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纪云这不靠谱的师父不管,这一边,马背上的白术觉得自己的穿越之旅搞不好眼瞧着就要结束——
以她跌落下马摔断脖子的壮烈姿势作为华丽落幕。
她抱着大黑马的脖子,只听见耳边的风呼呼吹过——在这没有电风扇的七月天里听见这种声音让她心中只有一个感慨,那一秒,她觉得她似乎聆听到了上帝的叹息。
远远地,在满鼻子马鬃臊味儿鼻息之间,她只来得及看见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一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绯红色挺拔背影,说时迟那时快,白术那不合时宜的少女心在临死之前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她猛地屏住呼吸,也不瞎叫唤了——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之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一刻就像是被放了慢动作的黑白老电影,她拿出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以及惊人的忍耐力抑制住嘴边即将被身下的大黑马颠簸出来的尖叫和脏话,安静,潇洒地与男神擦肩而过。
男神来得太突然。
猿粪这玩意又显得太浅。
白术颠颠打从君长知身边飘过,只留下了一阵疯狂的马蹄声以及马背上那个屁股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在右边当所有人以为她要坠落的时候又摆回了中间的潇洒背影!
“……”
这场景动静太大,画面又太美,纵然是君长知看得也不由得微微一愣。
回过头,用无声的目光扫了眼笑得一脸灿烂的纪云,后者摆摆手:“教徒弟呢,骑马。”
“……”
胡闹。
君大人眉头一皱,完全忘记了之前自己跟那小鬼有过一段关于“骑马”相关内容对话,这会儿他像是闹不明白这山林路条件恶劣学哪门子的骑马,目光流转,又扫了眼这会儿趴在板车上伸长了脑袋努力往远处看,一副自家兄长已经死了的表情的牛银花,小姑娘眼泪都快掉下来的可怜模样看得君长知眉头皱的更紧了些,只觉得自己之前真是一时糊涂,收回来了两个大麻烦——
下一秒,君大人收回目光,手中缰绳一扬,腰杆绷紧如弓弦,双脚轻轻一踢胯.下雪白骏马,紧紧地便跟在那疯了似的飞窜出去的一人一马身后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噢哈哈哈哈哈-V-求留言嘛么么哒~~~~~
☆、第十九章
白术只能听见自己“呯呯”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牛银花饱含惊惶的叫喊,纪云的嬉笑,哒哒的马蹄声,都像是在这一瞬间忽然从空气中被抽离……
此时,一滴冷汗从额间滑落至下巴,那水珠顺着脸颊滚过的轨迹奇怪地清晰又立体,白术浑身一颤,只感觉自己揪住那鬃毛的手指指尖发凉变得僵硬,心中暗呼不妙,果不其然,当那大马再次厥蹄,高高跃起跃过一块横在路中央的巨石的那一瞬间,她心中猛地一凉,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占据了她的大脑——
她要抓不住了!
然而就在白术感觉到马背上的鬃毛和自己的指尖脱离的那一瞬间,忽地,她听见了从身后传来另外一阵沉稳有力的马蹄上,那马蹄声虽快,却显得从容不迫!
还没等白术来得及弄明白是什么人追了上来,下一秒,她只瞧见眼中忽然便跃入了一抹红,那绯红衣袍几乎是第一瞬就占据了她视线的全部——白色的踏云很快便与纪云的黑色良驹并驾齐驱,一双杏仁的眼睛炯炯有神,也不知是不是马中也有气势这玩意,当踏云喷着气呼噜着鼻子赶上来时,白术明显地感觉到身下的黑马蹄下又瞬间的迟疑!
而君长知抓住了这一片刻的停顿——
只见他轻拍踏云马背,下一秒整个人便借着这一掌的力道一跃而起,官袍翻飞之间,白术微微眯起眼,只觉得此人腰间玉带与那胸前巨蟒补子上的金线在阳光下均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巨蟒更是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要活了过来!
