出来的秦绾。
“想把人引回来就继续喊。”秦绾淡淡地道。
女子立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秦绾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带着一丝淡淡的嫌恶。
她平生最恨被背叛,尤其是像这样的,如果害怕,可以赶她出去,或者一开始就和别人一样不给她开门,可既然是自己选择的让她进来,让她躲藏,再出卖她的话,就要准备承受她的怒火。
秦绾不讨厌自私的人,这世上谁人没有私心?可既然想做好人,就要想清楚能不能承担做好人的后果。承担不了却让别人来受累,让人明明是被你害却还要说声谢谢你,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我不会怪你的,这样的“善良”还不如没有。
就像刚才,如果女子让她直接离开,也许是来得及逃离村子的,如今却被堵在屋里,要是换了个没有自保之力的弱女子,岂不是就被她害死了?
村子里热闹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平息下来,不过却没有人再闯进来,毕竟已经搜过一次。这也是秦绾在房梁上躲过搜查后不但没走,反而留下来的原因。
“好了,他们走了。”秦绾倾听着外面的声音道。
当然,她骑来的马肯定也被带走了。不过她原本也不需要马,渡过洞仙湖,再买就是了。
“姑、姑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的孩子还小…”女子慢慢爬起来,搂着儿子,一边抹泪一边道。
“他们是什么人?”秦绾打断了她的话,直接问道。
反正那女子已经吃过苦头了,她也没为这点伤害不了自己的小事不依不饶。
“他们、他们是…”女子结结巴巴地道,“洞仙湖的水匪。”
“水匪?”秦绾一愣,脱口道,“水匪这么嚣张,地方官干什么吃的去了?”
女子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村里的男人呢?”秦绾又问道。
“都出去了。”女子叹了口气道,“我们这里世代以打渔为生,也没有能播种的土地,现在水匪占据了洞仙湖,不许一艘渔船出湖,为了生计,大家只能去附近的城镇打些零工养家糊口。”
“不许一艘渔船出湖?”秦绾不禁皱了皱眉,这些水匪可有些奇怪啊!
一般来说,比起禁止渔民打渔,还不如收取保护费更划算些,受到的反弹也小得多,不是吗?
百姓只要还能有一条活路,总是能忍就忍的,可这样完全绝人生路,就不怕逼得太紧,百姓集体造反,把事情闹大到朝廷派兵来剿匪?
“那刚才的那些人,经常来村子里闹事?”秦绾道。
“要是经常来,我们哪里还有活路?”女子开始收拾被砸坏的屋子,一边说道,“只是这里毕竟在洞仙湖边上,水匪进进出出都会经过,今天大概是看见了姑娘的马才临时起意。”
“进进出出…”秦绾沉吟道,“他们住在湖里?”
“水匪当然住在湖里。”女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洞仙湖那么大,中间还有不少岛屿可以居住,官军倒是来过几次,但一看见官军来了,他们就往岛上一躲,船一收,官军只能在岸上跳脚。”
秦绾没关注她后面的话,反正她也不是来剿匪的,就是想借个道而已。住在岛上,就说明,刚才的人回去,得有船吧!
“姑娘,你还是走陆路吧,顶多多走几日,总比送了性命强。”女子苦口婆心地劝阻。
“走陆路,这不是没马了吗?”秦绾一挑眉,随即开门出去,“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姑娘!”女子喊了一声,嘴唇一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秦绾施展轻功穿过村子,终于在那群水匪要开船前赶上了,眼看距离湖岸还有一段距离,她提了一口气,大喊道:“喂!等一下!”
水匪们一愣,抬头见是个年轻姑娘一面向他们招手,一面跑过来,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一向都是女人躲着他们走的,如今居然有个赶着往上送的?
“说你们呢!叫你们等着,没听见?”秦绾怒道。
水匪们这才发现已经解开了缆绳的船只顺着水流已经漂出去几米,赶紧跳下去两个人,踩着一米深的水,把船推回岸边。
送上门来的漂亮姑娘啊,不要白不要!
秦绾瞟了一眼船,应该是一艘渔船,并不大,容纳了七八个水匪和她的马后,几乎没有了多余的空间。
“美人,叫住我们干什么?”领头的汉子笑嘻嘻地问道。
秦绾听声音认得他就是刚才叫人搜村的那个“赵哥”,也不废话,直接道:“我要搭你们的船。”
“行啊!”赵哥爽快地答应。
要是美人自己合作跟他们去水寨,还省点力气不是?
“太挤了,你们下去几个。”秦绾道。
“行!”赵哥随手指了两个手下让他们下船。
强抢的女人多了,可自愿的还真稀有,他不介意稍稍优待一下,说不定…还会有一段艳遇?自家的婆娘么,天天拿根绳子拴在床上也不像那回事。
“都下去,留两个就够了。”秦绾不悦道。
“美人,已经有空位了。”赵哥道。
“可我不需要这么多人,留两个划船的就行了。”秦绾认真道。
“你说什么?”赵哥觉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人话你都听不懂?”秦绾一挑眉,纵身上了小船,顺手又踢下去三人,只留下三个。
“你!你想干什么!”赵哥也是没被踢下去的人之一,见状脸色一变,情知是遇上了硬点子了,顿时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直接开船就没事了,这女人身手再好,没有船也不能追到岛上来,偏偏自己色迷心窍,这下可好了…
“我要去安县,送我去洞仙湖南岸最近的上岸点。”秦绾淡然道。
“是是,姑娘请吩咐。”赵哥闻言,微微松了口气。
既然是有求于他们就好办了,这女子一看就不会划船,水性也绝对比不上他们这些在水里长大的男人,等到了湖中心,有的是办法对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