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缩回了手,老老实实地滚一旁坐着去了,她不仅想到如果这会儿若是什么事都没出,她还是普通的锦衣卫,那这么一屋子的面粉怕是都要落在她身上——谁叫她力气大来着,所以向来是被牲口使的那个。
没想到穿上了裙子,却受到了歧视。
虽然难得地偷了懒,然而此时此刻,白术却觉得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等面粉搬好了,所有准备工作便算是做完了——然而剩下包饺子这任务本身却还是算个大工程,因为除了白术,锦衣卫各个都是年轻体壮的小伙子,吃得多——而白术虽然是个姑娘,奈何吃得也向来不少,一伙人按照人头美人四十个饺子的量又往外抛了些,前前后后包了千来个,等都弄好了天色已暗,白术表示这辈子自己再也不想看见饺子。
等饺子下了锅,白术开始左顾右盼今晚还能不能有别的东西吃,这会儿就看见她那些个锦衣卫兄弟们在大厨二十一的吆喝声中,耗子似的从小小的厨房四面八方各个角落搜出令人叹为观止数量的各种食物,这一幕极为眼熟——就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她刚刚进入锦衣卫的时候,每一天都是这么一些人一窝蜂地坐在小小的厨房里,吃吃饭说说八卦,日子好不快活。
谁能想到才没过几个月,眼前却已经变了个光景。
等饺子出了锅,大伙儿闹哄哄地坐稳了,各自说了些吉利话就迫不及待地吃了开了——前面几轮饺子端上来就空了,后面那些等众人稍填了肚子,进食的速度也就跟着慢了下来……十五和十六交换了个眼神,而后离了桌子没一会儿回来手中各自拎着几坛酒。
一些个早就馋了的扔了筷子就站了起来。
白术这才知道,今儿不是纪云第一趟出去拿酒了,事实上他早就从半个月前,云峥老大刚刚前脚出门回家省亲当天开始,就蚂蚁搬家似的往回运酒,有时候出外勤的兄弟也会顺便捎两瓶拎回来——如今这些平日里积攒的酒一块儿搬了出来,那数量……
绝对足够将在场的每一个人喝趴下。
众人放下筷子,开始喝酒——刚开始,他们还是含蓄的一杯杯地喝,并且看着白术年纪小,又是个小丫头,便不让她喝太多,每次大家举杯让她抿一口就成——然而到了后面,大伙儿都有些高了——这时候本性暴露,终于没人把白术当女的看。
二十二上来敬酒的时候,她喝了小半杯,刚抬起脑袋脑门上就被迎面揍了一巴掌:“没大没小的!哥哥喝了一大杯!你他娘就抿一口,看不起谁呢!”
白术:“……”
大约一个时辰以前,二十二同志算是“别让她喝了”的性别歧视小队先锋队员。
白术没办法,仰头将那一杯子酒喝干净,等二十二嘿嘿嘿笑着心满意足、摇摇晃晃地走了,十五和十六凑了上来——然后是十七十八,再然后是二十一和二十三……
等稍后辈的上来轮了一圈,那些年长的也喝得差不多了——于是白术手中的小酒杯换成了大口碗,等五叔凑上来时,白术瞪着他手中举着的酒坛傻了眼,这会儿她也喝得有些发蒙了,就记得垂死挣扎了一句:“不是说,我是姑娘不让多喝么……”
“别闹,丫头,”平日里木头似的老五叔这会儿用白术这辈子都没见过的和蔼可亲笑容笑眯眯地说,“你哪成是姑娘,那又姑娘家,嗝,姑娘家胸拉么平的!”
白术:“……”
最后白术终于被喝趴下了。
等时近子时,小小的厨房里,酒精味儿熏天。
锦衣卫们东倒西歪地在小木桌便坐着,米缸旁边靠着,垃圾桶旁边抱着,横七竖八的到处是人。
整个小厨房里,唯一站着的反倒是披头散发、身材矮小的某人,只见这会儿她的裙子高高撩起,一只脚踩在藤条椅子上,一只脚在地上,弓着背一只手抓着碗一只手抓着筷子,正兴高采烈地说着荤段子,说到开心了,还嘎嘎嘎地像是鸭子似的仰天大笑。
纪云这会儿趴在桌子上见她这副兴高采烈得不要不要的德行,勉强爬起来指着她说:“你能不能斯文点儿?菇凉家,就要有菇凉……家的模样!你这样,嫁、嫁的出去个屁!”