胯.下黑马明显一沉,紧接着白术感觉到自己背后贴上了一具宽阔却并没有多少温度的胸膛,君长知一只手绕前压在白术腰间,另一只手拽起缰绳猛地一勒——这一下力道看似不小,只见君长知手背青筋暴起,那粗糙的缰绳将他那白得近乎于透明的手勒出一道红痕!
“吁——”
用嗓音深处发出一阵沉吟,同时用脚背不轻不重地踹了脚马前胸的部位——
黑马受到了警告,果不其然立刻停住了疯跑,扬起前蹄时,他身体微微后仰,白术也顺着那后落的力道倾倒而下,她侧过头,满目只看见君长知那修长洁净的颈脖,一路上端正戴在头上的展角幞头落下,啪地一声落在马蹄之下,滚满了灰尘。
三十秒前还撒着欢使劲往前冲的黑马停了下来,背上驮着两人的重力让它极不耐烦地甩了甩脑袋。
“还没学会骑马走,就想让马跑。”
清清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开口便是毫不留情的教训。
这样熟悉的语气让白术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在这样炎热的夏日里,却猝不及防地嗅到了一阵淡淡沉香与檀香混合的香味,不刺鼻,只是肌肤极其贴近时才可隐约闻见,那香味又不纯粹,隐约可闻见一些男子细汗特有的雄性气息。
白术大脑放空了几秒。
半晌沉默,她这才方然如从睡梦中惊醒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捡回了一条小命,回过头,努力扬起下颚才能勉强地看见身后人那完美的下颚弧线,她顿了顿,用比蚊子哼哼还小声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相当有诚意的那种。
然而君长知似乎并不买账,他垂下眼用看大麻烦似的眼神扫了此时僵直着背坐在马背上的半大孩子,下一秒二话不说翻身落地,将手中的缰绳往后面赶来上的纪云手中一塞,却也再也没上踏云,只是牵了马的缰绳走了两步,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扫了眼前方的路——
“今晚就在前面的镇上休整。”
原来经过之前的一番狂跑狂追,他们居然已经快要走出山林,前方顺着这越来越平坦宽敞的泥土道路往下就是一处新的小镇,远远地可以看见刻着深绿色古体字“永和镇”的石碑,有几个挑着担子的乡民走在道路两旁,他们身上统一都是脚夫的打扮,青布衣衫,肩上搭着一块长手巾,脚蹬靸鞋,似正要去镇子做些活计生意。
这几天不分昼夜的赶路,哪怕是休息也只是随便在山林野间以天为铺以地为席,哪怕是因为工作性质向来都吃惯了苦的那群锦衣卫侍卫听了这话也不由得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连续在马背上颠簸了一天,这会儿也纷纷下马亲自走一段准备舒活舒活胫骨。
这一边,纪云正准备把死劲儿瞪着自己的白术从马背上拎下来。
“生什么气,学骑马谁不被摔一两回,摔过几次然后就……”
“摔断脖子还有个屁的‘然后’……”
“哎呀,哈哈。”
“你别掐我咯吱窝,痒啊——”
“那这呢?”
“这还行……”
“那我数一二三啊——”
“数个屁,哄孩子呢你,抱我下来!”
身后一对师徒嘀嘀咕咕进行着各种互动,却在这时,走原本牵着马走在最前面的君长知却如同背上长了眼睛似的,回过头来扫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愣是让纪云已经卡在白术腰间准备把人往下抱的一双手僵硬在半空。
白术也莫名其妙,于是“师徒”二人那莫名其妙的脸一同转了过来,连双招子四只眼如出一辙又圆又亮,忽闪忽闪地与君大人那双显得有些淡漠的瞳眸对视上。
白术:“?”
纪云:“?”
君长知:“……”
这场景看得君长知额角青筋一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回过头来,顿了顿,似乎终于受不了被这么两双贼亮的眼睛看着,这才开口道:“马背上坐着,别让他下来。”
纪云一愣:“啊?”
