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徐井年一个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拖拖拉拉地收拾书包,余光视线忍不住冲薄一昭和李倩那里猛瞟。
李倩拿手机扫码加薄老师微信的手都激动得抖了。
而薄一昭脸上则是和徐井年如出一辙的沉默和无语。
等一切尘埃落定,薄一昭抬起头。正巧对视上徐井年,两人面瘫着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认为对方和自己在担心同一件事——
比如。
某个醋坛子翻了的话……
是能呛死人的。
不同点在于,徐井年是猜测估计会呛死人。
而薄一昭是亲眼见识过的,大概就两个小时前。
少年和男人回家时一条路,保持着默契一前一后的走,心不在焉地聊一下竞赛题,然后也不知道谁开始的,刻意把话题挪到了“班里其他人进度”这个话题上。
男人咬着烟,烟火在夜幕里星星点点。
“你不是学生会长吗?”薄一昭问,“怎么班里其他同学的微信都没有?”
“……”
学生会长又不是夜店男公关,谁规定学生会长就要左右逢源?
“老师,你应该让他们早读的时候自己上来跟你上报统计进度的,这样的话,我替你去打印一个竞赛班空白的花名册就行。”
薄一昭:“……”
徐井年:“……”
徐井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见他们的政教处主任愣了下后很小声地“啧”了声,几秒停顿,他听见薄一昭无奈道:“没想到,我又不是正经八本的老师。”
徐井年小心翼翼地瞥了他老师一眼,衣袖已经捞至手肘间,叼着烟,身材高大又英俊……
确实不像是老师。
像《霸道总裁爱上我姐》里的那个霸道总裁。
“李倩跟你说什么你别理她就行了,她也没那么大胆。”
徐井年安慰他姐夫,心里补充:至少没徐酒岁那么大胆。
“没事,做完统计删了就行。”
姐夫这话说得很是无情。
徐井年“噢”了声,又不说话了。
直到二人走到楼梯口,上楼的时候,薄一昭停下来,想了想可乐事件,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事别跟你姐说。”
“嗯?”
徐井年有点儿震惊地望向男人。
男人在楼梯扶手上掐灭了烟,烟屁股弹进一楼铁皮垃圾桶里,想要解释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但是张了张嘴,又完全不知道从何解释——
面对这窘迫的情况,他无语地嗤笑了声。
此时徐井年感觉他的老师一下子变得……也不完全是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气场一下子平和下来,只听见他嗓音微沙哑道:“我是真他妈有点怕她了,一不留神上房揭瓦,一哭二闹的。”
徐井年眼里的震惊瞬间变成了同情。
十九年了,老子一直孤苦伶仃地忍受着“上房揭瓦,一举二闹”的折磨……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啊,姐夫。
☆、第27章 悬崖勒马
徐井年站在走廊和薄老师“相聊甚欢”, 他心想他姐真他妈是个千年道行的撒娇精啊,法海都被她震慑住了。
正心生感慨, 身后的门被拉开了, 一点点暖色的光从门缝里倾泻而出, 落在走廊上少年和男人的身上。
从门缝后面探出个脑袋:“你们在干嘛, 到了门口不进屋?”
撒娇精出现了。
“就说两句话, 你怎么像狗似的听见一点动静都能跑来开门, 还什么都要问?”徐井年一只手扶着门框,弯腰脱鞋。
“我就问问你也急眼, ”徐酒岁莫名其妙地,从鞋柜里拿出拖鞋扔到他面前, “别不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我和薄老师能有什么秘密?”
“那我就不知道了,现在的男人可坏了, 坏的程度超出我这种单纯女人的想象力。”
徐酒岁说着完全不负责的地图炮。
姐弟俩家里开了空调, 徐酒岁拉开门的瞬间, 凉气钻出来驱散了夏夜的闷热, 与此同时从屋子里飘出来的还有一股牛油混杂巧克力的味道……
“你在烤饼干?”
“嗯。”
“眼睛都要瞎了还没忘记吃?”
徐井年伸手抬起徐酒岁的脸左右端详了下, 眼睛消肿了, 只是眼眶周围还有点红,没下午那么蠢了, 剩下的只有可怜。
徐酒岁一脸不耐烦地拍开弟弟的手。
三步之外。
薄一昭站在走廊上,看着澄黄暖光中, 低头说话的姐弟俩, 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头忽然升起了一种平和又踏实的感觉。
他身后是一扇冰冷的门,在他回家前,不会有人从里面把门打开,笑吟吟地站在光下和他说话……
垂在身体一侧的指尖轻轻曲起,老男人忽然感觉到了单身带来的实打实的寂寞。
“我还给你煮了牛奶,你洗完澡再喝……老师,要吃饼干吗?”