“不能,老子是受过情殇的人。”白术扔下碗筷,瞪着纪云,“受过情殇的菇凉是斯文不起来的。”
说完,不等纪云回答,她又嘎嘎嘎十分得意地自顾自笑了起来,完全不觉得自己的逻辑已经被狗啃。
纪云翻了个身,看着她笑,他也笑,师徒二人傻逼似的对着笑够了,纪云又打了个嗝,揉了揉脸,换上了个严肃的表情盯着面前的将好好的裙子穿成了悍妇装的小丫头,指着她说:“你受过狗屁情殇。”
“我被喜欢的拖去牢房里翻过来倒过去的各种抽打——嗝,皮、皮都脱了一层!如果不是你及时冲进来,他娘的负心汉连烙铁都想往老子脸上落了,还不够么?”白术乐颠颠地说,“然后众目睽睽之下——嗝——他又承认自己装疯卖傻没听过我跟他说喜欢他……”
白术一边说着,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凉风吹来。
她闭上了嘴,正奇怪谁去茅坑没关门呢,就在这个时候,她又听见那刚刚从茅坑回来的人问——
“然后呢?”
“然后我就骂他傻逼了呗,嘎嘎嘎嘎嘎嘎——”白术叉腰大笑,一边笑一边头也不回地说,“把门关上,尿都冷出来了!!”
然后只听见吱呀一声,那门被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了晚了。
没关系,字数多呀!!!!
这卷还没结束。
没关系,君公公回来了呀!!!!
☆、第一百一十二章
白术头也不回,继续讲自己的荤段子:“嘿嘿嘿,继续下一个——有一天有一个大姑娘上街去买菜,问小贩老板‘老板老板,这个黄瓜怎么卖的啦?’,老板就说,‘姑娘哟,现在都用玉米了,玉米又大又饱满的啊’,那个姑娘就一脸愤怒地说,‘怎么说话呢,我买黄瓜做面膜的!’,那小摊贩一听,哟得罪了人那可不行,赶忙道歉,愣是买一送一还送了这姑娘一根黄瓜,买完之后,见这姑娘还在摊子前面不走,于是又问她还想要什么,这时候,姑娘才问‘那玉米多少钱一斤?’——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又说完一个笑话,还没等屋里的人给出反应,白术自己一个人先嘎嘎地笑了开来,只不过她笑着笑着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因为屋子里安静得吓人——不对,应该说是,打从那“尿尿的人”回来之后,屋里这才开始变得安静得吓人。
她停止了叉腰大笑,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小小的厨房餐桌边上,只要没彻底醉死过去的人都挣扎着爬了起来,就连原来她以为已经醉死在了桌边的纪云都懒洋洋地睁开了一边眼睛,那眸子倒是亮得吓人地盯着她身后,活生生像是压根没喝醉似的——
那架势,倒像是天德帝忽然从天而降一般。
白术:“……”
几个意思啊?
屋子里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地响,白术打了个嗝随即显得有些莫名地转过头去,然而后不其然地便对视上了一双她特别熟悉,又觉得特别陌生的黑色瞳眸——
白术愣住了,她发现认识这双眼睛。
并且矛盾地处于想见到它,又不想见到它的奇怪状态。
眼睛的主人是在白术看来属于“绝对不会出现在都尉府的人”名单上排第一位的那个——他的身上穿着冬天的袄子,看上去风尘仆仆,肩头上落下的雪都还没化,这会儿他低着头,尖细的下巴正藏在厚厚的狐裘围脖之中,一张英俊的脸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只脚踩在桌子上、裙子撂倒膝盖上做壮士状的白术。
白术先是沉默,随即先将脚放了下来,仔仔细细地将面前站在她面前、所投下的阴影将她整个儿笼罩起来的人从头到尾地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眯起眼笑了起来,转过头对纪云说:“师父,讲荤段子讲得我都产生幻觉了。”
纪云“嘁”了声,却勾起唇角,微微眯起眼问:“你幻想谁了?”