已经快患上马类恐惧症的白术一听,立刻转过头对她师父说:“别理他,让我下来。”
君长知皱起眉:“不是学骑马么?”
白术:“那也不急今天。”
君长知冷笑:“明天还有明天呢,怕就等着被马欺负一辈子好了,以后你们锦衣卫办事通知我一声,我叫人到城门口站一排等着看笑话去。”
君长知这话似乎戳中了纪云的痛处,这家伙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法子叫激将法,一听要被大理寺的人笑话这还得了,立刻火烧屁股似的将放在白术腰间的手就收了回去——只留下已经弯着腰做好了被抱下马姿势的白术,动作不尴不尬地停留在半空中,顿了顿,见纪云收回了手,她无比僵硬地在马上摆正了身体,然后前倾,十分顺畅自然地,双手死死抱住了马脖子。
这一系列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看得纪云都不忍直视。
君长知:“……”
纪云:“……”
白术:“……看什么看?”
君长知不理他,却是转头看向纪云,唇角一勾,不阴不阳道:“纪副使,好眼光。”
言罢,收回目光伸出手摸了摸身边踏云的马脸,那上一秒还趾高气昂的畜生乐颠颠狗腿状去回蹭他的手。
队伍以难得放松的速度缓缓向着永和镇挺近。
白术和纪云落在了最后,一个树懒似的趴在马背上双手抱着马脖子,另外一个牵着马,不急不慢地走。
白术:“我怎么觉得我们被讽刺了?”
纪云摇摇头:“我们就是被讽刺了。”
白术:“我给你丢人了?”
纪云斜睨一眼这会儿抱着马脖子却王八似的伸着头跟自己说话的十岁少年,毫不留情道:“是啊。”
白术:“那不成,咱们得扳回一程。”
纪云想了想,深以为然。
师徒两人带着一匹大黑马,一溜小跑颠颠儿从队伍最后面蹿到前面,这个时候白术已经知道,纪云的这匹黑马叫“乌骓”——是的没错,一个听上去和君长知的大白马很有□□的名字。
这个时候队伍已经来到了永和镇的镇子上,途中君长知换下了身上的官府也穿上了普通的青布曳撒作书生公子打扮。他随便挑选了第一家客栈,问清楚店小二有足够的房间就丝毫不讲究地决定了下来,这会儿的功夫,他正站在一旁看着一群青衣侍卫收拾行李,其中一个侍卫已经到柜台那边跟掌柜子商讨要房间去了,剩下的一些准备牵着马到马厩去,一些七手八脚地扛着行李往客栈里走。
这时候,落在最后那师徒二人组暗搓搓地赶了上来。
君长知冷眼旁观之中,白术像只挂在竹篓上的螃蟹似的在纪云的帮助下从马背上爬了下来,两人刚刚站稳,君长知便转身准备步入客栈,这时候,他却听见纪云在他身后忽然吆喝了声:“大人仔细脚下门槛——”
君长知一愣,心想他又不是智障至于被门槛绊倒?正莫名纪云这会儿小题大做,下一秒,他便发现一双手忽然抱住他的腰间,直挺挺地将他举了起来,从客栈门外放到了客栈的门里。
君长知:“…………………………”
原本热热闹闹进进出出扛行李吆喝着分房间的青衣侍卫们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白术将自己的咸猪手从君长知的腰间缩了回来。
三秒后,看着君长知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白术恍然醒悟她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自然界的各种生物拥有许许多多各自特殊的求爱方式。
公孔雀开屏。
天堂鸟跳舞。
男人送玫瑰。
女汉子卖萌。
……退一万步来说,就连母猩猩都知道给公猩猩送野花。
而到了白术这里,她选择将男神用自己强而有力的双臂,举了起来。
……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活该没有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哈今天更得比较晚,那啥,以后V了的话,我尽量每天固定一个时间更新TUT~
最近又木有小爪印了!!!!!!!!!!!!!!