这边正和徐井年瞎扯,徐酒岁终于想起走廊上还有一个人。
一抬头,就对视上站在徐井年身后那男人高深莫测的眼神……昏暗的光线下,那双眼睛深得见不着地,看得她心惊胆战——
怎么了?
我穿短裤了?
没有啊,穿的牛仔裤!
下午太作现在他回过味要找我算账了?
徐酒岁正心中揣测不安,男人又懒洋洋地把目光收了回去:“不用了。”
停顿了下,又放稍微缓和一些的语气道:“我不喜欢甜食,特别是晚上睡前。”
徐酒岁挑了下眉,没计较他的难搞,只是“噢”了一声。
语落,走廊上陷入沉默。
这时候好像是有人给薄一昭发了信息,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续而浅浅皱起眉。
【倩倩:老师,明天晚上之前把统计好的进度给你好不好,刚才问了一圈,有些同学还想要垂死挣扎一晚上呢(_)】
薄一昭:“……”
荧光照在他脸上,刚才还觉得自己有点寂寞的单身老男人,想了想措辞,想要委婉地提醒这个长什么样他都不太记得的女班长:好好说话就行,别用这种奇怪的语气。
因为思考得过于认真,他没发现不远处的徐酒岁正用自己近视一百度的眼睛拼了老命地微微眯起眼,试图去偷窥他手机屏幕……
并成功发现他在看的好像是微信界面。
而且发信息来的那个人,头像是粉色的。
心往下沉了沉,扶在门框上的手微微收力,徐酒岁告诫自己不要屁话多,识相点就立刻闭嘴。
但是看着薄一昭站在那,垂着眼,单手握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打字……
看样子还非常认真回复的样子,就好像对面是个什么很重要的人。
她忍不住了。
“薄老师还用微信的呀!”
她的声音软得不 带一丝攻击性,上翘的尾音里仿佛还带着不经意的笑——
“都十点了还跟人家聊微信。”
薄一昭低头打字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扫了眼回复栏打了几个字的手机屏幕……
聊什么微信?
最后不耐烦了,干脆把打好的几个字全部删光,顺手回了一个“哦”字,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扫了眼明显管太宽的隔壁邻居小姑娘,面无表情:“用微信怎么了,我在你眼里到底得古板到什么程度?”
“才不是,”徐酒岁笑嘻嘻,“我也想加老师微信。”
薄一昭“哦”了声。
看见那扒在门边,努力瞪大那双兔子眼,眼巴巴一脸期望瞅着自己的小姑娘,脸蛋白里带着面颊一丝丝可疑的粉,整个人都粉扑扑的。
像挂在门边的糯米团子,人畜无害的样子……
非常具有欺骗性。
要不是知道她到底怎么回事,怕不是心一软就要答应她提出的任何要求了,但是一旦了解到眼前的小姑娘根本就是在装乖……就让人忍不住就恶意从心起。
男人微微眯起眼,手伸向口袋。
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掏出手机时,他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钥匙塞进钥匙孔里,头也不抬,淡淡道:“不给。”
徐酒岁:“……”
徐井年:“……”
当对门那扇铁门无情关上之后,徐酒岁还保持着挂在门边的姿势没有动弹,脸上完完全全是来不及收起来的懵逼。
……
这边关了门。
薄一昭心情不太好,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无形中被牵着鼻子走了,顺着某人的逻辑,走到了一个危险的悬崖边。
家里显得安静得可怕,好像从某一刻开始气氛变得不太对静,就连原本住得清净又复合审美的狗窝忽然都不对味了——
冷清了些。
灯光也有点过于的暗。
当时怎么想着连沙发都是深色的来着,搞得像是活在古墓派里修炼《葵花宝典》,整个屋子连空气都透着一股太监的味道。
薄一昭环视周围一圈,看哪哪不顺眼,干脆转头进了浴室。
洗漱出来后腰间围着围巾,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这么些年除了宅在实验室,他健身房也没拉下,每周雷打不动三次健身,虽然没练出惊天动地的倒三角身材,但是肩宽腰窄有腹肌……
该有的都有。
抬起手抹了把顺着喉结混入腹肌沟壑中的水珠,男人忽然响起前天下午,夕阳西下,有个小姑娘活蹦乱跳地直言看上他“帅气多金,成熟稳重”,没忍住,低头嗤笑了声。
她倒是挺会“透过衣服看本质”的。
但是说实在的,这没用——
从过去的口味来看,徐酒岁颠覆了他的个人审美方向与标准,这是委婉一点的说法。