白术裂开嘴笑,没去纠正纪云那刻意理解成另外个意思的“幻想”,反而贼兮兮地说:“不能说啊,说了你们又要笑话我。”
白术大着舌头说话,牛狗娃的酒量实在是不怎么样,换了以前白术自己喝这么些酒还是可以站得住看得清的,她没想到换了个身体酒量就这么糟糕了,加起来统共不到一坛子酒的量,吞下去就就幻觉都出现了——最糟糕的是,她还以为无论是从噩梦还是春.梦的角度来看,在她的梦里,都不应该再出现君长知这个角色的。
天底下应该没有比这个家伙更让人猜不透、摸不着、攀不上的人了。
她不应该喜欢他的。
简直是作孽。
“——可是……我说作孽哟,自己心里却又觉得这才不算——所以你又出现啦。”
白术没头没尾地说着,转过头,抬起手,颇为感慨似的啪啪地拍了拍面前那“幻觉”的肩膀——在手心触摸到带着外面冰寒气息的手感后,她顿了顿,显得有些疑惑地缩回了手奇怪地瞪着自己的掌心,半晌后,她像是这才明白过来什么似的,微微瞪大了眼。
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已经垂下眼拢着袖子跟她擦肩而过,她茫然地回过头,看着那前一秒她还以为是幻觉的“不速之客“来到米缸旁边的十八面前站定,微微低下头,开口说话时,嗓音依旧是那显得有些奇怪的沙哑低沉嗓音,像是在磨刀石上挫过似的,却并不难听——
“锦衣卫一十八字号,走吧,万岁爷有请呢。”
一时间,整个都尉府的小厨房里安静得吓人,只能听得见灶台上的蒸锅下面,柴火燃烧爆裂开时发出的噼啪声响——大约是因为小厨房的门传关得太严实,这会儿白术满脑子回荡着的都是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大脑运作困难,并且她整个人都呼吸不畅。
一氧化碳中毒了,君长知回来了。
白术面无表情地站在桌子边,默默地想。
一氧化碳中毒了是小事。
大问题是君长知回来了。
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
都没人通报一声——上一回他从灾区回来不是人民夹道欢迎就差拉横幅了么——这会怎么无声无息的,难不成人才走小半个月这就在央城里过气了不成?不能吧……今天早上买酒时候她还听见酒楼隔壁的来取酒的花楼的花娘跟纪云打听君长知呢,说是上一次一见犹如惊鸿一瞥……
甭管这成语用得合适不合适——重点在于,这年头连花娘都知道要用成语才能跟君大人对上话了。
而她白术,还停留在“许久未见,讲个荤段子当久别重逢见面礼呗”的层次上…………………………
丢人。
生无可恋。
白术酒都吓醒了。
瞪着不远处那身形修长、被大袄子裹得严严实实却还是透着一股诡异的英俊的背影,白术老半天回不过神儿来,屁滚尿流地开始回想自己打从那开门关门声响起之后都瞎哔哔了什么玩意儿……大约用了几秒中的时间,白术绝望地发现自己该说的不该说的基本都说完了,意识到自己已经不需要再抢救,她终于有了一点别的心思去担心别的东西——
君长知看上去是今天刚刚回来的。
这两脚刚从马背上落地,就立刻跑到都尉府来找十八?
………………………………………………………………难不成十八和君长知才是一对?
白术还没反应过来呢,这边就看见十八先是愣了愣,原本还烂醉如泥地抱着米缸呼呼大睡,这会儿倒是清醒了过来,那双眼睛里有各式各样的情绪闪过,但是最终都收敛了起来,他笑了笑站起来,拍拍屁股摇晃了下,对在场的锦衣卫兄弟们招呼了声让大家继续吃喝,目光与坐在桌边的纪云撞上时,他这才顿了顿,稍稍点头,随即收回目光看向君长知,似笑非笑道:“君大人,带路吧?”
君长知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扫了他一眼,随即抬起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抬脚跟着率先走出门的十八就要往外走,却在这个时候,他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目光淡然地在小厨房里晃悠了一圈,片刻之后,终于来到了这会儿站在距离门口最近的位置上的那个矮小的身影上。
当大理寺卿目光扫向她的头发时,她不自觉地伸手将已经蹭得乱七八糟像是梅超风似的头发归拢了下。
当大理寺卿目光向下,扫向她的胳膊时,她手忙脚乱地将撸到手肘上的袖子拉了下来。
当大理寺卿目光继续一路向下,扫向她的腿部时,她愣了愣跟着低下头,在看见了自己高高地捆在大腿上,露出整个白色底裤的“裙子”,她几乎是发出一声绝望的窒息声,屁滚尿流将那裙子放下来。
君长知这才目光移动着,越过白术,扫了一眼她身后十五屁股底下垫着的颜色十分粉嫩的不和谐物,淡淡地问了句:“袄子你的?”
白术回过头,看了一眼十五,伸手“啪”地拍了拍他的腰——这会儿睡得昏天暗地的十五吧唧了下嘴,纹丝不动,白术一急,直接将他一脚踹地上,顺便将自己那已经被坐成咸菜的袄子抽出来,不管不顾地将那还带着十五屁股上的体温的袄子往身上一披。
一系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期间,白术清楚地听见纪云叹息“没出息”三个字。
见白术迅速恢复了正常的姑娘家打扮,君长知那眉间先是松开了,随即还没等白术松口气却又蹙上道:“你也跟我走,万岁爷正派人找你,都过子时了,你一个姑娘家,还赖在这做什么?”