是你们不爱我了吗!!!!!!!!!!!!!!!!!!!!!!!!!!!
你们说啊!!!!!!!!!!!!!!!!!!!!!!!!!!!
☆、第二十章
从前,有一个逗逼,她将自己的男神举了起来。
后来。
她死咗。
白术:“……”
君长知:“……”
白术扯了扯嘴角:“大人,仔细脚下门槛。”
君长知终于收回了他的视线,脸上也恢复了最开始的面瘫,他点点头,看着白术正儿八经地说:“有劳。”
一边说着,他转过身接过一名青衣侍卫递过来的随身衣服,转身跟着店小二身后往楼上已经安排妥当的房间走去,只留下白术和纪云以及剩下的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良久,那群青衣侍卫当中不知道是谁叹息了句“好大的力气”,纪云这才露出个心满意足的表情,拍了拍白术的肩膀道:“干得不错。”
白术:“呵呵。”
此时,白术只觉得她的眼前一阵发红,大概是因为此时此刻她的眼角有血泪滴落。
这时候,有店小二弯腰拱手地凑过来,客气地问纪云他们还需要什么服务,又详细将这客栈的大致结构说了一遍,茅房在后院,马厩在茅房旁边,二楼三楼是客房,一楼是吃饭的地儿,提供造成定时叫醒服务,现在预订晚餐有附赠第二天早餐的优惠。
白术一边听他说,一边挺新鲜的牵着牛银花东走西看,就连这会儿坐在桌子上吃东西的客人桌子上摆的都有什么她都没放过多看了几眼——别说这古代人生活条件落后,在吃食这方面却是一点也不含糊,绿油油的青菜、花下藕或者韭芽那漂亮的盘装了,再配上条河鲜、蟹或江瑶柱,摆上了桌香气扑鼻,盘盘精致,一些在白术这个现代人看来都十分稀奇的菜色对于这普通百姓来说,居然也不过是土产平常物。
一圈看下来,白术的哈喇子流了一地,一想到穿越到现在吃过最好的一餐就是君大人不要的鳝鱼熬得粥,顿时觉得十分苦闷;一不小心又想到了“君大人”这个人以及他刚才脸上那副被雷劈的模样,苦闷一下子就变成了苦逼。
“小二,你这椅子都缺了一条腿,这可怎么坐人?”
白术听了声响回头看,正巧看见一青衣侍卫拎了一张破烂方椅质问店小二——因为在黑河村的遭遇将白术的可承受力一下拉高到了正无穷,于是这会儿来到这么个屋顶结实不漏雨的地方,白术可以说是已经相当满意,牛银花也是一副“这好房子是我们这样的人能住得起的么”诚惶诚恐的模样,却没想到的是,那群青衣侍卫却率先嫌弃了起来,嫌弃客栈里的设施陈旧。
店小二也是个有眼力的人,一看这群人虽做普通打扮但是光气势就可判断来头不小,顿时认了怂,赔着笑脸不敢说话——
一阵尴尬,周围的食客也有一些停止了谈话,转过头来兴致勃勃准备围观奇葩——那场面,哪怕是在黑河村被人拖着走过摁着脑袋往猪笼装过的白术都觉得脸红。
最后还好是纪云跳出来解了围。
“再他娘穷抱怨,就都给老子睡马厩去。”纪云看也不看,一巴掌甩在距离他最近的那个青衣侍卫背上笑骂道,“再往西七百里过了凤县,才见栈道,过了那条栈道才有国野之道,到时候自然有驿馆将你们这些少爷好生供着,现在谁也不许抱怨。”
那店小二一听提到了“国道”,更是猜到这伙人是什么官家人,下意识地往先前君长知离开的方向瞅了一眼,似乎挺想八卦刚才那位率先走的是皇城里来的哪位大爷。
白术一路上听纪云说了不少段子,所以对于这些青衣侍卫们的表现倒是也不惊讶——
和明朝的那群锦衣卫待遇几乎如出一辙,在大商国,这群青衣侍卫在皇城里同样是那群总被恨得牙痒痒的一伙人。
虽知许多人将自己暗地里病诟为鹰犬走狗,表面上他们却足够了风光蛮横惯了的,这伙人腰间戴着的刻着各自名字的精致腰牌,恐怕是皇帝的御赐金牌之外,在大内禁宫之中行走通行率最高的腰牌;平日里,若有什么福利,皇帝当然也是想到他们这群身边的人——所以事实上锦衣卫很少被派出去出远差,都是一群被好吃好喝供着的精英人士……