不那么委婉的说法应该是,过去的他并不觉得一米六五以下的女人算是成熟的女人,因为这个身高以下的,并不在他的水平视线范围内。
用手扒了下湿润的头发,男人目光沉了沉,不再胡思乱想回到了客厅,考虑到今晚思绪有些乱,他没准备再继续做正经工作,而是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的声音驱散了一点古墓派里的寂寞,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现在非常热门,讨论度第一的综艺节目。
该节目叫《梵高的向日葵》,聚集了从全世界各大高端艺术院校就读或者毕业归来的顶尖学霸,这些白富美,高富帅学霸们每个学历、履历掏出来都要惹得下面的观众一片惊呼——
眼下在表演的是一段芭蕾舞剧《天鹅湖》里,最为著名的黑天鹅奥吉莉娅独舞,在一些行业认知中,《天鹅湖》芭蕾舞剧里黑天鹅的角色重要性甚至高于公主奥杰塔,就是因为黑天鹅有一段可以作为全剧技巧巅峰的三十二个“挥鞭转”单足立地旋转。
舞台中央,身着黑色芭蕾舞服的年轻女人身材高挑纤细,修长的天鹅颈与轻盈的芭蕾舞裙伴随着舞姿伸展,每一个滑步、跳跃、屈伸都仿佛是将身体拉伸成最优美的弧线展现在观众眼前——
这是一个面容优雅又美丽的年轻女人,当她稳稳地完成三十二个单足立地旋转,踩着音乐戛然而止立地,场内先是寂静几秒,随后暴起一阵如雷掌声。
她面带从容微笑,纤细的腰肢不堪一握,却以最柔软的方式微下弯,向观众执意,唯有胸口起伏的频率和幅度无声地提现刚才的动作她完成得并不像是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
评审们对这个叫乔欣的选手赞不绝口。
这档综艺节目的评审是一些国内外的顶级流量明星,也有一些在其行业可以算得上颇有成就,但是拎到一个综艺节目里,让他们对他们并不是那么熟悉的领域的顶尖学院才子们评头论足,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男人握着遥控器,多看了两眼电视机里优雅、自信、身材高挑的女人,十分钟前,在他的自我判定里,这是最符合他日常常规审美标准的类型。
虽然此时此刻,黑沉的瞳眸显得十分平静。
主持人将话筒递给了名叫乔欣的年轻女人,听她自我介绍来自美国芭蕾舞剧院——
镜头给了下面的某个舞蹈专业方向的评委一个镜头,镜头中的她捂脸吃惊的表情非常真情实感:“天呐,那你怎么会回国……这个真的很厉害了我跟你们说,世界六大芭蕾舞团之一,美国国宝级的芭蕾舞演出团体,你们想想一个中国人要挤进去多不容易?”
这个评委的声音也挺有感染力,主持人立刻把话筒递给了这个年轻的芭蕾舞者。
只见她笑了笑,用温柔的声音说:“本来留在美国也是因为一个人,现在他回国了,我自然也跟着回来。”
听到这,薄一昭握着遥控器的手停顿了下,面无表情地关了电视。
坐在沙发上放空了一会儿,直到那边手机亮了起来,男人慢吞吞偏头扫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
【倩倩:老师早些休息!晚安!】
薄一昭:“……”
长臂一伸拿过手机,干净利落关机。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病:没事干想女人干什么,种种迹象表明女人是世界上最麻烦的物种,没有之一。
正这么腹诽到自己都怀疑自己这么下去性取向会不会出现问题,家门被人敲响了,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站起来走过去拉开门——
哪怕是知道这个时候会狗胆包天敲他家门的只有一个人,他开门的动作还是做得干净利落。
“什么事?”
他站在门缝后,面无表情地问。
外头站了个乖乖的短发小姑娘,她踩着她毛茸茸的独角兽拖鞋,笑眯眯地,手里端了杯牛奶。
“老师,我给你送——”
乖乖的短发小姑娘的话戛然而止。
水润的眼珠子在眼眶里震动了下,她的唇定格在了一个震惊微张的模样,目光停在了面前大片让人无法忽视也无法直视腹肌上。
徐酒岁:“……”
在她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之前,薄一昭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它,避免了它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悲剧命运。
空气之中,小姑娘吞咽了下唾液,毫不掩饰地,咕嘟一声。
薄一昭:“?”