白术:“啊?”
走?
回养心殿?
跟君公公一路?
孤男寡女外加个身份诡异的电灯泡十八这么尴尬地走一路?
NO。
坚决不可以。
白术疯狂摇头:“都天黑了,我怕黑,明儿天亮了我再——”
君长知面无表情道:“玉米。”
白术:“……”
君长知又问:“走不走?”
白术转过头,正儿八经地跟纪云摆了摆手:“师父晚安,师父明天见。”
☆、第一百一十三章
在纪云声声感慨“嫁出去的徒弟泼出去的水”“别忘记了你是咱们都尉府的童养媳”的叹息中,白术出了都尉府的大门——十八走在最面前,君长知在中间,白术低着头拢着袖子,跟在君长知屁股后面,这会儿脑子里嗡嗡的,有些不太好思考问题,只是迷迷糊糊地听见到走在前面的君长知好像跟她说了什么,她头也没抬跟着“嗯”了一声,没想到那走在前面的人听见她应声,忽然冷不丁就停了下来。
白术便没头苍蝇似的撞了上去。
抬起头,发现君长知正挑着眉看着自己——几个月没见了,好不容易见着了面,没有热烈的拥抱,只是看见在那白莹莹的雪地反射光线中,年轻的大理寺卿正用那微妙的、仿佛饱含嘲讽的眼神看着自己。
白术的胸腔翻滚了下,喉头动了动,勉强地扯出个笑容:“这什么表情?”
没想到君长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片刻后道:“你到底知不知羞耻的?”
那语气之中的嫌弃。
那眼底下的冰冷。
别提多深刻。
人喝多了情绪就容易变得特别敏感,兔子似的,随便戳一戳就能蹦跶起来——这会儿白术觉得自己大概杀人的心都有了,胸腔下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那个委屈劲儿啊一个劲地往上翻腾,都不会怎么呼吸了……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下,没弄明白自己莫名其妙怎么就得了这个评价,动了动唇,正想继续自取其辱地干脆问清楚“老子怎么就不知羞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走在前面的十八看不下去了。
电灯泡第一次体现了其除了照亮前方道路之外,还能发发热把现场冰冷的气氛带得热乎一点儿……
这会儿走在前头的锦衣卫看上去也是刚刚酒醒,回过头来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大理寺卿以及低着头站在他面前的白术,最终摇摇头,压低了声音轻轻道:“二十八,方才是走神儿了吧?君大人怕是听了纪哥儿的调笑话说你是咱们都尉府的童养媳,调侃你‘夫君挺多的’呢,你倒是好,‘嗯’什么‘嗯’啊……”
白术抬起头无比茫然地看着君长知一眼。
君长知目光稍稍放得柔和一些:“走神了?”
白术被他看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老老实实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和你道歉,”君长知说,“我在跟你说话,谁让你走神。”
“我又没让你道歉,你在自我坚定个什么劲?”白术抬起头看了眼这位大爷,想了想又小声地补充道,“我和天德帝也没什么的,你不要乱讲,宫里乱讲的人已经很多了,不多你一个的,闹心得很。”
君长知点点头,也不知道是答应了她“不乱讲”,还是表示自己知道她说的事儿,没有继续回答白术的话只是转过身继续走路,只不过这会儿步伐明显放慢了,他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压低声音道:“我看见万岁爷关你的笼子了,实在是有些胡来,我临走前曾经在书信里交代过,事情没个水落石出之前,让万岁爷不要为难你来着。”
男人的声音低沉略沙哑,虽然不是那种特别好听的、富有磁性的声音,但是却特别有雄性气势在里面,听久了细细品味,却总是让人觉得耳朵麻酥酥的,鸡皮疙瘩都起了起来。
此时,那松软的还没来得及清扫的积雪踩在他的厚重靴子下,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白术听着声音见有趣,下意识地踩着前面的人踩出来的脚印一步步前进,因为雪被踩踏实了,她走起路来反倒是悄然无声的,只看见那小袄上垂下的宝石珠子,伴随着她的蹦跶一晃一晃的。
她一边蹦跶一边说:“别假装好人了,你临走前可不也抽了我一顿痛快的?”
“这事也不和你道歉,”君大人的声音低低地道,“你自找的,自作聪明,擅作主张,哪怕找一个人商量你也不会蠢兮兮被西决耍得团团转惹一身骚,有一顿教训也是好的。”
“我现在身上还有疤,要嫁不出去了。”
白术说完,等着听那次君公公在大殿上,难得像是带上了下面的把子似的霸气地宣布“我负责”,却不料等了一会儿,只是听君长知说:“嫁不出去就别嫁了,不就是喜欢当男人么?”