他们这些人表面上挺风光以至于下面总有那么一些不怕死又酸不溜丢的文官时不时就想来参他们一本,给他们扣上个“皇家蛀虫”的大帽子,但是历任的皇帝只要是清醒的,对于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闹大了兜不住,也就是一句“他们有他们的苦处”便打发了去。
皇帝其实说的也是实话。
这伙人习惯了在皇城里横着走,一般人的话他们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实际上,他们吃过的苦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御前行走,谁不是把自己的脑袋挂在裤腰带上,有时候说不要,那就是随时准备不要了的。
锦衣卫的内部却是组织森严、戒律严明,办起事来也确实雷厉风行很少弄砸。
于是这会儿正指挥使不在,副使的话还是要听一听的——这会儿众人听到纪云虽是笑骂,语气之中有多少认真居然一时间也难以分辨,索性在面面相觑后一拥而上闹哄哄地从店小二的手中抢过了门牌自由分配房间,分配房间之后,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又开始起哄,好不容易离开了饥荒受灾中心,又是山高皇帝远,他们似乎料定了纪云不会管他们那么多,于是在点了一些小菜之后,还要了几坛好酒,出手那是相当大方。
纪云在后面看着他们闹哄哄勾肩搭背地拱成一团,微微眯起眼,等着负责埋单的那侍卫将银子都塞到了店小二的手上,这才抬起脚踹了他屁股一脚,骂道:“当着老子的面敢喝酒,胆儿肥得能流油了你们。”
那侍卫捂着屁股揉了揉,嬉皮笑脸道:“哎哟,纪哥儿,您千万别跟老大说,他知道了非扒了我们一层皮不可!”
一群青衣侍卫都是半大年轻小伙,御前行走最会的偏生就是察言观色,见纪云这会才开口知道他无心关键,立刻凑一堆傻逼兮兮地笑着卖蠢。
纪云不说话,瞪了他一眼将一块房牌抓过来塞进白术手里,自己也拿了一块,那群侍卫见他似乎象征性发作完毕,象群闹腾的猴子似的轰隆隆一大群往楼梯碾压——白术牵着牛银花,因为人小腿短一时间居然还有些跟不上他们的步子,急急忙忙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想要跟上,却在这时候被纪云一把拽住。
白术莫名回过头,却见纪云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指了指门外,那放在板车上的几十件包袱——每一件倒是都包得整整齐齐,像是经过特殊训练。
不过……
这跟白术有个毛关系。
她浑身上下唯一的行李就是她自己——再不济,加上个牛银花便是全部身家。
她眨了眨眼莫名地看着纪云。
“扛。”纪云言简意赅地说。
“……”白术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一个人?”
“还有我,”纪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破烂板车前,从那堆包袱里看也不看直接抓起其中一个摔在肩头,完了冲着屁股后面那剩下的一大车努努嘴,“剩下的都是你的。”
白术看看纪云,又伸脑袋看了看楼梯尽头那群走得鬼影都没有的侍卫,傻了眼。
欺负新同事?
……小学生们?
幼稚不幼稚啊!!!!