小腹快被一双目光烧出了火,男人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还保持着刚出浴时,围着浴巾,赤膊的模样。
薄一昭:“……”
捏着牛奶杯的手收了收力道,差点捏碎了杯子,男人被她弄得也莫名跟着紧张,人往门缝后面躲了躲,嗓音微沙哑:“看够了没?”
被毫无通知地发了深夜福利,小姑娘双眼发直,老老实实摇头:“没。”
老男人:“……”
小姑娘:“……”
高度一下拔高到肉、欲层次。
薄一昭忽然觉得问题似乎变得有点大条。
前所未有深刻地认识到,他现在确实是站在了危险的悬崖边——
他必须悬崖勒马。
尽快解决一些显然拖延太久的问题。
☆、第28章 危险边缘
送走了盯着自己腹肌看了半天的“女学生”, 薄一昭端着那杯温热的牛奶在阳台抽了只烟。
抽了一半将烟草熄灭在烟灰缸里,他转身回到客厅, 仰头喝空了那杯温热的牛奶,里面没有加上次加过的蜂蜜了, 大约是因为半个小时前,他在走廊上认真宣布自己拒绝甜品。
放下牛奶杯, 薄一昭翻开今晚原本没准备开的电脑,认认真真地打开了搜索引擎, 在搜索栏输入四个字:恋师情节。
百度百科说——
“美国心理学家赫洛克把进入性萌发期的青少年,对某一特定年长异性倾心和爱慕的情感、形象称为“牛犊恋”(calflove)。”
男人的眉眼平静, 要是非要有一个内心的描述, 那大概就是“哦”。
修长的指尖滚动鼠标滚轮, 电脑屏幕白底黑字映照在那双带着探究和沉静的瞳眸里,当看到“中学生的恋师情结,透射出青少年对美好事物的纯真向往, 从某种意义上讲,具有一定积极的潜在动力作用”这样的描述时,男人的手停了下来。
百度百科温馨提示各位被学生暗恋的老师——要正确引导拥有恋师情节的学生,引发其中的积极作用。
薄一昭:“?”
薄一昭并不懂所谓的正确引导以产生积极作用是什么,但是他觉得这其中大概肯定不包括“偶尔让学生看一看自己健美的腹肌”这一条……
这样不对。
瞬间满头问号,他有了再去阳台抽一支烟的冲动。
……这百度百科真的不是在他妈胡说八道?
男人产生了这个疑惑之后,重点跑偏了, 又去百度了下所谓的”百度百科是否可能胡说八道”, 结果搜索出来的结果是:任何拥有百度账号的人, 都可以编辑修改百度百科词条内容。
薄一昭:“……”
黑着脸扣下了电脑屏幕,他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是在浪费时间。
心不在焉地撇了眼桌子上那个杯壁上还挂着牛奶的空杯子,薄一昭开始认真地思考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和隔壁那个小姑娘搅和在一起的?
好像就是源于他,强迫症似的“不断纠正其错误行为”,可惜纠正着,纠正着,自己好像就被带着跑偏了。
可是明明已经足够严肃,有理有据地摆在明面上拒绝了……
她还是越挫越勇地往上冲。
完全不服管教。
和过往那些类型真得不太一样。
……难道真的要把她的腿打断?
这个别扭的问题困扰了薄老师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快要天亮了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好在这一天他没有课,也因为某些忧愁情绪,他暂时失去了大清早去学校门口折磨学生们的兴趣,看他们有没有穿校服,是不是戴歪了校牌,带的什么类型的早餐之类的……
那是心情好时的闲暇娱乐。
太阳照进屋子的时候,黑色的床单,堆积成山有些凌乱的深色被子里,赤着上半身的男人懒洋洋地翻了个身……修长的指尖在睡得有些凌乱的黑发里穿过,手臂肌肉微微隆起,像是一头蛰伏在树梢上的矫健的豹。
剑眉轻皱,第一缕阳光通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时,他掀起被窝,盖住了脸。
在接近八点的时候,男人被接连微信短信的声音吵醒。
最开始没有反应。
十几秒后,他才用力掀开了被窝,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挣扎地抓起手机看了眼,确确实实一共两条短信。
——第一条来自“倩倩”。
【倩倩:老师,今天早上没见老师查岗,是生病了吗?】
薄一昭点开右上方那三个点的图标,再点左上角粉色头像,再点右上方三个点,这一次跳出来的屏幕正下方是火红的“删除”二字,他毫不犹豫地点击,眉毛都没皱一下。
n bs ——第二条来自“乔欣”。
【乔欣:回国就不能说一声?】
这个不能删除,薄一昭犹豫了下,硬邦邦地回了句“有和你报告的必要吗”,然后再次点击右上方三个点,将“消息免打扰”开关点亮。