又他娘的不按照剧本走!白术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儿趴雪地里,赶忙站稳了翻了个大白眼道:“都知道你去送西番公主回国,说得你去追设计图似的。”
没想到走在前面的君长知却低低地笑了起来。
白术被笑得莫名其妙,抬起头去看君长知,却还是只看见了他高修长高大的背影,随即听见他用懒洋洋的声音道:“什么西番公主——你让我不要听信宫里头的那些流言,结果你自己不也是听得很开心的吗?”
白术“喔”了一声,老半天,这都走出去十几米了,她才和忽然醒悟过来似的:“你意思是,西番公主的事情假的?!”
君长知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同了这说法,顿了顿后像是生怕身后那人智商不够听不懂似的淡淡道:“西决就两个哥哥,哪来的妹妹。”
“那你是——”
“追设计图。”
“追回来了么?”
“追回来了。”
“……”
全程君长知都在用十分平常的口吻说着对于身后的人来说简直是惊天动地的消息,一番对话完毕后,白术不说话了,只不过等她反应过来时,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而此时他们人已经到了养心殿门口,薛公公上来通传了声,说是里头天德帝正泡脚准备洗洗睡——在君长知的注视下,十八出示了象牙牌就先进去了,白术翻了个白眼,啥也不往外掏就像到了自己的闺房似的轻车熟路就要往里走,却刚抬脚,被身后的人一把抓住了手肘。
白术一愣,回过头去。
对视上君长知那双眼时,后者这才像是发现什么不妥似的,显得有些仓促地放开了手。
白术觉得他这反应挺有趣,站稳了微微眯起眼看向年轻的大理寺卿——而后发现后者目光难得飘忽得很,像是在心虚什么似的,片刻后,顿了顿,最终还是将目光落在了白术脚边的一块青石砖地面的裂缝上,用平淡无起伏的嗓音说:“鞭伤好了没?”
白术说:“没有。”
君长知微微蹙眉,抬起头看着她。
白术又笑:“骗你的。”
君长知蹙着的眉又舒展开来,低下头,看着暗处不知道说了什么,白术看那嘴型像是在骂她“不要脸”——不过君公公向来是个知书达理的,应该不会这么骂人才对吧?呵呵。
“没别的事儿了么?“白术说,”没别的事儿我就进——”
君长知直接打断她:“你袖子里一路小心翼翼拢着什么?”
“刀,”白术斩钉截铁,一脸认真道,“准备进去弑君。”
君长知不说话,光是看着白术——这会儿月亮又从乌云后面出来了,十五前后的月亮还算圆,明晃晃的挂在天上,连带着连通那年轻的大理寺卿一双黑色的瞳眸也显得亮得吓人……他不说话的时候,就能轻易地把白术震住,所以只需要他往那里一站,看着她,没等一会儿,她就老老实实地将捧在手中的玩意交了出来。
叮叮当当的。
原来是那大阿福的小泥娃娃手上还挂着一个不太精致的小小铜铃。
君长知接过来,捏在手里看了一会儿,那纤长白皙的手捏着大阿福,明明他的手也很大——但是款弄上去总给人一种随时会手滑的错觉,白术有点儿紧张地盯着他研究手里粗糙的泥人,半晌,才见前者掀起眼皮子扫了她一眼:“一脸紧张,谁送你的?”
白术张口:“我……自己射下——”
君长知冷笑一声。
白术立刻立正稍息道:“今儿跟我是师父出皇城打酒,路过一个小摊子,喏就你上次射箭那个,我就多看了一会儿呗,我师父以为我想要,就去给我射下来了。”
白术心直口快地说完,半晌见面前的人没出声,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等抬起头的时候这才看见君长知正捏着那大福娃,一脸微妙地看着自己——白术愣了愣,快速地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然后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果不其然,见她一脸局促,年轻的大理寺卿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问:“你跟踪我?”
“我…………跟着西决!值班呢!你自己出现的!”白术连忙摆手,“谁跟踪你啊!谁!”
君长知没准备放过她:“看得还挺仔细,连我在哪个摊子玩过小玩意,过了那么久还认得出来。”
白术崩溃了:“过目不忘!锦衣卫就是这么*!”
君长知:“哦,那天我穿的什么衣服?”
白术脱口而出:“蟒袍呗,你就那么两套衣服像是君府缺银子似的,平常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