“这是惯例,谁都是这么被欺负过来的,我当年刚进来的时候,一个人给那群老王八扛满了半旬水缸,每天上百桶井水,我现在看见井口还就想吐。”纪云看着自家爱徒那一脸风中凌乱,笑眯眯地说,“现在被人欺负,以后再有新人来,你就可以欺负别人了。”
“……歪风。”
“规矩。”
纪云笑着冲白术招招手,让她走到自己跟前张开双臂,稻草人似的站成十字架形,将那包袱一个个往她手臂上挂,有些包袱里面似乎只装了衣服,很轻,有一些却不知道塞了什么鬼东西沉得很,偏生这些包袱又是纪云随手拿了随手往白术身上挂的,那轻重毫无规律,让她觉得自己张开的两边手像是被晒在窗台上的腊肠似的一节一节——
这要是换了普通人,被一家伙挂上十来二十个包袱,指不定手臂就被压得脱臼了。
但是白术却觉得,尚可。
并不是不能忍的重量——毕竟,她可是扛过水缸……以及男神的人。
于是一咬牙任由纪云笑眯眯地将最后一个包袱挂在她脖子上,大手拍拍她的肩——就好像没感觉到被他那两巴掌拍得摇摇欲坠的身子骨几乎要散了架似的摇晃,绕过了她,背着手走在前面带路。
白术张开两边手臂,挂着一大堆包袱横冲直撞地跟在他屁股后头,一路上因为手臂受力不均匀摇摇晃晃地,此时她还自觉幽默地想,她挺像一架人体轰炸机。
在上楼梯的时候,她那点儿幽默感就被摇摇晃晃保持不住平衡的身体驱得烟消云散,几次差点儿从楼梯上像球似的滚下楼去,好在一次纪云在前面拽了她一把,另外一次,牛银花在她身后替她顶住了腰——
等到好不容易挪到二楼,白术一脸是汗,心惊胆战没搞明白她是不是注定要拧断自己的脖子才能过完今天。
千辛万苦好不容易上了楼梯,走在前面的纪云扔下一句“平衡感有些糟糕啊”之后,扬长而去。
白术无语地低下头看了看她便宜妹妹,后者亦无语回头看着她,良久道:“听阿爹说,学骑牛的要点就是把握平衡把屁股放在牛背上,骑马应当也是相同的道理。”
白术:“…………”
小姑娘真够聪明伶俐的。
就是不知道为啥,在马背上死去活来了一回后,听人轻描淡写地说什么“把屁股放在牛背上”这样的话时,有点想揍人。
纪云给她和牛银花安排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白术让牛银花拿好门牌,挂着一大排的包袱继续扮演她的轰炸机从门廊上飘过,然而,就在她眼瞧着即将到达房间时,冷不丁地,在她正对面那个房间的门被人拉开了,一抹修长的身影不急不慢地从里面跨了出来,看样子是君大人在率先回到房里刚洗漱一番后有事要找纪云商谈。
远远地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出现的那一刻,白术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
当她的绝望目光隔着长长的门廊,与君长知那双淡定的凤眸对视上时,白术真的停止了呼吸。
君长知一愣,险些被走廊尽头那浑身上下挂满了包袱的玩意吓一跳。
定眼一看,才发现那傻乎乎地平举双臂的不是什么怪物,是刚才那个把他从客栈外面“搬进”客栈里面的怪力小鬼。
而此时此刻,无声的片刻对视之后,白术忽然觉得自己需要再抢救一下。
只见她瞬间奥斯卡影帝上身,腰一软手猛地垂了下来,任由那些包袱滚落一地,完了,在君长知沉默的视线怀中,伴随着“哎呀”一声林黛玉状眉头一皱:“好沉。”
君长知:“……”
白术:“……好沉。”
君长知:“……”
白术:“…………………………真的……挺沉的。”
君长知:“嗯。”
男神对自己的演技做出了回应,白术有点小激动,脑一抽,张口就来:“要不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