干净利索地操作完一系列工作,放下手机,男人翻身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对自己的行为稍微满意,在刷牙照镜子的时候,目光落在自己的腹肌上。
薄一昭:“……”
忽然就想起,前面的操作都是小儿科,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明明还有最大的那个麻烦并没有解决。
……这一天的开端并不算美好。
他真诚希望今天连空气里的二氧化碳都乖乖地别惹事,否则他随时可能原地爆炸。
……
薄一昭一天没有出门。
直到下午夕阳西下。
他放在茶几上的电脑开着,桌面上是打开的word文档,是薄一昭给十八中校长老头的辞呈,开头第一句就是“我自认为无法作为人民教师给与学生正确的引导”……
是真的没有办法。
要么选择干净利落的拉黑,拉黑不了的就放置y,放置y还是不行……那就只能——
地球给你,我走。
他薄一昭活了三十余年,第一次被个小姑娘逼得躲在家里怀疑人生。
到了晚自习的时候,才想到了答应学生会在办公室传道受业解惑,掐着点儿琢磨徐酒岁应该送完饭回家了,薄一昭这才暂时放弃他的辞呈,拉开门准备去学校。
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遇见拎着个空盒饭,刚刚送完饭回来的徐酒岁。
站在楼梯口,薄一昭看见她抬起头看见自己的一瞬间,那双湿漉漉得杏眸里像是有个火把,火光“噌”地一下被点亮,他真的是……
又被带入了熟悉的节奏。
她真得很有温水煮青蛙的本事。
他发现自己忍不住要去看她的眼睛。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习惯。
“薄老师,”她拎着饭盒,饭盒在她手里一荡一荡的,声音清脆得像只小鸟,“去上晚自习了么?”
一瞬间,脑内已经百转千回,思考了一万个可能合适的反应——
掉头就走。
微笑答应。
假装耳聋。
或者是……
“嗯。”
男人轻轻颔首,言简意赅到显得有些疏远冷漠……停顿了下,他又问——
“徐酒岁,你有空吗,我有话想跟你好好谈一下。”
徐酒岁的笑容微收敛了些。
她向来是敏感的人,所以她在第一时间就停顿了下,向他投来了迟疑又戒备得目光,并破天荒地没有继续聒噪——
她心知肚明,薄一昭要跟她“谈一谈”时,永远不会是“谈恋爱”那个“谈”。
“改天吧,”徐酒岁上下打量着他,“我一会儿还有事。”
她能有什么事?
薄一昭微微眯起眼,感觉到了对方无声的抗拒。
多么聪明的小姑娘,她仿佛有预知能力或者是读心术,心知肚明地清楚这时候她做出任何撒娇,作死或者话多的举动,都会受到他无情的打击……
所以她什么也没有做,像是一只竖起耳朵的小动物警惕地望着男人。
两人一个站在楼梯上方,一个站在楼梯下端,过了很久,薄一昭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只烟草……
刚想放至唇边,就听见她犹豫道:“老师,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薄一昭一愣,对视上她的眼睛,发现她眼里已经刚才见到自己那一瞬间点燃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
忽然鬼迷心窍,来了点偶像包袱——
他发现在这样的目光下,他没有办法像是早上拉黑那个得寸进尺的女班长一样干净利落,摆出“严师”的风范,把她教育一顿。
徐酒岁见他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不高兴了,她最近也没有做特别出格的事情。
于是她咬了咬下唇:“昨晚我不是故意老盯着你的身体看的。”
薄一昭差点把烟整根吞肚子里去。
“跟这个没关系,”他调整了下呼吸频率,让自己听上去淡然一些,“我是想说,我前天晚上在搜索引擎上搜索了一下关于恋——”
“老师,”徐酒岁盯着他的脸,无比冷静地打断了他,“晚点说好么,我尿急。”
薄一昭:“……”
直到浸透了甜香的香水淡香与自己擦肩而过,脑袋顶上传来“砰”地一声关门声,薄一昭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被她跑了。
她比他想象中聪明得多,根本不像是撒娇作妖时候那样好对付。
面对空无一人的走道,薄一昭咬着烟屁股,勾起唇角哼笑了声,只是那笑意未达到那漆黑的眼底。
躲?
有本事,躲一辈子。
……
到了学校,薄一昭欣慰地发现至少学校看似一切正常。
被删了微信的班长李倩像是无事发生,与同学正常对话正常说笑,甚至看见自己的时候除了目光回避也不见多少大动作——
晚自习期间,她甚至有胆子拿试卷来办公室跟他问题。